时光匆匆, 转眼属于夏天的炎热已经退去换成了秋日的凉爽。
京城也即将迎来了，钱有福两辈子有机会见证的第一次‘万国来朝’？
当然，说万国其实是大大夸张了, 以大周目前的国力，能让这几个小国来朝贺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来几个, 回礼从哪儿出, 恐怕都成问题。
这几□□堂上为了还在路上的几个小国使团的回礼问题吵成了一锅粥。
其中心问题其实就一个——户部拿不出钱。
“之前南边水灾，户部哭穷说没银子，最后赈灾款还是用海贸的份额筹措的, 前些天兵部要银子，户部也哭穷说没有, 我就想知道之前收上来的那么多的税，户部都花哪儿去了？”一个老臣听户部尚书又拿哭穷没钱那套来说事, 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面对老臣的质疑，尚书大人不慌不忙的举着笏板出列, 然后一字一句把收上来的税款，这几个月一笔笔花出去的银子全都给朝堂上众人报了一遍。
“今年夏天收上来的税赋总共也就四百多万两银子, 之前南边两广、浙江、河南几地水灾第一批赈灾银就发出去二十万两；兵部前后两次要的饷银共计四十五万六千两”, 这还都是户部讨价还价之后的结果，要不是他抠缩，这银子用的会更多, “还有工部那边用于河道修建、皇陵修建的拨款共计三十二万八千七百两。你们算算这花了多少了？哦，对了，这还没算发出去的官员俸禄。”这银子就已经花了四分之一了, 他能不哭穷吗？
“这……可这也不能因为其他地方花多了, 该花的地方就不花啊？这可都是有先例的。”
哦，之前太/祖、先皇登基的时候, 人家来，你赏了一堆好东西，让人回去了，这次人家抱着期望高高兴兴的来，你啥都不给，人家能愿意吗？那就算面上不说啥？心里能没点想法？那边界还能安宁吗？人家还能甘愿做你的附属国吗？
万一因为一点钱财，再弄的边境再起战事，那不是因小失大吗？
这一点户部尚书当然也清楚，不然就不可能只是抠缩想要少给，而是直接开口拒绝了。
上首坐着的弘治帝也为这事头疼，“诸位爱卿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众人这会儿全都低头不吭声，钱有福心里几番思量，最后还是举着笏板站了出来道，“臣以为可以学战国，合纵连横，拉一打一。”
虽说这次送来折子，过来的有几个小国，可这里面并不是所有都死心塌地附属大周的。有的过来，更多是为了试探大周实力的强弱。
一旦大周露出丁点弱势来，这些小国只会趁机而入。
对这种抱着狼子野心的，在钱有福看来，与其施以那么多钱财，不如给予力量上的威慑、打击，让他们知道大周的厉害，不敢生出什么其他想法。
“合纵连横，拉一打一？”
钱有福点头。
好像是个想法，弘治帝捋着胡子思量。
朝堂上其他大臣也都在思考钱有福说的这个想法。
之前大家是被先例困住了思维，现在跳出来再想想，好像钱有福说的这个确实不错。就是这个哪个小国更忠心，哪个是狼子野心，这个要如何来判断？再说，人是会变得，这个人现在看着忠心，也许过两年对他们大周就又不忠心了呢？有人提出疑问。
“国与国之间本就是利益交换，期望他们单纯一直的忠心那本来就是不可能的，我们也不用要求那么多，只要现在忠心没有跟我们交恶的想法就行了。”
后面不老实，等他们大周发展起来了，再亮出拳头把人揍老实就行了。
钱有福颔首，没错就是这样。
至于说谁老实谁不老实，“倭人素来奸诈，且忘恩负义绝非忠义之辈。”
陆家六老爷跟着补充，“南边新竺也不是善类，总在边境惹事。”另外几个都还好。
弘治帝点头，退朝之后把钱有福几人单独简单南书房说这事。
主要就是讨论，怎么打，拉的好弄，跟往年一样正常来就行了，打的这两个怎么个打法？
“钱爱卿，这个想法是你先提出来的，你先说说。”
钱有福:“臣以为最好是顺水推舟。对方出言出手段试探，我们把他往我们想要的地方引。”比如兵容军阵，军士的武力值等等方面。当然这里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的兵容军阵，单兵武力值确实比他们要厉害的多，拿出来能起到足够的震慑作用。
“如果对方不出手试探呢？”
“对方不出手的可能性极低，如果实在不出手，我们也可以引导。”就是多费点事而已，效果一样。
“黄爱卿，你看呢？”弘治帝转头看向钱有福师父，几个小国的使者进京后将担任主要接待任务的鸿胪寺卿黄松岩。
“臣觉得钱大人的想法很好。”
“那这事就这么定下，钱爱卿最近就辛苦一下，户部跟鸿胪寺两边跑跑。”
他再去召集武将说说练兵备战的事。
“是。”
“师父，我是不是给你惹事了？”从宫里出来，钱有福跟着黄松岩回去的路上心里略有些忐忑。他之前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是真忘了他师父的鸿胪寺管接待这事了。
黄松岩摇头，正相反，“今天你做的很好。”事实上，他也早就看不惯每次朝贺，给有些小国撒银子这事了。今天就算是钱有福不开这个口，他也会私底下找皇上说这件事的。
得到他师父如此直白的肯定，钱有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完了才认真跟他师父说起正事。
“师父，你要不要养个猫猫狗狗？”
说完正事，因为时间已经比较晚了，钱有福就留在他师父这用了顿饭，一开始还不觉得，用完饭，听照顾他师父的松子说他今天过来用饭，他师父都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钱有福这才意识到，这几个月因为媳妇怀孕，户部那边也忙，他有些忽视了他师父。
第222章
师姐那边要照顾一大家子, 也是忙的很，而且这个时代女子并不能随意归家，想来师父他多少还是有些寂寞的。养个猫猫狗狗的, 也能排遣排遣。
黄松岩摇头，“猫猫狗狗的都不长寿, 走了, 更伤心。行了，我知道你想什么，我没你想的那么孤独。”
他平时事儿其实不少。工作上的事儿且不说, 闲暇的时候跟朋友一起交流交流书画，出去逛逛, 读读书、下下棋，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要是怕我一个人寂寞, 你有时间的时候就带安安过来陪陪我老头子。”
“好。”钱有福闻言，自是满口答应。且之后的日子, 他也努力践行这个诺言，有时间就会带着安安往这边跑。
钱长林、周氏也会三五不时的让人往这边送点东西, 或是直接把人请过去一起吃饭。
几个小国使臣到京城这几天, 钱有福跟他师父比较忙，饭都是秦慕歌让人送过来的。
“大人，几国使臣那边下午怎么安排？”本来是安排的进宫觐见皇上的, 现在皇上临时有事，见不了，那这些使臣这边怎么整？
钱有福:“带他们去京城各处转转吧？找那种卖东西的地方。名头也好说, 他们大老远好不容易来一次, 总要给家里人带点特产什么的吧？”
“带他们去买东西？这好吗？”问话的人错愕。
“有啥不好的？”钱有福轻笑，现代旅游不都这种模式吗？“说不得还能做几笔生意呢。买完东西再带他们去吃点好吃的, 喝一顿”灌的烂醉说不定还能套点话，找找新竺跟倭人的茬，不然回头找什么理由‘打’他们？
下属闻言愣了愣，下意识点头，过了会儿反应过来才明白钱有福的意思，看着钱有福，再看看钱有福他师父眼神晶亮点头。“懂了，属下这就去安排。”说完颠颠跑走了。
等人离开了，黄松岩才在钱有福脑袋上轻拍了下，笑着嗔了句，“可真有你的。”
钱有福笑，“本来就是嘛，大好的机会干嘛不用？您不也说，看样子，这次倭国是有备而来吗？带着他们转转，从他们嘴巴里套点话，打探打探他们的目的，咱们不也可以提前有所防范？”
虽然钱有福并不觉得倭国能有什么手段，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事实上还幸亏，钱有福安排了这一出，找人套了套话，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倭国竟然有意把不知道真假的公主送进宫给弘治帝做妃子。
“这事？皇上之前知道吗？”
“不知道吧？估计倭国那边本来是打算进宫见了皇上再说的。不过，来的使臣名单里有这个什么子公主，皇上估摸着心里也有数。”
这年头可没有公主出访的说法，千里迢迢带出来的公主多半是没打算带回去的。
钱有福点头，“也不知道明天皇上会怎么应对？师父，你说皇上会答应吗？”
“你觉得呢？”黄松岩挑眉。
“我觉得应该不会。”他们这位皇上，身上还是有些明君之相的，且对美色并没有什么格外的喜好，现在大周跟倭国也没到必须纳对方公主的地步。
翌日早朝之后，几国使臣进宫觐见，倭国使臣提出这一想法，弘治帝果然当场就直言拒绝了。
只是倭国却好像并不打算轻易放弃，最后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了七皇子、八皇子这两位正准备说亲刚被封了王爷的身上。
“美子公主实在仰慕大周文化，也并不求正妻之位，愿为七王爷妃妾。”
“只要妃妾？这倭人够拼的啊？”站在钱有福前面的户部官员凑近钱有福耳边小声嘀咕。“这公主不会是假的吧？”
“很有可能，如果不是假的，那就是他们有大的图谋。”钱有福眯了眯眼，转头看了眼倭国使臣旁边站着的，即便是钱有福看了也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人的美子公主。
旁边人:“那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有大的图谋。这些倭人奸诈着呢。陛下肯定不会同意的。”
话音未落，弘治帝已经再次出口拒绝了倭国使臣。
接连两次被拒，倭国使臣瞧着明显脸色有些不好看。
偏偏这时候其他小国使臣又站出来岔开话题，让他想要发作都发作不得，最后只能咬牙忍了。
钱有福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难免绷紧，担心晚上弘治帝在宫里设宴款待几国使臣，倭国在晚宴上做点什么。
结果，让钱有福瞠目结舌的是，倭国人做的就是让那个美子公主打扮的十分清凉，然后一整个晚宴那位就像个花蝴蝶一样，在晚宴上到处朝人抛媚眼送秋波。
第223章
“这什么倭国公主, 假的吧？”真的公主能这么放荡？这TND比南边那些地方特意养出来的瘦马还不如啊。就这还想嫁皇家？做啥美梦呢？
钱有福也觉得奇怪，倭国早在几百年前就跟他们有往来，前朝以及再往前还出现过很多次倭国人过来学习的事, 不可能不知道这片土地上是个什么风土人情。那什么美子公主在晚宴上这副样子显然是没打算再继续之前使臣提的，跟皇家联姻的事, 那她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她想做交际花？”无意间看到席间一个素日有些好色名声的官员看向那什么美子公主色咪咪的眼神, 钱有福垂下头，看着手里的茶盏若有所思。
“我尊贵的陛下，恳请您允许美子为您献上一舞。”
美子公主扭着盈盈腰肢屈膝朝弘治帝一礼, 下巴微抬，一双眸子狐媚的看着弘治帝, 那勾人模样，换个好色的皇帝恐怕早就被对方迷晕头了。
弘治帝却是半点不受影响, 应了对方献舞的请求后，除了一开始看了一眼, 后面一直在跟旁边人说话，压根没注意跳舞的人。
对此, 那倭国使臣竟然也泰然处之。
钱有福立马明白, 自己估计没猜错，对方转移目标了。
之后钱有福有意无意观察者倭国使臣并那位美子公主，发现对方虽然在给皇上献舞, 可是后半段的媚眼却不再是只往上面抛，再注意到使臣的目光，很快就想通了他们在做什么。
表面上他们是为了勾引皇上, 实则对方自打上午在朝堂上被皇上几次三番拒绝, 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朝中好色之徒，再精确一点是朝中身居要职, 定力又不到位，让人看出来好色的好色之徒身上。
就是不知道他们想从这些好色之徒身上具体得到什么？“近些日子，是不是东南沿海不太太平？”
“东南？还好吧？之前是不太太平，经常有海盗啥的，上半年为了海贸生意，陛下不是下令收拾了一些吗？应该好些了吧？”
隔壁浙江清吏司郎中凝眉。“怎么了？可是看出什么了？”
“一点，还说不好。”
“我也看出来一点，回头说。”
钱有福点头，两人停下交流，翌日到了户部凑在一起嘀咕。
因着之前两广、浙江、河南水灾的事，钱有福跟这位浙江清吏司郎中古大人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彼此关系还不错，有些不那么出阁的话，也能说一说。
“那个什么美子公主是不是看上吏部的郑大人了？”
钱有福摇头，他觉得对方看上的应该是他们户部的金侍郎。吏部虽然是六部里最有前途的部门，掌握着官员升迁，可对于倭国而言，并不关紧，他们更关心的应该还是东南沿海的问题。
不知为啥，钱有福总觉得东南沿海这些年的海盗跟倭国脱不了干系。这次倭国使臣进京说不定就有打探海贸的想法。
钱有福把自己这个想法跟古大人这么一说，古大人再想想昨晚晚宴上的场景，立马心里有数钱有福想说的倭国人的目标是谁了。
那位也确实是有些好色的名声。只是之前大家也没觉得有啥，毕竟这个时代就这样，很多人家里都有几个小妾。
就是不
知道如果倭国人当真打上那位金大人的主意，那位能不能抗的住对方的攻势。
“你觉得那位能抗住吗？”两人相视一眼，古大人捋捋胡子有些不确定的问。
钱有福摇头，这谁拿的准，再说，他的直属上司是周侍郎，跟那位新来的金大人接触并不很多，他连那位金大人具体是个什么性子都没摸清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能吧？能做到侍郎这个位置，那位应该不至于连美色这一关都过不了吧？
那位美子公主虽然长的确实还不错，却也还不到真能把人迷晕的地步吧？古大人心说。
却不知，昨晚宫宴结束，从宫里出来，他们以为能坚守的金大人就已经被美人计俘获了，倒在鸳鸯帐里差点起不得身。
好在这位金侍郎进户部的时日尚浅，东南沿海这一块的事情也不归他管，是以对东南沿海这一片地方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海贸那就更是一问三不知了。
“早知如此，昨晚就应该选那位钱大人下手，不是说海贸就是那位提出来的吗？大周的海图，他一定看过。”陪人睡了一觉，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美子公主回到驿馆很是不爽。
倭国使臣心里自然也不痛快，不过“根据咱们得来的消息，那位钱大人并不好女色”所以，想要用美色拉拢恐怕不行。
“那就送银子，你这次来不是带了很多金银珠宝吗？我就不信金银珠宝撒出去，那位钱大人能不动心？”男人嘛，不爱金银就爱美色，这世上就没有这两样东西搞不定的男人。
倭国使臣沉吟半晌点头，“我今天先试试。你那边再换几个人试试。昨天晚宴上不是有不少色鬼吗？你主动点，总能得到点消息。只要海图跟造船图纸到手，你放心，回去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知道了。”美子公主不耐烦，回去待了会儿，想想便很快梳妆打扮一番婷婷袅袅出去了。
倭国使臣则让人再去打听钱有福的消息，主要打听钱家经济情况怎么样，缺不缺银子什么的。
这个很好打听，钱有福进京几年了，一家人还挤在一个二进院子里，家里只有两个铺子，一个小庄子这种事桂花胡同附近随便找人问问就能问出来。
倭国使臣很快便得了消息，然后这天钱有福下值正在往家走的路上，便正好‘偶’遇了没事出来闲逛的倭国使臣。
“这位是钱有福钱大人吧？幸会幸会。”倭国使臣中原官话说的很标准，笑着上前给钱有福见礼。如果不是对方一身倭国服饰，钱有福估计还真会把人错认成中原人。
“……你好。”
“钱大人有时间吗？我请钱大人吃个饭？”
第224章
钱有福笑着摇头, “这就不用了，我还赶着回去呢，如果使臣大人没什么事, 在下就不打扰了。”
使臣大人伸手示意钱有福有事可以先走，并未出言阻拦。
“大人, 刚刚您为何不留下这位钱大人？”看着钱有福走远, 倭国几个人凑过来，不解的问。
“不急，大周人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 我们之前跟这位钱大人都不熟，贸然亲近, 对方必然心生戒备。多几次，熟了之后再提, 想来成事的可能更大。”
“大人高明。”
倭国使臣露出个得意的笑，“今天是第一面, 接下来几天我们再找几个机会跟这位钱大人见上几面，说说话, 到时候再奉上金银珠宝, 想来就差不多了。美子那边进展如何了？”
“进展不错，美子又勾上一个，这会儿嘿嘿……”那人面上露出几分猥琐的笑。
*
再说钱有福这边, 倭国人做的事情，钱有福一开始其实并不十分清楚，这次偶遇, 钱有福起初也并没有往倭国人盯上了他上面去想, 毕竟他虽是从五品郎中，看着官职不小, 放在整个京城一堆大佬里，那也就是一只小蚂蚁。
直到第二天去衙门从周侍郎口中得知新竺使臣找上了他，下值之后又跟倭国使臣偶然遇上，钱有福这才上了心。知道自己这是叫倭国使臣给盯上了。
“相逢即是缘，连着两天都能偶遇钱大人说明我们有缘，为了这份缘，我请大人到旁边茶楼喝杯茶？”
换了之前不知道对方目的，钱有福肯定直接开口拒绝了，现在钱有福却答应了下来。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想做什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钱有福笑着朝对方拱手。而后二人一道进了旁边茶楼。
“钱大人有些日子没来喝茶了？还是岭南单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认识，看到钱有福进来，小二热情打招呼。
钱有福笑着点头，“对，还是岭南单丛。”
“好嘞，大人楼上请，茶水马上送来。”
“看来钱大人是这家茶楼的常客。”倭国使臣看着钱有福跟小二的熟络对话，挑挑眉。
“偶尔过来喝一次罢了。使臣大人还没说找在下究竟所谓何事？反正我是不信这么巧，连着两天在这附近遇上使臣大人的。”钱有福摇着手里扇子轻笑。
“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请钱大人帮忙。”
小二敲门送进来茶水，退下。
倭国使臣提起茶壶，给钱有福倒了一杯才继续笑着道，“听闻大周的海贸之前是钱大人向贵国陛下提出来的？”
钱有福点头，“所以？”
“那么钱大人对海贸这一块应该非常了解吧？我们也想做这生意，不知钱大人能不能给些方便。当然，钱大人有什么要求可以随便提。”
“方便？”钱有福摩挲着茶杯面上露出几分讽笑，“你们想要什么？海图？贸易方案？还是船舶建造图纸？恕我直言，就你们那弹丸大的地方有可以拿的出手的交易物品吗？”
“这，就不劳钱大人操心了。”使臣咬牙切齿。
钱有福:“我也是好意啊，你们拿不出交易物品，就算有这些拿回去不也是白费吗？还是说你们压根就没准备去做海贸生意，你们准备直接抢？据我所知，新竺好像也打着差不多的主意，你说如果你们在海上遇上，是你们强，还是他们强？”
“当然是我们强。”
“所以你们是真的准备掌握了海图然后去做海盗？看来大周东南沿海这些年出现的那些海盗都是你们的人。”
倭国使臣下意识反驳，转头想到自己现在对对方有所求，总要给点诚意，便点了点头，“嗨，确实有几个是我国的人，不过都是我国一些实在穷的生活不下去的浪人，在海上讨些生活罢了。听闻钱大人兄长在广东任职，钱大人放心，他们定不会去广东那边的。”
“你们是去不了吧？你们的船能跑那么远吗？”钱有福假意漫不经心的道。
“当然，我们的船现在还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事实上，就算是没有你们的海图，我们也已经可以到更南边了。探索更远的地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我们想要你们的海图也只是想省点时间而已。钱大人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只是一张海图，几张船舶建造图纸，对钱大人来着并不算什么。可是我们却能给钱大人丰厚的回报，金银珠宝豪宅美人，只要钱大人想要的，我们都能给钱大人弄来。”
钱有福点头，“确实很有诱惑力，你们收买其他人也是这么收买的？”
“钱大人，我们很有诚意……”
“这个我相信。”钱有福点头，可惜因为上辈子的记忆，他对倭国这个国家真的是半点好感都没有。别说他只是看过几眼海图，船舶建造图纸，具体的他并不清楚，就算知道，他也不会为了他们口中的金银珠宝背叛自己的国家。
已经知道对方目的的钱有福起身，走之前看到杯子里的茶水，停下脚步笑了笑道，“听使臣大人说话
，应该对我大周十分了解，那难道没有人跟使臣大人说过，在大周，这喝茶第一步是洗茶？在下喝了这么多年茶，还是第一次见把第一遍洗茶水倒给客人的，使臣大人这大周的礼节学的有点不到位啊。”
“什么？！”使臣大人不解的跟着起身，想要追出去问问钱有福到底是什么意思，追出去几步，想到刚刚钱有福的话，一把拽住路过的小二问道，“喝茶的步骤是什么？第一步洗茶水不能倒给客人？”
“那当然不能啊？”小二心道，这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个都不知道？“洗茶是把茶叶上的浮灰洗掉，这水要倒掉的，咋能倒给客人？”
倭国使臣: ……怎么他喝了这么多年洗茶水，从来没人跟他说过？
那他刚刚岂不是失礼了？所以，钱大人不是拒绝，应该只是不高兴他的失礼吧？倭国使臣脑补。
钱有福出了茶楼，在确定没人跟着他之后，直接绕近道去了一趟他师父那，然后把刚刚的事跟他师父说了一下。
“师父，这事我是不是应该进宫跟皇上说一声？”既然他这边有倭国人找上门，其他人那恐怕也少不了。
黄松岩点头，“这事确实不是你这一个。就这两天功夫，新竺使臣往好几个大臣府上送了美人。倭国使臣之前还言之凿凿想要送进宫伺候皇上的那个美子公主，你知道他昨天去了哪儿吗？”
“哪儿？”
“你们户部金大人在城东的一处外宅，就离这边不远。”
“啥？”钱有福震惊。不对，“这些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有他的手段，“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以弘治帝对朝堂的掌握情况，弘治帝只会比他知道的更多更细。“你信不信，就现在，倭国使臣请你喝茶这事，宫里那位已经知道了？”
“信”钱有福端起茶碗，咕噜咕噜三两下把一盏茶喝下点头，如果他师父都能做到这一步，那皇上能知道这事也正常，毕竟他也没刻意避开人。街上、茶馆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明天记得去把今天这事跟皇上说一下。”虽然皇上多半已经知道了，还是要去说一嘴。
钱有福点头，知道，这个他懂，得去表表忠心，也让皇上知道，他虽然去跟倭国使臣喝了个茶，但是他坦坦荡荡，他是打探消息去的，免得回头因为这事，再被其他人参他跟倭国人勾结。
第225章
*翌日, 南书房
钱有福过来‘自首’的时候，皇上正跟朝中两位老大人说话。
看到钱有福跟在曹公公身后进来，弘治帝笑着朝钱有福招手, “你来的正好，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出海的商队有消息回来了。”
弘治帝捋着胡子, 笑眯眯扔出个炸弹。
“啥？”钱有福震惊抬头, 不可思议的看向御案后面坐着的弘治帝，“真假的？”钱有福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不对, 急急开口解释，“臣, 臣并不是不相信陛下，臣就是, 太震惊太高兴了。”他还以为出海的商队至少要一两年才能回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弘治帝摆手, 并没有把钱有福刚刚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自己得到消息的时候, 也很震惊。不过事实摆在眼前, 容不得他不信。而且出海的商队能比预期更早的平安回来，总归是好事。
“说起来，这次出海的商队能这么顺利, 还多亏了爱卿你呢，舒爱卿送回来的信上说，你当初补充的信息帮了舒爱卿他们大忙。”
“这是臣的荣幸。”钱有福反应过来, 得知自己之前说的帮上了忙, 也很高兴。“舒大人他们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信上说这个月就能到广东。算算这信送出来的日子，估计这会儿商队已经到广东了。”想到舒爱卿信上说的, 这次出去带回来的巨额财富，弘治帝就激动的不行。就连后续钱有福说倭国、新竺那边在想方设法收买朝中大臣打听海贸的事情，也难得心平气和没太生气。
“打听就打听吧。”这么大的事，本就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但凡有敢露出半个字的，处理了就是。再说，他们找上的那些人除了爱卿你，也没几个真正知道海贸具体内容的。”
钱有福想想也是，便放下心来，安心等着商队回来的消息。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月。
京城这边特意为几个小国朝贺办的庆典都结束了，几个小国的使臣也开始陆续离开了，原本应该到了的出海商队消息还没送到京城。
“是消息在送回来的路上耽搁了，还是商队在海上出事了？”
按理商队到达广东，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回来，早该到了啊。
满朝文武，只要知道商队要回来的，上到弘治帝，下到钱有福，心里全都有点打鼓，生怕临门一脚商队出事。
弘治帝聚集几位大臣到南书房商议的时候，甚至有人提出是不是派人顺着舒大人他们出去的海路，一路往前迎一迎？
“诸位爱卿的意思呢？”
“臣觉得可行。”
“臣也觉得可以。”众人均附和，总比这样傻等着强。
“那朕这就下旨……”
弘治帝拍板，只是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外面就有小太监尖着嗓子连滚带爬的跑进来送信，“陛，陛下，广东来信了。”
“来信了？”刚刚来来回回在御案后面走了几个来回的弘治帝愣了下，反应过来，一叠声让人把信给他看。
曹公公忙上前，把信接过来，递到他手里。
“好，好，好好好。”
弘治帝一连几个‘好’，钱有福他们就算没看到信里面具体写了什么，也知道多半是舒大人带着出海的商队平安回来了，这些日子心里提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接下来就看舒大人他们到底带回来多少财富了。
希望舒大人他们这一趟能多带些金银回来吧？朝廷现在到处都等着用钱呢，众人心下祈祷。
弘治帝也知道钱有福他们很关心这一点，一目十行看完舒大人送回来的信之后，就笑着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吧，舒爱卿这一趟出海的收获不小，定不会让众位爱卿失望的。”
钱有福等人闻言，立马眼睛一亮。这就是收获颇丰的意思了吧？
弘治帝笑而不语。但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南书房里所有人都知道。
因此，从南书房出来，所有人脸上都是带着笑。
就连最近被给小国使臣回礼折腾的疲惫不堪的户部尚书大人，脸上都带上了几分笑意。“这下总算是能把新竺、倭国这两个难缠的给打发了。”
“大人准备给他们给他们准备贺礼？”之前鉴于国库没钱，且新竺、倭国使臣进京后都不怎么老实，户部一直咬死了就是不愿意给新竺、倭国准备赏赐，这也是其他小国都陆续离开了，这两个还赖着不愿意走的原因，现在出海的商队回来了，国库肉眼可见马上就要丰盈起来了，尚书大人这是打算松口了？
“怎么可能？！”户部尚书翻白眼，他的意
思是他们出海的商队都回来了，国库马上就要丰盈起来，不缺打战的银子了，他们要是再不识趣的赶紧离开，他们可就不客气了。
钱有福听懂尚书大人的言外之意，回去的一路上唇角都是勾着的。只可惜，这个好心情，只持续到了东街。
“钱大人请留步……”倭国使臣在时隔几日，再次找上钱有福。
钱有福无语，却也不想给自己以后留下把柄，因此这次钱有福连旁边的茶楼都没跟对方进，直接就在大街上跟倭国使臣道，“我已经跟使臣大人说过几次了，使臣大人想要的东西，钱某帮不上忙，大人还是另寻他人吧？”
“钱大人误会了，在下这次来并非为了之前之事找钱大人。在下这次来只是想跟钱大人打听点事情。听说大周出海的商队要回来了？不知大周商队这一趟出去可还顺利？途中，可有遇到什么其他人？”
“其他人？”钱有福蹙眉，“使臣大人想问什么？海盗？使臣大人这么关心，莫不是倭国除了东南沿海地区，还在其他地方安排的海盗？”
倭国使臣没想到钱有福这么敏锐，笑着打哈哈，“钱大人想多了，以我国的海船技术哪里能走那么远？在下纯粹就是想跟钱大人打听一下贵国这一次海贸顺不顺利罢了。”
“使臣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一个芝麻小官罢了，这哪里是我能知道的。”说完，也不等倭国使臣再说什么，便抬脚离开了。
只是回去后，钱有福越想越觉得倭国使臣这么来问，定然是在更南边的地方也有他们的海盗出没。“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海盗在哪一带活动，若是知道定然要把这波海盗打掉。”
回到家里，钱有福跟秦慕歌说起这事，还颇有几分遗憾。
秦慕歌捧着肚子轻笑，“你不是说出海的商队回来比之前预计的晚了几天吗？说不定就是去打这波海盗了呢？”
“哪有那么巧？！”钱有福洗漱完侧身贴在秦慕歌的肚子上，跟还没出来的小家伙互动了会儿，才继续道，“再说海盗才几条船？看到咱们这几百条船的商队，等闲哪里敢招惹？”
海盗总共也没有几条船，他们之前设计的出海的商队队形外围那可都是船上带有重武器的大船，搭配一些机动性很强的小船。海盗看到决定不敢轻易招惹。
“就不能是舒大人他们为了下次出去的安全沿途主动剿匪？”
“主动剿匪？”钱有福一愣，跟着秦慕歌的思路想想，好像还真有可能，“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说不定舒大人能多带不少金银回来。”海上的海盗那可都是有钱的主。打劫几个海盗窝回来，说不定比跑一趟商队也不差什么。
事实还真就如此，舒大人一行沿途剿了两个海盗窝，直接得了足足五万两黄金，十多万两白银，加上他们这次一路到苏门答腊岛那边赚的，加起来足有四百多万两白银，八万多两黄金。这还不算他们这一次从海外带回来的一船又一船的货物。
钱有德这个广州通判在舒大人带人回来之后，不分昼夜带着一堆人在港口忙了半个多月，这才把舒大人他们带回来的所有金银珠宝、货物等登记造册结束，交接出去。
彼时，要先回京复命的舒大人已经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了。
“这一趟辛苦子庭(舒大人字)了。”半年多时间不见，在海上风吹日晒的舒大人比之前黑瘦了很多。
弘治帝看到舒大人的第一眼，眼圈就控制不住的红了。
舒大人张着皴裂起皮到现在还没好的嘴唇，笑着摇头，“其实还好，臣这一路其实也没吃太多苦。就是海上吃的单调了些，几个月吃的大部分都是鱼，吃的臣现在看到鱼就有点想吐。”
“回头朕让御膳房给你做点好吃的。再让太医院的太医给你好好把个脉。”
舒大人没拒绝，不过在此之前，心知弘治帝很想知道他们这一次收获的舒大人，还是先把这一路上的见闻，途中遇到的一些重要事情跟弘治帝先汇报了一遍。尤其是沿途有哪些国家，这些国家国力如何，都有什么好东西，这一路上他们抄了哪些海盗的家等等。
弘治帝也听的十分入神，得知他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倭国的海盗，还从对方那得了几万两黄金白银，弘治帝更是高兴的不行。
“难怪倭国使臣前些日子突然找上钱有福打听你们有没有遇上什么人，后来更是连回礼都不争取了，急急忙忙离开，估摸他们是联系不上那群海盗，已经意识到那群海盗出事了。”
舒大人闻言点头，“可能。”说到那群海盗，“还有一份意外之喜。”
“哦？是什么？”
“陛下请看”，舒大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海图放到了弘治帝面前。
弘治帝:“这是东边的海图？”
舒大人笑着点头，“正是”说着，舒大人又把另一份已经完善过的海图取了出来，放到弘治帝面前，“这是臣在原先海图基础上完善过的海图。”
他在上面沿途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线都做了标记，哪些海域、国家危险，哪些海域、国家安全，他都标记的很清楚。这样下次再出去，就会方便很多，也不怕走错了。
他们这次就走错了两回，路上还一不小心遭遇雷暴天气，“幸亏有钱大人之前的提醒，提前规划才损失不大。”
弘治帝点头，又问及他们这次带回来的货物。
“多是象牙、犀牛角、玉石珍珠、香料、上好的木材这些。这些东西在他们国家都不怎么值钱，用我们的糖、茶、香这些来换，非常非常划算。此外，臣这次到了苏门答腊岛那边还从当地人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再往前走，那边有些地方盛产黄金、白银，还有不少金银矿。”若是他们能占下来，金银这一块就能带回来更多。只是他们这是第一次出海，出于稳妥考虑，没敢继续往前走。
“如果再来一次，臣想再往前走走，给陛下带回更多的金银。”
“好。”弘治帝的欣慰的拍舒大人肩膀，“朕果然没看错你。”
不过下次，弘治帝有意给舒大人安排几个得力助手。让他一个人带这么多人，操心那么多事情，还是太辛苦了。
而且海贸这一块既然成功了，事实也证明钱有福说的确实没错——海贸确实可以带回巨额财富，回报率惊人。
那么海贸这一块他是肯定要持续做下去的，为了长远考虑，也得多让一些年轻人出去锻炼锻炼，多培养这一块的人才。
这样将来，他想把舒大人留下的时候，也有人能接过舒大人手里这根接力棒。至于人选嘛，之前办的军校里不就有现成的人才吗？
前些日子军校又一次招生，军校那边的负责人还来跟他报喜说是军校那边又招到了几个好苗子。正好，等明年商队再次出海的时候，把人带出去练练。
人逢喜事精神爽，出海商队带着巨额财富回归，让弘治帝从商队回来，一直到过年心情都特别好。
就连年底给官员们发福利，因为今年国库银子比较宽裕，福利发的都比往年厚了两成。
加上之前弘治帝看在钱有福对海贸的付出上允诺的出海商队分成，这一波，钱有福直接得了一万多两银子。
这笔银子拿回来，钱家人全都惊呆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太多了？”钱长林、周氏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钱有福:“还好吧？也就这一回，下回就没了。”
“够了，有这一回就已经够了。你还还敢想第二回 啊？”周氏没好气的嗔怪，“就这一万多两已经够在京城再置办两三个铺子了。”
再想想阿福手里现有的产业，老两口那上咧的嘴角就好几天都没下去过。
第226章
“钱爱卿, 你最近手里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好点子？”
出海商队带回的巨额财富充入国库，弘治帝手里有钱，就又开始折腾钱有福了。各衙门过年福利刚发下去没几天, 弘治帝就把钱有福单独叫到了南书房，询问钱有福。
秦慕歌产期将近, 钱有福这几天正忙着到处给秦慕歌找稳婆, 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无奈摇头，“陛下, 您是不是把赚钱的点子想的太容易了？”
他也就是个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的普通人而已。让他弄个小方子，开个什么小店赚赚小钱还行, 要能递到弘治帝眼前，还让对方看得上眼的, 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钱有福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赚钱暂时没有，花钱的陛下您有没有兴趣听一个？”
“花钱的？”他想跟钱有福讨个赚钱的, 钱有福竟然想要他花钱？弘治帝眯眼。
钱有福点头。
“怎么个花法？”
“研究武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舒大人他们这次出去不是遇到了几波海盗吗？如果咱们武器能比他们好上一大截，出去的人也能更安全些。北边匈奴年年南下侵扰的问题说不定也能一并解决。”
“你有图纸？”
钱有福摇头，“图纸我没有, 不过有点想法，如果您愿意往这上面花钱，我可以把我这些想法跟匠人、大家们好好说一说, 也许能给他们点思路。”没能真能造出来。
弘治帝闻言挑挑眉, “行啊，正好之前不是从工部那边挑了几位擅长这方面的大人到军校那边给那些学生上课吗？你有时间可以去跟他们交流交流, 如果真能研究出好东西来，朕记你一大功。”
“大功倒也不用，陛下要不先借我两个稳婆？”他实在是这段时间找稳婆，找的头疼。
“稳婆？”弘治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钱有福媳妇应该是快要生了。当即便答应下来，转头让曹公公去安排。“挑两个靠谱的，再让太医院擅长妇科的扈太医去钱府看看。”
钱有福的第一个孩子，那是时运不好，刚好赶上那会儿四皇子造反，这次可不能再让钱有福媳妇生产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曹公公一叠声答应，下去安排。
等钱有福从宫里回来，扈太医已经到府上了，两个稳婆也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扈大人，我媳妇身体怎么样？”
之前秦慕歌受惊早产生安安伤了身子，扈太医得令过来照顾过秦慕歌跟安安母女俩一段时间，对母女俩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挺清楚的。
秦慕歌再次怀孕后，钱有福私下里也请扈太医过来看过两次，扈太医给出的结论都是没什么问题。这次也一样，“钱夫人的身体养的很好，胎儿发育的也很好。”
钱有福笑着点头，拱手朝扈太医道谢，又让人去给扈太医收拾个歇脚处。
等扈太医离开，钱有福才道，“家里人越来越多，现在这个两进的宅子有点小了，家里来个客人都住不开。回头我去中人那边问问看看附近有没有大点的宅子，咱们换一个吧？”
“不用换，把隔壁院子买下来，打通规整一下就够住了。”
“隔壁？乔家？”钱有福惊讶，“他们家要卖宅子？”什么时候的事啊？
秦慕歌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摇头，“不是他们家，是旁边刘家。他们家几个儿子住一起老吵架，他们家老太太想卖了这里的宅子，换到南城那边去买个大点的宅子，前儿还特意过来问了嘴，问我们要不要。还有我们后面这家其实也想卖，不过他家地方小，只有一进，只买他们家的话，回头等孩子们大了，我怕还是不够住。正好你之前拿回来一万多两银子，我就想着，把两家的宅子都买下来算了。你觉得呢？”
钱有福是一家之主，买宅子这种大事，肯定是要经过他的。
“行啊，如果价钱合适就买下来呗。也省的回头我们往外搬了。”在桂花胡同住了几年，跟这边邻居也都熟了，他住的还挺舒服的。
定下买宅子的事，钱有福把从弘治帝那借来两个稳婆的事，简单跟秦慕歌说了一下。
秦慕歌点头，叫来喜鹊，让喜鹊提前去给两个稳婆收拾个住处出来。
地方刚收拾好，前头来报，人也到了。
钱有福反正也有空，就跟着秦慕歌一起见了一面，顺便简单考察了一下两人的专业素养。
考察下来的结果:曹公公这遭给他选的人不错，两个稳婆瞧着都是经验丰富的，遇到过各种情况，有一个还是医女出身，有些医术在手上。
且两人性格一个随和一个虽然有些严厉，却都很清楚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做事都非常有分寸，并不会像有些稳婆一样随意插手产妇的事情，不许这样不许那样。
是以，产前的这段时间，秦慕歌跟两个稳婆相处的还是蛮愉快的。
这也让钱有福心情很是不错，关于弩箭、□□、大炮等方面的灵感迸发，接连给了军校那帮人不少好的建议。
“夫子，您要不要去军校兼任夫子？”
几个月没见，九皇子身量抽条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母妃念叨的，性子似乎也沉稳了不少。但是跟钱有福说话还跟之前一样，言语间很是亲近。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皇兄说，等翻了年，让我们几个隔两日就去军校上一次课。您要是去军校兼任夫子，就又能给我们上课了。”
他是真的喜欢钱有福给他们上的课，比现在那几个夫子有意思多了。
钱有福笑着摇头，“就我这点水平可不敢去军校教你们，我怕误人子弟。”说完，钱有福笑着岔开话题，“你今天怎么出宫到我这来了？”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按理宫里这段时间应该很忙才对。
九皇子抓着钱有福书架上一个木头雕刻的小玩意在手里一边摆弄，一边随意的道，“皇兄说等过了年，七哥、八哥娶了媳妇就让他们带着媳妇出宫过自己的日子。我也想带我母妃出宫，可皇兄说我还小，不同意。”
“殿下确实还小。”就算翻了年也才十一岁而已，这个时候就让九皇子带着太妃出宫居住，弘治帝不放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私下里恐怕会有人说弘治帝闲话的。
“可是我不想继续住在宫里。”之前几年，他父皇虽然不管事了，可父皇还在，他住在宫里也名正言顺。现在他父皇都薨逝了，他也不小了，再在宫里住着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别扭。
“殿下何出此言？”钱有福不解，“是不是有人在殿下跟前说什么了？”除此之外，钱有福真想不到九皇子为何不愿意继续住在宫里？
九皇子不吱声。
那就是钱有福猜中了，宫里确实有人在九皇子耳边说了什么。
钱有福心下一叹，伸手揉了揉九皇子脑袋。
九皇子一瞬间，眼角有些发酸，低着头不敢看钱有福。
“住还是先住着吧，不过受的委屈，听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可以告诉陛下。”他相信弘治帝还不至于对一个不会对他皇权造成任何威胁的小孩子下手。
九皇子在宫里遭受的这些多半里宫里那些势力奴才的个人行为，亦或是有人想要故意挑拨九皇子跟陛下的关系。
九皇子飞快抹了把脸，轻‘嗯’了声点头。
钱有福再次伸手揉了揉小少年脑袋。“行了，不是给安安带了宫里的八珍糕吗？去跟安安分着吃吧？安安一直念着呢。”
九皇子点头，飞快跑走之前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个长条形的盒子塞到了钱有福怀里。
钱有福拿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颗根须完好品质十分好的三四百年的野山参。
换了其他时候，九殿下这样的厚礼，钱有福肯定不收，可他媳妇如今生产在即，野山参这种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东西，只有嫌少没有嫌多的，钱有福自然不可能拒绝。想想钱有福最后还是收下了。
罢了，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吧。
“大人，夫人要，要生了。”
九殿下回去不过几日，这天外面刚刚开始下起小雪，钱有福正带着安安在书房里教安安画画呢，就听下人来报，说是秦慕歌要生了。
“要生了？”不是，不是还差几天吗？钱有福手下动作一个没收住，手里的笔直接甩飞了出去。起身的时候，想到秦慕歌第一次生安安的时候，腿都有点软。扶着桌子缓了会儿，才站起来。
彼时，秦慕歌已经宫缩有一会儿了，正被一个稳婆跟下人扶着，忍着疼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另一个稳婆带着喜鹊则火速布置产房，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剪刀等物准备好。
等钱有福到的时候，产房已经都布置好了。秦慕歌也已经被扶进了产房。钱有福想上前安抚秦慕歌两句，却被稳婆拦在了门外，“大人，产房不能见风，您有什么要跟夫人说的就在外面说吧。”
第227章
“是啊, 阿福，你媳妇正生孩子呢。你可别添乱了，啊？”周氏也很着急, 却还是强忍着把儿子给拉住了。里面正生孩子呢，可不能让儿子胡闹。
“娘, 我没添乱, 我就是想跟安安她娘说句话。”里面秦慕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心总突突的不踏实。
不过他也知道，生孩子最好是攒着力气, 不要大喊大叫，因此虽然担心也不敢多做什么, 只趴在窗户口时不时叫一声，“媳妇, 我在。”就乖乖在外面来回踱步等着了。
只是这等待的时间实在是漫长，说是度秒如年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终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钱有福感觉两条腿已经没有知觉的时候, 里面总算是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啼。
“生了。”他媳妇生了。
钱有福反应过来就往产房门口跑, 因为腿没知觉，跑了没两步，左脚拌右脚, 直接当场摔了个狗啃泥。
“阿福/老爷，你没事吧？”旁边的周氏、钱长林，还有等候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赶紧过来把人扶起来。
“没事没事。”钱有福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自己有没有摔伤, 三两下爬起来，就继续往产房门口跑。等看了稳婆抱出来的儿子, 进到已经收拾过的产房，看到秦慕歌，被秦慕歌问及手上的伤，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摔的那一跤把手掌、膝盖都给蹭破了皮。
“你啊，都不知道怎么说你。”秦慕歌这是第二胎，儿子心疼她，出来的快，秦慕歌虽然脸色有点白，生产完精神其实还不错，见钱有福这样，心里高兴的同时又很是心疼，连忙让钱有福去让扈太医看看。“虽然这伤瞧着不重，可万一不及时处理，感染了怎么办？”
“不会吧？”就是蹭破了点皮，就算不处理，过个几天也就好了。“好吧好吧。”见秦慕歌实在担心，钱有福只能答应去找扈太医给看看弄点药。“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秦慕歌点头，目送着钱有福出去，扭头问身边伺候的后买进来的丫头杜鹃，“小少爷那边现在是谁在照顾？”
“喜鹊姐姐跟两个奶娘都照顾着呢。夫人是不是想看看小公子？奴婢这就去找喜鹊姐姐？”
秦慕歌颔首，待看到襁褓里健健康康的儿子，见到哭的眼圈都红了的小安安，把小姑娘哄好了，这才心神一松，母女俩头挨头睡了过去。
钱有福上完药回来，看着床上一大两小，眉眼下意识弯了弯。
*
“钱大人这气冲冲的是干啥去啊？”
韶华易逝，自打有了儿子，钱有福原本还算平静的日子添了不少波澜，尤其是小兔崽子满了三岁之后，一天天的，那是恨不能把家都给他拆了。
好不容易长到五岁，钱有福把人塞进自家小私塾，结果好嘛，才进去不到一个月，这已经是钱有福第三次被私塾那边通知他家小兔崽子跟同窗打架了。
钱有福捏捏眉心，在马车上缓了好一会儿，等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扶着小厮的手下了马车。
私塾门口，被钱有福拉来做这个私塾长的褚青已经在等着了。
“又给你添麻烦了。”钱有福歉意的朝褚青拱手。
褚青摇头，公正的道，“这次认真说起来，其实也不怪小公子。是对方先欺负人在先，小公子也是为人打抱不平，这才出的手。”就是吧，小孩子出手不知轻重，把人孩子打的有点重。
钱有福点头，又详细问了事情的具体经过，确定这事确实不能全怪自家乐乐，这才进去见对方家长。
没想到两人一碰面，竟然认识，“古大人/钱大人？怎么是你？”
“钱诗乐原来是你家小公子啊？”古大人看着钱诗乐恍然，难怪他刚刚瞧着这孩子，觉得有点眼熟呢，原来是钱有福这个昔日同僚家的。“你家这孩子能把我家这个打的嗷嗷哭，可以。”古大人笑着朝钱有福竖大拇指。
钱有福脸上几条黑线，“你这是说的正话还是反话？”哪有自家孩子被人打了还这朝打人的竖大拇指的？
古大人捋胡子正色道，“当然是正话。你是不知道这家这小兔崽子被他祖母惯的有多皮？！在之前那家私塾，就差把人家私塾的屋顶给拆了。”要不然，他也不能直接给他换到这家来。
原以为在这边也呆不长久来着，没想到，他家小兔崽子到了这里竟然遇到了钱诗乐这个克星，被钱诗乐给收拾了一顿。
对此，古大人恨不能拍手相庆，不过，“我记得你家不是住桂花胡同那边吗？你家小子怎么会在这边上私塾？”这边虽然离桂花胡同也不算远，可他记得有两家不错的私塾离桂花胡同那边更近来着。
“实不相瞒，这家私塾就是我家办的。”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钱有福也就没瞒着，见两个孩子这会儿瞧着还好，还在一起玩，干脆拉着古大人到旁边说话去了。
古大人惊诧，“你办的？你啥时候办的？”他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你调任去吏部之后的事情了。”他也没刻意在同僚之间宣扬，不知道也正常。“怎么样？在吏部那边呆的如何？”
“还行吧？”工作量差不多，就是之前在户部更多是跟数字打交道，现在在吏部是跟人打交道。“你呢？我听说陛下有意让你去军校兼任夫子？”
这几年随着海贸的发展，大周的经济实力越来越强大，陛下为解决北边的问题，对军校的投入也越来越大。
在钱有福一个又一个新奇的思路下，大周的武器在这几年里得到了飞快发展。随之而来的是北地的越发安宁与海路的通畅。
见识到武器优越的好处，现在弘治帝对这一块十分上心。之前他调任吏部，很多人就在猜测钱大人是不是会调去兵部，没想到陛下把人继续留在了户部。
钱有福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道，“陛下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最后成不成还要再看看。”
其实他自己是不怎么想去的，毕竟他并不专业，只是弘治帝觉得他很多想法很不错，而且这几年根据他想法研究出来的武器也确实在各处都很好用，所以想让他去给那些脑子僵化的军校学生并匠人、大家们开拓开拓眼界思路。
“那肯定能成。”同在户部待了三年，古大人对钱有福这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人一不抢功，二不
争权，但是做事那是真厉害，只要安排下来的事情，那就没有做不好的。在皇上跟几位皇子那也是真的有脸面，到现在几位皇子每年都还会跑去这位庄子上玩呢。
“那就借古大人吉言了”钱有福笑着拱手。
两人又寒暄了会儿，说了会儿话，才又把话题转回到两个孩子这次打架的事情上。
这事事情经过都很清楚，确实是古家小子一开始先欺负的人。
“小兔崽子，还不给乐乐道歉？”古大人板着一张脸朝他口中的小兔崽子招手。
钱有福忙摆手，“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家小子，乐乐也有不对，乐乐出手太重了。”等回去他得好好教教打人力道这个问题。
“他该的，乐乐打的好，后面如果这小兔崽子还敢欺负人，乐乐你尽管揍。”
小家伙眼睛晶亮连连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钱有福无语，伸手狠狠揉了揉小家伙小脑袋，心道人家就是客气一下，你还真敢应啊，也不怕把人打坏了。
第228章
处理完儿子打架的事, 正好也到了私塾放学的时辰，父子俩告别褚青往桂花胡同去。
“爹，奶之前说大伯一家今年就回来了？这马上都冬月了, 大伯一家什么时候才到呀？”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钱诗乐眨巴着大眼睛搓小手，“我想跟大哥, 二哥, 还有三哥(陆氏跟钱有德去广东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一起玩。我私塾里那些同窗都有好多兄弟姐妹，就我只有姐姐。等大哥二哥他们回来，我就也有哥哥一起了。”到时候, 他也去他们跟前炫耀他有哥哥。
钱有福揉揉小家伙小脑袋好笑摇头，“你顺子哥大了, 回来翻年就要下场科考，且你太爷爷太奶奶年纪都大了, 你大伯估计会让他直接回淮安府。”
一来不用过年之后再从京城往淮安府跑，二来也让两个孩子在爷奶跟前尽尽孝。
“那二哥三哥呢？也会回老家吗？”小家伙年纪还小, 只记得去年跟着爹娘爷奶一起回去了一次，对淮安府并没有太多印象。
钱有福摇头, “平哥儿跟喜哥儿应该会回来, 到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去私塾读书。”他哥在广东呆了六年(三年通判，三年同知)，现在孩子年纪都大了, 顺子要回来参加科举，平哥儿、喜哥儿也要念书，看他哥之前来信的意思是这次调回京就不准备出去了。
他这段时间正在给他哥看翻年能腾出来的适合他哥的官职。
“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接孩子回到家, 听儿子说起钱有德一家几口回京这事, 秦慕歌也想起来问了一句。
钱有福摇头，“以大哥在广东做的事, 完全可以考虑平调回京，可是我看了翻年能空出来的从五品的职位都不怎么合适。”
这毕竟是钱有德在外打拼九年回来的第一个职务，很关键，钱有福想再看看，实在不行，钱有福甚至做好了向他师父跟他岳父求助的准备。
却不曾想，第二天，大朝会后，弘治帝就出其不意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国子监祭酒吕大人年纪大了，这一两年对国子监的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正好你之前一直在军校那边兼任夫子，对这些事情也比较熟，朕有意让你翻年之后去国子监接任国子监祭酒，你觉得如何？”
“国子监祭酒？”钱有福闻言微愣，“如果臣没记错的话，国子监祭酒好像是从四品吧？”他之前从翰林院编纂升到从五品郎中朝中就颇有微词，若是再从从五品郎中直接调任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朝中恐怕嘀咕的声音就更大了。
弘治帝却是半点不在意的摆手，“你这几年在海贸、军校上的功劳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之前没有合适的位置，且钱有福确实资历浅了点，所以没封赏罢了。现在他不过是把这封赏给钱有福补上而已。他们有什么好说的？“你只说你能不能把国子监弄好吧？”
钱有福拱手，“臣一定竭尽所能。”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弘治帝虚点着钱有福轻笑，他对钱有福的能力有信心，只要钱有福愿意接这个担子，他相信，假以时日，国子监定然会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对了，你兄长是不是到回京述职的时候了？”
钱有德这几年在广东做的事，虽然没有钱有福在京里那么亮眼，却也被弘治帝这算是挂了号。
钱有福点头，“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该就差不多到了。”
“正好，你去国子监，空出来的广东清吏司郎中，他正好顶上。”钱有德在广东做了六年地方官，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广东了。
钱有福惊喜点头。
完了，君臣二人又凑一起边下棋，边说起武器跟海贸的事。
这几年在钱有福的创意加持下，大周武器方面得到了很大发展，军校的建立也一定程度上对于中青层武官的军事素养提升起到了很大作用。
就连只是隔三差五去军校听课的几个皇子，说起军事方面的东西现在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就更不用说其他系统教育出来的了。
海贸方面，因为得到军校的武力加持，这几年海贸生意做的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顺，“这次子庭(舒大人)回来给朕提了个建议，说是想在苏门答腊岛那边买几块地或者几个小岛屿。这样商队路过时也能有个歇脚、补给的地方。你怎么看？”
“臣觉得舒大人的想法挺好。其实不止苏门答腊岛，沿途隔一段距离，臣觉得都可以买。于大道而言，这些地方买下来，也算是为我大周开疆拓土；于小道而言，舒大人不是说，沿途很多地方土地都很便宜还很肥沃吗？大周这些年百姓安居乐业，人口增长很快，遇上个灾年，粮食总有不足。”
天子脚下，虽然京城这边老百姓普遍日子过的都还算不错，可往偏的地方去，饿死人是常有的事。
“如果能把那些便宜的土地买下来，开荒种粮食再顺道运回来，不是正好可以解决灾年粮食问题？”
这话不假，只是这事要做，里面涉及到的事可不少，这地买下来之后怎么办？谁去开荒耕种？是雇佣当地人，还是从大周迁人过去？又让谁去管？是设置官员还是如何？这些都是问题。
不过，钱有福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弘治帝是听出来了，那就是他双手双脚支持买地，买地有百利而无一害。
弘治帝捏着棋子思忖，良久，终于想通了，‘啪嗒’落下一子。“好，那就买。”反正也不贵。剩下的问题，大不了等地买下来，再一个一个来解决。
第229章
买地的决策定下, 接下来就是跟舒子庭去说这个事情。
这是弘治帝的事，钱有福不参与。
他从宫里出来就回户部去整理东西去了。翻年他哥要接任他的工作，为了他哥到时候能更快上手, 他准备给他哥打个样，把他这个广东清吏司郎中日常需要做的事情, 事无巨细给他哥写一下。
钱有福这边正写着呢, 王琦(钱有福同科，之前两人在翰林院时关系不错)过来了，“找你问点事。”
“？”
“咳咳”王琦轻咳两声, 凑过来轻声问，“我听说你有个大侄子今年下场？”
“是啊, 怎么了？”
“那个，你那个侄子多大了？”王琦也是第一次帮人问这种事, 多少有点子不自在。
“十四了。怎么问起这个？”钱有福诧异，然后突然就想到明年好像又是选秀年了, 所以“你家里有侄女正适龄？”
被钱有福看破，王琦在旁边随意扒拉张椅子坐下, 无奈点头。“两个, 还有我舅舅家里的表姐表妹。”亲近亲戚里好几个适龄的，“你也知道我”家里次子，被家
里人宠坏了, 说话比较直，对仕途也没太大追求，这几年在官场上混的也不怎么样。
人脉的话, 除了之前在翰林院认识的梁孟轩跟钱有福关系不错, 他跟其他人都很一般。所以他娘跟他大嫂突然跟他说起这事，他也没其他人可求去, 只能来问问钱有福两人。
钱有福点头，不过“我侄子虽然年纪差不多到说亲的时候了，可是有没有定亲我并不清楚。你也知道，我大侄子这些年一直跟我哥他们在广东。”他大侄子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还真不知道。
“没事，我也就是先找你问问”算是提前广撒网吧，他娘他大嫂她们其实自己也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让侄女撂牌子回家嫁人呢。
毕竟宫里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先皇留下的九王爷年纪都大了，估计这次选秀陛下就会给几人选王妃、侧妃。若是能有幸选上，那可是光有门楣的大事。
钱有福了然点头，这是很多人家有适龄孩子要婚配的时候，都会做的事情。
钱有福之前跟同僚一起的时候，也听其他人打听过，只是那会儿他家根基浅，也没合适的。没想到，现在也有人来找他打听了。
钱有福想想下意识摇头，回去把这事当趣事跟家里人说了。没想到，家里其他人，尤其秦慕歌，带着安安出去参加女眷宴会的时候竟然也遇到了。
只不同的是，那些妇人问的是安安。
“安安？”钱有福闻言脸色立马就变了，“安安才多大啊？怎么就开始问安安了？！”
“也不小了，咱们安安也已经是八岁的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能挑人家了。当然秦慕歌跟钱有福一样，是不赞同女儿小小年纪就嫁人的，但是寻摸却是要提前寻摸的，如果确实有好的提前定下也无妨。
钱有福他娘周氏连声附和，“是极是极，我瞧着这京城想说门好亲可不容易呢。就隔壁乔家妹子，为了给他家那闺女找个样样都不错的，那头发都快愁白了。这年头啊，好的男娃子难找……”
钱长林在旁边折腾他给孙子做的笔筒，听到了摇头，“我看也不是好的男孩子难找，是你们太贪心了，样样都想要。又要人家男孩子长得俊，又要人家有本事会读书，还想要人家家里条件好，家庭和睦，婆婆明事理。这事上哪有那样的好事啊？退一步说，人家样样都占，凭啥看上你啊？叫我说，咱找个跟自个差不离的就行了。也别一天天的劲想那十全十美的美事。”
之前老三写信过来问他，该给他家阿义找个什么样的媳妇，他就是这么回的。
现在阿义媳妇也讨回来了，过的不也挺好的吗？“这做人做事啊，不管是啥都得拿大放小。都想抓，最后啥啥都落不到。”
“阿爷，啥叫拿大放小？”钱诗乐手里抱着钱长林给他买的木头小马，就坐在他爷边上，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就是你得抓最重要，你最看重的，其他的啊差不多就行了。”
“那什么是最重要的？”钱诗乐继续问。
钱有福他们也竖着耳朵听，都想听听钱长林会怎么回。
“这个啊，那得看你看重什么？”钱长林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笔筒，到钱诗乐旁边坐下，眯着眼睛，掰着手指头给钱诗乐数，“你要是最看重才学、人品，那你就看对方的才学人品，其他的像是家境啊，婆婆啊，长的俊不俊啊这些就都放一放，差不多就行，别要求那么高。”
第230章
钱诗乐小家伙半懂不懂的点头, 张开小嘴还想继续问。钱有福眼疾手快的打断了小家伙的十万个为什么，艰难的把话题重新扯回了顺子亲事上。
“爹、娘，大哥大嫂来信提过给顺子定亲的事吗？”
“好像是提过一回”, 周氏回忆，“不过不是说定亲, 是说顺子年纪不小了, 等顺子明年下场，若是能中个秀才、童生，也好说亲事。”
“那大哥大嫂应该没给顺子定亲。”
钱长林:“你说的那个王大人, 他侄女儿怎么样？要是真的好……”
“爹”钱有福哭笑不得打断钱长林，“王琦也就是那么一说, 人家名门贵女，您还真当真啊？两边身份根本不匹配好吧？”
人家王家是名门贵族, 往上数祖上前朝时还做过宰辅，他们钱家算啥啊？“王家的姑娘, 您啊就别想了。您要是当真想操心顺子的亲事，等大哥他们回来, 我另外介绍几个人给大哥认识认识。”
那几个身份各方面跟他们家更匹配一点, 家风各方面也都不错。
“成啊，这事你跟你大哥商量着来”官场上的事，钱长林也不懂, 钱有福这么一说，钱长林也就没再说什么。
周氏却还是好奇的凑过来问了问，钱有福想要给顺子说的都是哪家的姑娘？
“有好几家, 具体的现在还不好说, 娘，这些您就别操心了, 有我跟大哥呢，您就安心等着过个一两年孙媳妇进门就行了。”
“是啊，娘，咱们不说这个了，您不是用豆角姐送来的皮子给夫君做了双靴子，说要让夫君试试吗？让夫君试靴子吧？”秦慕歌帮着钱有福转移话题。
周氏:“对对对，靴子，差点把这个给忘了。”一说靴子，周氏也顾不上再说顺子的事了，风风火火去拿了做好的靴子过来，一边让钱有福试，一边下意识说起钱豆角的事。
说她最近被几户人家抢着请去做教养嬷嬷。
“估计都是过完年有心送家里闺女进宫的。”
“是这样。听说就为了过年选秀这事，这段时间，好些人家抢人都快抢疯了，那料子、首饰好些人家恨不能拿车往家送，临街那家美人绣坊知道吧？平时哪有多少生意啊？现在找绣娘都找到咱们胡同来了。”生意就好到这样。
“这么夸张？”钱有福惊愕，他还真没想到会这样，不是，早之前几次选秀好像也没这样吧？
秦慕歌无奈，“这不是今年宫里放出消息要给大皇子、二皇子几个选王妃吗？”那各家闺秀可不得卯足了劲准备？毕竟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妃，很大概率最后能成为皇后的，谁家能经得起这个诱惑？
要不是她家安安小了几岁，她恐怕都会忍不住心动。“面对这么大诱惑，这世上，估计也就夫君你能保持冷静。”
钱有福轻笑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吧？只能说我这个人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去肖想自己不该得的。
说到这里，钱有福伸手揉了揉旁边安安小脑袋。“是吧？闺女？”
“嗯”安安重重点头。
钱有福当即弯了唇角。
可是第二天，弘治帝找他说的事，却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弘治帝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他想让安安嫁进皇家。
“陛下，臣不会让女儿做妾。”
“朕没说让你闺女做妾。”怎么说，君臣也好几年了，他怎么会不知道钱有福这点忌讳？
钱有福闻言松了一口气，试探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你觉得老九做你女婿如何？他从小就是你教的，他叫了你这么多年夫子，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
“陛下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两个孩子差着大好几岁呢？”钱有福刚刚还以为弘治帝想让安安嫁给三皇子或者四皇子呢，推辞的理由都想好了，结果人家扔出来个九王爷。
“也就差个六七岁而已”又不是十几二十？多大事啊？“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说一声，回头让你媳妇有空带着舒宁(乡君)进宫来让太妃看看。”
不是，这怎么就定了？“陛下，臣闺女还小呢，定亲这种事不着急，再说您这说定就定，您跟太妃、九王爷说了吗？万一人家太妃想给九王爷找个名门贵女呢？这强扭的瓜它不甜……”
“我看就挺甜。”弘治帝没好气的白了钱有福一眼，直接一甩袖子丢下钱有福走了。
钱有福下意识就想追上去。
旁边曹公公眼疾手快的把人给拽住了，“哎呦，我的钱大人诶，您怎么就琢磨不明白呢？您想啊，咱们万岁爷那么日理万机一大忙人，这要不是有人求到头人，万岁爷他能特意把您找过来说这事吗？”
“啥意思？”可能真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反正钱有福这会儿是真的没听懂曹公公的言下之意。
直等人都从宫里出来走出一段路了，才慢半拍反应过来，曹公公的意思是九王爷跟安安定亲这事是九王爷或者太妃特意找皇上求来的。
这相比他之前想的，皇上乱点鸳鸯谱确实好了很多。可还是让钱有福很不舒服。
奈何他的这种心理，家里得知消息的所有人，包括一直以来什么事都跟他站在统一战线的秦慕歌，这次都不能理解，“这事如果是真的，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那可是王妃？！”
“我知道”，钱有福无奈，“可是如果安安嫁入皇家，回头受欺负了，我这个做爹的根本没法替她撑腰。”
在这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臣子想要同皇家抗争，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是哦，秦慕歌身上的兴奋劲稍歇，不过“这皇上都开口了，这事还能改吗？”
钱有福摇头，“可能性不大。”正所谓君无戏言，就算皇上说错了，那也得是对的，更何况是这种事？
“那这……”
“这事你们暂时别说出去，我明天去找九王爷问问。”他得去问问到底是就太妃的意思还是他本人的意思？
第231章
“这事是我去找皇上求的, 不过我跟母妃说了，母妃也是很赞成的。”不仅如此，母妃告诫他一定要好好待安安妹妹呢。
钱有福无语, “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我很喜欢夫子家的氛围。”那是他一直渴望却不可及的。“我也很喜欢安安妹妹, 若是能娶到安安妹妹, 我一定珍之重之。我知道，夫子想给安安妹妹找一个家世相当，家里人口简单, 长得俊、能干顾家知道心疼媳妇的女婿。除了第一点夫子想要的这些我都符合。我还可以向夫子保证，此生只安安一人, 绝不纳妾。”
钱有福没想到会从对方口中得到这么一番话，默了一会儿, 方看着九王爷眼睛郑重的问道，“当真？”
“当真”青春期开始长个子, 身量长开后看着已经没小时候那么圆润的九王爷重重点头，怕钱有福不信还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行了, 我信你。”钱有福伸手把九王爷手摁下来, 如是道，“只是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不会的。”九王爷摇头，他这人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 却很清楚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有你这句话就行。”
认识这么多年，九王爷是什么人，钱有福心里还是知道的。之前是关心则乱, 也是怕这事是九王爷或者太妃一厢情愿, 现在知道这是九王爷自己的意思，太妃也同意, 钱有福这心也就放下大半了。
只是到底圣旨还没下来，所以消息只钱有福、秦慕歌跟钱长林、周氏几个人知道，就连他哥钱有德那边，钱有福都没提，也是根本找不到机会提。
他哥一家刚到京，一家人还没来得及好好吃顿团圆饭，他哥就被弘治帝宣进了宫，之后又带着多年没回娘家的大嫂去陆家。
钱有福这边则拉着周元、钱继他们打听国子监的情况，为翻年去国子监做准备的同时，还要做户部这边工作交接准备，以及准备过年户部这边各种账目的核算、数据的汇总，也是忙的团团转。
兄弟俩直等大年三十过年这天，进宫参加完宫宴，回家陪着钱长林喝了几杯，一家人坐一起聊天守岁的时候，才有空好好说说话。
“咱们俩多久没坐一起聊天了？”
“六年了”上次聊天好像还是六年前，他哥去广东之前。
“是啊，六年了，六年前走的时候，顺子还是个孩子，一转眼都到能说亲的年纪了，这时间过的可真快。这次从广东回来，路过淮安府的时候，我顺道回去了几天……”
钱有福下意识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逗着几个孙子孙女玩的钱长林，“爷奶身体还好吧？”
做了官之后，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想回去看看都困难。
“还好”，都还能动，“就是想我们。”他们回去之前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回去看看，就没给家里提前送信，爷奶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要回去，突然看到他们，爷奶三叔他们都高兴坏了。
回去的几天，除了他有事出去应酬的时候，爷奶都想方设法的在他身边呆着，老人家虽然没说，可那份浓浓的想念、关爱，钱有德还是感受到了。
“从家里出来那天，阿奶拉着我哭的差点撅过去。”
说到这，钱有德声音有些哽咽。
钱有福理解的拍拍兄长肩膀，“以后哥你们也在京城，我们可以多回去看看。”
钱有德擦了擦眼角点头，“我听陛下说，年后想让你去国子监做祭酒？”
钱有福点头，“正好我在户部那边的位置由大哥你顶上。皇上之前找你，跟你说了吗？”
“只提了一嘴，说是让我去户部，具体什么职务没提。如果是接你的班，那敢情好。”省了他不少事，有他弟的人脉在，他入职之后也会轻松好上手很多。“这算是弟弟栽树，兄长乘凉？”
钱有福笑着点头，笑完把户部那边的情况全都仔仔细细跟钱有德说了一遍，尤其上面几个领导。
“尚书大人年纪大了，之前海贸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国库里没银子，户部日子不好过，一直是尚书大人撑着。这两年海贸做起来，粮食产量也多了，国库丰盈了，户部日子好过，老大人也渐渐不怎么管事了。看陛下的意思，也是现在没有合适的人接，所以就还让老大人在尚书的位置上呆着。”估计得皇上那边找到合适的人选，老大人就会退下来。
“两位侍郎，周侍郎在户部多年，是个做事认真负责且体恤下属的好上司”跟他关系也处的不错，他哥去了户部应该不会为难他哥。“另一位胡侍郎，是金侍郎被弄下去之后提上来的，能力”钱有福个人觉得一般，不过性子挺好的，人也还不错。
钱有德颔首，跟钱有福一起又把户部那边的人际关系大概理了一遍。
钱有福这才继续说起下一件事——皇上选秀之后大概就会下旨的给九王爷跟安安赐婚的事。
“当真？”钱有福话音未落，原本半躺着的钱有德直接欣喜的坐了起来。
钱有福:“皇上跟九王爷是这么说的，虽然圣旨还没下来，应该差不离。”
“那可太好了，那我们家岂不是要出个王妃了？！”还是没有夺嫡压力，不用考虑将来可能会被夺嫡拖累，京城好些世家大族都在抢的王妃。
钱有德想想，就高兴的忍不住在钱有福面前来回踱步。
旁边陆氏闻言也很是欢喜，“这要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之前我们回去(回陆家)，娘跟弟妹她们还说起这事呢，说是好些人家姑娘进宫选秀都是奔着九王妃去的。”
没想到九王妃原来早
就内定了，且内定的还是他们钱家姑娘，想到两个月后圣旨下来，大家跌破下巴的那一幕，陆氏想想就欢喜。
一高兴，陆氏隔日直接招呼人从他们带回来的行礼里，抬了满满当当两箱子东西过来说是给安安做嫁妆。
“嫂子，这不行，这些东西太贵重了。”这些香料、宝石一看就是好东西，哪怕这几年大周海贸生意做的好，这些东西漂洋过海过来，那价格也不便宜，秦慕歌哪里能要？连连推拒。
陆氏却是死活要给，“安安这么大喜事，我们做大伯大伯娘的不表示一下，怎么行？再说这东西也就是在京城这边贵，在广东那边刚从船上运过来的，便宜的很……”
最后，秦慕歌实在说不过陆氏只能替安安收下来。
晚些时候，跟钱有福说起这事，秦慕歌很是无奈，“我都不知道，大嫂原来嘴那么会说。”之前在淮安府，她们一个院子住着的时候也没发现啊！
“估计是在广东几年练出来的吧？”虽然他哥没跟他细说他在广东这几年的事，这几年在广东，他哥身上的压力有多重，钱有福还是能想象的到的。
他大嫂作为家眷为了帮他哥，估计也没少跟广东那些官夫人周旋。
“那这些东西……”
“大哥大嫂一片心意，收着吧。”他们是亲兄弟倒也不用这么计较，以后总能还回去的。
秦慕歌点头，心下暗暗思量，哪里能把这个人情还回去。“对了，你之前不是说给顺子看上了几个姑娘吗？怎么样？跟大哥说了吗？过年这几天正好有时间，不然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我让人去打听打听？”行的话，大家约着去上个香什么的。
“行啊。”说着钱有福就把几家情况简单给秦慕歌说了。
这几家都是钱有福同僚或是有过接触，男主人人品过关，家风不错的，家里情况也都跟钱家差不多，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不过“内宅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这个可能要你跟大嫂好好找人打听打听。”
正所谓家有贤妻旺三代，家有恶妇毁三代，他们钱家到他们这一代这才刚刚有些起势，可不能因为一个媳妇娶不好前功尽弃，所以，在顺子媳妇这事上一定要慎重。
他这边也会让人再打听打听的。
秦慕歌颔首。
家里几个女人一边静静等着二月选秀的到来，一边为他们这一房的长孙顺子的亲事而四处奔忙。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钱有福第一天到国子监上班的日子。
上班第一天，钱有福也没有干什么其他事，更没学着大部分人的样子，上来就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跑去教室听了一天的课。
“怎么样？听下来，感觉如何？”
下了值，钱有福做东，请周元、小胖、阿继几个到馆子里小聚，周元笑着问。
“还行，教授、博士们教的都挺好的。就是这些学生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像是正经的学生。”太松散了，每个班里也就前面坐着的几个还能看，后面那些一个个听书的时候跟大爷似的，就差没把床搬过来躺着了。
这样的状态，这些人读书能读出来才怪。
也难怪这么多年，国子监花费那么大培养出的人才却少的可怜。
周元轻笑摇头:“毕竟都是官宦子弟，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他们是没有退路，所以才拼尽全力，这些人可不一样，人家就算不努力，那靠着祖上的恩荫也照样能做官。
钱有福点头，这个他也知道，但是皇上既然让他来了国子监，他肯定不能让国子监这种状态再继续下去，“得想个法子改革。”
“不好搞，之前几位大人也都搞过，可是那些学生根本不搭理。”这些人又都是官家子弟，国子监这边也不能太过分，最后那些改革就都不了了之了。
“那是那些大人没让他们知道怕。”知道怕，自然而然就知道努力了。
关键，也没啥能让他们怕的啊？周元几个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等等，“阿福，你不会是想改学制吧？”
钱有福摇头，“不仅如此，我还想改能在国子监呆的最高年限。”
现在国子监是四年制，可是很多人在里面呆了十年甚至更久都毕不了业。这样的人，一直留在里面除了浪费资源，钱有福想不到其他的。
与其如此，不如想个其他办法让他们出来，去做能做的事，或者让他们直接自己离开。
想做就做，回去之后，钱有福只花了几天时间，就写出一份国子监改革计划呈到了弘治帝跟前。
计划包括，改原来名存实亡的四年学制为六年灵活学制，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各两年，一年夏冬两次考核，过了就可以升班。
初级班升中级班，学生实在有困难，可以延一年。一年之后仍然过不了的，直接劝退。
中级班升高级班，延一年之后依然过不了的，进行算学，实务等单向考核，单向考核通过不用再上高级班，直接到衙门实习，但是这个实习安排的部门，包括后续升官就会有一定限制。
高级班两年考核不通过的，同样可以延一年，一年之后仍然过不了的，也进行单向考核。
第232章
“你这个计划, 如果能落地，国子监确实会迎来大变”弘治帝看完计划，扣着御案欣慰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这事施行起来会有多困难？”
首先那些家里有不肖子孙在国子监读书的老臣, 就能把紫禁城哭塌了。
“臣知道”，毕竟触及到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可臣更知道, 国子监不改革，再这么下去, 国子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能给朝廷培养需要的人才的国子监还留着干嘛？钱多烧的慌吗？“而且臣有解决的办法。”
“哦？”弘治帝闻言感兴趣的看向钱有福，“什么办法？”
“很简单, 那些提前离开国子监让出来的名额，再让其他人补进去就是了。”
国子监的最终目的是挑选人, 培养人，又不是培养特定的谁谁谁, 用句上辈子很多人的口头禅, ‘这地球，离了谁还能不转？’
再说，“臣看了, 国子监里的学生考试并不难，只要用点心，不管是初级升中级, 中级升高级, 还是高级结业考，三年时间都足够了。臣这不也是为了他们早点给朝廷、给陛下您效力吗？”
弘治帝不听钱有福诡辩, 他只想知道，钱有福所说的‘让其他人补进去’，是怎么个补法。“让他们再换个人送来？”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为了让他们送个真正的人才进来，臣提议每年让出来的名额再进人时设置一个考核，只录取原来的一半，剩下的名额，臣觉得可以拿出来犒赏有功之臣。”
这样不仅对这些官宦子弟有激励、约束、警示，对功臣也是一种激励、奖赏。
“这个办法好。”弘治帝眯着眼睛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
“是。”
弘治帝点头，国子监的这一场史无前例的改革便在很多学生的怨声载道中，跟着宫里选秀一起开始了。
不管是愿意不愿意，心里骂不骂娘，新的改革方案在国子监正式施行之后，国子监之前自由散漫的学习氛围立马为之一清。
钱有福再去教室里旁听，那些学生不说听课听的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再也没出现过瘫着、躺着听课的情况。
宫里选秀结束那天，国子监组织的三个年级考试，整体成绩比一个月前好了一大节。
唯一不好的就是，钱有福这波惹了某些人的眼，这天回去的路上，差点被几个小孩套了麻袋。
“钱大人，你没事吧？”
古大人没想到，下值过来接儿子，会看到这么一幕，跟小厮两个把几个小孩吓跑之后，忙过来看钱有福情况。
钱有福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弄掉麻袋之后，看了看四周，喘了口粗气摇头，“没事，今天多谢了，古大人。”
今天要不是古大人恰好看到，他今天这顿饭恐怕逃不掉。
古大人摇头，想想钱有福近来在国子监闹的沸沸扬扬的改革，古大人摆摆手让小厮走远点之后，凑到跟前小声道，“大人最近身边还是带个人吧？”虽说那些孩子可能也就是把人打一顿出出气，可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轻重呢？万一打重了，打死了都是有的。
钱有福苦笑点头，“是得带几个人，也是之前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他还以为这些人报复至少也要等到第一拨人被国子监劝退来着，
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沉不住气，现在就朝他动手。
“这些人……”也是，胆子太大了，当街殴打朝廷命官，这要是闹大了……古大人只想想就浑身一个激灵。
结果刚到家，就从下人口中知道了一件更让他浑身一激灵的事——皇上刚刚下旨，把舒宁乡君赐给了九王爷做王妃。
“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是舒宁乡君？舒宁乡君才多大啊？而且舒宁乡君压根就没进宫参加选秀吧？”
“确实没有”古夫人说起这事也是一肚子八卦，可没办法，“事实就是皇上确实下了旨给两人赐婚了。这下，不知道多少人的谋算要落空。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俩人，按说年岁上也不搭啊，差着好几岁呢。”
古大人也想不通，“难道是因为钱有福近来在国子监的改革搞的风风火火，这是皇上对钱大人的肯定？”古大人举着茶碗若有所思。
古夫人:“没准？谁知道呢？都说君心难测，谁知道那一位是怎么想的？诶，对了，你不是跟钱大人挺熟的吗？我记得他有个大侄子今年也该说亲了，你要不回去问问？”
“问啥？给谁问？”古大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古夫人无语，“还能有谁？当然是你亲闺女了。咋？你不会把你亲闺女已经十二了也该说亲了这事给忘了吧？”
第233章
“才十二, 还早呢。”他可没打算那么早把闺女嫁出去。
古大人捧着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摇头。
就知道是这样，古夫人无奈, “有些好亲事那是要抢的，你现在不抢, 等过几年我们家闺女大了, 好人家早就被人抢完了。你知道陛下这赐婚圣旨一出来，会有多少人家瞄上钱家吗？”
也就是现在那位钱大人他大哥一家刚从广东回来，他们家老爷又正好跟那位钱大人有点子情分, 他们家闺女还能有点机会，再过段时间, 等人家下场有了功名，“你看着吧？估计宗室, 还有那些侯府伯府都能找上门。”
事实也确实如此。
自打皇上的赐婚圣旨下来，钱家收到的拜帖就翻了好些倍。
“以往门房那边好些日子都收不到一份拜帖, 这才几天那拜帖都快装满一筐了。”秦慕歌好生感慨。“就连我两个嫂子都受人之托，过来问我咱们家想给顺子找个什么样的？”之前皇上没下旨赐婚的时候, 她那两个嫂子可是提都没提过这茬。
“正常, 要不怎么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呢。保持平常心就好。”
“你适应的倒是快”明明一开始，钱有福也很不适应的来着。
钱有福轻笑, “想通了就好了，其实也就这几天，等顺子的亲事定下来, 这些人自然而然就散了。”
“人选定下来了？”大嫂不是还在找人打听吗？
“基本定了, 这几天媒人估计就会上门。”
秦慕歌好奇的瞪大眼，“定的哪家？”这么快？
“周侍郎的次女。”
“户部的周侍郎？”秦慕歌这下真有些诧异了, 要知道周侍郎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疼女儿，当初他的长女，进宫做娘娘，他都舍不得，现在怎么舍得把次女嫁给顺子这个连见一面都没见过的了？
“听大哥说，周侍郎家的大公子之前去南边，见过顺子。”对顺子印象应该还不错，正好周侍郎跟他、跟他大哥又都熟了，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秦慕歌颔首，这样的话，这倒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我跟我嫂子她们也有话说了。”
钱有福叮嘱，“事情还没定，别说太清楚。”
“爹，你也太小看娘了，这个，娘她还能不知道？”安安带着乐乐从外面进来，听到两口子对话，笑着插话。“乐乐都知道，是吧？乐乐？”
钱诗乐眨巴着大眼睛连连点头，看到他爹朝他看过来，钱诗乐松开姐姐的手，颠颠往钱有福怀里冲。
“功课都完成了？”把小家伙温暖的小身子搂怀里，钱有福笑着问。
“完成了，大伯已经抽查过了，还夸我写的好呢。我给爹娘长脸吧？”小家伙得意。
“长脸”钱有福哈哈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
揉到一半，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怎么对付那些孩子了。”
前段时间钱有福组织了一次国子监的考试。考出来的成绩非常不理想。
初级、中级、高级每个学段能够及格的都不多，就更不用说说良好，优秀了。
钱有福前两天跟教授们要了所有学生的成绩单，想着看看能不能想点办法，把这些孩子的成绩往上拔一拔。一直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今天听到小家伙的话，钱有福突然就得了启发。
第二天风风火火去国子监查那些孩子的家庭背景。
“这个谢瑶是不是新选出来的大皇子妃的亲哥哥？”
被钱有福叫过来开会的几人不明白钱有福怎么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反应快的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谢瑶跟大皇子妃是龙凤胎。”
“还是龙凤胎？”钱有福故作惊讶，“是不是弄错了？这一点不像啊，大皇子妃能在众多秀女中拔得头筹，想来才学肯定错不了(大周并不推崇前朝‘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选秀的时候是有才学方面的考察的)。这个谢瑶怎么……这么……”钱有福‘这么’半天，愣是没说出那个‘差’字。
就这分数，还在国子监混了三年呢，这都不如平子一个孩子吧？“要不你们谁找他聊聊？以前他不好好学，在国子监里混日子也就罢了。现在他可是大皇子妃的亲兄弟，一言一行都代表这大皇子妃、大皇子妃脸面。这要是说出去，大皇子妃的亲兄弟连国子监的初级考核都过不了，这大皇子妃甚至大皇子的脸上也不光彩吧？”
下面国子监司业、教授、博士等一众人: 这还真是。
要是大皇子是个较真、爱面子的，说不定只因为这个就能恼了大皇子妃。
想到这一点，那私下里跟谢家交好的，都是一个激灵。
第234章
“大人, 您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吧？”
钱有福的心思并不十分隐晦，因此这边刚结束，就有跟钱有福私下关系处的不错的凑到钱有福跟前悄声问。
钱有福闻言笑而不语。
是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达到效果就好不是吗？
事实也确如钱有福所预料的那样。不知道那些跟谢家亲近的人私下里是怎么跟谢家那边说的。反正此事之后, 谢瑶在国子监的状态大变。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逃课，顶撞夫子这些现象, 学习成绩相比之前可以说是直线提升。
跟谢瑶一样的, 还有另外几个家里有姐妹或是姑姑在宫里的学生，也都变化很大，连带的整个国子监学风都好了一大截。
钱有福对此很是满意。
弘治帝也很满意, 得知此事后特意把钱有福叫到宫里夸了钱有福几句，还赏了钱有福一小篮皇庄送进宫的红樱桃。
这会儿还不到吃樱桃的时节, 也就皇庄里有温泉，才能吃上这会儿的樱桃。
钱有福自个儿都没舍得吃, 全都带了回去，结果回去一看, 好嘛，家里秦慕歌母子几个已经吃上了。
“哪来的？咱家庄子上今天樱桃熟的这么早吗？”钱有福疑惑。
“哪儿呀？”秦慕歌笑着摇头, “咱家庄子上的还得过些日子呢, 这是九王爷刚刚让人送来的。满满一篮子，我给爹娘、大哥大嫂那边分了些，剩下的都在这了。诺, 这是安安跟乐乐特意给你留的。”
“对，爹，快吃, 这樱桃可甜了, 跟咱家庄子上的樱桃一样好吃。”钱诗乐吃的满嘴通红，看到钱有福进来, 小手捏着个红艳艳的樱桃努力伸着胳膊往钱有福嘴边递。
钱有福把皇上赏的樱桃递给秦慕歌，把儿子抱起来，笑着低头吃了儿子递到嘴边的樱桃，又吃了女儿递过来的，弯着眉眼连连点头，“确实挺甜的。”
这小子还算有心。
只是夸奖的话才到嘴边，转头看到安安羞红的小脸，钱有福突然就有点酸，本来出口的想要夸奖的话也变成了，“这东西也就这几天稀罕，等些日子，咱们自家庄子上的樱桃熟了，
也就没这么稀罕了。”
“是是是……”秦慕歌看出钱有福想法，好笑的拍了下钱有福的背。
等安安跟乐乐，主动接过再次给周氏、钱有德他们送樱桃的差事欢欢喜喜的离开了，这才转头朝钱有福嗔怪道，“这九王爷把咱们安安放在心上，有个什么好东西巴巴送来，那不是好事吗？你这做爹的咋还酸上了？”
“谁说我酸了？”钱有福一开始死活不承认。最后受不住秦慕歌戏谑的目光松口，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谁愿意自家还没养大的水灵灵白菜就被一头猪惦记？”
“啥？”秦慕歌一开始没听懂钱有福说的话，慢半拍反应过来钱有福的意思，噗嗤一声笑的手里拿的樱桃都掉地上了。
钱有福看秦慕歌笑的那么厉害，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笑完了，两口子才凑一起说起国子监的事。
“你这一弄，国子监风气确实是好了，皇上也高兴，可那些人会不会记恨你，报复你？”
毕竟那都是些官宦子弟，现在老实，也都是被家里人管着的，心里可不一定能服气，这万一要是暗地里使坏，又有人跟之前一样半路套你麻袋，可怎么办？
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人，外表看着光鲜，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实则背地里那事做的要多下作有多下作。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来回不都有人跟着嘛，没事的。”
秦慕歌想想点头，却不知，这会儿那些官宦子弟，已经有人在暗搓搓的准备给钱有福这个搅和了他们松快日子的人一点教训了。
*
“公子，真的不管宋公子他们吗？万一出事怎么办？”那位可是深得陛下信重的钱大人，九王爷的未来岳丈，太子爷十分敬重的夫子，这万一出点什么事……
“不会的”谢瑶从栏杆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晖，耍帅的摇头，“他们还不至于这点分寸都不知道。只是把人揍一顿而已，那人害我被爹娘骂完，姐姐骂，还差点被甩鞭子，本来就欠点教训。”
“可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私下里被家里老爷夫人叮嘱一定要看好谢瑶的小厮还是有点担心。
回头一想，又觉得他们公子说的好像也对。因为之前那些小公子也作弄过国子监的夫子，好像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可能也就跟之前一样？
带着这样的侥幸，小厮也就惴惴不安的把这事暂且放下了。
然而他跟谢瑶都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小公子做事压根没分寸，他们手底下的人，尤其是那些为了讨好主子不知天高地厚，啥事都做的出来的，做事就更没分寸。
且他们为了讨好主子，还想出来一招毒计——绑走钱有福的独子钱诗乐，狠狠打一顿，然后扔胡同口。
*
“阿山，后面那几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今天没有大朝会，上值时间比较充裕，正好也有些日子没送儿子去私塾了，钱有福便接过了送儿子上学的活，没让家里马车送，拉着钱诗乐，准备父子俩慢慢悠悠一路走过去。
本来，钱有福也没注意到后面那几个人在跟着他们。
毕竟他们走的是大街上，这个时间点的大街又很热闹，到处行人穿行，商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实在很难发现异常。
可是谁让他们是以散步的步幅步频走的呢？有时候路上遇上熟人或是遇上父子俩爱吃的食物，还会停下来跟人闲聊几句或是买上点。
这么一来，那几个不算很专业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总是与他们保持差不多距离的人可不就怪异起来了吗？
钱有福只稍微试探，对方就露出了马脚。
“大人那些人就是夫人说的想要报复您的人吧？这么多，要不咱们还是报官吧？”这看着可是有四五个人呢。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从街上转到往私塾去的巷子里了。这边人少，那些人发现自己被发现后肯定会提前动手的。
果然，钱有福再往后一看，之前跟自己不小心对上视线的几个人已经直直朝自己这边飞速冲了过来。
“跑。”
抱起儿子，钱有福叫上钱有山就径直往前跑。
感谢这么些年，自己都没断掉每天早上两套拳法的锻炼。即便抱着儿子，钱有福依然跑的飞快。
钱诗乐似乎一点不害怕，搂着他爹脖子，机灵的看着后面小嘴巴巴给他爹汇报敌情，“爹，快快快，他们要追上来了，还有五十步……最前面跑的最快的那个现在离我们有三十步，二十步了。爹能看到私塾大门了，快快快。”
这已经是最快了，钱有福体力不错，跑的其实也不慢，可耐不住追他们的人里有比他更快的。
“爹，十步了，第二个人还有二十多步。”
那时间够了，钱有福放慢脚步把儿子往旁边还比他慢了两步的钱有山怀里一塞，示意对方先带着孩子往私塾跑，便一个蹲下横扫，直接把冲在第一个因为冲的太快来不及刹车换方向的人扫到了地上。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对方第二个人也到了。
钱有福本来想故技重施，奈何这人有了防备，到他跟前的时候，卸了一点力气，钱有福只能提拳而上，想着速战速决。
结果这人忍着被他连砸两拳，揪着他死活不愿意放手，嘴里还嚷嚷着“快去抢小孩”什么的。
对方被他一拳在下巴上，说话有点含糊，加上钱有福一心想快点把人拿下，然后对付剩下几个人，对方第一遍说的时候，钱有福就没听清。
第二遍听清了，再看之前被他扫倒在地的人已经爬起来一瘸一拐去追钱有山他们，钱有福身上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一脚踹翻了追过来的第三个人之后，薅着死揪着他衣服的人的头发不管不顾直直把人脑袋往墙上砸。
如果说之前，钱有福以为他们要对付的是自己，想的还是把人打倒就行的话，那么在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抢乐乐之后，钱有福已然起了杀心。
解决了第二个人，后面追上来的两个人，看到第二个人的惨状，以及钱有福身上溅的血，都愣了下，吓得有点不敢往前靠。
这倒省了钱有福事了，钱有福顾不上他们飞速去追第一个人以及被钱有福踹翻后就朝着乐乐他们追过去的第三个人，此时第一个人已经快追上钱有山，距离乐乐他们只有几步远了。乐乐这会儿已经被吓哭了，一直在叫“爹”。
钱有福听着乐乐的哭叫，看看距离，从旁边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颠了颠，狠绝的扔了出去。
*国子监
从来没迟到过的祭酒大人今天迟到了。
时间已经到了辰时二刻，依然不见他们祭酒大人的影子。
在会议室里准备开会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大人，你跟钱大人住一条巷子，平时关系又好，钱大人有没有跟你说他今天请假？”
周元蹙眉摇头，“没有”，而且如果他没听错，阿福今天应该很早就带着乐乐出门了才对。难道是乐乐私塾那边出了什么事？可是也不应该啊，如果是私塾的事，阿福应该不至于不
来国子监才对，除非……
想到前些天媳妇说的“那你们做这些会不会得罪人？”的话，周元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周大人？你……”怎么了？吓他们一跳。
“大人可能出事了。”周元脸色很难看。
“出事？出什么事？”他们国子监“能出什么……”娘诶，都忘了，他们祭酒大人之前可是做了一件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事，还真可能出事啊。所有人反应过来，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再从周元口中得知，钱有福可能很早就出门了，大家简单商量了一下，即刻决定兵分几路去找人。
结果他们还没到国子监门口，大理寺的人就已经先一步找上门来了。
“这是，真，真出事儿啦？！”
看到大理寺来人，所有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周元压下心里的不安，慌忙迎上去询问情况。
还好得到的结果是好的，钱有福那边虽然确实是出了事，但是钱有福人没什么太大事。
“那你们这是？”
“我们奉大人之命过来叫几个学生过去问话。”
第235章
学生？果然吗？钱大人出事, 是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动的手？
想到这种可能，在场的国子监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些心寒。
钱大人之前做的事过分吗？对某些不学无术的学生来说, 可能过分了些，但是钱大人有私心吗？没有, 他做这件事, 往大了说可以说是一心为国，国子监确实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时候；往小了说，也是为这些孩子们好。可是最后得到的却是他们的报复（这会儿, 这些大人们还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只以为他们对钱有福动手, 待知道了，只会更心寒甚至恐惧）。
看着那几个被带出来的学生, 周元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抱着儿子，坐在大理寺公堂上的钱有福亦然。
事实上, 他有想过无数种这些人会对自己动手的方式：套麻袋、马车撞、咒术等等，却唯独从来没想过这些孩子小小年纪, 心却如此狠辣, 竟然朝他的家人动手。
平静下来，钱有福要说没有后悔，那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 在钱有山、褚青等人的帮助下把那几个人制服，救下乐乐的那一刻，钱有福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
只为他思量不周, 竟然没想到这些人会对他的家人动手, 而将乐乐置身于险境之中。
“大人，国子监几个学生带到。”
衙差进来回禀的话, 打断了钱有福思路，也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大理寺少卿吴大人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钱有福，朝衙差颔首，示意衙差们先行审问。然后转头小声询问宫里是否有旨意出来？“（大理寺卿秦）大人那边知道了吗？”
今天这事实在恶劣，牵涉到的又是朝中重臣，未来九王妃的亲爹、亲弟弟，皇上的心腹，宫里得到消息后不可能没有一点说法。大人作为岳父，自己女婿、亲外孙出事，也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么安静，吴大人是真的有点慌啊。
“还没”，衙差摇头，不过衙差凑到吴大人耳边以只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刚刚有人看到大人往宫里去了。”这会儿估计正跟皇上说这事呢。
吴大人秒懂，当即咳嗽一声，朝钱有福和善道，“那个，钱大人，你看孩子似是有些困了，大理寺后面有客房”平时，是他们熬夜加班审案子、阅览卷宗的时候休息用的，“要不，把孩子抱过去睡一会儿？”这么抱着，总是不如床上睡着舒服不是？
“不要离开爹。”
钱有福还没应声，受到惊吓的乐乐，先一步攥紧了他爹的衣服，死死扒拉着他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惹的钱有福这个当爹的眼圈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吴大人跟旁边的衙差看了，心里也都很不好受。
大理寺是秦父的地盘，往常小家伙也被秦父抱过来玩过。他们这些在大理寺呆的时间长的，都认识小家伙，且可以说是一路看着小家伙从白嫩嫩的小婴儿，长到这么大的。
现在看到好好的孩子被吓成这样，两人对那几个小公子心里的不满、厌恶都又增了几分。
具体表现就是，几个学生被带回来后，他们的家里人找过来求情，往常对这些高门大户还会给几分脸面的大理寺上下对那些人全都没什么好脸。
与此同时，宫里南书房。
钱有福这事发生时，弘治帝正召集舒大人等几位大臣说海外买地、治理的事。
曹公公得到消息，急匆匆进来把消息告知弘治帝，弘治帝气的当场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碗，“岂有此理，胆大包天，京城之地，朗朗乾坤竟然就敢朝朝中大臣、朝臣家眷动手，还有没有王法？！”
弘治帝气的在御案后面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问，“钱爱卿跟乐乐没事吧？”
“万幸钱大人跟钱家小公子都没大事，只是钱家小公子受了些惊吓。”
弘治帝颔首，“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已经押送大理寺了。大理寺做了紧急审讯，已经拿了国子监几个跟这事有关的学生。”曹公公轻声道。正等着皇上这边示下。
外面又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万岁爷，大理寺卿秦大人、礼部尚书黄大人（钱有福师父）求见。”
“这是给他们女婿/徒弟讨公道来了？”弘治帝想想就头疼，完了又觉得这才符合他们护犊子的性子，摇摇头，示意舒大人等人避开后，朝下面挥了挥手说了声，“宣”。
“陛下，臣请陛下给臣女婿（徒弟）、外孙（徒孙）做主啊。”
秦父、黄大人两个进来后也不管三千二十一，颤颤巍巍跪下就给弘治帝磕头，那模样一点看不出平日的健朗，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弘治帝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看着两人这模样还是被弄的有点难受：“……这事朕已经知道了，两位爱卿起来说话吧。来人，给两位爱卿赐座。”
曹公公挥手指挥几个小太监，急忙给两人抬进来两把椅子，而后又飞速退下。
秦、黄二人对视一眼，颤颤巍巍爬起来，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去见过钱爱卿了吗？”
秦、黄二人诚实摇头，他们得知事情，担心那几个孩子家里人先到宫里求情，第一时间就先进宫来了，还没来得及去见钱有福父子俩。
“那就把人叫进宫来吧？正好朕也有些担忧，来人，宣钱有福进宫。”
曹公公应声，完了赶紧安排小徒弟出宫去了。小徒弟出去之前还不忘叮嘱，“如果钱家的小公子受惊不肯跟钱大人分开，就把父子俩一起接进来。”
交代完，看着小徒弟出宫去了，曹公公正准备往回走，想到素日大皇子那边对自己的照顾，脚下一顿又招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太监，让对方赶紧去大皇子那边给大皇子殿下送个信。
今天这事，虽然跟大皇子殿下关系不大，可据他所知，新定的大皇子妃谢瑾的兄弟谢瑶可也搅和在里面呢，就算不是主使，一个知情不报肯定是少不了的。到时候，陛下肯定要找人过来问话的。
小太监跑的很快，钱有福进宫来的速度也不慢。
只是大家之前被这事影响都没注意，进了宫才发现，钱有福那身染了血的衣服还没换。
“这，就这么进去怕是会惊了圣驾？要不，钱大人您还是换一下吧？”
虽然钱大人这官袍本身也是深色系，染了血并不是特别惹眼，可就这么进去还是有点那啥。万一真的把万岁爷给惊着了，他们谁也承担不起啊。
钱有福平静点头，正准备让乐乐给他拿上衣服，就被南书房里听到动静出声的弘治帝给打断了，“行了，不用换了，进来吧。”
弘治帝虽然不是跟他先祖一样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却也还不是没见过血，自认还不至于被一点血迹吓到。
“是，那，那钱大人您请？”
曹公公从里面迎出来，本来想从钱有福手里把孩子接过去，奈何小家伙今天确实被吓到了，别人一伸手，他就往钱有福怀里躲。
钱有福也只能朝曹公公歉意的笑笑，抱着儿子一起进去了。
“臣钱有福参见皇上，吾皇……”
“行了行了，起来吧，乐乐也起来吧。”弘治帝朝进
来后就从他爹怀里下来麻溜跟他爹一起跪下，给弘治帝磕头的小家伙招手。“来，乐乐，到朕这来。”
“去吧。”
小家伙转头看钱有福，钱有福笑着点头。
小家伙这才爬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往弘治帝跟前去。
“你那身上的血是你自己的？”小家伙走到跟前，弘治帝把小家伙抱起来，检查了一下，确认小家伙没受伤，这才看向钱有福。
钱有福摇头，低头看了眼，平静道“不是臣的血，是那几个想要抢走乐乐的匪徒的血。”
“抢走乐乐？他们想抢走乐乐？！”
黄松岩只知道钱有福父子俩在大街上出了事，还不知道那些人是为了抢孩子，闻言‘噌’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起的太急，站起来的一瞬间还歪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摔了。幸亏钱有福跟秦父在旁边扶了一下。
“阿福，你快说，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些人想要动的不是你，是乐乐？”
钱有福点头，“臣一开始也以为他们是为了臣，想要报复臣对臣动手，后来才知道……臣身上这些血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要抢乐乐，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才……”钱有福说到这，声音里有些梗咽，咽了口口水，才又转头朝弘治帝跪下，继续道，“陛下，臣不后悔在国子监做的改革，也对他们报复臣有心理准备，只请陛下给乐乐做主，他还是个五岁的孩子……”
“他们抢乐乐，是想做什么？”弘治帝捂住乐乐两只小耳朵，冷声问。
提到这个，钱有福咬牙，“说是因为臣在国子监进行的改革，他们公子挨了打，他们想要在乐乐身上打回来，还说打完了要把，要把乐乐，扔去山里”喂狼两个钱有福实在说不出来，只能哽咽着朝弘治帝拜下去。
旁边秦父、黄松岩两个听了，捂着胸口气的差点没当场昏倒。
偏偏这个时候，那几个孩子的家人还组团跑进宫来找自家娘娘给自家孩子做主。而且消息都传到御前来了。
“陛下？您看这这……”曹公公得知消息，也很是为难，虽然弘治帝这人并不好女色，后宫嫔妃不多，平日里除了对皇后娘娘，也没见对哪个特别宠爱什么的，可这里面有几个膝下那可是有小皇子、小公主的，他一个阉人也轻乎不得啊。
“这事朕会处理。”
弘治帝眼睛眯了眯，伸手揉揉小家伙头上软毛，把乐乐交还给钱有福，“乐乐跟你这又是跑大理寺又是进宫来也累了，你先带乐乐回去，这事，放心，朕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钱有福点头，又拉着小家伙给弘治帝磕了个头，这才在出了南书房。
“夫子，你跟乐乐没事吧？”
九王爷在上书房上课，消息得到的晚，紧赶慢赶跑过来，可算是让他赶上见到人了。
钱有福点头，“还好，有惊无险。”
“啥有惊无险？要不是你今天正好送乐乐上学，又正好有些身手，乐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这事，如果皇上不能给他们个满意的结果，没完。
“师公放心，这事不用你们动手，我有办法收拾他们。”
敢把心思动到他小舅子身上，他弄死他们。
钱有福摇头，事情到现在，他反而冷静下来了，“这事你先别插手”九王爷虽然看着身份高，可还住在宫里，要等王府建好了才能搬出去，动起手来，难免让人拿住把柄，“先看看皇上这边怎么处理再说。”
如果皇上被那些娘娘哭一哭就软了性子，放过了这些人，他也会自己来，只是，钱有福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儿子，如果他动手，那这事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过去的了。
秦父看了眼女婿，又看了眼小外孙颔首，几句话把未来外孙女婿打发回去，又好生送走了钱有福的师父黄松岩，等只留翁婿俩的时候，这才拍了拍钱有福肩膀道，“你尽管去做，要帮什么忙，尽管说。”
别的秦父不敢说，在大理寺干了这么多年，这京里哪家有什么污糟见不得人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钱有福重重点头。
回到家里，秦慕歌等人已经焦急的在家里等着了，看到钱有福抱着孩子平平安安回来，秦慕歌、周氏、安安直接就飙了泪。扑过来抱着钱有福号啕大哭。
秦慕歌更是一边哭一边拍打钱有福，“都说了他们可能会报复，让你注意点，你非说没事，你有数，你有什么数啊你……”
钱有福理亏，也不敢分辩，只能由着秦慕歌动手，好半晌，等家里几个女人都平静下来，一家人这才坐下来，好好说道这事。
第236章
“阿福, 你说这事，皇上会怎么处理啊？我听安安娘说，那几个孩子都是官宦子弟, 有几个家里还有姑姑/姐姐是宫里的有子的娘娘，你说皇上会不会为了那些娘娘包庇他们, 不给咱们家做主啊？”
周氏、钱长林都是平民过来的, 也就这几年跟着钱有福在京城里住了几年，跟那些小官老爷、夫人们一起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茶, 才稍微知道点官场的事，不过那也就是皮毛里的皮毛, 更多的，他们是真不懂。
“爹娘你们就放心吧, 不会的，皇上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他会给乐乐跟阿福做主的。”才得知消息匆忙回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的钱有德从外面进来, 正好听到这话, 斩钉截铁的道。
“可是，那可是公侯府……还有宫里娘娘。”
“公侯府，宫里娘娘又如何？当真要动起手来, 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谁也别想好。”他们兄弟俩这么些年在朝堂上混，那也不是白混的。
钱长林老两口求证的看向小儿子。
钱有福点头, “公侯府摊子铺的大, 这些年明里暗里得罪的人肯定不少。那些暗地里乌七八糟的事，平时没事还好, 大家都相安无事，真要闹出来，墙倒众人推，他们比我们更怕。至于说宫里的娘娘，皇后娘娘地位稳固，应该就这一两年就会正式立太子。除非”太子早逝，或者皇上跟上辈子历史上的康熙一样活的太长，晚年老糊涂了，否则那些小皇子基本没啥机会。
“再说”，钱有福顿了顿轻笑，“爹娘你们是不是忘了，咱家其实也没那么弱，你们的小孙女，那可是未来的九王妃；还有你们的两个儿媳妇，一个出自陆家，一个出自秦家，我师父还是礼部尚书。现在我跟大哥也算是手握实权，不是来个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揉捏的。所以这事只要我们家咬死了不松口，不管万岁爷是个什么态度，那几家为了不闹个两败俱伤，最后都要
给咱家一个说法。”
基于这一点，皇上不如在这事上做个好人，大大方方把那几家罚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皇上对这事的处置会这么‘夸张’。
不错就是夸张，就因为这事，不仅那几个策划此事的少年被流放，皇上后宫几个涉事家族的娘娘，有一个算一个，不管原本是什么位置，全都被连降了两级，最高的一位直接从正一品妃位降成了正三品婕妤。
膝下有子女的更倒霉，两个膝下有小皇子、小公主的，全部被以教子无方为由剥夺了小皇子、小公主的抚养权。那两位娘娘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小皇子、小公主直接被皇后娘娘一道懿旨抱到其他娘娘的宫里抚养。
“还有那位新鲜出炉的大皇子妃你们知道吧？换人了。”
“换，换人了？”周氏一下子接收那么多信息，下巴都快惊掉了。
得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过来给周氏、秦慕歌、陆氏分享的钱豆角笑着连连点头，“降成了侧妃，原本的洪侧妃白捡了个大皇子妃。听说消息一传出来，洪家那边都快高兴疯了。”
可不得疯吗？原本的侧妃，这人都快进门了，突然变成了正妃，说是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怎么能不高兴疯？
“可是，不是说这事谢家那位公子没掺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钱豆角摇头，“我呀，一个是来给二婶你们分享个好消息，这二个是从秀莲那得了宫里才人娘娘（钱豆角之前在淮安府教了几年的那家姑娘）的话，替才人娘娘来道个谢，娘娘进宫多年一直无子，这一波倒是意外得了个小公主。”
“这谢，我们可担不起。”
这些都是皇上的手段，跟他们可没关系啊。秦慕歌连忙道。
“这些娘娘都知道，不过娘娘说了，这恩，她还是会记着的。”
宫里寂寞，没进过宫的人是体会不到一个人呆在宫里蹉跎岁月那种让人恐惧、奔溃的孤寂感的。能有个孩子在身边养着，对于才人娘娘来说，真的是莫大的安慰。不管这事里面是不是有钱家出手，这事起因都在钱家，她记恩自然也记钱家。
秦慕歌端起茶碗笑笑没再说话。晚上钱有福回来，秦慕歌却是把这事拿出来跟钱有福说了说，“这么看，豆角姐跟宫里明显还是有联系，要不要跟豆角姐说一声？”
“要说，掺和宫里的事是大忌，这事你别管了，我来跟她说。”
秦慕歌点头，然后问起钱豆角今天说的那些事，“真的啊？那位谢家姑娘的大皇子妃之位真的被降成侧妃了？你之前不是说谢瑶没掺和这事吗？”
“是没掺和，可是他知道，却任由对方朝朝廷命官及官眷下手，并不无辜。最起码谢家这样的品性还配不上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秦慕歌一惊，“皇上立太子了？”
钱有福点头，“今天大朝会上宣的旨，估计很快就传开了。”
“这下谢家估计真要呕死了。”那可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没了。若不是这事事关自家，秦慕歌估计都会替那位谢家姑娘惋惜。
钱有福摇头，“还不止，谢家姑娘从大皇子妃降为侧妃这事，不是皇上的主意，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也就是说，还没嫁进宫，那位谢家姑娘谢瑾在太子殿下心里就已经落了个不太好的印象。以后再想扳回来，恐怕难如登天。
这一点谢家人知道，那位马上就要嫁给太子的谢瑾姑娘心里也清楚。
是以，她对眼前正被人按在凳子上请家法，打的嗷嗷叫的谢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甚至因为谢瑶是害她丢了太子妃之位，处境尴尬的罪魁祸首，谢瑾心里对这个哥哥还起了不少怨恨。就连这个时候，凑在她跟前死命给谢瑶说好话的谢母，也让她很烦。
可是谢母还在一个劲喋喋不休，嘴里说着诸如“这事也不能怪你哥啊，事儿也不是他做的，他就是一不小心听到了而已”，“要怪应该怪那几个小畜生，要不是他们惹了祸，怎么会牵连到你跟你哥哥？”，“还有钱家，多大事啊，不就是被几个人打了一顿吗？他们家那孩子连皮都破，至于闹到皇上那儿去吗？”
“娘，够了。”谢母跟苍蝇似的在谢瑾耳边嗡嗡嗡，终于把谢瑾给惹爆了，直接给谢母跟旁边的众人来了个河东狮吼，“要不是你一直惯着他，他能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吗？如果不是他默许，那些人敢做的那么过分吗？”
那些人是看他这个未来太子妃的亲哥哥都不说话，才敢去做的。
吼完谢母，谢瑾又看向被她刚刚一通发作吓的止了哭嚎声的谢瑶，上前几步，直接掀开了谢瑶的衣服。
看到谢瑶那打了这么久依然可以称得上干净的皮肉，谢瑾红着眼冷笑，果然，就算是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她的天都要塌了，他的好哥哥，也不过是又装腔作势一回罢了。
她娘、她爹哪里舍得真正打他们的宝贝儿子？这一切不过都是演给她看的罢了。
恍惚间，谢瑾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她娘在她跟前，替她哥表功的时候，那会儿他娘说的多好听啊，说她哥为了她的面子都开始乖乖听话，好好学习了。当时傻乎乎的她还因此感动的不行。想着等自己嫁进皇家一定在太子殿下跟前说她哥好话，提携她兄弟。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们也不过是特意联合给她演了一场戏罢了。“辛苦大哥为了我，装哭卖惨，扮乖学生了。”
谢瑾低头，擦掉眼角沁出的泪花，不再看谢瑶他们，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谢父看出女儿的决绝，再想到家里发生这些事情，他们谢家痛失太子妃之位都是因为谢瑶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的第一次真正让人打了谢瑶。
只不过离开的谢瑾已经不在乎谢瑶的哭嚎是真是假了。
*
谢家这边发生的事情，钱有福等人并不知晓，也不是很在意。
这会儿他们正在城门口旁边的一处酒楼上目送那几个对钱有福父子动手的小公子脱下裘衣换上囚服，带着枷锁镣铐在衙差的押解下踏上南下流放之路。
下面有过来给其他囚徒送吃喝东西的，也有特意过来看热闹、扔臭鸡蛋的。却从始至终都没看到那几个人的家人。
“他们竟然都没来送一送啊？！”周氏虽然恨他们想害自己儿子、孙子，看到这种情况依然十分不理解。
“已经被家族放弃的人，没家里人来送不奇怪。”
钱长林:“被家族放弃？可是他们不都是家里的嫡支嫡子吗？”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大家族大多都这样，他们更关注的家族的发展”，所以更多是利益为先，你身上有价值，家族可以把你捧上天，你成了一摊烂泥，永远没了出头之日，身上没了家族需要的价值，自然也会很快被家族抛弃。嫡子又如何？这个嫡子下去了，不是还有其他嫡子吗？嫡子没了也还有庶子，庶子没了都还有旁支呢。
秦慕歌冰冷的目光看着那几人附和点头，“当然，也不是所有大家族都冷漠无情，其实有些还是挺讲情义的。这几个人之所以没人来送，是因为他们做的事，害他们的家人家族损失惨重，所以他们的家人都避着他们”怨着他们，更甚者估计恨不得他们去死。
“真是报应，活该。”
确实活该。
亲眼看了几人的下场，这些日子，钱家人心里一直憋着的火气总算是彻底散了，钱有福心情大好，等人走远了，直接招呼小二过来给一大家子点了一堆好吃的。
“回去，咱们再给乐乐跨个火盆，用艾草洗洗，去去晦气。”
“对对对，阿福也是，都去去晦气。”
这段时间，家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好像就没啥好事。
要不是钱长林这人平时就不怎么烧香拜佛，他都想临时抱佛脚跑去庙里烧点香。
“阿福，好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否极泰来，这事儿之后没多久，钱家这边就收到了来自淮安府的喜报——他大侄子顺哥儿县试府试过了。
“县试第二，府试第五”虽然排名不是特别好，钱有德也满足了。“青山镇这几年学风好，考生水平相比咱们那时候提升了不少，顺哥儿这个名次，正常发挥，院试名次不一定多好，可是想要中个秀才，希望还是很大的。”
钱有福兴奋点头，“我们钱家下一代也慢慢成长起来了。”
所有的名门望族，都不是一代人达成的，而是一代一代又一代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钱有福跟他哥这一代还不错，两人算是把钱家的架子搭起来了，可如果下一代顺哥儿、乐乐他们不给力，根基太浅的钱家经历他们这一代短暂的辉煌之后，很快就又会落寞下去。
现在好了，他们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钱有德点头，兄弟俩一高兴，晚上还特意让人多做了几个菜，小酌了几杯。
*
“钱大人今天府上有喜啊？瞧着红光满面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之前因为抢孩子的事，钱有福好一段时间进国子监，那脸都是肃着的，今天钱有福突然开始笑了，身边当差的立马就发现了，一个个全都凑到一起小声议论。
还有人特意跑过去问周元、钱继，“是不是大人夫人又怀上了？”
周元笑着摇头，那倒没有，不过“确实是有喜事。”
“啥喜事啊？大人瞧着这么高兴。周大人跟我们说说呗？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这”周元转头去看钱有福，不确定他愿不愿意把他侄子过了府试的事说出去。
好在，他很快就得了钱有福的授意，便笑着把顺哥儿过了府试的事儿说了。
“大人侄子我记得好像才十五六岁吧？都中童生了？！说亲了吗？若是没有，我家有个侄女……”
“我家有个外甥女/闺女……”
周元没想到他把顺哥儿中了童生的话一说，周围同僚一个个全都凑过来推销自家侄女/外甥女/闺女，吓得他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那个什么大家别激动啊，这，这顺哥儿也不是我大侄子，那是大人大侄子，你们找我说这事也没用啊。而且，如果我没记错，顺哥儿他好像已经定亲了。”定的还是户部的周大人家，你们这都太晚了。
“已经定亲了啊？定的哪家啊？”下手这么快？！
第237章
一群人遗憾退散, 周元凑到钱有福跟前道喜，完了又摇头笑道，“顺哥儿这才中了个童生, 就这样，等顺哥儿中了秀才, 这些人还不悔的肠子都青了。”
钱有福想想那场景, 好像还真有可能。只是不管他们怎么遗憾，这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而且钱、周两家现在对这门亲事都还挺满意的。之前他跟孩子被报复，周家那边也帮了不少忙。
倒是周家大侄子, 好像也差不多到定亲的年纪了吧？钱有福转头戏谑看向周元。
认识这么多年了，钱有福一个眼神过来, 周元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探头看看外面，见大家都回去做事了, 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周元这才拖了把椅子在钱有福旁边坐下, 老实点头“媳妇确实提过要开始给老大相看，只是我觉得老大还太小了, 想再等两年, 等孩子稍微大一点，最好也能跟顺哥儿一样，身上大小有个功名。”
钱有福点头, 这打算没毛病，换做他，他也会这么做。
“然后媳妇转头就又提了家里丫头的亲事。”
“？你家丫头不是还小吗？”他如果没记错的话, 十岁都还不到吧？“这么着急干嘛？”
周元幽怨答：“怕又被人抢了。”
“咳咳……这个”这个真不怪他, 他本意其实也是想让安安跟周家大小子做亲来着，毕竟周家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不管是资质还是品性、为人处世，包括长相都不错，两家又知根知底，还住一个胡同。安安要是嫁到周家，大富大贵可能没有，日子过的绝对自在。可这不是世事难料吗？谁能想到九王爷突然横插这么一杆子呢。“咳咳……所以，嫂子这次是又看上了谁？”
“你侄子。”？钱有福诧异，“平哥儿？”
周元点头。
“可是平哥儿还小。”而且这孩子憨厚有余，机灵不足，将来读书上恐怕天资有限。
钱有福跟他哥谈过，两人对平哥儿的规划就是发扬他坐得住，喜欢手工的优势，过一两年等这孩子年岁够了就把人塞国子监，走特长生的路子进工部。虽说将来肯定也能做个小官，可除非遇到特别机缘否则上限终归有限。
周元两口子几个孩子，可就囡囡一个闺女，再过几年，周元再往上升一升，把囡囡嫁入名门望族也不是不可能，完全没必要现在就把囡囡跟平哥儿绑死。
钱有福想的这些，周元当然也知心知肚明，可是就像钱有福之前因为疼闺女，不介意把安安低嫁，跟他儿子凑一对一样。他们两口子疼闺女，想要闺女平平顺顺的，更多的考虑的也是女婿家庭和不和睦，家人好不好相处，闺女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从这几个角度考虑，平哥儿绝对是个大大大好人选，而且认真说起来，囡囡嫁给平哥儿也算不上低嫁，其他的且不说，只说钱有福、钱有德兄弟俩在朝堂上的地位，安安跟九王爷这门亲事，其实这门亲事若能成还是他们家囡囡高攀了。
如果不是他跟阿福关系确实好，两家确实关系亲近，他也不能这么自然开口。
这一点，钱有福也明白，不过这事他一个当二叔的确实做不了主，“我给你问问我哥。”
“行，有你这话就行了。”能成当然好，成不了，他们也不遗憾，至少努力了不是？
说完这个，周元顺嘴又跟钱有福说起另外一件事，“我想过些日子把老大转到国子监来上学，你觉得怎么样？”
之前没想把儿子送到国子监来，是因为这里学风实在太差，周元怕自家孩子跟那些小子一起学坏了。现在国子监学风不错，这里的老师又博学广闻，正好自家孩子年岁也够了，周元就有了这个想法。
“挺好的，不过现在国子监学风好了，有你这想法的人不少。”可是国子监的名额就那么多，“国子监这边估计要组织一场考试。”
“考试？”周元一愣，“夏考之后，按着之前说的不是会有一波不合要求的被退学吗？”到时候名额不就有了吗？
钱有福：“夏考确实会让出一些名额出来，但是你忘了？这里面有部分名额是要拿出来赏给有功之人的。”
上次去见皇上，皇上就问他到时候大概会有多少名额能空出来了。虽然钱有福不知道皇上准备把这些名额具体给谁，不过大概可以确定这些名额会落在这几年跟着舒大人出海以及在北地战事上立功的功臣头上。
还有一些会作为补偿给回那些被清退孩子的家族，能够匀出来给其他人，不会很多。
周元点头，这么看来他回去得好好盯一盯老大的学业了。可别到时候老大考不进来。
*
“阿福，顺哥儿中了。”
刚进六月，京郊麦田里麦子刚刚收进仓，淮安府那边顺哥儿中了院试第九的好消息就随着江淮丰收的喜报一起传到了京城。
钱家人的欢喜自是不用说。因为江淮、湖广今年粮食丰收，皇上龙心大悦，整个朝堂都沉浸在一片欢喜之中。
“现在整个京城，恐怕就只有我们最苦逼了。”
国子监今年的夏考即将来临，面对很可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场考试，即便是大多数同学知道即便这一次失败了，后面也还有两次机会，学生们也都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
同学甲看着同学乙羡慕，“你还好吧？以你的成绩合格肯定没问题的。我才紧张……”
以他现在的成绩，加上在国子监已经混了五年可连初级考核都不一定能过，一个弄不好得被退学。到时候，名额便宜了他爹的便宜庶子，他娘能吃了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可我也不知道祭酒大人会来改革国子监啊。”他还以为他能再在国子监混几年呢。同学甲托着下巴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
同学乙知道同学甲家里的情况，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还有几天，再努力一下吧，虽说临时抱佛脚不好，可抱一下总比不抱好吧？说不定你运气好撞上几题就过了呢。”
如是这样的安慰，这几天，国子监的教授、博士们经常在国子监听到。
每每此时，这些大人们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都不用说远的，就说半年前的年前冬考吧？那会儿，这些孩子们好像还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吧？
谁能想到，只短短半年，国子监便完全换了个模样。
“嘿，老周，你家大小子准备的怎么样了？”作为内部人员，他们都知道，今年国子监难进，到时候很大可能会进行考试，择优录取，所以有孩子想要送进来的，早早就准备上了。
周元:“就那样吧？也不知道大人到时候会考什么，其实也不知道该准备啥。”周元笑着打哈哈。
“不是吧？你跟大人那么多年的交情，大人私底下就没给你透点？别藏私啊，跟我们说说呗。”
“是啊是啊。老周说说吧，请你喝酒。”
周元连连摆手，“不是我不说，我是真不知道。都相处这么久了，大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们还不知道嘛？大人那就不是藏私的人。咋可能会单独给我透题？我说各位大人，你们就别想着走捷径了，大人能提前告知我们这次招生要考试，就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
什么都不告诉你们，你们不也不能说什么？！
这话说的确实有理，可人不都那什么‘得寸进尺’嘛。
几人讪讪，知道问不出来，几个人闹了会儿也就消停了，开始改为猜测过几天这些孩子们能考的怎么样。
“估计不会太好。大人来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很多孩子态度都才转变过来，就算想学这么点时间也学不了多少。”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点头。
想到之前钱有福让他们统计的，在国子监一个年级已经待了三年以上的那足足两三百的学生名单，大家也不知道是应该期盼他们能通过考核升到上一级，还是期盼他们被退学把名额给新的孩子让出来好。
*又两日，南书房
“爱卿，觉得哪个更好？”
弘治帝翻着手里厚厚一叠名单，笑着问。
“哪一种都好，臣都能接受。”
“爱卿不觉得对他们这些人不公平？”
这几天，他可是听不少人明里暗里跟他抱怨，说国子监改革第一年就让人退学，对这些第一批被退学的人不公平。
“不觉得”钱有福拱手，“他们已经在国子监待了那么多年，占用了国子监优质资源足够的时间，没有学好，臣以为更多的是他们自己个人的问题。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好，这话说得好。就冲你这句话，回头出去，拉一车冰回去。”
“臣谢陛下赏。”钱有福笑着谢恩，这样炎热天气，这一车冰，可是好东西。
弘治帝摆手，捋捋胡子温声道，“京里越来越热了，朕这两天就要带着太后他们出京避暑，国子监的事朕就交给你了。等国子监的事忙完了，朕允你去你京郊那个庄子上住些日子，也避避暑。”
“臣谢陛下信任、体恤。”
弘治帝再次摆手，“国子监那边，到时候夏考成绩出来，如果有人因为被退学闹事，你不用怕，朕已经跟大理寺那边打了招呼，到时候你只让人去大理寺那边说一声就行了，会有人去处理。”
钱有福点头。有了皇上这话，他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六月初十辰时正，国子监夏考准时开考。
跟科考一样，为了防止作弊，所有人进场前会被进行搜查。
只不同于科考的是，这里的学生不会被关到号房里去，而是跟钱有福上辈子一样，桌子拉开，就在教室里考，有国子监以及其他部分借调过来的官员两两结对，作为一个考场的考官。
钱有福这个国子监祭酒则作为巡考员，跟其他几个巡考员不停的来回在各个考场里转悠、巡视。
“怎么样？大人，有发现有作弊的吗？”大夏天的，一身官服，在所有考场里来回跑，绝对是个体力活，几个巡考员，几圈转一下，转的一身汗，有的年纪大的，看着脸已经红的有些不正常了。
钱有福摇头，赶紧让人拉着几个看上去不怎么好的大人去放冰盆的休息室休息一下。
“喝点绿豆汤，解解暑。”这天确实是太热了。
“钱大人还要转吗？”一个巡考员咕噜咕噜几口喝下一碗冰镇绿豆汤，放下碗道。
“还得继续，再坚持一下吧，也快结束了。”
几个人点头，稍微休息了会儿后，就又继续踏上了巡考之路。
“你，说的就是你，看的什么？”
之前一直没有抓到作弊的，钱有福他们都以为没人作弊了，结果临了临了，第一场考试还有不到两刻钟快结束的时候，被他们抓到一个作弊的。
那孩子估计也没想到会被看到，慌的不行，下意识就把手里的纸条往嘴里塞，被钱有福快步上前捏住下巴给阻止了。
同考场其他考生，被这边动静惊着，全都转过头往这边看。
钱有福蹙眉，“做你们自己的，还有一刻多钟就该交卷了不知道吗？”
知道啊，可是知道也还是不会啊。
众人怨念的看向钱有福。
奈何这段时间不知道收到多少怨念眼神的钱有福压根不为所动。
“大人，这个作弊的怎么办？”
因为怕影响到其他人，在发现这个考生作弊之后，他们就把人带回来了。
“先让他在这呆着吧，成绩作废。你们继续去巡考吧，我跟他聊聊。”
“你想跟我聊什么？”
钱有福吨吨吨喝了两碗绿豆汤，让自己凉快了点，这才抹了把脸上的汗道，“聊你很勇敢，明明开考前，我那么郑重严肃的跟你们说作弊的后果很严重，会影响到你们日后科考做官，你还是作弊了，不是一般的勇。只是你的勇用错了地方。如果你能把这份勇放到其他地方，你可以把事情做的很好。”
作弊考生震惊，“……真假的？比如放哪里？”
“比如说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时候。”
作弊考生支吾，好久才捂着脸道，“您知道我是哪家的啊？”要不然肯定不会跟他说战场冲锋什么的。
钱有福点头，确实知道。毕竟官场也没那么大，很多人就算没有共过事，上朝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都认识。更何况眼前这位小公子也算是那位武侯家里出了名的纨绔了。
“那我这次作弊……”
“如你所愿，你已经堵死了你所有走文臣路
线的路。”同时也把武侯家这一代其他人进国子监的希望堵死了(之前定的规矩，考核没过的家族有一定希望可以再送其他人进来，只要能考上，成绩达标。可是如果作弊，那就没资格了)。“现在留给你的也只有去战场上闯一闯了。行了，回去吧。”
“我能走了？”
“不然呢？你还想留下不成？回去吧。”，钱有福摆手，“回去之后把这事好好跟你爹说说。”剩下的就是那位武侯该头疼的事情了。说完，钱有福朝厚在外面的人挥挥手，直接让人把人送出去了。
刚送走，钱有福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外面又送了两个作弊的进来。
一个是满脸不在乎，一个则蔫蔫的，好似天塌了一样。
钱有福也不管两人能不能听的进去，都本着一个老师教书育人的想法，跟两人说了几句推心置腹劝导的话然后把人送走了。
只是能不能听的进去，就因人而异了。
“刚刚那两个，估计大人一番好意怕是白费了。”那两个一看就压根没往心里去。
钱有福摇头，管他呢，反正该做的他都做了，他问心无愧。
“是不是到时间了？”
钱有福话音刚落，‘铛铛铛’的考试结束敲击声就响了起来，考场里所有人，不管是做完的没做完的，都被要求放下了笔。
然后很快，收上来的卷子就交到了专门的人手里开始批改。
国子监几百个学生，也就是几百份卷子，流水作业改起来其实很快。
几场全部考完，只用了多一天的时间，所有的卷子就都改完了。
统计出来的成绩，“比我们之前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钱有福他们一开始都以为，那两三百人能留下两三成就不错了，没想到最后考出来，一半都合格了。
“所以说，什么学不好，这不都学的挺好的嘛？！就是惯的。”
这个钱有福也同意，“行了，赶紧把成绩贴出去吧。”
京城里一堆人等结果都等的快急死了，钱有福也想着早点把成绩公布出去，早了。
“大人，不用等大理寺那边的人吗？”
经历了钱有福之前被报复的事情，他们是真的有点怕啊，怕那些被退学的学生、家长闹，大理寺的人不在，他们还真没有多少安全感。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有点出乎大家意料。
成绩出来之后，虽然很多人脸色瞧着很难看，可那些因为成绩不合格，因为作弊被退学的人，并没有几个人出来闹事。
钱有福一开始是以为这些人怕丢人，过了段时间，国子监这边新一批招生都已经开始了，钱有福才从几个送孩子来考试的同僚口中得知，原来是有人把钱有福那天跟几个作弊考生说的那些话给传出去了。
“大家知道后都觉得，大人您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如果大人做到这一步他们还要来闹，那丢人的也是他们自己。”
第238章
“大人, 这是新生报名名单。”
“这么多？！”
国子监学风改变，大家都预料到了想要进国子监的人会有很多，可是报名真正开始之后, 这些家长的热情还是把大家深深震撼到了。招生的消息刚放出去还不到三天，来报名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两百了。
“剩下几天, 估计还会有人来报名。最终名单, 我估计得有将近三百。”
“我觉得不止，咱们总共给了十天报名时间，这才过去三天, 我瞧着还有好些人在犹豫呢。”
钱有福手指敲着桌子点头。
“大人，考题现在要指定哪位大人出吗？”
钱有福摇头, 刚想说出题的事他自己来，想想这样有大包大揽的嫌疑, 就及时改成了，“这事我会安排。”
正好, 他也进国子监半年多了，也该找这些下属单独聊聊天了, 顺便把这事安排下去。
这么想着, 钱有福也这么做了，当天就开始挨个找人沟通。然后沟通的时候，顺手就把事情给安排下去了。
不过钱有福并不是指定特定几个人, 而是不偏不倚，每个人都给派了活。只是最后到底用谁出的题，用几题那就由他说了算了。
这样既避免了他大包大揽的嫌疑, 也有效规避了部分泄题的风险, 出题这个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当然，这种方式不能说多完美或者完全避免作弊风险, 但对国子监来说其实也够了。毕竟能来考国子监的本身就非富即贵，不是一般人。
*
“大人，这是这几天所有的报名名单。”
几天时间转眼过去，招生报名昨天截止，今天就全部统计完，送到了钱有福这边，厚厚一沓。
“数了吗？总共多少人？”
“总共三百六十五人。”
钱有福惊讶，“这么多人？！京城里符合条件的不会是都来报名了吧？”
“大部分都来报名了，听说京城几个书院都有不少人来报名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教授激动的道。他们在国子监呆的年头久了，呆的时间最长的都呆了有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国子监有这么风光的时候，实在高兴的很。
钱有福也很高兴，“这也算是这些学生对我们国子监这半年改革成果的肯定啊。”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继续兴奋的讨论，后天的招生考试怎么安排。
“之前我还想着反正来考的人不多，我们随便考考，刷点人就行了。现在这么多人报名，按照我们本来预计的招生人数，刷掉的估计得有八成，这一下子刷掉这么多，也不知道那些学生会不会闹？”
钱有福摇头，“只要我们招生过程，保证公正公平，就不会。”国子监又不是他们上辈子考大学，只能考一回，国子监这边是只要你年纪合适身份合适，你就能一直考，只要你愿意努力愿意坚持，总有考上的时候。
事实也确如钱有福所想。
在国子监公开了录取率只有两成时，大家虽然很是不敢置信，却并没有闹。
后面等考完结果出来，看到贴出来的被录取的学生的试卷，大家接受的也都很快。
京城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刮起了国子监热。
那些这次招考没能考上的考生，他们招生这边才结束，那边就已经有人开始问下一次国子监招生是什么时候了。
从皇上手里赏赐出去的那二十来个国子监读书名额也被无数人追捧。
甚至有的皇亲国戚，为了自家孩子能进国子监仗着身份跑到出宫避暑的弘治帝跟前去问弘治帝，今年国子监冬考能不能加一点名额？
然后刚刚带着家人到庄子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钱有福就被皇上一个宣召叫到了皇上他们避暑的皇庄。
“臣给皇上、王爷请安。”
钱有福到的时候，皇上跟九王爷正在水榭里下棋。
“爱卿平身吧，来来来，来看看朕这盘棋。”
弘治帝见钱有福进来，笑着朝钱有福招手。
“是”钱有福躬身行礼结束，起身走到皇上这边，观看棋盘上的棋局。
弘治帝捋着胡子轻笑，“如何？”
钱有福看了会儿，脑袋里算了算笑，“王爷好像要输了。”
“是吧？我说他要输了，他还跟我犟。”
九王爷:“下棋就是图个乐子，谁像你们下个棋还费那么多脑子算来算去的啊？也太累了。”
“累啥累？这就是下围棋的乐趣。你看看，谁下棋不是深思熟虑？也就你想怎么下怎么下，一点章法没有。去去去，边去，让你岳丈跟我下。跟你下个棋
，一点趣儿都没有。”弘治帝嫌弃撵人。
九王爷则麻溜起来让位置，“行，那你们下，我去给安安收拾东西去。”说着也不等钱有福他们说什么，直接跑了。
钱有福好奇，“收拾什么东西？”
“昨天他们叔侄几个没事跑上山打的猎物。本来昨天他就想给安安送回京去的，我说你们今天来庄子上，那臭小子才忍到了现在。”
钱有福闻言笑笑，“臣替臣女多谢王爷惦记了。”
弘治帝知道钱有福对老九这个抢了他闺女的臭小子有点牙酸，看好戏的笑笑，轻咳两声一边落子一边跟钱有福说起了正事，“国子监这次夏考还有这次招生，你都做的不错。”
只半年就顺利扭转了国子监在众臣心中的地位，实在难得。
钱有福摇头，郑重道，“这事，臣不敢居功，之前出事若是没有陛下立场鲜明的坚定支持，臣这会儿恐怕已经灰溜溜的离开国子监了。”说不定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在国子监这事上，他看的分明，他其实也不过就是给出了一个超前的改革方案罢了。这事情能办成，归根结底还是弘治帝的功劳。
第239章
“这满朝堂, 也就你最谦虚不居功。”换个人，做出这样大的事，早就跑到他跟前表功来了。
弘治帝捋着胡子, 瞄了眼棋盘，在钱有福落下一子之后, 轻飘飘的在旁边跟了一子。
钱有福：“陛下, 您确定要下这？”
弘治帝要是下这里，他可就赢了。
“嗯？”弘治帝看看棋盘，“都说说话误事, 还真是。算了算了，错了就错了吧。让你赢一盘。”弘治帝也不是那输不起的人, 当即摆手。
钱有福轻笑，“那臣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欢快落下一子, 将弘治帝的黑子吃掉定下胜局。
“你这棋艺，相比之前进步不小啊, 又找谁偷师去了？”
“那倒没有”钱有福轻笑，“就是前两天跟师父下棋, 正好遇到跟这差不多的情况。”当时他是输的那一个, 现在他成了赢的那一个而已。
钱有福师父？哦，礼部尚书黄大人，不过, 最近礼部不是应该正在为太子九月大婚忙的昏天黑地吗？黄大人竟然还有功夫跟徒弟下棋？弘治帝挑挑眉，却也没说什么。思路很快转到了太子这边。
“太子九月大婚，你这个老师就没啥说的？”
“？说啥？”钱有福没听懂, 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陛下是说给太子的新婚大礼？这个臣准备了啊。”
“准备了什么？”弘治帝是真的好奇。
“这太子殿下还没大婚，臣就告诉陛下, 不太好吧？”毕竟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现在说了就没新鲜感了，“陛下要不再等一段时间？”
“也成，不过你可别让朕失望。”
“那应该不会？”
弘治帝笑着点头，两人你来我往又结束了一盘棋，弘治帝才又开口，“九弟的王府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九月，等太子大婚，朕准备让九弟出宫建府。”？“王爷不是还在上书房上学吗？”出宫建府的话，上学的事怎么办？
能咋办？当然是不用上了。弘治帝白了钱有福一眼，“老九也不小了，也该自己领个差事养活自己了，难不成还想让朕一直养着他？”
他自个儿子都不想养，想扔出去呢，“你说下次子庭再出海，我让老二跟着怎么样？”
老二？哪个老二？二皇子？钱有福闻言震惊的棋子都忘记落了，“您认真的？二皇子可还小呢。”再说，二皇子之前可是连京城都没怎么出去过，这一上来直接出海，您是真不怕二皇子水土不服挂了吗？
“那就再等等吧。”弘治帝捋着胡子沉吟，却并未松口不把二皇子送出去，看来是真的动了送二皇子出海的念头。
钱有福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了，不管好坏，也都不是他一个做臣子的能管的。
弘治帝跟他说这事，也不是真的来咨询他意见，他要是太把自己当回事，那就纯粹是自取其辱了。
对自己位置门清的钱有福接下来对这个问题大都三缄其口，弘治帝也知道钱有福不好说，自说自话几句之后，又让钱有福陪他下了两盘棋，又问了问钱有福接下来国子监是个什么章程，就赏了钱有福一堆东西把钱有福打发了。
“夫子？”
钱有福从水榭出来，刚拐上旁边小路，准备就从这边一直往前走出皇庄回去，迎面就跟太子撞了个正着。
“殿下”看到太子，钱有福还离着些距离便站定拱手给太子行礼。
太子原本正在跟未来大舅子小洪大人说话，听到钱有福声音，忙快走几步过来把人扶起来，“我说九叔怎么着急忙慌去收拾昨天打回来的猎物呢，原来是夫子来了。夫子来了怎么也不让人跟我说一声？”，看到钱有福身后跟着的端着东西的宫人，太子轻笑，“也就夫子能从父皇那得这么多好东西了，前两天我在父皇那看中了一块墨，父皇都舍不得给我。”
钱有福起身后看了眼太子身后跟着的小洪大人，彼此对视一眼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才转过来抽了抽嘴角跟太子道，“您说陛下桌子上那块御墨？那块陛下也舍不得给臣。”所以太子倒也不用到他这来诉委屈。
“哈哈……”太子朗声大笑，笑完扶着钱有福的手，已经无意识换成了小时候拽着钱有福袖子撒娇的模样。
钱有福、太子包括太子身边几个亲近的宫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两人这么相处，因此根本没在意，也就不知道这一幕看在小洪大人眼里是多大的冲击。
回去，跟他祖父、他爹、妹妹几个说起这事小洪大人都还有些恍惚。
其他人就更不敢相信了，“钱祭酒不是只在翰林院的时候教了太子三年吗？他们的感情这么深的吗？”
之前虽然外面也有这种传言，可洪家人跟很多人一样都以为这几年水分比较大，毕竟钱有福明面上只教了太子短短三年，才三年，还不是唯一的夫子，能有多少感情呢？先皇那位太傅还教了先皇十多年呢，先皇当年还不是说贬就把人贬了，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洪祖父捋着胡子蹙眉，“这么看来，外面传的那些太子、九王爷、二皇子跟钱祭酒私交甚好都是真的！”
小洪大人狂点头，“肯定是真的，看两人相处，太子殿下跟钱祭酒的关系恐怕比传言还要更亲密一点。太子殿下那情态像是在跟钱祭酒撒娇”这关系但凡差一点也不能有这么一出。“而且儿子瞧着，旁边宫人都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想来太子殿下跟钱祭酒，撒，撒娇，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这，洪父闻言，下意识开始在书房来回踱步，心里思量着这事该如何应对。
反倒即将作为太子妃进宫的洪月娥没有想那么多，“亲近就亲近呗，我们家跟钱家又没仇，后面跟钱家相处的时候注意一下不就好了？”
反正本来钱家姑娘跟九王爷就有婚约，太子殿下又跟九王爷关系匪浅，她嫁进东宫之后待钱家本就有些地方需要注意的。现在也不过是把钱家在太子心里的重量级再往上提几级而已。她不明白祖父、父亲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事。
他们更应该紧张的不应该是在她之后就会嫁进东宫的另外两人或者二皇子妃的母家吗？
洪祖父、洪父、洪小大人: ……好像是这么回事？祖孙三代尴尬，气氛沉默了半晌，小洪大人才努力挽尊道，“那不是那个什么，这种情况，钱家很可能会送女儿进宫，进而威胁到你的地位嘛！”
洪月娥幽幽看了眼她大哥，“可是如果我没记错，钱家好像并没有其他的女儿吧？”不是没有适龄的，是压根能进宫的女儿都没有。钱家就两房钱祭酒就一个女儿，已经跟九王爷定了亲，不可能进宫；钱祭酒的大哥钱郎中三个儿子无女。哪来的女儿往东宫里送？
小洪大人当即哑口无言。
一家人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由洪家祖父开口，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不过太子对钱家很看重，他们是彻底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钱家那边就发现，洪家人在对待他们家人时客气、热情了很多。
钱有福跟秦慕歌几口子在庄子上避暑，每天吃吃喝喝的没感觉。
钱有福两口子在家却是感受到了，尤其陆氏，好不容易出去参加一场荷花宴，被洪夫人揪着拐弯抹角的问了一堆他们家几个哥儿的事儿。
“一开始问顺哥儿，我说顺哥儿已经定亲了，她又开始问平哥儿，问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要不改天我跟娘去庙里上个香，请庙里的大师算算，然后就说咱们平哥儿不宜早婚吧？”
平哥儿？钱有福之前跟他说的，周元有意跟他家做亲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钱有德轻咳一声笑着道，“要不直接干脆给平哥儿定个媳妇？”
“现在定？是不是早了点？”虽说这个时代，平哥儿这个岁数定亲的其实不少，可陆氏心里还是觉得孩子有点太小了。不过多年夫妻了，陆氏也知道钱有德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所以，陆氏停下手上拆头发的动作，转头看向钱有德，“你心里有人选了？”
钱有德点头，“有点想法。平哥儿是次子，性子又憨直，我想给他在亲近的人家挑，挑个知根知底的。”
知根知底的？陆氏把跟自家亲近的几家在心里过了一遍，再筛掉身份上不匹配的，最合适的，“囡囡？”
钱有德点头
，“我有这个意思，你觉得怎么样？”
“囡囡这孩子确实不错。”周元媳妇教的好，秀气知礼，识文断字，性子也大方，身份上般配，家里兄弟还上进。
陆氏越想越觉得好，就是囡囡还小，他们这会儿去提，周家能同意吗？
“周家其实也有这个意思。”钱有德轻笑，“这事就是周元先让阿福问我的。”
“我说你怎么突然有这个心思呢？”陆氏轻拍了钱有德两下，“不过这确实是门不错的亲事，你让阿福怎么回的？要不我明天去周家一趟？跟周家嫂子好好说说这事？”
若是能成，对他们两家都好啊。
“还没回，你明天去跟周家嫂子说吧，把平哥儿也带上，也让他未来岳丈岳母看看那憨小子，等明年臭小子进国子监了，也能让他岳丈好好照顾照顾。”
说到进国子监，陆氏拢了拢拆完的头发，凑过来到钱有德跟前有些忧心的道，“平哥儿像他两个舅舅，读书上不出彩，你说，明年要是进不了国子监怎么办？”
现在国子监经过阿福改革，可不像以前，只要是官宦子弟基本上想进就能进。“周家那孩子书读的多好啊，你跟阿福可夸了不止一回，今年去考试也就才考了二十多名，差点没进去，就咱们家平哥儿那书读的那样，能进的去吗？”陆氏是真忧心。
“尽量考吧，能进当然最好，实在进不去的话……”钱有德顿了顿道，“我想送平哥儿回淮安府念书。”
顺哥儿秀才试已经考完了，接下来要准备乡试，要成亲，不可能一直在青山镇呆着，替他们给爷奶尽孝。
爷奶年纪又大了，从今年三月份，青山镇那边来信，说他爷又病了一场，他爹就三五不时提起要回青山镇的事。
如果他爹执意回去，他娘肯定要跟着，他跟阿福两个都有公务在身，又不能陪着他们留在青山镇，只能孙辈来。平哥儿现在是回去的最好人选。
第240章
送平哥儿回淮安府？
陆氏手下动作一顿, 下意识就想说‘不行’，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确如钱有德所言，如果公婆非要回去尽孝, 平哥儿确实是最合适陪老两口一起回去的人选。且这种事，也不止他们家, 京城里面其实很多人家都在干, 就比如秦家，他们家之前就送了秦慕歌的二哥回姑苏读书然后就近陪老人家。
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真要让平哥儿跟着公婆回去, 陆氏还是有些舍不得。
*
“要不，我陪爷奶回去吧？”
从城外庄子上回来没多久, 天气就凉了下来，钱长林觉得这天气出门正合适, 跟周氏商量着回青山镇。
可是只让他们自己回去，家里人是肯定不放心的, 毕竟那么远的路呢，这一路上又是马车又是船的, 没个正经晚辈跟着也不像话。
可家里钱有福、钱有德两个身上有正经差事, 根本请不到那么长的假，平哥儿又要进国子监读书。
安安想了想，便主动站出来, 表示自己可以陪爷奶回去。
“不行。”陆氏第一个反对，平哥儿跟着去她都不放心，安安更小, 还是个女孩子, 跟着去这不是添乱吗？
钱有福倒不这么认为，虽然这个时代交通确实不发达, 出行不易，可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安安出门身边肯定是要一群人跟着的。且为了安全记，到时候家里还会雇佣常年跑京城—淮安府这条线的镖师跟着，安全方面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钱有福并不反对安安这个想法，他唯一想确认的是:安安是不是真的想回去。
“想回去”安安眨巴着大眼睛重重点头，完了，怕钱有福他们不同意，安安还拉着钱有福的袖子撒娇，“爹娘，你们不是常说有机会要多出去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女儿再过几年就要嫁进王府了，到时候困于规矩，别说出京坐船去南边了，恐怕想在京城走走都不容易。你们就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让女儿去吧？好不好？”
虽然上一次爹娘带她回去的时候她还小，可她那会儿也已经记事了，安安还记得三爷爷抱着她去山上给她摘甜甜的果子，太奶奶给她做好吃的，太爷爷牵着她的手在村里遛弯，骄傲的给村子里的人炫耀，她这个重孙女多可爱多乖巧呢。
钱有福怜惜的揉揉闺女头发，转头跟他哥商量，“哥，要不这次就让安安跟爹娘回去吧？平哥儿留下。”
钱有福知道他哥有意让平哥儿陪老两口回去。
钱有德闻言端着茶碗并未直接应，而是转头征询平哥儿自己的意见，“平哥儿，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我想跟爷奶还有妹妹一起回青山镇。”他是哥哥理当跟着一起回去照顾爷奶跟妹妹，也替爹他们尽孝。
钱有德点头，不顾旁边陆氏欲言又止直接拍板，“那这事就这么定下，过些日子，平哥儿跟安安一起陪爹娘回去。我明天就让人去租船。阿福，镖局那边你人头熟，你让人去镖局那边问问，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人回淮安府。”
“好”钱有福点头，应下之后还不忘提醒他哥租船的时候租大一点。
“？”钱有德不解。要那么大干嘛，够用不就行了吗？
“你傻啊”陆氏用胳膊杵钱有德，“安安是乡君，又是陛下赐婚的未来九王妃。回去的话，之前宫里赐下的那几个嬷嬷肯定是要带上的。”
再加上家里要跟着回去的人，众人的行礼，以及雇的镖局那边的人，小一点的船还真装不下。
“行了，放心吧，我知道了。”
说好了回去的事，接下来就是老两口跟两个孩子离开前的准备。
老两口还好，就是跟关系亲近的说一声；平哥儿也还好，只是私塾那边要打声招呼，不过因为本来就是自家办的私塾，所以也费不了多少事，麻烦的是安安这边。
钱有福进宫把安安要陪着二老回青山镇这事跟皇上说了之后，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跟皇后娘娘说的，皇后娘娘又是怎么跟太妃说的，反正只第二天，太妃就传出话来让秦慕歌带安安进了一趟宫。
然后母女俩出来的时候，不仅带了一堆东西并两个大宫女出来，还把刚跟皇上一起从皇庄避暑回来的九王爷也给带出来了。
“你说啥？(九)王爷他也跟着去？”
秦慕歌点头，转头看了眼外面正凑一起说话的九王爷跟安安两人，无奈道，“这是太妃的意思，说是不想两个孩子分开太久，影响了感情。”
这她能说啥？不但不
能说，还得心存感激呢，毕竟两个孩子感情要是真的因为分开时间长了淡了，吃亏的是他们家安安而不是九王爷，而且“陛下那边也同意了。”
“可是，九王爷跟着出去，这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九王爷从小长到大就没怎么出过京，谁知道他会不会水土不服？这个时代可不比他上辈子，水土不服顶多拉个肚子不舒服，这个时代，水土不服那可是会死人的！
秦慕歌:“有太医跟着应该没太大事吧？”
太医？钱有福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以九王爷的身份，出远门带个太医在身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样风险也确实降低了很多。
钱有福心下略宽，可是想到九王爷跟着去，这一路，他们家安安几乎都要跟九王爷朝夕相处，心里又有点不痛快。
秦慕歌看出钱有福想法，捂嘴偷笑，“好了，放心吧，有爹娘跟嬷嬷她们看着，两个孩子顶多也就一起说说话，不会逾矩的。你啊，与其在这酸这个，不如赶紧去跟大哥说一声，让他再重新租个大船”之前说好的那条船，加了九王爷跟九王爷带的人之后，肯定又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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