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跪”
“爸爸, 你打我?”江蕙泪眼朦胧的回头震惊的看着江理全。
江蕙虽然是养女,可长这么大,江理全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甚至比很多父亲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别说打她, 就是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今天居然为了江语棠打她。
江理全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这样,可现在是江家的关键时刻,如果不能求得谢沉帮助, 江家就真的要完了, 而在这个时候,江蕙居然说漏了嘴,为了取信江语棠,他只能这么做了。
“谁让你胡乱说话, 是爸爸没教好,现在好好教你。”江理全把手背过身后, “语棠是你姐姐,你得学会尊敬她。”
“根本就不是这样,我……”江蕙愤怒的想改口, 凭什么啊, 她已经低头认错了, 爸爸居然还为了江语棠打她, 她明明就没有说谎!
“蕙蕙, 你闭嘴, 别乱说话。”曲曼一把扯住江蕙, 将她摁回沙发上, 虽然这个局面她也没想到,可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能再让江蕙毁了。
江蕙呆呆的坐着,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什么亲生女儿,什么养女,什么爸爸妈妈,真到了关键时刻,什么都不是!
她从前居然还几次三番在江语棠面前炫耀爸爸妈妈对她的爱护,真是可笑啊!
“行了,我没时间看你们演戏,你们要这么爱演,就全家投身娱乐圈好了,”江语棠冷冷地打断他们,“是真是假,也不能全听你们的,既然你们说当初我是被人贩子拐走,那我被拐走你们肯定报警了吧,把当年的报警记录拿出来,我就信你们。”
“棠棠说的是,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但相信警局会有存档,只要拿得出来,让棠棠满意了,一切好说。”谢沉怎么会没看见刚才江理全和曲曼夫妇两人僵硬的神色,看来江蕙不是胡言乱语,而是事实了。
谢沉一只手臂不动声色的撑到了江语棠身后,不轻不重的贴着她的脊背,像是要给她传递温暖,遇到这样的父母,搁谁身上都是倒了大霉。
这话让曲曼和江理全心里一沉,完美的伪装有了一丝裂缝,曲曼当即道:“语棠,妈妈真没骗你,你被人拐走后我和你爸爸到处找你,可是你也知道,二十多年前,我们还年轻,慌了神,对派出所又陌生,就没报警。”
江语棠嘴角扯了一抹讥嘲的弧度,“没报警记录也行,你们孩子被人拐走了,总会发动身边的人去找吧,丢孩子这么大的事,你们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肯定还记得吧,你把当初找过我的亲戚朋友带过来,我就信你们。”
夫妇两人的面色难看起来,江理全叹了口气,“语棠,我们其实不是西城人,老家太远了,而且很久没有回家,很多亲戚朋友都没联系了,我们现在联系,可江家也等不了了,你看,你们先帮江家度过难关,我马上找当初的朋友来作证。”
“别装了,”江语棠倏地站了起来,失望的看着他们,眼眶微红,“绞尽脑汁想出的理由也是这么的蹩脚,现在通信多发达,一个电话的事,你们是觉得我像傻子吗?”
“二十多年前,把不到一岁的我丢在荒山野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二十多年后,还要编造谎言来利用我,你们当初怎么不打掉我算了,为什么要生下我!”江语棠明明说好别生气的,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往下掉,越想越难受。
不要她可以啊,能不能把她丢到人多点的地方,医院,福利院,甚至大街上,为什么要丢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因为那样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罪孽,只要江语棠死了,他们就可以当没有做过这件事。
他们不仅仅没有把江语棠当成女儿看待,甚至没有当成人看待。
谢沉站了起来,伸手揽住江语棠摇摇欲坠的身躯,温柔安抚,“别生气,不值得。”
转头谢沉看着江家人的视线已变得戾气横生,冷冰冰的语调,“江总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妹妹,从小体弱多病,谢家倾尽心血养大了她,我们这样的人,实在无法理解江总丢弃女儿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谢某更不可能与你们为伍,请你们现在离开我家。”
江理全和曲曼张口结舌,两人都慌了,如果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就别想再见到谢沉和江语棠了。
“语棠,语棠,你听妈妈解释,”曲曼不想放弃,她当了这么多年的阔太太,不想临老了失去一切,“当初我和你爸爸才结婚,还没有能力养育孩子,我们那个时候家里特别穷,养不起孩子,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要不然谁会忍心不要自己的孩子。”
江理全也知道看这个情况,只有说动了江语棠,谢沉才能帮他们,“是啊,我们家徒四壁,爸爸妈妈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爸妈是有错,可你看在我们生了你的份上,我们血脉相连的份上,帮帮家里这一次好吗?爸爸给你跪下了。”
说着江理全就屈着双膝跪在了地毯上,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江总,什么时候低过这样的头,弯过这样的腰,还是跪自己的女儿。
江蕙看着这一幕呆住了,爸爸居然给江语棠下跪!
在江理全跪下的瞬间,谢沉上前一步,把江语棠护在身后,受了江理全这一跪,“江总,打感情牌就没意思了,更何况你们和棠棠也没感情可言,如果你们不走,谢某只好喊保安了,到时候把你们扔出去,别怪谢某无情。”
江理全给江语棠下跪,这是要折江语棠的寿啊,想逼江语棠妥协,别说这件事本就是他们谋划,就算不是,谢沉也不可能出手帮忙。
江语棠这么多年的风雨,全拜他们所赐,有什么资格要求江语棠帮忙。
“语棠,你真的不帮帮爸爸妈妈吗?你也姓江啊。”曲曼泪流满面的看着江语棠,眼神哀求,仿佛一位被女儿伤到的母亲。
可“母亲”这个词,对于江语棠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江语棠撇过脸,扯了扯谢沉的衣摆,嗓音带着满满的疲惫,“喊保安吧,我不想看见他们了。”
这话一出,江理全和曲曼的声音突然中断,就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脖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江语棠居然如此绝情,亲生父母都给她跪下了,她还不肯松口。
谢沉听见这句话却如释重负,他却确实不想再听他们毫无力度的狡辩,拿过手机通知了保安。
之后客厅内安静了几秒钟,江理全猛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江语棠,“狼心狗肺,不忠不孝的东西,早知道一生下你就掐死算了!”
恼羞成怒的江理全,一改刚才的慈父模样,语气凶狠恶毒,“江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以为江家倒了,你就能得到好处吗?你给我等着!”
在得知自己卑躬屈膝也不能得到帮助后,他干脆肆无忌惮起来,恶狠狠的骂了几句,扯着还想说点什么的曲曼离开,总不能真被保安赶出去。
一边往外走还在破口大骂,极尽侮辱之词,仿佛是想挽回刚才在江语棠面前下跪丢失的面子。
有些话说的太难听,谢沉剑眉紧紧地蹙起,眼底闪烁着冷戾的光芒,想上前制止。
江语棠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微凉与滚烫相贴,谢沉回眸看她,江语棠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
时至如今,已经没什么能让江语棠伤心的了,断个干净也好。
很快江家人离开,谢沉捏了捏江语棠的手,随后松开,打电话给阿姨来打扫卫生,顺便联系了门卫,盯着江家人离开,并且以后都不再放他们进来。
阿姨来打扫卫生的时候,谢沉回头,江语棠已经不在客厅。
谢沉推开主卧门,看见江语棠站在落地窗前,斜斜照射下来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令人看起来有些虚幻。
他反手关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从身后搂着江语棠,把娇小的女孩纳入他温暖宽厚的怀抱,“别想了,以后就当从没认识他们。”
江语棠侧过身,柔顺的依偎进谢沉的怀抱,想寻一个可以避风的港口,她吸了吸鼻尖,“或许不在江家长大也是好事。”
看今天他们对江蕙的样子,如果她在江家长大,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等江家遇到困难,也一样会把她当货物一样送出去。
谢沉的大掌覆在江语棠的后脑勺揉了揉,“嗯,他们不配做你的父母,奶奶比他们好得多。”
看江蕙就知道江理全夫妇根本就不会教养孩子,如果江语棠在江家长大,八成也是会被教歪的。
窗外的太阳一点点升起,斜斜的阳光也一点点退出落地窗,带走了一丝温暖,不过靠在谢沉怀里,江语棠已经感受不到冷了。
她仰头看着谢沉,满眼柔情,“谢谢。”
既谢他帮她出气,也谢他此时此刻陪在她身边。
江语棠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挺坚强的人,可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好像为数不多的几次脆弱,都被谢沉撞见了。
谢沉狭长的眸子微眯,垂眸与她对视,不过三秒,忽然低头,想亲她的眼睛。
谁知江语棠竟然主动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颈,将柔软的红唇奉上。
谢沉勾了勾嘴角,单手钳着她的腰肢,转亲为吻,撬开齿关,碾转亲昵,水迹微漾。
两人在落地窗前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推开时,谢沉戏谑道:“这算是奖励吗?”
江语棠摇头,“不算。”
如果她愿意用身体来换取利益,那她在娱乐圈绝不可能籍籍无名,和谢沉的一切,只因她愿意。
谢沉挑了挑眉梢,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唇瓣,“你也挺会哄人。”
幸好他是被哄的对象,否则他一定会发疯的嫉妒。
江语棠莞尔,眼眶还有些红,但眼中已经没了伤心的意味,“我也不是谁都哄。”
这话极度的取悦了谢沉,低头用齿尖轻咬了她的唇畔一下,心里悬着的石头,好像不知不觉落了地。
就算是石头,也有焐热的这一天,不是吗?
一股像被蚂蚁咬了口的微痒感觉从江语棠嘴唇上蔓延开,她推了推谢沉,“别咬出血。”
“不敢,”谢沉低笑了下,“这几天你别出门了,我怕江家人狗急跳墙,医院那边我安排了保镖,程文浩待在医院守着就行。”
奶奶住的VIP病房,本身安保条件就好,又有保镖,问题不大,江语棠在家也安全,只是出门之后就不太好保障了,毕竟外面到处都是人。
“你呢?”江语棠抬头看他,“你还要上班。”
谢沉一哂,胸有成竹道:“江家要是敢动我,那我还有点佩服他们。”
谢沉从出生起,身边就有训练有素的保镖跟着,借江家几个胆子也不敢动手。
江语棠心想也是,遂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边江家一行人离开小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可一回到江家别墅,江理全就一脚踹翻了茶几,上等的瓷器茶杯碎了一地,七零八落。
江理全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跪下来求人,还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却没用,白跪了,这让他怎么不气恼。
曲曼坐在沙发上,“我看他们的样子,恐怕这件事和谢家脱不开关系,蕙蕙,你什么时候把那件事透露给江语棠的?”
江理全的眸子犀利的看过来,像是一把利剑,骇人的很。
江蕙吓的缩了缩脖子,小声的说:“我们家被举报的前一天。”
此话一出,江理全和曲曼脸色瞬间灰白,曲曼难以置信道:“难道是因为她知道了真相,所以才让谢沉出手对付我们?”
这个时间太巧合了。
“不、不会的,说不定江语棠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江蕙当然不肯承认这一切是因为她而起。
江理全看见江蕙气的又想动手,“你这个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看我不打死你!”
“诶,算了,”曲曼连忙去拦江理全,“打她有什么用,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每个人的情绪都高度紧张,头昏脑涨的,以致于忽视了江理全话语中的错漏,而江理全反应过来,吓了一身冷汗,瞬间冷静下来,狠狠地瞪了江蕙一眼,“给我滚上楼,别在我眼前晃,看见你就头疼!”
江蕙泪眼涟涟,不敢再待,生怕又被打,她所熟知的宠爱她的父母,早就变了一副面孔,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上楼回了房间,江蕙坐在化妆台前,刚才被打的那一巴掌,让整个脸颊都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比当初她打江语棠的那一巴掌重多了,镜子里的她眼神是泣血的怨恨。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江蕙看了一眼,想把吵闹的手机一把扔开,可看见手机屏幕上经纪人的名字,她还是深吸了口气,把电话接了起来。
“蕙蕙,江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平息,我这边要顶不住了。”经纪人的语气很急切。
“什么意思?”江蕙的嗓音沙哑的像是生了病。
经纪人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关心她,“这件事闹的是在太大了,现在公司面对着巨大的压力,我听人说,高层想要和你解约,如果再不能解决,恐怕你就得离开公司了。”
“为什么这么快?我家的事现在根本就是谣传,公司凭什么和我解约?”江蕙不明白,她现在这样还够不上劣迹艺人,毕竟官方还没有出通告,还没有定江家的死罪。
经纪人:“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听消息说顶多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还没结果,就和你解约。”
这件事情发酵了三天,民怨沸腾,因为贝乐童装抄袭的大多是国外的小众品牌,被那些品牌讨伐,以致于这件事都发酵到推特上去了,根本就不是江家能把控得了的结果。
经纪公司也很清楚,早做决断对公司也好,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江家这次是没救了,一直被江家捧着的江蕙也变成了烫手山芋,损失一个江蕙对经纪公司来说不痛不痒,可是如果烫手山芋不尽早扔出去,才会灼痛手心。
江蕙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目眦尽裂,墙倒众人推,以前江家捧着她,也给经纪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益,现在江家一出事,经纪公司就想摆脱她了。
挂断经纪人的电话之后,江蕙登陆微博大号,一瞬间,手机卡顿了几秒钟,随之而来的是她爆棚的私信和铺天盖地的@及其评论。
不用点进去看私信,都知道别人是怎么咒骂她的,短短两三天,她已经上了几十个热搜了,她现在热度直逼顶流,她要是发一条微博,必定第一时间冲上微博热搜第一。
这都拜江语棠所赐,如果不是江语棠,江家不会出事,她还是那个千金大小姐,她还是内娱最有潜力的小花,不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江蕙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死死的咬着牙关,几乎要将牙龈咬出血来。
她的评论区里污秽不堪,而江语棠的评论区却风平浪静,挑起这一切的人成功隐身了,凭什么!这不公平,江语棠也是江家的人,她也要被万人唾骂!
江蕙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编辑了一条微博发了出去。
第32章 “遗弃”
谢沉让江语棠暂时别出门, 她就想找点事做,现在情绪不好,看剧本怕看不进去, 她就想去做家务, 奈何家里被阿姨打扫的太干净了, 让她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扭头见天气不错, 她就想着把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晒一晒,反正找个事做。
她衣服不多,住进来后谢沉给她添了不少,衣柜已经从空空荡荡变成满满当当。
她把自己的衣服晒在了主卧外面的大露台上, 感受着炙热的阳光洒满身躯, 什么烦恼都会随之消散。
晒完自己的,她询问了谢沉的意见,把他的衣服也弄出来晒一晒,还有床单被套, 在老家的时候,每逢这么好的太阳, 隔几天就要晒晒被子,被阳光晒过的被子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睡着特别舒服。
“这么多不累吗?”谢沉从书房回到主卧, 整个房间都空了一半, 连浴室的毛巾都被挂出去晒太阳。
“这算什么, 我现在就想累点, 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江语棠从小做家务, 这点事只能算是小儿科, 她心甘情愿做的, 再多都可以, 不过要是被迫的,那什么也不会做。
谢沉笑着摇了摇头,“你要实在无聊,我带你去骑马,上次不是说好教你,家务活有家政,不用你忙。”
江语棠看了眼窗外晒着的东西,“改天吧,晒都晒出去了,走了万一下雨怎么办,我奶奶常说,晒了东西就不能离开,老天爷翻脸无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雨了。”
以前家里晒了稻谷,那是半步也不敢走,时不时就要抬头看看天。
她低头拉开衣柜下方的一个抽屉,瞧见一件肩头破了的球衣,拿了出来,“这是你的?破了怎么没扔掉。”
难得在谢沉的衣服里面看见破了的。
谢沉走了过来,屈膝半蹲,拿过球衣在手里掂了掂,“这是我读高中的时候一位体育老师送的,穿久了就破了,放在衣柜里没管过,那个老师已经过世,就放着吧。”
江语棠偏头看谢沉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流淌着看不懂的情绪,已经过世的老师送的球衣,应该挺珍贵的,“要不要我帮你缝一下?只是线崩断了,想缝好不难。”
“不用,下次我送去让人缝补吧,你别忙活了,坐下来喝口茶。”谢沉作势把球衣放回抽屉里,不想劳累她。
江语棠拦了一把,“这又不难,两分钟的事,我知道家里有针线。”
江语棠自认为自己除了在这些小事上帮上谢沉,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能多做几件小事也是好的。
她也是刚才晒东西的时候才发觉衣帽间有个柜子里放了很多缝补衣物的针线扣子等东西,不过应该就是摆设,没用过,针线都没穿好。
“你会穿针线不?”江语棠拿着针线盒坐到卧室的沙发上。
“没穿过,我试试,把线穿过针孔就可以吗?”谢沉摊开掌心。
江语棠把针线放在他手上,想起了过去的事,“小时候都是我来穿线,我奶奶给我缝补衣服。”
谢沉捻着那根细线,对着极其狭小的针孔,戳了好几次都没戳进去,叹气,“我不如你,穿不进去。”
“还是我来吧,你没做惯,”江语棠拿回针线,轻巧的就穿了进去,“熟能生巧,你还是去忙工作吧。”
谢沉没动,依旧坐着,垂眸看她穿针引线,一点点把崩开的球衣缝合好,完美无缺。
这一幕谢沉只在电视上看过,他所生活的世界里,衣服别说破了,在破之前就被淘汰了,更不可能把破衣服缝补好继续穿。
她才二十多,却已经上能赚钱,下能操持家务,简直让他没有什么用处,如果不是因为江家,恐怕他对于江语棠毫无意义。
江语棠已经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可以过的很好很好。
江家的确讨厌,但也有那一丝的好,就是把江语棠一手推向了他,要不然两人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有这么深的交集。
“好了,你看看。”江语棠把球衣还给他,收拾好针线放归原位,针这东西危险,不能乱放。
谢沉捧着缝补好的球衣,眉眼舒展,柔和下来,不管怎么样,到了他手里,就不能松手。
“时间不早了,”江语棠从衣帽间出来,进了卫生间洗手,“我去准备午饭,你想吃什么菜?”
“我和你一起,别总是做我喜欢吃的菜,多做点你自己喜欢吃的。”谢沉放下球衣,站了起来。
“我都可以啊。”江语棠擦干净手出来,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拿起一看,居然是经纪人的电话。
江语棠神色微变,觉得奇怪,这个时候经纪人打电话给她干嘛。
谢沉看她有电话进来,弯腰拿起球衣放回了衣帽间,再出来,江语棠坐在床上翻手机,刚才的笑容早就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谢沉挽着衬衫袖口走了过去。
“江蕙在网上曝光了我的身份,上热一了,”江语棠把手机屏幕递到谢沉面前,“你看看。”
谢沉接过手机看了眼,现在江家在风口浪尖,江蕙这两天都被人骂死了,娱乐圈明星薪酬太高,再沾上和钱有关的事,很容易就发酵起来。
刚才江家来闹了一通,什么都没得到,还丢尽了脸面,真是狗急跳墙了,江蕙破罐子破摔,直接在网上说江语棠是她姐姐,摆明了是想拖江语棠一起下水,现在江语棠的微博评论区都跟着挨骂了。
“她这是想报复我,也是在威胁你,”江语棠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淡,“我不肯帮江家,就干脆把我拉下水,你要是不想我被挨骂,说不定就出手帮他们了。”
谢沉翻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江蕙这招祸水东引干的不错,他现在确实很不满,这些评论一个都不想看见,不过他还是先询问江语棠的意思,“你想怎么处理?”
江语棠收回手机,也再去看评论,“她想拖我一起下水挨骂,那我就釜底抽薪好了。”
“我本来不想卷入这件事,不管是好还是坏,马上要进董导的戏,我也怕连累董导,可现在不卷入也不行了,直接起诉江家遗弃罪吧。”
谢沉握住她的手,“你想好了?”
起诉江家遗弃罪对于江语棠来说也有很大的伤害,就相当于自揭伤疤,把鲜血淋漓的过往诉诸于众,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八卦,以后只要江语棠还在娱乐圈一天,就有人议论她的身世,有些人会同情怜惜,可大多数人还是看热闹,尤其是等日后江语棠在娱乐圈的地位越来越高,黑粉一定会经常拿这件事戳她的心口。
江语棠深吸了口气,“没关系,反正我被议论的还少吗?从小我就被人说是野种,虽然有奶奶,可没有爸妈的小孩,连朋友都很难交得到,我本来没打算起诉他们的,因为不想再和他们有瓜葛,好的坏的都不想有,可江蕙拉我下水,我如果不撇干净,恐怕会拖累董导的新戏。”
“抱歉,”谢沉伸手揽着她,用下颌蹭了蹭她的眉心,“我应该早点认识你。”
如果第一次见面就展开交集,也许江语棠就不会遇到江家了,其后的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
江语棠哭笑不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好啦,我要去联系律师。”
“我来,写一份律师函不用多久,你等着。”谢沉松开她去找手机,联系律师。
和律师简单聊过之后才知道,江理全夫妇的行为不仅仅是遗弃罪,甚至构成故意伤害罪,因为他们把江语棠丢弃在人迹罕至的山区,而不是热闹的街市,如果不是那天奶奶恰好路过,江语棠应该会死在那。
不过江语棠还是决定起诉遗弃罪,这样更加直观,到时候具体能判成什么样再说。
一份律师函很快起草好,江语棠再登陆微博时,她的评论区就没这么热闹过,就算是前段时间为网剧宣传,都没这么多人,虽然都是辱骂。
她没管那些,直接发微博。
谢沉一点进去,正好刷新出来,“江语棠:我姓江,却不是江理全的江,而是养我长大的奶奶姓江,我不到一岁就被江理全与曲曼夫妇丢弃在荒山野岭,后被捡到我的奶奶养大,从始至终未享受过江家的荣华富贵,江家的那摊脏水也别往我身上泼,已联系律师,我们法庭见!”
配文是起诉遗弃罪的律师函,还有一些江语棠和奶奶在老家的照片,照片虽然很模糊了,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江语棠的影子,和身后与西城截然不同的风景。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么大的惊天逆转,一众网友都疯狂了。
“卧槽卧槽卧槽!什么鬼,江家那么有钱,居然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啊啊啊我吐了,江蕙好恶心啊,对不起漂亮姐姐,我刚才不该骂你,我立刻买你代言的品牌表示歉意!”
“不是吧,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虎毒不食子啊,不想养别生啊,生下来又遗弃,还丢荒山野岭,这是故意杀人吧!”
“我眼睛要瞎了,我之前居然对江蕙有好感,江蕙这明显就是故意拉人家下水啊,江蕙是养女吧,享受着本该属于亲生女儿的荣华富贵,现在江家出事,居然还诬陷从小被丢弃的亲女儿,太恶毒了!”
“贵圈好乱,本年度最恶毒的女人出现了@江蕙。”
“江家夫妇做致癌的劣质童装,丢弃亲生女儿,江家养女宣传致癌的劣质童装,诬陷无辜的亲生女儿,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好歹毒的一家子!”
……
因为江蕙的微博,江语棠本来就被挂在了热搜第一,再一澄清,不用谢沉运作,各路营销号都开始吃瓜搬运,分分钟上了热搜,五十个热搜,就有七八个牵扯到江家那摊子事,江家的热度再一次达到新高,本来讨论贝乐童装的更多,现在都在讨论“恶毒的一家三口”,热度直超顶流,可以直接出道了。
江理全和曲曼到底是上了年纪,对微博不怎么热衷,还是助理打电话来告知,原本才平息下的怒气,看见江蕙和江语棠的微博,血压直逼两百,江理全眼前一黑,头脑发晕,一头就要栽到地上。
曲曼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这到底是造什么孽啊,蕙蕙是嫌我们家死的还不够快吗!”
江理全捂住胀痛的心脏,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儿,蠢的他现在要被气死。
本来现在外界对江家童装的事口诛笔伐,两人再添一条遗弃罪,雪上加霜,就算童装的事能侥幸度过难关,可江家遗弃亲生女儿的事却不可能洗得清了,江语棠本来就是艺人,以后只要她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次,江家就会被众人唾骂一次,江家还有什么以后?
“没救了,没救了,江家没救了!”江理全气的直拍大腿。
“你先别急,”曲曼看江理全的样子,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
“我……我……”江理全胸口剧烈的起伏,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了江蕙费心筹谋半辈子,结果江蕙是这么报答他的。
贝乐童装是他半辈子的心血啊,全没了,全毁了,毁在他疼了二十年的女儿手里!
江理全忽然一把推开曲曼,转身飞快的上楼。
曲曼跌倒在地毯上,叫喊着,“老江,你别冲动!”
可江理全现在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冲上楼,连门也不敲了,狠狠地踹了几脚,把门给踹开了。
江蕙看着江语棠的微博,正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身后房门被踹开,吓的她尖叫一声站了起来,看见江理全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爸、爸,你……”
江理全气势汹汹,速度极快,什么都没说,上前就狠狠地给了江蕙一耳光,比之刚才在江语棠面前打的还要重很多,一巴掌把江蕙掀翻在地。
江蕙的耳朵瞬间失去了听觉,牙齿都被打的松动了,疼的她吐出一口血沫在地上,大脑嗡嗡的响,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飞。
“你这个蠢货!蠢材!谁让你私自发微博,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公司,居然一朝毁在你的手上!”江理全目眦尽裂,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俯身看江蕙,仿佛在看最大的仇人。
“爸,我没……不是……”江蕙何曾见过这样的江理全,根本就不是她的爸爸,这是地狱的魔鬼,她双手撑地拼命往后挪,生怕江理全打死她。
她也没有想到江语棠真的会这么无情,居然起诉自己的亲生父母。
“你还狡辩,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养了你!”江理全头发根根竖起,脸上涨的通红,额头青筋迭起,咬牙切齿,想起这么多年对江蕙的疼爱,却是一步步的把江家推入深渊,江理全一股气血涌上脑子,操起桌上的玻璃花瓶就往江蕙头上砸去。
“啊——”曲曼这时正好追了上来,看见这一幕心脏骤停。
江蕙瞳孔放大,已经挪到墙角,躲无可躲,下意识抬手想挡住脸,可是下一秒,手臂上,脸颊上还是闪过玻璃片,随之刺痛感遍布全身。
不过须臾,江蕙的皮肤像是破了的水球,掀开一道道口子,血珠争先恐后的往外冒,顷刻染红了她穿着的白色裙子。
而江理全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珠外突,身体僵硬的往后倒下。
“老江——”吓傻了的曲曼只来得及扶住江理全往后摔的脑袋,“老江,陈姐、陈姐,快打120!”
曲曼发了疯似的喊佣人,佣人脚步匆匆的跑了上来,结结巴巴的说:“太、太太太,楼下来了一辆警车!”
第33章 “理由”
发完微博, 江语棠把手机一扔,“做饭去,洗涤一下灵魂。”
这些腌臜事多看一眼都嫌脏, 江语棠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去找亲生父母, 妄图得到亲生父母的照拂, 结果就像是一道巨雷砸下来, 要了她半条命。
这也更让她明白,亲生父母都靠不住,别人就更靠不住了,凡事得靠自己。
江语棠把大蒜扔给谢沉, “剥一下。”
……当然, 剥大蒜这样的事,还是可以稍微的依靠一下谢沉,谢沉可比江理全夫妇可靠得多。
谢沉那双“不沾阳春水”,骨节分明的漂亮大手接过蒜头, 比起第一次,颇有技巧的开始剥。
遇到江语棠之后, 不仅仅这个家有了烟火气息,连谢沉这个人都染上了烟火气,谁敢相信, 从前的高岭之花, 如今屈膝蹲在垃圾桶旁剥大蒜呢?
偏偏他还做的心甘情愿, 甚至想要江语棠多拨点事给他做, 这些琐碎的小事, 似乎比十几个亿的项目更加有趣。
“咚咚咚……”菜刀整齐划一的切过, 将一根胡萝卜切成薄厚均匀的胡萝卜片。
两人没交谈, 各自做自己的, 厨房内安静的只剩下切菜、洗菜的声音。
可安静却不寂寥,哪怕不说话,也不显得孤单与冷清。
谢沉洗干净辣椒,放在案板上,偏头看着江语棠切菜,她的刀工很好,速度也快,他时常怕她会切到手,但幸好这么久以来并没有。
等她切完菜,谢沉才开口说话,“以前切菜切到过手吗?”
江语棠一脸“你猜呢”的表情,“怎么可能没有,哪个会做饭的人没有切过手啊,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一开始切菜切的特别慢,都还切到过手。”
“让我试试吧。”谢沉拿过她放下的刀。
“别,”江语棠连忙拦住,“你要是切到手,耽误工作就是我的罪过了。”
谢沉苦笑了声,“没有这么严重,我又不傻,不会切到。”
“算了算了,你又不用学做饭,还是别碰了。”江语棠把刀洗干净放了起来,转身打开电磁炉准备炒菜,没注意到谢沉幽深眉眼翻涌着的情绪。
“和你结婚不是让你来当保姆的,不能什么都你做。”谢沉搭在流理台上的手指无声收拢。
“谁家有这么轻松的保姆啊?”江语棠吃惊的看着谢沉,“只是做饭,连碗都不用洗,而且做饭还是我喜欢的事,你想太多了。”
保姆要做的可多了,她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地步,除了做过几顿饭,什么都没干过,家里的家务活都是阿姨做的。
更重要的是,谢沉真的帮了她太多太多了,她就算给谢沉做一辈子的饭也还不清,万幸谢沉还喜欢吃她做的饭,要是不喜欢,她都不知道从哪偿还谢沉。
“滋啦——”江语棠烧红油锅,倒下青菜。
谢沉看着她熟练的翻炒青菜,薄唇抿直,是他想太多,还是她想太少呢?
她想什么,他又怎么能想不到,这条路还远着呢。
“嗡嗡嗡……”谢沉的手机响了,他走出厨房去接电话。
一个短短的电话,再进来,江语棠的青菜出锅了。
谢沉:“江理全和江蕙送医院了。”
江语棠把青菜装盘,头也不抬的问了句,“为什么?”
谢沉端起那碟子青菜,“江蕙看样子是被打的,江理全应该是被气的。”
“这样,那千万别气死了,”江语棠语气随意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气死了可就太便宜他了。”
“应该死不了,”谢沉勾了勾唇,“死对于他来说确实是解脱。”
“江蕙是被江理全打的吗?”江语棠放油准备炒第二个菜。
谢沉把青菜端了出去,“应该吧,反正从江家直接抬上了120,据说一头的血,可能要毁容了。”
闻言江语棠炒菜的手顿了下,不过很快调整好,也没说什么。
直到炒好几个菜,两人坐下来吃饭,江语棠喝了一口冬瓜汤,才说:“想起过去,觉得挺讽刺的。”
“我第一次见到江蕙是在江家别墅,我看见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吃晚饭,那时我以为江蕙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后来知道她是养女,我在心里想过,为什么他们更喜欢养女,后面我又自我安慰,告诉自己是因为他们相处的久了,有感情正常。”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相处,我曾经是有那么一点羡慕的,也只限于羡慕,之后就没打算放在心上了,反正是陌生人。”
“可江蕙对我从一开始就有很深的敌意,好像我的出现让她十分忌惮,可我既没有回江家抢她的财产,也没有抢她的宠爱,我挺不理解。”
谢沉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江蕙自卑。”
“自卑?她也需要自卑吗?”江语棠觉得好笑,“我才更应该自卑吧,从小无父无母,跟着奶奶相依为命,以前看着同学朋友一家和睦,我都自卑极了。”
“她当然自卑,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她虽然在江家长大,却只是养女,什么都是依靠江家而来的,一离开江家,她什么都不是,一看见你这个正牌千金,就会怕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去荣华富贵,”谢沉狭长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江语棠,“倒是你什么都是自己双手挣来了的,完全不用依靠江家,你无需自卑,该骄傲才是,没有江家,你也长大了,有独立自主的能力,可以给奶奶优渥的生活。”
“也还不够,”江语棠摇了摇头,“我还远着呢,得继续努力。”
“你可以继续努力,可江蕙离开江家恐怕走不远了,你比她优秀得多。”谢沉从不掩饰他对江语棠的欣赏,如果没有遇到江家和他,江语棠也能过的很好很好。
江语棠笑了,“你对我的滤镜太重了,十八层滤镜。”
“嗯,只对你有滤镜。”谢沉眉眼柔和了下来。
江语棠垂眸一笑,“你这话要是被你妹妹听见还得了。”
“我对她的滤镜早就破了,”谢沉头疼的摇了摇头,“辅导她高考,简直去掉我半条命,比我考博士还难,哪来的滤镜。”
江语棠:“你之前是说过,不过现在她改变了嘛,滤镜可以修补一下。”
谢沉低头喝汤,“不用修补,已经有了对她有滤镜的人,用不着我了。”
江语棠知道他在说谁,谢茵有了自己的家庭,夫妻恩爱,和他们这样名不副实的夫妻不同。
只是这样的话题再聊下去,似乎就有些收不住了。
正好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她捞起手机,是程文浩的电话。
“姐,市监局的结果出来了,贝乐童装联苯胺真的严重超标!我们成功了!”隔着手机屏幕,都能听出程文浩的语气有多兴奋。
江语棠惊喜的看向谢沉,谢沉去拿手机,点开微博一看,果然是出了公告,他把手机递到江语棠面前,“恭喜,板上钉钉。”
江语棠灿烂一笑,眼中泛着点点水光,“谢谢。”
这么艰难的一件事,在谢沉的帮助下,终于成功了。
江家,再没有以后了,再也不能控制威胁她了,她自由了。
市监局检测公告一出,网上彻底炸开了锅,之前还在观望的人也放开手脚开骂,不用再担心冤枉了江家。
而江理全更没有想到,在他昏迷之后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警察,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手机,他和曲曼就被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带去配合调查了。
除了他和曲曼,还有不少贝乐童装涉及了这件事的高层,都被带走接受调查。
按照法律,江家涉及“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而且销售金额巨大,他们夫妻二人,面临的将是无期徒刑。
至于贝乐童装,只剩下破产清算这一条路可走了。
江蕙嘛,在市监局公告出来的当天,经纪公司就和她解约了,代言方纷纷出公告表示已和江蕙结束合作,急于把这块烫手山芋丢掉。
大厦倾颓,繁华落幕,不过短短几天的事。
江语棠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之后的事,就和她无关了,商场上的风云,就由谢沉去处理,谢沉说这次事件他获利不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不懂,还不是随谢沉怎么说,很可能是他为了让她好受而瞎编的。
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远没有这么快结束,因为调查江理全夫妇,居然牵扯出了江理全的情妇,还不止一个,但其中一个身份特殊,居然是江蕙的亲生母亲,江蕙并非养女,而是江理全的私生女。
江语棠听见这个消息后愣了很久很久,愕然的看着谢沉,“你确定没有听错吗?”
她信江理全有情妇,自从进入娱乐圈之后,她就见过太多这样的男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要不她怎么觉得谢沉这样的男人太难得。
可她很难相信江蕙居然是江理全的私生女,而且曲曼不知道这件事,还拿江蕙当亲生女儿疼爱,为了自己老公的私生女,将自己生的孩子抛之脑后。
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让江语棠怎么相信?
天方夜谭的笑话,恐怕不仅仅是她,谁也不相信啊。
“这件事闹这么大,几乎把江理全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他这些年有过几个情妇,哪个断了,哪个得了多少钱,都查的清清楚楚,遮羞布全扯下来了,听说曲曼和江理全打了一架。”谢沉对这些事倒见怪不怪,这也能说得通为什么江理全偏爱江蕙,而曲曼被江理全蒙在鼓里,带偏了,也疼爱江蕙胜过江语棠。
江语棠脸色白了青,青了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谢沉上前抱住她,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也算是报应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江语棠自嘲的笑,“上天总那么爱捉弄人。”
还记得曲曼为了江蕙对她的冷言冷语,到头来,全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也许在他们扔掉江语棠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已经随之转动了。
风水轮流转,谁都逃不过。
江语棠得知这件事后,过了很久心情才平复下来,次日她就接到电话,曲曼想见她,事关当年遗弃她的真相。
“我陪你去。”谢沉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他们舍得抛弃这么好的女儿。
“好。”
再见到曲曼,像是隔了很多很多年,曲曼头发凌乱,鬓角白了,嘴唇开裂,嘴角有血丝,短短几天,人老了十几岁,丝毫不见贵太太的模样,看见江语棠的瞬间,眼泪就盈满了眼眶,“语棠。”
江语棠心无波澜,神色冷淡,“长话短说吧,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
曲曼神色怅然,“对不起,我……”
“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那我就走了。”江语棠打断了她的歉疚。
没什么好道歉的,因为她不可能原谅他们。
“别走,我说,”曲曼深吸了口气,“当初我和你……我和江理全结婚不久,家里条件不太好,意外怀孕,本来不想生下你,可不少人说我的肚子看起来像是儿子,所以生了下来,结果是个女儿,江理全和他妈很不高兴,一直都不喜欢你。”
曲曼:“后面江理全他妈生病了,家里需要钱,我要照顾你,不能去打工,他们都觉得你是累赘,要我扔了你,我一开始不同意的,后面也渐渐地被江理全说动了,想着以后还能生个儿子。”
“不用说了,”江语棠满眼失望,“原来我的出生就是个意外,你也是女人,却嫌我是个女儿,我没办法理解。”
重男轻女,真被奶奶说中了,她就是那个不被期盼的女孩,所以被他们毫不犹豫的丢弃了。
“对不起,我真的是昏了头,被江理全蒙蔽了,”曲曼泪流满面,“后面家里拆迁,一下子富裕起来,我却一直没能怀孕,江理全提出领养孩子,本来想领养男孩,没有健康的男孩领养,所以就领养了江蕙,可我真不知道这居然是江理全算计好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江语棠自嘲一笑,“是我不配进你江家的门,谁让我不是儿子呢,我也要感谢没进江家的门,我嫌脏。”
毫不意外,她和从前众多被抛弃的女孩一样,只是因为那个可笑的理由。
这个理由酿成了多少女孩的血泪亡魂。
江语棠一句都不想再听了,起身就要走。
曲曼忽然跪倒在地,“语棠,妈妈对不起你。”
曲曼这一生贫困过,富贵过,上天像是给她建造了一个盛大的美梦,现在梦破了,也该醒来,接受审判了。
江语棠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妈妈,你的女儿早就死了。”
第34章 “保护”
曲曼还有很多话想和江语棠说, 只是她不想再听了,说的再多,也弥补不了过往, 反倒更添伤痛。
江语棠和谢沉一同走出派出所, 江语棠仰起头, 头顶蓝白的天空被翠绿的树枝遮住一半, 再炙热的太阳也没办法穿透重重树叶落到她的身上,
“他们不值得你难受。”谢沉伸手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心绪翻转,一个陈旧到老掉牙的借口, 他曾在新闻上见过不少, 却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
江语棠摇了摇头,“你知道吗,安顺福利院里也有很多被父母丢弃的孩子,大多数都是身有缺陷的, 在少数健康的孩子中,女孩占了大部分, 这几年,我见过不少夫妇来领养孩子,都是要健康的男孩, 哪怕不是亲生的, 好像也是男孩更好。”
“上天既创造了男女, 却又让这个世界倾斜颠倒, 男孩的重量远远的压过了女孩, 在我们村, 大部分人都会送儿子去读书, 却极少会送女孩去读书, 我奶奶花钱供我读书,被村子里的人笑话浪费钱。”
“我知道,我也去过福利院,我明白你的意思,”谢沉剑眉微蹙,喉头有些干涩,说出的话也带着点哑,“这是残留下来的旧思想,以后会越来越好,等你有了女儿,就会改变这一切。”
江语棠走下台阶,对此不置可否,她无父无母,想来也不会有孩子,她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存在,她的孩子,又能感受到这世间多少爱,如果像她一样活的艰难,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存在的好。
谢沉知道江语棠心情不好,也没和她说更多,“上车吧,我们去医院看看奶奶。”
这个时候,也只有奶奶能缓解她的心情。
江语棠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不远处停着的车走去。
“江语棠,你给我去死!”突然,江蕙手上握着闪着寒光的水果刀,从一辆停着的面包车后蹿了出来,扑向了江语棠。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毫无预兆,电光火石之间,在江语棠身后的谢沉将她狠狠地一扯,伸出手臂挡了下即将伤到江语棠的水果刀,与此同时一脚毫不留情的踹中了江蕙的腹部,将她踢了出去。
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让江语棠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惊魂失魄的站稳脚跟,顾不得地上的江蕙,第一时间去看谢沉,“谢沉,你受伤了吗?”
谢沉幽深的眸子盯着江蕙,把江语棠护在身后,“我没事。”
原本在车上等着的阿征突见变故,立马下车制服了意欲从地上爬起来的江蕙,将她摁在地上,劈手夺走了江蕙手里的水果刀。
江蕙还在挣扎,满目通红,“江语棠,你该死,是你毁了我,你给我去死,你早就该死了!”
江语棠却没心思搭理她,扯过谢沉的胳膊检查,“你让我看看。”
她刚才好像看见了一抹红色。
谢沉见阿征制服了江蕙,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任由江语棠打量,“我没事。”
“你还说没事,你受伤了。”江语棠嗓音陡然拔高,眼眶泛酸的看着谢沉右手手臂上的衬衫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染红了洁白的衬衫,她抖着手从包包里拿出纸巾压住他在出血的伤口,“走,去医院。”
“她怎么办?”谢沉抬了抬下颌,示意地上的江蕙。
“管她干什么,你的伤口要紧。”此时此刻,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如谢沉重要,江语棠心如擂鼓,慌的不行。
正说着,有民警过来了,这里还算是派出所门口,恐怕是民警同志最快出警的一次了。
“民警同志,她持刀行凶伤了我老公,我先带我老公去医院处理伤口,一会再回来。”江语棠不管谢沉说什么,推着谢沉就走,拉开了车门让他坐进去。
阿征把江蕙交给了民警,也快速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跟了谢沉这么多年,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不过还真是谢沉第一次受伤,他也心慌,但凭借着出色的毅力稳了下来,驱车前往医院。
后座,江语棠捧着谢沉的手臂,眉头死死的拧着,语气中带着焦灼,“你怎么就用手去挡呢。”
刚才谢沉已经将她拉开了刀尖的范围,可他还用手挡了下,完全都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本来就欠谢沉良多,这还没还清呢,又添了一桩。
“没事,就划破点皮,不是大事,”谢沉看了眼后视镜,“阿征,别去申安医院,去市医院。”
申安医院太多人认识他了,他不想闹大这件事。
去哪个医院都好,江语棠只希望能快点到,“是不是很疼?”
谢沉还有心思笑,“不疼,我一个大男人,这点伤口算什么。”
“对不起,都怪我,我……”江语棠怎么也没想到江蕙居然敢在派出所门口行凶。
口口声声要她死,可她到底哪点对不起江蕙了?
“和你没关系,”谢沉左手握住江语棠的手背,“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是我大意了。”
他以为有他在身边,江语棠应该是安然无恙的,可刚才江蕙持刀出现的时候,他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生怕那把刀会扎进江语棠的身上,什么也顾不得,只能用手去挡。
好在她没事。
“是我拖累了你。”江语棠紧紧地咬着唇,早知道就不让谢沉陪她来了。
很快到了医院,护士给谢沉紧急处理了下伤口,好在伤口不深,不用缝针,只是伤口有一指长,而且现在天气炎热,很容易发炎感染,要特别注意,尤其不能碰水。
伤口包扎好后,还给谢沉打了破伤风,江语棠听着医生的叮嘱,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
“好了,别皱着眉头了,医生不是说了,问题不大,很快就能好。”谢沉伸手捻了捻她一直没有松开过的眉头。
江语棠苦着脸,“医生还说会留疤呢。”
谢沉这朵高岭之花,居然因为她留下了伤疤,江语棠觉得这简直就是她的罪过。
“男人身上的疤痕那是荣誉的象征,操什么心,我又不去选美,”谢沉用左手勾着江语棠的肩,“走吧,去派出所。”
江语棠被他推着往前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本来对江蕙没什么感觉,现在却饱含怨恨。
回到派出所,原本冷静下来的江蕙一看见江语棠就神情激动,但被民警摁回了椅子上,这个时候,江语棠才注意到江蕙额头贴着纱布,胳膊上也缠绕着纱布,应该就是之前被江理全用花瓶砸的。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要杀江语棠,蠢到在派出所门前行凶,这是要同归于尽啊。
“江蕙,我没去找你,你还有脸来找我,”江语棠冷冷地看着她,“杀人未遂,恭喜你,可以和你爸妈一起蹲大牢了。”
江家的事本来牵扯不到江蕙,她只是没了所仪仗的江家,人却还是自由的,现在自由也没了,伤了谢沉,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江语棠,都怪你,都怪你!我失去了一切,我生不如死,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死!”江蕙疯狂扭动身体,想上前打江语棠,却被民警呵斥制服。
江语棠面对她的癫狂只觉得好笑,“这一切本来就不该是你的,江蕙,就算整个世界都欠你,我也不欠你。”
“你胡说!如果不是你,江家不会倒,我还是江家千金,我不是私生女!”比起养女,江蕙更接受不了私生女这个称呼,她向来瞧不起谢星晖这个私生子,所以死活也不愿意嫁,谁知道到头来自己成了私生女,还被亲生父亲毁容,这辈子都毁掉了,这要江蕙怎么活下去,还不如拉着江语棠一起去死。
“没有我,你也是私生女,要怪就怪江理全,和我有什么关系,”江语棠不想再和她疯疯癫癫的对话,转头和民警同志说,“不私了,我要起诉她故意杀人。”
即便未遂,也够让江蕙吃一个教训了。
“江语棠,你别走!”江蕙在派出所还不老实,已经是完全没有顾忌的那种,刚才那把刀也是笔直的对着江语棠心脏的,要不是谢沉,江语棠恐怕真的要中了她的算计。
江语棠没再管发疯的江蕙,和谢沉一起做了笔录,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在路上江语棠就想好要做什么菜,谢沉受了伤,很多菜不能吃,但出了这么多血,要把营养补上。
结果回到家,阿姨居然做好了午饭,几个菜都是谢沉能吃的。
“你让阿姨来的?”江语棠诧异的回头看着谢沉。
“嗯,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吧。”谢沉知道她在想什么,才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哪用得着她下厨。
江语棠撇了撇嘴,只好洗手去拿碗筷。
“你的手能动吗?”江语棠拿着碗筷出来,看向谢沉包着纱布的手臂。
这个伤对于谢沉来说不算什么,奈何他说了再多遍也没用,在江语棠眼中他好像伤筋动骨了,干脆开起了玩笑,“不能动,要不你喂我?”
分明就是揶揄的语气,可江语棠却当了真,“行啊,我喂你,你坐吧。”
她还真去换了把勺子,用筷子喂饭不太方便。
谢沉一愣,“你真喂?”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只是伤了手臂,就沦落到要老婆亲自喂饭的程度了?
但想想怎么还有点美呢?
“真喂啊,先喝点汤吧。”江语棠拿了两个碗,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在他左手边,另一只碗装了米饭,她端着米饭坐在谢沉身边。
之前两人吃饭都是面对面坐,现在喂饭当然要坐在旁边方便一点。
谢沉一边在心里想没有必要,可另一边面对江语棠的温柔,又乖乖地任由老婆喂饭了。
上一次被人喂饭谢沉已经没有记忆了,他从小就被培养的独立自主,连自主吃饭的时间也比别人早,所以现在难得还有一丝局促。
“要不你先吃吧?”谢沉咽下嘴里的饭菜。
“我还不太饿。”这些天江语棠没什么胃口,天气热,事情又多,难免心浮气躁,吃不下东西。
虽然她这样说,谢沉还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快点吃完,江语棠就能吃饭了。
一人喂,一人吃,一碗饭很快见了底,江语棠起身还要再盛饭,被谢沉拉住,“我吃饱了,你吃吧。”
“这么快?你平常不是吃两碗饭吗?”江语棠脱口而出,相处久了,很多小习惯都被彼此熟知。
谢沉轻笑了下,“想多喝点汤,不吃了,你快去吃吧,别管我了。”
“行吧。”江语棠又给他盛了碗汤,坐到对面去吃饭了。
她本来就吃的不多,心情又不怎么样,吃的就更少了。
“今天吓到了吗?”谢沉喝了口汤放下碗。
江语棠点了点头又摇头,“也还好,你没事就好。”
要是谢沉伤的再重一点,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用不了两天就能好,这两天我就不去公司了,在家休息。”谢沉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想让爸妈知道,免得爸妈担心起来她更愧疚。
江语棠也松了口气,“好啊,你有什么事喊我就行,你是保护我受伤的,我应该照顾你。”
“我是你丈夫,保护妻子是应该的,你不用想太多。”谢沉手肘撑着餐桌,没有错过她的神色。
江语棠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好一会才咽下去,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改了口,“我没想什么,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行啊,既然你这么热心,我也不好拒绝,晚上洗澡的时候就麻烦你了。”谢沉戏谑的笑。
“咳咳……”一口米饭呛的江语棠咳嗽起来。
第35章 “艰难”
“慢点吃, 不急。”谢沉单手倒了一杯水递到咳嗽到面红耳赤的女孩面前。
江语棠弓腰低头,手捂着脸,避开谢沉咳嗽, 咳了好几下才把气顺过来, 喝了一口水, 舒了口气, 小声道:“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突然觉得“食不言寝不语”这个规矩还是可以的,免得把人呛死。
“行,我不说了。”谢沉弯了弯唇,一脸纵容神色。
江语棠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只不过眼神始终有意无意的躲着谢沉, 一顿饭都没和他对视上。
谢沉说的也没错,他的手不能碰水,夏天肯定得洗澡,那她身为谢沉名义上的老婆, 而且谢沉的伤还是为了保护她,那不得她来负责?
江语棠耳根子稍热, 是她想太多了。
吃完饭江语棠盯着谢沉把药给吃了,“你要午休吗?我帮你把衣服换了。”
谢沉想了下点头,“行, 午休会吧, 你呢?一起吧, 你也受惊了, 睡一会。”
“好。”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可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衣帽间, 江语棠找出他的睡衣, 放在一边, 伸手去解谢沉的衬衫扣子, 从上往下解开,喉结、锁骨,再到结实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肌,线条流畅但没入裤头的人鱼线。
江语棠咽了口口水,但她真没觊觎的意思,纤长的睫毛眨呀眨,眼睛不知道往哪放,伸手把他的衬衫扒了下来,右手臂的衬衫在医院就被剪掉了,看起来还有点滑稽。
上半身裸着,谢沉身上浓浓的荷尔蒙气息裹着一丝沉香木的味道,直往江语棠鼻尖里钻,她分明没碰到谢沉的皮肤,可还是感受到了那一阵阵的滚烫,像是窗外的热浪。
“你低一点,我没那么高。”江语棠手里拿着睡衣,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穿上去,她从来没有给别的男人穿过衣服。
谢沉显得十分配合,要他低头就低头,要他抬手就抬手,像是一个机械的木偶,如果这个木偶不用那么炽烈的眼神盯着她就更好了。
“你看什么?”江语棠实在无法忽视,恼羞成怒的嗔了他一眼,分明就是谢沉裸着身躯,怎么从谢沉的眼中,好像她才是那个裸着的。
“看我老婆害羞,”谢沉微微弯腰,俊脸凑近了江语棠,能看清楚她每一根颤抖的睫毛,还有滴溜溜乱转的漂亮眼珠,“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不敢看我?”
“谁不敢看你了,”江语棠扯了下他的睡衣袖子,掩饰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站好,把扣子扣上。”
谢沉漫不经心的站直,低笑了声,“你敢看的话,那你看看我。”
“看你怎么扣扣子,你话好多。”江语棠全神贯注的扣着那几个扣子,仿佛每个扣子都是用钻石做的,价值连城,生怕扣子长腿跑了。
“我现在可是病号,话也不能说吗?”谢沉垂眸望着她,江语棠的手速明显加快了,而且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扣完最后一颗扣子,谢沉性感的腹肌被遮住了,江语棠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后退了一步,“行了,你说吧。”
谢沉抬了抬膝盖,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裤子也要换。”
江语棠深呼吸,“你一只手应该可以穿好裤子吧?”
她一开始觉得没什么的,不就是照顾嘛,可真走近了才知道,谢沉好像有种魔力,靠的越近,自己被影响的就越多,不想深陷下去,只能往后退。
刚才还觉得是小伤的谢沉现在完全换了个调子,拧起眉头,“好像不行,伤口有点疼。”
江语棠:“……”
“你刚才还说不疼。”果然啊,男人的话不能信。
谢沉脸不红心不跳,“可能是没反应过来,没事,不换裤子就这样睡吧。”
以退为进这一招对于江语棠来说太好使了,她次次都迈入谢沉的陷阱。
“换了吧,我帮你,你扶着我一点。”江语棠双手搭在谢沉西服裤头,先解开皮带,抽了出来放在一边。
谢沉“虚弱无比”的伸手环住了江语棠的肩,“谢谢老婆。”
这一口一句老婆,喊的江语棠已经要脱敏了,没搭理他。
换裤子是有难度的,不过好在还有一条,只要她不把视线往那放就行了,全当没看见。
只是哪怕这样,江语棠的脸颊还是红了个彻底,中午吃的番茄都没她的脸颊红润,让她不由得想到晚上给他洗澡该怎么办。
不过她怎么克制,视线还是有那么一丝掠过,然后她倒吸了口凉气,惊愕的抬头瞪着谢沉,“你、你……它……”
他居然起反应了!
江语棠这下别说脸颊了,连衣服下没露出来的肌肤都红了个彻底,一双眸子睁的圆溜溜,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谢沉喉结微滚,清了清嗓子,“我是个正常男人。”
老婆在眼前,还是这样的情况,他要是没点反应,才要担心呢。
江语棠又惊又羞,可又没办法反驳他,只能匆匆把裤子一提,转身走了,“好了,就这样。”
她溜的比兔子还快,走路带风,捂着红透了的脸颊进了卫生间。
在这件事上,她一直都是保守派,长这么大从没谈过恋爱,也没和男生怎么接触过,酒吧那夜完全是被逼的逆反了,即便两人已经不止一次,可那是晚上,而且她都是被谢沉带着,她没有主动的打量过。
大白天的,亲眼看见,对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江语棠开了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镇定下来,别显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虽然,她确实没见过。
谁好端端的见这个世面。
裤子还歪着的谢沉低头扫了眼,嘴角轻勾,顺了顺裤腿,走出了衣帽间,单手把窗帘合上,随即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我先睡了。”
“好。”江语棠关掉水龙头,擦干净脸上的水渍,拍了拍脸颊,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加速的心跳。
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江语棠有了几分陌生,江家彻底倒了,她从前只敢想想的事,但并不是她做到的,是谢沉做到的,她是借了谢沉的光。
可她和谢沉,又该何去何从。
阴差阳错绑在一起的两个人,谢沉对她的态度又……让江语棠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
算了,奶奶还没醒,等奶奶醒来再说吧。
江语棠心里有点乱,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房间里空调孜孜不倦的运行着,散发出丝丝凉气,大床上谢沉已经躺了下来,她走去衣帽间换了一身睡衣,轻手轻脚的坐到床沿上,放下手机,回头看了眼谢沉受伤的手。
“你往我这边睡一点吧,别弄到伤口了。”江语棠知道他还没睡着。
谢沉睁开眼,十分听话的往江语棠那边挪,而且挪的略过了一点,极大的缩小了江语棠的空间,两人又靠的近了。
江语棠张了张嘴想说倒也不用这么过,不过没说,总不能正话反话都让她说了。
她躺了下来,右手正好碰着谢沉的左手,她才洗了冷水,身上的温度明显更低,再碰到谢沉,几乎是冰与火的区别。
“睡吧。”谢沉没有丝毫打扰了她的自觉,就是要挨着她睡。
江语棠鼓了鼓腮帮子,轻应了一声。
上午这一出对于江语棠来说实在有点心累,躺下没多久,也顾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很快脑子昏昏沉沉起来,陷入了睡眠。
不知道是因为空调温度有点低,还是因为谢沉身上太温暖了,睡着后,竟不自觉的往他那边靠,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谢沉本就没睡着,抬起右手,侧躺看着黏过来的江语棠。
还记得才结婚那晚,她一整晚都睡的笔直,丝毫不往他这边挪一分,像是有无形的枷锁套在她的脖子上。
现在虽然也还和他有着隔阂,但比之前要好得多。
时间会慢慢的改变一个人,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
江家已倒,奶奶随时可能会醒,他要拿什么理由去套住她。
谢沉抿了下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果然是商场过于得意,所以情场才这么艰难。
午休不如晚上睡得着,不到一个小时,江语棠就自然醒了,她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她坐在床上,探头听了下,应该也不在卧室。
起床洗漱了下,出了主卧,果然看见他在书房办公,他胳膊上的纱布藏在睡衣下,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他右手的行动缓慢了不少,到底是受到影响的。
江语棠没打扰他,去了看剧本,这次江家事件闹的这么大,董导那边也没说什么,她也不能辜负董导的信任。
看了一下午剧本,天快擦黑准备晚饭,做的全是有利于谢沉恢复伤口的菜,江语棠恨不得明天就看见谢沉的伤口好起来。
晚饭照旧是江语棠喂的,谢沉说可以自己来,不过江语棠还是抢过了他碗筷。
谢沉算是真正的体验了一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喂饭什么的都是小儿科,江语棠忧心的是晚上洗澡,不是不愿意,而是心里梗着,一面告诉自己两人做都做过了,有什么怕的,一面又还是很难松开手脚。
“行了,别纠结了,眉头都打结了,我自己洗。”谢沉揉了揉她的脑袋,上午就是和她开个玩笑,洗澡什么的,两人目前的关系还不够。
“没事,我可以帮你,”江语棠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们是夫妻嘛。”
夫妻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她有什么好害羞的,克服一下。
“不用,我也不习惯别人帮忙洗澡。”谢沉现在不方便,要是她来,恐怕就更不方便了。
第36章 “逃避”
滴滴答答的水声隔着浴室门透出来, 像是外面在下一场雨,让江语棠恍惚回到那晚的春雨,丝丝凉意透过心扉直往上涌。
她咬了咬唇, 靠在门边, 懊恼不已, 不合格, 她真的很不合格。
谢沉是为救她才受伤的,她却瞻前顾后,江语棠有些厌烦这样的心绪。
抬头望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江语棠看着圆形镜中的自己发呆, 忽然伸手捂了捂胸口, 酸涩,怅然,从前几乎没出现过的情绪,这些日子却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像是人心里的魔障似的,生了根, 正在一点点长出嫩芽来。
江语棠隐约能猜到是什么,却仍旧极力压制着,不想让它继续生长。
不合适的, 这一切都不合适, 要不是阴差阳错, 怎么会是现在的光景, 她只会拖累谢沉。
江语棠一路走来, 从小受的委屈太多, 已经记不清了, 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坚定的告诉自己, 不比别人差,即便无父无母。
但在谢沉面前,她没办法说出这句话,她和谢沉,怎么比呢?
江语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别说像谢家这样的豪门望族,就是她老家,也是时常拿门当户对来说事的。
她花了二十几年,才从山村走到西城,可她走一辈子,也走不到谢家的门槛。
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
屋内的水声停了,江语棠无声的吐息,偏头看着浴室门,轻声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谢沉望着磨砂玻璃门上朦胧的窈窕身影,弯了弯唇,能得到她的关心,这个伤受的也值。
只是划破了手臂上的一点皮肉,对他来说影响不大,很快穿好衣物,拉开了浴室门。
“没弄到水吧?”江语棠站直了身体,皱着眉头第一时间去看他的胳膊。
“没,你不是给我包好了,撕掉吧。”谢沉伸长手臂递到江语棠面前。
刚才怕他弄到水,江语棠用厨房的保鲜膜把他的手臂缠绕起来,这样就不容易进水了。
“你出来。”江语棠往外走了点,远离浴室,才一层一层的揭开他手臂上的保鲜膜,随后又捧着谢沉的手看了许久,确定没有碰到水,也没出血才放心。
谢沉调侃的笑,“要不然把我的手臂放进保险柜,这样你才安心。”
江语棠羞臊的脸颊热了,嗔了他一眼,“把你也塞进去。”
“原来你想和我玩囚\\禁的戏码,我得定制一个大的保险柜,能装下我们两个最好。”谢沉说话没点子腔调,和在外人面前沉稳的谢总完全不同。
“谁想和你玩。”江语棠耳朵滚烫,攥着保鲜膜走到门外的垃圾桶旁扔了进去。
“不是你吗?”谢沉跟在她身旁,看她脸颊绯红,心情愉悦的像是白捡了钱。
“我才不要,”被他一闹,江语棠刚才沉重的心思全没了,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多喝点水,我去洗澡。”
谢沉捏着茶杯,看她拿上睡衣进了浴室,才低头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也很快消散了。
进了浴室的江语棠捏了捏微热的耳垂,太容易被谢沉影响心情了,这不是好兆头。
她在脑海中回想剧本台词,试图驱散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这个方法还挺好用,很快她又沉浸到剧本中去了。
从浴室出来,谢沉后背靠在床头,一只长腿闲散的敞着,另一只屈起膝盖,膝盖上放着平板,谢沉不知在看什么。
她也没关心,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了上去。
“你来看看。”谢沉主动看向她。
“什么?”她回眸和男人对视了一眼,没得到答案,还是乖乖地挪了过去。
“江家的厂房拍卖?”江语棠盯着屏幕,这不是霖市的那个厂房,而是西城郊区那个,建的还是不错的。
谢沉:“嗯,贝乐童装面对巨额赔偿,只能卖房卖地才能赔的起,而且贝乐童装这个牌子已经没有价格了,留着也没用,因为出手的太急,有好几块原本贝乐童装买来打算建新工厂的地皮比市场价便宜不少,在我手里了。”
西城这些年发展的太快了,各处地皮的价格都日益飞涨,比起十年前,翻了五倍不止,这次谢沉也算是捡了大便宜,提前有准备,才能一下子买得起这么多块地皮,不少人想买,却因为太突然了,根本没准备那么多资金。
江语棠若有所思,“地皮你还可以自己建房子,这个服装工厂你买来干嘛?”
“还没想好,就算没用,以后转手卖掉也值不少钱,”谢沉点开另一份数据图给江语棠看,“贝乐童装倒台,带动了他的竞争对手股市疯涨,我把你给我的工资卡余额都投入了进去,现在已经翻到上百万。”
“什么?!”江语棠惊恐的看着谢沉,“上百万?我记得我卡里才几十万。”
谢沉很淡定的笑,“在猜到你想做什么的时候,我就已经低价购入,现在江家倒了,翻个倍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我这一手“趁火打劫”,赚了不少。”
江语棠咽了口口水,之前谢沉说他也能从中得利的时候,江语棠觉得他可能是在哄她,为了让她好受点,但现在谢沉和她说了,才她知道,原来谢沉真的从中获利了。
这让江语棠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稍稍松了点,没让谢沉亏本就好。
“你没听过无奸不商吗?”谢沉瞥了她一眼,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无利不起早,我们赚的是信息差,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赚的盆满钵满。”
“这都是你安排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江语棠摇了摇头。
“话不是这样说,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江家的漏洞,我虽然有背后运作的本事,那也得有漏洞给我钻才行,要不然我也不能让白的变成黑的。”这件事最终能成不能算谢沉多厉害,只能说是江家多行不义必自毙,留了个这么大的口子。
谢沉勾了勾嘴角,眼神有些兴味,“江家一倒,西城童装市场要重新洗牌了。”
商场如战场,风云变幻,不过越是乱,对谢沉来说机会就越多,坐看浑水摸鱼。
江语棠不懂这些,不过能感觉到,谢沉是真的很厉害,有想法,有实力,怪不得能成为谢家的一把手,这样的人,就算是白手起家,怕是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想什么呢?”谢沉修长手指划过屏幕,退出数据图。
“想你太厉害了,”江语棠毫不避讳她的赞赏,“你这个脑子,你不赚钱谁赚钱。”
“想不想学?”谢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江语棠摇头,“不想,没这个脑细胞,也没这个资本。”
要是人人都能成为谢沉,那谢沉也就不是万里挑一的人物了。
而且她对金融也确实没什么兴趣,还是更希望以后从事烘焙行业。
“我可以成为你的资本,我有的,也是你的,这属于夫妻共同财产。”谢沉说的认真,并不像是开玩笑的。
江语棠和他对视了一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打了个哈欠,“好困了,想睡觉。”
她往外挪了一点,把她那边的夜灯给关了,扯过空调被躺下,“睡觉了。”
她在逃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也在谢沉的意料之中,他转身放下平板。
人人都巴不得和谢沉攀上点关系,唯独江语棠,一点也不这么想,每次提到这些,原本亲近了点的关系,又陡然变得疏离起来。
但谢沉不得不一次次提醒她,加深她的印象,情海太深,总不能他一人独陷。
两盏夜灯都关掉了,屋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江语棠怀里抱着布娃娃,平躺在床上,视线盯着天花板,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夫妻共同财产,那是多少钱?江语棠不知道,可却明明白白的清楚,那是她赚十辈子也赚不来的,她有什么资格得到?
天上掉馅饼看起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江语棠不免想,她能接得住这块巨大的馅饼吗?还是被馅饼砸死?
奶奶一直教给她的都是做人要脚踏实地,只有自己付出心血赚到的钱才是自己的,别想着不劳而获,而她现在,不就是在不劳而获吗?
奶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怎么还不醒,快醒来教教我该怎么办吧。
半夜碾转,次日江语棠直接醒迟了,一觉醒来看见时间都傻了,生怕把谢沉给饿着,都没来得及洗漱,就想先去给谢沉做早饭。
结果她到了餐厅,看见谢沉已经在吃早饭了,碗里都空了。
“不好意思啊,你怎么不喊醒我。”江语棠抬手挽了下发丝,说好照顾他的,结果睡的那么沉。
“你多睡会,我给了阿姨工资,不用怕麻烦阿姨。”谢沉看她眼底有些青色阴影,昨晚半夜都还没睡着。
江语棠局促的笑了下,“没有啊,你不是说喜欢吃我做的饭吗。”
谢沉抬眸,深邃的眉眼定定的望着她,“是喜欢,但我怕吃多了会上瘾,以后吃不下阿姨做的饭怎么办?”
按照寻常夫妻,这个时候江语棠就该说“这有什么,我给你做一辈子饭呗”。
可她知道,她说不出来。
一辈子多长呢?长到不知道尽头在哪,没有这么轻松就能许诺的。
谢沉轻笑了下,好像也没非得她回答,站了起来,“你先去洗漱吧,吃完饭我们去医院看看奶奶。”
江语棠站在原地看着谢沉离开餐厅,没忽视他脸上闪过的落寞神情,笑容也像风一样散在空气里。
她秀丽的眉头蹙起,心口突然钝钝的疼。
或许不该再这样下去了,总得有个结果。
第37章 “岔路”
吃了早饭, 两人去医院的时候车内很安静,谁都没说话,江语棠心里压着沉重的担子, 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该做什么, 可是这个时候她没办法说出来, 就好像她负了谢沉。
不,不是好像,她的确负了。
外界都说当初谢沉和她结婚是为了谢家的面子,可江语棠不是无心之人, 谢沉待她, 应当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是这份真心从何而起,能到哪里,江语棠不知道。
她没谈过恋爱, 朋友也少,也没见别人谈过, 她和谢沉之间,也从未言过爱或是喜欢。
而她对谢沉……这不重要。
她的心意并不重要,她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小时候被柴刀砍到了手指, 流了一手的血,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 她都可以忍着不掉一滴眼泪。
她的心绪是可以压下去的, 反正这辈子她也没打算再开展一段婚姻, 养奶奶终老, 就算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婚姻于她, 又算得了什么。
江理全和曲曼看起来是恩爱夫妻,曲曼为了江理全做了那么多,可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曲曼这一生,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再等等吧,江语棠转头看着车窗外,起码要等谢沉的手臂好了。
她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思索,无声的提了下嘴角。
江家于她是恶人,她于谢沉,是不是也算呢?
脑海中浮浮沉沉,江语棠想的有些头疼,下车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下,被谢沉伸手扶住,“小心。”
温热宽厚的掌心贴在她的胳膊上,江语棠的手指蜷缩了下,“谢谢。”
谢沉松开她的胳膊,“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院,正好赶上医生查房,“看情况,今明两天就能醒,家属有空多和病人说说话,刺激刺激病人。”
“真的吗?谢谢医生!”江语棠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她终于等到了,从二月到现在,小半年的时间,她都快要绝望了,没有想到还能迎来新的希望。
医生走后,程文浩看向谢沉,觉得有些他有些怪,他胳膊上的伤被衬衫遮住了,可手部的动作骗不了人,不过他和谢沉实在算不上熟,想了想还是没问。
谢沉在医院待了会,江语棠转头看他,“要不你先回去吧?中午让家政阿姨做饭,晚上我回去做。”
谢沉看了眼她和程文浩,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回去,奶奶要是醒了和我说。”
“好。”江语棠送他到门口,忧心的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你小心点,别碰到了手。”
谢沉:“知道了。”
看着谢沉离开后,江语棠回到病房,程文浩打量了她姐几眼,凑了过来,“姐,你和姐夫闹别扭了吗?”
江语棠心口一沉,眼珠子乱转,红唇抿了抿,顿了片刻才说,“为什么这样说?”
“感觉,”程文浩挠了挠头,“我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我感觉姐夫这次和上次来不一样,这次姐夫都不笑了,你也不笑,你们之间怪怪的。”
其实程文浩觉得这两人一直都怪怪的,根本不像情侣,更别提夫妻了。
一开始江语棠和他说喜欢谢沉,他就不太相信,后面觉得谢沉对他姐挺好的,也没细究,可是这两人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对。
情侣就算不当着别人的面浓情蜜意,可眼神也会不同吧?
他姐对谢沉的眼神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亲近,又像是疏离。
江语棠握着奶奶枯瘦的手,垂下眼眸,“文浩,如果我和谢沉分开,你会怎么想?”
程文浩也不是傻子,一听见这话便明白过来了,“姐,之前你是骗我的吧,你根本就不喜欢谢沉。”
他就说,他姐怎么会认识谢沉这样的人,而且以他姐的性子,也根本不可能喜欢上谢沉,他们和谢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姐最是清醒,不会因为谢沉有钱就生出妄念,反而会规避这样的心绪。
江语棠苦笑了下,是啊,之前是不喜欢的,现在……却不知道了。
人的一生很短,短到垂暮之年仿佛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可人生有时候又很长,长到一分一秒就滋生出了能让人一辈子难忘的情绪。
程文浩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姐,说实话,谢沉太优秀了,就像是天边的明月,高不可攀。”
“当然,我不是说姐你不优秀,你在我心里才是最优秀的。”他急急忙忙的补了一句,生怕江语棠误会。
江语棠轻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就怎么说呢,姐,”程文浩抓耳挠腮,“我怕你受委屈。”
他们和谢沉何至隔着几个江家啊。
从前的江蕙都搭不上谢沉,更何况他们。
也许是经历的变故多了,程文浩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男孩,也不得不想这些门第,钱财,权势……
尤其是这次谢沉动动手就可以毁掉江家,将来谢沉要是想毁掉江语棠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们拿江家都没办法,更没有这个能力去制衡谢沉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江语棠的目光落在奶奶安静的睡颜上,“谢沉是个很好的人。”
“姐,情热至深时,男人是可以很好很好的,可是情深一旦没了,男人也能变得很坏很坏。”程文浩身为男人,从小到大接触了多少男人,他虽然不屑,却也明白那种劣根性。
程文浩:“就像谢星晖的爸爸,我在网上看见过他之前和原配妻子的恩爱事迹,可谢星晖的存在,就像是打了那些恩爱一个耳光,我很怕。”
他很怕谢沉将来成为第二个谢星晖爸爸。
江语棠摇头,“我不怕这些。”
她怕的是没法回应,夫妻,婚姻,家庭,孩子……
都是一些从未出现在她规划中的东西。
谢沉像是她笔直人生中突然出现的分叉口,不知道会把她引到哪里去。
“姐,你好好考虑吧,你不用有负担,我们欠谢沉的,以后我会慢慢还,等奶奶醒了我就去找工作,不会让你一个人还的。”程文浩知道这很艰难,人生才开始,就背上了巨额债务,但如果没有奶奶,就没有他的今天,这是他该做的。
“奶奶没白疼你,”江语棠回望了一眼这个弟弟,“不管怎么样,一切等奶奶醒来再说吧。”
她和谢沉之间,还背负着深重的亏欠,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江语棠抬头看了眼窗外炙热的暖阳,身上却冷涔涔的,以前觉得赚钱难,现在却发现,还有比赚钱更难的,赚钱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了,感情这个事,怎么努力都没用的。
如果那晚她没走进那个酒吧,没走向谢沉,又会发生什么呢?
她无声的笑了下,谁知道呢,万事万物,都没有如果。
其实也不必后悔的,谢沉是她单调人生里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她最艳丽的传奇,应该会成为人生终点最精彩的回忆。
江语棠心乱的很,想从中捻出一根丝线理顺,却无疾而终,干脆懒得想这些了,和奶奶说起了话,聊起了在老家的事。
她在医院守了一天,奶奶都没有反应,傍晚她离开医院回家,特意叮嘱了谢沉别喊家政阿姨,她从菜市场买了一条新鲜的鱼,拿回去煮鱼汤。
这晚谢沉没再让江语棠喂,自己用勺子喝着汤,“奶奶有好转吗?”
“没,”江语棠夹了一块鱼肉进碗里,仔细的挑了刺,夹给了谢沉,“你多吃点,补充营养。”
谢沉望着被挑好刺的鱼肉,狭长的眼眸微眯起,低笑了下,“我们婚后,我的待遇越来越好了。”
以前不回家的时候,身边连人气都没有,和江语棠住一块,他感受到了人间最淳朴的温暖。
这要他怎么不留恋。
他不缺钱,缺的就是这点温暖,如果钱能买来这些温暖就好了。
“你不是手不方便嘛,”江语棠咽下嘴里的饭菜,“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换药。”
“我自己也行,你明天不守着奶奶吗?”谢沉夹起鱼肉一点点吃了,鲜甜的滋味,从舌尖鲜到了心口。
江语棠说:“没事啊,换药不用多久,我先陪你去。”
谢沉应了,莫名有种感觉,他们之间,相处一次就少一次,这种难以掌握的情绪,从未出现在谢沉的心头。
对身边的人或事游刃有余的谢沉,也有了手伸不到的地方。
而且这种感觉在吃了饭没多久,江语棠接到程文浩打来的电话时,达到了顶峰。
“奶奶醒了?”江语棠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股心酸从尾椎骨涌上脊背,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
听见这句话,谢沉第一时间联系了司机,肯定是要去医院的。
果然,江语棠挂了电话,就急急忙忙回卧室换掉家居服,“谢沉,我打车过去,今晚不回来了,你先睡。”
“我陪你一起,司机正在路上。”看着江语棠眼尾的红,谢沉心里空落落的,漏着风。
奶奶醒了,是好事。
江语棠现在满心欢喜,没注意到谢沉的神色变化,才进医院,还没到病房,她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喜极而泣,这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感觉。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江语棠搭上门把手,却突然顿了一下,近乡情怯,多怕是自己的错觉。
谢沉拍了拍她的肩,“进去吧。”
江语棠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不再犹豫,拧开了门把手,推开了门,疾步走了进去。
谢沉在原地站了会,轻声的关上了门,坐到了门外冰凉的椅子上等候。
“奶奶……”江语棠用老家的方言喊了一句躺着在病床上,但却睁着浑浊双眼的老人。
江奶奶听见这个声音,缓缓地转过头来,张了张嘴,却因为太虚弱,没说出话来。
“奶奶,您终于醒了。”江语棠跑了过去,跪倒在病床前,泪如雨下,伸手抱住了奶奶,想紧紧地抱她,又怕伤到她,只能虚虚的拢着她。
“奶奶,你担心死我了……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江语棠呜咽的哭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很快就将洁白的床单洇湿了一片。
自从奶奶住院,她心头压了太多太多的恐惧,她多怕奶奶一睡不醒,多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她哭的出了一层汗,将后背打湿了。
“棠棠……”江奶奶的喉咙吞咽着,勉力张嘴发出了一丝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喉咙里吞着砂砾。
“奶奶,我在,”江语棠握住奶奶的双手,往前跪了几步,“您先别说话,休息休息。”
躺了这么久,身体机能都极大受损,恢复期肯定也需要不短时间。
“不哭……”江奶奶弯了弯手指,能再看见棠棠,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好,我不哭。”江语棠伸手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就是程文浩也眼眶红红的,一直背过身抹眼泪。
他们都等这一天太久了。
哭的眼睛都疼了,江语棠才渐渐地把眼泪收了,回过头才发现谢沉没进来,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酸酸的,像是咬了一颗青梅。
江奶奶初醒,身体过于疲倦,并没有清醒太久,又陷入了昏睡,医生已经给她做过检查,没什么大碍,之后就是好好休养了。
江奶奶睡着后,江语棠撑着病床从地上起来,跪的膝盖都疼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外,恢复着膝盖,拉开门,果然看见谢沉还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安静的像是一座雕塑。
听见动静,这座雕塑像是有了灵魂,清醒过来,谢沉起身走向她,“还好吗?”
江语棠眼睛是红的,可却弯唇笑了,“嗯,奶奶没事了,谢谢你。”
奶奶的命是他救的。
谢沉薄唇微抿,“奶奶没事就好,你今晚不回去了吗?”
江语棠颔首,“我想在这里守着,你先回去吧。”
“行,有事给我打电话。”谢沉没坚持留下。
进医院的时候是两人,出医院的时候是一人,谢沉站在医院台阶上抬头望去,夜幕深沉,被市区的灯光污染,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一开始就是他用了手段得到的,他和江家,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也许错乱的开头,已经注定了不美好的结尾。
他只是不太甘心,石头还没焐热,就要失去了。
谢沉垂眸自嘲一笑,大步离开医院。
回到家的时间也不算很晚,谢沉没开灯,凭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霓虹进了卧室,眼睛习惯了黑夜,就能看得清楚一些东西。
大床上的被子叠的很整齐,江语棠有个非常好的习惯,爱整洁,爱干净,被子旁边放着她的布娃娃,因为常年不离身,染上了她的气息。
谢沉洗漱过后,把那个布娃娃放在了自己胸前,心口的位置。
熟悉的气息涌进鼻端,也在安抚着他。
谢沉没关窗帘,有一抹月光洒了进来,像江语棠明亮的眸子。
他就这么伴着月光入睡,一整晚梦里都是她,以致于次日醒来有点头疼。
这种情绪谢沉已经多年没有体会到了,患得患失,说出去恐怕别人都不信这样的心绪会出现在谢沉的身上吧。
他摇了摇脑袋,起床洗漱,没什么胃口,打算直接去医院换药。
走出卧室,谢沉的脚步一顿,眉梢下意识的蹙起,眼前那个在厨房忙碌的娇小身影,和昨晚梦中的身影重叠了。
“咦,谢沉,你醒了,”江语棠笑意盎然,“我包了馄饨,刚好可以吃了。”
谢沉幽深的眸子盯着她脸颊上的笑,清隽的喉结微微滚动,“你怎么回来了?”
江语棠放下汤碗,“我昨天不是说了陪你去换药嘛,你先吃,吃完我们就去。”
第38章 “离婚”
这碗馄饨谢沉吃的很慢, 香味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舌尖,本来没有食欲的胃部因为这点香气勾出了馋意,一口一口, 意犹未尽, 吃完一碗又盛了一碗。
江语棠坐在他对面吃着馄饨, 大概是因为奶奶醒来, 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连吃一碗馄饨都吃出了幸福的滋味。
吃的再慢早饭也只能吃得下那么点,谢沉放下了勺子。
江语棠看他已经换好衣服,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 洗干净手, “走吧,早点去人少。”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谢沉始终跟在她身后差半步的地方,到了停车场, 阿征已经在等候了。
一早谢沉发消息给他说去医院换药,阿征知道昨晚江语棠没回家, 还以为谢沉会一个人去医院,看见江语棠愣了下,不过注意到谢沉的神色, 没再多看。
上车后谁都没说话, 江语棠的心情本来很好, 只是渐渐地发觉了谢沉的情绪有些不对, 再联想到一些有的没的, 她又开心不起来了。
谢沉是被她影响了吧。
车内安静的有些过分, 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 好像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起来。
到了医院, 谢沉换药的时候江语棠站在一旁,看见他的伤口皱起了眉头,才两天,伤口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别看。”谢沉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因为换药伤口被触碰,手臂上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感,不过这些比起现在心口沉甸甸的石头,不值一提。
江语棠的眼睛被遮住,嗅觉和触觉无限放大,药水刺鼻的气息,谢沉手掌的温度,都像是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她伸手把谢沉的手拉了下来,“我没事,你别乱动。”
护士换完药,叮嘱三天后再来换一次药,随即好奇的打量了两人一眼,男俊女美,走到哪都是这么养眼,很让人好奇他们的关系。
看起来像是情侣,又不太像,朦朦胧胧,像是隔着一层雾。
今天来换药的病人不少,护士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出去了,也没再多想。
江语棠走在谢沉前面,注意着给他挡开人流,保护着他受伤的手,一直到医院外面。
换个药没花多少时间,走出医院还早,江语棠看了眼他胳膊上洁白的纱布,犹豫了会问:“我奶奶今天精神应该会更好些,你……想去看看她吗?”
按理来说,谢沉救了奶奶,她理应带他去见奶奶的,只是奶奶才醒来,各方面还不算太好,要是奶奶突然知道自己结婚了,恐怕又会受到刺激。
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谢沉的身份,结婚证,只是一纸证书,并不能证明两人的关系,这样的关系,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给奶奶介绍了,又好像多此一举。
谢沉黑眸深邃,垂眸望着女孩,没错过她微皱的眉头,紧抿的唇角,他的存在,应该很让她头疼吧。
“不了,我想去公司一趟,我送你去医院,就不上去了,你好好照顾奶奶吧。”如果她不愿意,他强求来的也没什么用。
“哦,好的。”江语棠蜷缩了下指尖,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
奶奶醒来之后,谢沉好像变了不少。
这种变化,似乎正在顺应她的心意,让她心头的压力逐渐的变小。
谢沉,到底在想什么呢?
谢沉送她到医院,真的没有下车,江语棠戴着口罩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子并入车流,秀气的眉拧成了麻花,咬着粉唇,有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江语棠的手攥成拳头,有点厌烦现在的自己。
来来回回的拉扯,像是拔河一样,那根绳子眼看就要断了。
她低着头往住院部走去,每走一步心口都难受一分,做好了准备的,现在怎么还有点不舍呢。
“姐,你怎么了?”程文浩拉开病房门,正要去食堂买早餐,就看见江语棠神色倦怠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疲惫。
江语棠抬起头,勉强笑了下,摇头,“没事,奶奶醒了吗?”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吧,我去买点粥,你吃饭了吗?”程文浩合上房门。
“我吃了,你去吧,我进去看看。”江语棠没说更多,起身进了病房门。
程文浩站在原地看了一圈,没看见谢沉的身影,心里也不安起来,奶奶醒了,他姐应该高兴啊,怎么看起来满是愁绪,而且奶奶醒了,居然不见谢沉来探望,他们两个真结束了?
程文浩摇头叹气,走向电梯,他没谈过恋爱,没经历过感情的事,还是少插手他姐的感情比较好。
江奶奶自从第一天醒来一会后,之后两天醒的时间越来越久,到了第四天,已经能保持长时间清醒了,嗓子还有点哑,但能正常说话了。
江奶奶第一时间就问了江家的事,她最关心的还是江语棠。
江语棠言简意赅和她说了这些日子的事,当然逼婚什么的都省略了,免得奶奶自责,反正都没成功。
奶奶骂了几句,“真是活该,这样的一家子,早该死绝了。”
但奶奶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棠棠,我怎么住这么好的病房,你哪来的钱啊?”
江语棠张了张嘴,可又说不出话来,哪来的钱啊,谢沉给的,谢沉是她什么人,要给这么多钱她?
奶奶是最了解她的,她要是如实说,一猜就能猜出来之前她说的那些是在撒谎。
沉默了片刻,江语棠笑着说,“我找朋友借的。”
“什么朋友,居然借这么多钱给你?”江奶奶可从没听说江语棠有这么好的朋友。
江语棠:“他家很有钱,这些钱不算什么,而且我都会连本带息还给他的。”
程文浩抬头望着他姐,明明是笑着说这些话,为什么他觉得他姐像是难受的要哭了?
难道他姐真的喜欢上谢沉了吗?
江奶奶不知道这些过往,虽觉得这个朋友有点太好心,但没往那方面去想,“那得好好感谢人家,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别在医院待了。”
这么贵的病房,多待一天就要花掉很多钱吧。
江奶奶还在恢复期,当然不可能立即出院,江语棠和程文浩拦了又拦,才让她安定下来,肯定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至于谢沉的事,江语棠既然已经瞒过去了,就没必要再说了。
只是心口压着的石头,让她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更加深重。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恶事,利用了谢沉。
这几天谢沉一步都没踏入医院,江语棠也有所察觉,谢沉肯定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两人之间,总得有个先开口的。
既然她是恶人,那就她来吧。
而在她下定决心之前,经纪人联系她去签合同,董导那部戏的合同已经准备好了,让她前去签约。
签完合同当天,就打了一部分片酬到她账户上,能到她手上的都是交了税,扣了公司分成之后的,有一百万出头。
董导的电影是最不缺投资的,给女一号的片酬也不少,比江语棠之前的都多,电影要两个月之后才开拍,她得好好准备起来,别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签完合同准备离开公司,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看了眼日期,恐怕是例假来了,她去了卫生间。
都说卫生间是八卦聚集地,她才换好护垫,准备推开隔间出去,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她。
公司里的人不少,江语棠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起码这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很陌生。
“真是奇怪了,江语棠怎么能拿下董导的戏呢?身价飙升啊。”
“我听说她攀上了谢总。”这个人的声音明显压低了,最后“谢总”这个字几乎要听不见了。
“哪个谢总?”
“咱们西城还有哪个谢总?”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她那张脸还行,原来谢总喜欢这一挂的。”
“是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羡慕死了。”
“确实,可惜我连谢总的面都没见过……”
两人洗了手,说话的声音渐渐地远去,隔间里,江语棠身形僵硬的像是一座雕塑。
她很清楚,她们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不是攀上谢沉,她不会认识董导,江家不会倒,奶奶不会醒。
而现在她想做的事,完完全全扮演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江语棠缓缓地蹲下来,手指甲抠在隔间门板上,五根手指头都泛白了。
她到底该怎么做?
不提这件事,就让日子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假戏成真的蒙骗自己?
可这对谢沉又何其不公平。
无论她怎么做,都会伤害到谢沉。
江语棠紧紧地咬着唇,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江家倒了,却将她一手送进这个漩涡,进退两难。
她怎么选,都是错的。
心里头像是长出了一根倒刺,随着每一次的心跳剐蹭着她的血肉,直到鲜血淋漓,疼的无法呼吸。
就在江语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谢沉又一次解救了她。
那天陪他换完药,他的伤口已经结疤,恢复的还好,不用再包扎,不过还要注意,别崩开伤口。
看着谢沉健硕手臂上突兀的一道疤,江语棠又有点想退怯了。
遇到她,真是谢沉的劫难。
谢沉却无所谓的把衬衫袖子放了下来,遮住了那道疤痕,转头看向江语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聊。”
这几天,他们相处的很少,江语棠一直待在医院,他一直待在公司,就连晚上睡觉,也是恢复了楚河汉界,其中的一段时间,像是一场梦。
挺没意思的,是聚是散,也该有个结果了。
要是他没能打动她,强留在身边,也非他的本意。
江语棠怔怔的看着谢沉,纤长的眼睫微颤,这话本来是她想说的,却没想到被谢沉抢了先,她攥着手里的包包,抿了抿唇,嘴唇内侧被咬的那个伤口还没愈合,反而有点向溃烂的方向发展。
“现在就可以。”
“行,回家聊吧。”谢沉点了点头,率先往外走。
江语棠看了眼包包,很快跟了上去。
回家这条路变得漫长无比,气氛冷然,就连开车的阿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日子,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了。
再长的路,也是有终点的,回到家后,谢沉坐在沙发上,倒了杯水喝着。
这一次,江语棠没再等,她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早就打印好的文件,放在茶几上,推向了谢沉那边。
就像酒吧那夜是她先开始的,也让她来结束这阴差阳错的一段婚姻。
谢沉余光瞥了眼,明晃晃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眸光黯淡了几分。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却陡然一松,兴许是终于等到头顶悬着的刀落了下来。
“谢沉,对不起。”江语棠从不做亏心事,谢沉是她对不起的第一人,亏欠太多太多。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谢沉放下茶杯,拿起文件扫了眼,喉结上下滚了滚,似笑非笑,“你这算不算利用完就扔?”
江语棠面色微窘,在这一刻内疚达到了顶峰,“抱歉,你需要什么,我尽可能补偿你,你给奶奶垫付的医药费我一定会还给你,可能需要很久,但我一定会还给你,我可以打欠条。”
“你觉得我缺钱吗?”谢沉扔下那份协议书,“更何况我花出去的钱,就没想过要拿回来。”
“那你缺什么?”江语棠拢着眉眼看他,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
谢沉眸中溢出一丝笑,薄唇轻扬,“好说,我缺一个太太。”
“……”江语棠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谢沉,有点听不明白,“谢沉,我……”
“或者,你给我一个理由,离婚的理由。”谢沉幽黑的眸子像一汪深谭,能把人吸进去。
江语棠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我们结婚的时候就和普通夫妻不一样,本来就像是一场闹剧。”
谢沉提了下嘴角,“的确,在这件事上我亏欠了你,没能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不是这样,”江语棠摇了摇头,“你没有亏欠我,你说的没错,是我利用了你,是我亏欠了你。”
“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我知道你一开始答应结婚就是不情愿的,是我步步算计,才让你别无选择。”如果利用能产生交集,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理由,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想到有今天。
只不过还是有些遗憾。
“那个情况是你救我于水火,谢沉,进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后,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你是最好的那一个。”就是因为谢沉太好太好,好到江语棠觉得自己配不上。
谢沉低头自嘲一笑,“最好不是也没打动你吗?和我结婚后,你是不是过的很难受?”
江语棠:“没有,我过的很开心,你是个很合格的丈夫,是我不合格。”
“既然开心,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听到她的话,谢沉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江语棠顿了顿,深吸了口气,“谢沉,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可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我们永远都不会遇到的。”
“你不知道吗?”谢沉忽然站了起来,压迫感扑面而来,他望着江语棠,“也是,我从没说过,江语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就这么突兀的,毫无防备的钻进了江语棠的耳朵,钻进她长满倒刺的心口,把淋漓的鲜血染的更加红了。
江语棠睁大眼睛和谢沉对视,屋内足足安静了三秒,她才受惊似的扭过脑袋,避开谢沉的视线。
能得谢沉一句喜欢,这辈子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既然说开,谢沉也就不想遮掩了,“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传媒大学,那是六月初,我受邀参加传媒大学的毕业典礼,你那时穿着学士服,和几个室友在拍照,往后退的时候撞到了我身上。”
谢沉还清晰记得,那个时候她笑起来特别甜,眼中没有一丝杂质,她的几个室友都化了妆,唯独她,素面朝天,却独有一番朝气蓬勃的靓丽滋味。
江语棠撞到他后立马道歉了,室友喊她去拍照,匆匆忙忙就走了,而谢沉也有事在身,只是离开后,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江语棠对着室友做了个鬼脸,是个很甜的小鬼。
那个时候谢沉以为江语棠应该是个家庭和睦养出来的千金,才能这么爱笑,笑起来甜的像夏天冰过的西瓜。
那次交集很短暂,他也没放在心上。
“第二次是隔年冬天,我在餐厅吃饭,看见你在当服务员,被客人骚扰,我喊了餐厅经理过来帮忙解决,我离开餐厅的时候,见你在餐厅外掉眼泪,才知道你因为被客人投诉被炒了,我就和餐厅经理说了句,让你回去上班。”
谢沉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因为见过江语棠的笑,再看她哭的梨花带雨,顿时有些心软,就出手帮了她,那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同时他也疑惑,对于一个陌生人,他居然记得这么久,久到酒吧那晚,一眼就认出了她,在她向他走来的时候,谢沉早已卸甲投降。
说不清是不是一见钟情,总之江语棠从第一眼起,留给谢沉的印象就和别的女人不同,所以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设计和她结婚时或许男人的占有欲更多一些,但婚后,江语棠带给他一次次的温暖,早就让那份占有欲变了味。
时至如今,他可以很轻易的确定,那是喜欢,是他从未触探过的领域。
江语棠安静的听着,从前他说之前就见过她,又一直不说是在哪,她还以为是在哄她,原来是真的。
“第一次我没有印象了,第二次我还记得,可我不知道是你。”毕业那天发生了不少事,那个小插曲她想不起来了,那个时候她应该没看清谢沉的脸。
餐厅那次,她现在都记得,她那时才毕业一年,还完助学贷款没多久,奶奶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程文浩考上大学也缺钱,她虽然已经进了娱乐圈,却只拍了一些小小的无名配角,钱都花完了,可是她和经纪公司签了合同,不能去找长期工作,才去餐厅做临时工。
被客人骚扰本不是她的错,反而炒了她,弄的她特别委屈,加上那段时间事情多,压力大,一下子没忍住就掉了眼泪。
她没想到难得哭一次,就被谢沉撞上了,后面餐厅经理又联系她,让她回去上班,她还觉得奇怪,原来是谢沉帮了她。
“谢谢你啊,看来我真的欠你太多太多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白眼狼。”江语棠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沉一定觉得她不知好歹了,对她这么好,她还忘恩负义。
“没有,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我也知道,感情这件事不能强求,你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不甜。”谢沉唇畔有一丝苦笑,他没接触过感情,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有一丝无措。
“喜欢的,”谢沉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江语棠也不想自欺欺人,“谢沉,你这么优秀,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动心。”
谢沉心口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江语棠,她说什么,喜欢?
她也喜欢,这些日子的石头没有白焐。
“既然喜欢,为什么……”谢沉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江语棠眼尾有些红,深吸了口气,仰头看他,“谢沉,我不能骗你,是喜欢的,而且除了你,我从没在别人身上有过这种喜欢,可是谢沉,我们都是成年人,感情没这么简单,我和你之间隔着天堑,无论是家世门第还是见识眼界,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的开始太糟糕了,我赌不起一个结局。”
谢沉明白,她一直介意这个,她有她自己的骄傲,“只有这个原因吗?”
江语棠垂眸,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谢沉,我这辈子,可能不会生孩子,谢家家大业大,我不想耽误你。”
自幼就没感受过父母之爱的江语棠,也不知道怎么去当好一位母亲,虽说婚育自由,可谢家这样的门第,不生孩子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可能。
“我无所谓,”谢沉斩钉截铁,“孩子是你生,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我不会逼你生。”
说出这句话后,谢沉突然愣了下,因为这话说出来,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谢沉自小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样样都要做到最好,自然也明白传承的重要性,如果不是一代传一代,谢家能有今天这样的名望吗?
从前的谢沉是偏古板老派的,谢璇和他说过不想结婚,被他训了一遍,他那时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能不结婚呢,也因为谢璇的这个念头,后面她和傅景辞在一起了,他虽然不太满意这个妹夫,也没过多的阻拦。
而今天,居然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可以不要孩子的话,谢沉才发觉,江语棠在他心里,已经比他想的重要的多。
江语棠更是诧异不已,瞪大了眼珠子看他,“谢沉,这不是儿戏,就算你这样想,叔叔阿姨怎么办?”
江语棠从未遇到过说不要孩子的男人,只遇到过说要生几个孩子,甚至几个儿子的男人,就像谢星晖,开口就说给他生两个儿子。
可她目前确实不想生孩子,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新生命,在她看来,谢家应该不会允许谢沉不生孩子,听说越是有钱人家,越是看重子嗣传承。
提起父母,谢沉倒是坦然,“我爸妈一开始可能会反对,但日子是我们过的,他们又不能逼我们生孩子。”
江语棠摇了摇头,“叔叔阿姨人很好,我不想让他们伤心,而且我们之间也不止孩子一个问题,我现在还欠你那么多钱,在钱还清楚之前,我也没办法坦然去和你谈感情。”
“谢沉,我知道我这样很不好,可我不剩什么了,就那么一点可怜的自尊心,我想留下,所以你不用说我不欠你的,欠不欠我心里明白。”并不是互通了心意,有了感情,之前的亏欠就能烟消云散,她没办法说服自己。
听完这一段话,谢沉静了会,弯腰拿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看了眼,上面写的明明白白,江语棠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她从来就不贪图他的钱。
“你考虑好了是吗?”她有自己的自尊心,谢沉再明白不过了,如果江语棠丢弃自尊,在娱乐圈早也出头了,美色从来都是一把利器,但有些人不屑于用罢了。
“嗯,谢沉,这些日子谢谢你。”即便知道谢沉喜欢她,她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感情能说清楚的。
谢沉睇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下,“行,我答应你,今天就去离婚。”
“……好。”江语棠愣了下,听到这话本该松口气的,可心口的倒刺还在肆意生长着,已经疼到麻木了。
但这既然是她的选择,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谢沉回了趟书房,把之前江语棠给他的工资卡还给她,“既然离婚,卡你收回去。”
“就放你这吧,等我把董导的戏演完,片酬全部打进来,差不多能还清你给我奶奶垫付的医药费。”不过这还需要挺长的时间,可能得明年了。
“等你攒够了钱再给我。”谢沉态度坚决,江奶奶出院后还需要休养身体,又是一笔花费。
江语棠想了想,“行,我给你打个欠条。”
谢沉也没拦她,打不打欠条都一样。
江语棠写清楚欠条,交给谢沉,“你保管好。”
“知道了,走吧。”比起最初看见离婚协议书的愁绪,谢沉在得知江语棠对自己也有感情之后,轻松了不少。
只要不是捂不热的石头,就没什么关系,离婚也算不得什么。
两人带上东西一同下楼,在谢沉向阿征说去民政局时,阿征怀疑自己听错了,难得废话了一句,“谢总,您说去民政局?”
谢沉面不改色,“嗯,民政局。”
阿征默默地缩回脑袋,从后视镜看了眼两人,民政局除了办理结婚和离婚手续,还能干什么?这两人已经结婚了,所以去民政局……
阿征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启动车子,前往民政局,只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谢总自从结婚后变化有多大他都看在眼里,还以为谢总终于找到幸福了呢。
唉……
这个点民政局没多少人,办理离婚也简单,拿到离婚证时,江语棠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个速度。
其实是不敢相信谢沉真的愿意就这么离婚,但凡谢沉拿过往的恩情来说话,江语棠可能都不好意思离婚,虽然她现在也是背负着内疚离的。
“你自由了,江小姐。”谢沉嘴角噙着笑,一派淡然神色。
“谢谢,祝你好运,谢先生。”江语棠想,希望谢沉以后别再遇见像她这样的人了。
“可以拥抱一下吗?”谢沉抬起手。
江语棠没扭捏,和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感受着最后一丝沉香气息,“谢沉,抱歉。”
“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久,谢沉主动松开了她,“今天就搬走吗?”
“嗯,我没多少东西,之前的出租屋还没退掉,可以住。”江语棠抬手挽了下鬓边的碎发。
“行,走吧。”谢沉走下台阶,拉开了车门。
谢沉送江语棠回了小区,“你去收拾吧,我还要去公司一趟。”
“好,再见。”江语棠下车后向谢沉挥了挥手,这一次再见,下次可能就是她攒到足够的钱还给谢沉的时候了。
她和谢沉,终究是回归到了两条不同的平行线上。
作者有话说:
PS:文中没有离婚冷静期
第39章 “想要”
谢沉傍晚才回家, 给了江语棠足够的时间去收拾,他回到家时候,站在玄关往里看, 看起来好像没少什么东西, 仔细看才发现, 玄关前的粉色拖鞋不见了, 茶几上的水杯不见了,床上的布娃娃不见了。
江语棠只带走了她的东西,她来的时候东西就不多,走的时候就更少了, 就连梳妆台上那些谢沉给她买的瓶瓶罐罐, 她都没有带走,衣帽间更是一件也没少,包括最初那件她穿过一次的礼服,从出租屋拿回来后, 一直放在衣柜里,这次也没带走, 更别提之前爸妈给她的聘礼,整齐的摆在桌面上。
看起来,这个家还是那么的充实, 大致扫一眼, 和江语棠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可谢沉知道, 不同了。
从来不知道, 原来玄关的一双拖鞋也能令人感到愉悦。
谢沉坐在床沿上, 床上的空调被叠的很整齐, 结婚两个月, 夫妻该做的也做了,却还是没能留住人。
他伸手拍了拍空调被,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不过转瞬即逝。
“嗡——”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动静,谢沉拿出一看,是老妈的来电。
“喂,妈。”谢沉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恢复了往常的语调。
蓝惠笑道:“阿沉,明天有空吗?你奶奶让人送了几只鸡来,我给炖上,你明天中午带语棠回来喝鸡汤。”
谢沉扯了扯嘴角,可真是太巧了,偏偏在这个他带不回来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回是肯定要回去的。
只不过——
“诶?阿沉,怎么就你一个人,语棠呢?”蓝惠伸长脑袋往车内看,可没看见人影。
谢沉都走到台阶那边了,才说:“她今天不来。”
蓝惠古怪的回头看自家儿子,走了过去,“她有事吗?那你待会盛了鸡汤给她送去吧,你爷爷奶奶自己养的鸡鸭,买都买不到呢。”
“送不了。”谢沉进了屋。
蓝惠站在原地品了品他这句话,眉头蹙了起来,这才察觉出了不对劲,追了进去,“阿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闹矛盾了?”
屋内谢重正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动静,正要放下报纸和江语棠打个招呼,结果却只看见谢沉进来,还有跟在后面忧心忡忡的蓝惠。
“阿沉,你和我说,是不是闹别扭了?”蓝惠站在沙发旁。
谢沉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爸妈,我们离婚了。”
“什么?”蓝惠和谢重异口同声,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谢沉。
谢重道:“阿沉,你们这是在搞什么?结婚结的仓促,离婚离的更是仓促,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啊!”
蓝惠走到谢重那边坐下,脸色难看,“阿沉,我和你爸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别总是吓唬我们?”
两人结婚的时候就吓了一跳,那时候想着谢沉这么多年都不结婚,有了对象也是好事,现在一说离婚,蓝惠心里就慌的厉害。
谢沉自小就懂事,独立自主,从不让父母操心,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坎坷呢?
“你们先别急,当初结婚就结的不好,是我逼她的,”谢沉垂了垂眸子,“离婚也很正常。”
他算计了谢星晖,在那样的情况下,江语棠没有办法拒绝他,其实他和谢星晖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从一开始,谢沉就想到有今天。
蓝惠和谢重对视了一眼,怎么有种自家儿子爱而不得的感觉?
蓝惠抿了抿唇,放缓了音调,“阿沉,离婚不是小事,你总得告诉我们为什么离婚吧?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吗?”
谢沉摇头,“算是,不过离婚不算什么,一开始结的就不好,再结一次更好的。”
这下蓝惠和谢重彻底被自家儿子搞晕了,“你什么意思?”
谢沉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说,我们虽然暂时离婚了,但我还是打算把她追回来。”
蓝惠吃惊不已,“这这……合着是你被甩了?”
谢重默默地说:“老婆,你还真是会抓重点。”
谢沉被甩了?这个消息足够二老震惊很久很久了。
他们这儿子,还有被人甩的那一天?
谢沉脸上有些挂不住,“妈,话也不能这么说,总之事情有点复杂,我会自己处理好。”
“嘁,”蓝惠撇了撇嘴,“想不到啊,我儿子有一天居然还会被甩。”
这是真想不到,谢沉从读书起,多少小姑娘递情书追求,风水轮流转,也轮到谢沉追求小姑娘了。
谢沉心口被亲妈戳的稀巴烂,“爸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段时间你们暂时没有儿媳妇了。”
蓝惠耸了耸肩,“习惯了,反正我们已经这么多年都没儿媳妇,到手的儿媳妇都飞了,阿沉,你也忒不行了,婚都离了,你打算怎么追回来?”
当初确实是太匆忙了,一点都不稳重,再来一次,结婚可不能这么简单,不过这取决于谢沉能不能把人给追回来。
谢沉当然是不会和爸妈说这些的,“在我追回她之前,有个小小的条件,需要爸妈同意一下。”
“你说说看。”蓝惠有点不太的预感。
谢沉想了想,直接道:“我如果不打算要孩子,你们同意吗?”
这话一出,屋内寂静了好几秒,谢重才回神来,“你要丁克?”
“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蓝惠脸色大变,“你们就是因为这个离婚了?是你不想要孩子,还是她不想要孩子?”
“是我,”谢沉一本正经,“我们之间不是因为这个离婚的,事情有点复杂,只是我确实不太想要孩子。”
这话蓝惠和谢重都不太信,因为谢沉之前从未说过不要孩子的话,而且他对茵宝生的那对龙凤胎,看起来也很喜欢,不像是讨厌孩子的样子。
蓝惠倒没第一时间责骂他,而是深吸了口气,“阿沉,你为了公司辛苦这么多年,难道要为别人做嫁衣吗?”
公司是整个谢家的,不算谢沉个人的,可是谢沉付出的辛苦最多,要是往下传承,只要谢沉的孩子不是太出格,那肯定是得传到谢沉孩子手上,如果他没有孩子,那谢家下一代继承人,就得落到别人手里了。
“不是还有茵宝的孩子吗?他们也一样流淌着谢家的血脉,而且这些身外之物,等我们百年之后,哪还有心思惦记。”谢沉对权势没有过分的执念,接过谢家完全是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如此,要不然他会自己去闯荡一番。
“你能看得开很好,可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想要孩子?”谢重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要,”谢沉坚持道:“爸妈,你们要是喜欢孩子,就多亲近茵宝的孩子,外孙和孙子也没什么区别。”
“我当然疼茵宝的孩子,可你突然说想丁克,我和你爸一时半会怎么接受得了?”蓝惠觉得自己也算是开明的父母了,之前谢沉那么胡闹,截了谢星晖的婚礼,她也没说什么,现在突然离婚也就算了,还说要丁克,怎么能不受到冲击。
“是我不孝,让您伤心了,要不您揍我一顿?”谢沉伸着脑袋凑过去让他们揍。
蓝惠气的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你别贫,阿沉,你就非得要她吗?”
蓝惠和谢重心里明镜似的,这件事八成是因为江语棠,可他们没有理由去责怪江语棠,生不生孩子本来就是个人选择,他们也不能逼着江语棠给谢家生儿育女,只是乍一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会有些心绪不平。
谢沉低着头,手指互相摩挲着,忽而一笑,“妈,我想要。”
是想要的,活了这么多年,谢沉只对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的想法。
蓝惠轻轻叹息,谢沉这句话让她鼻尖有点酸,谢沉是第一次这么“任性”,让蓝惠和谢重不忍心去责怪,“可你们都离婚了,你还有把握追回来吗?”
在他们看来,离婚是天大的事,蓝惠和谢重也有过吵架的时候,但从没提过离婚,之前谢茵和沈墨闹矛盾要离婚,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蓝惠几天瘦了一圈,被愁的,不过好在最终没离成,可这下谢沉是真离了。
如果不是过不下去的夫妻,怎么可能离婚呢?蓝惠是怕谢沉受伤啊。
“妈,我和她离婚不是因为没感情,偏偏是因为有感情才离的。”如果没有感情,江语棠反而没有负担,正是因为有了感情,她的压力才越来越大。
“什么意思?”蓝惠听不明白了,她是真老了,现在年轻人的思想跟不上了。
谢沉一下子也解释不清,“总之我有把握,就是可能时间有点久。”
可能得等江语棠把所谓欠他的钱还清,两人才可能有下一步进展。
二老沉默了片刻,同时叹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你自己处理吧。”
蓝惠和谢重从不会去命令孩子做什么,虽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儿子丁克的想法,却也不想严厉去责怪他,因为责怪也没用啊,这种事怎么逼得来?难道要闹的这个家鸡飞狗跳吗?得不偿失。
“我和你爸也是一把年纪了,只想享清福,不生孩子我还懒得给你们带孩子呢。”蓝惠自我安慰着。
“谢谢妈,谢谢爸。”谢沉就知道,爸妈一直是很开明的。
蓝惠推了他一把,嗔怪道:“别谢了,现在看见你就来气,自己老婆都守不住,有什么用。”
谢沉笑了笑,“是我没用,该骂。”
蓝惠摇了摇头,“鸡汤已经炖好了,既然语棠不来,你都吃了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行,我去吃鸡汤。”谢沉站起来,知道爸妈消化这件事也需要一些时间。
谢沉一走,蓝惠努了努嘴,忽然拍了谢重一巴掌,“你看你,都是你生的好儿子。”
谢重表示委屈,又不敢反驳老婆,“对对对,怪我,怪我不好。”
蓝惠:“唉,算了,这就是人生吧,哪有十全十美的,阿沉在学习工作上那么完美,情感上肯定要有一些波折。”
谢重拍了拍老婆的手安抚,“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还是安心养老吧,别管这些了。”
都说养儿防老,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倒也用不着,家族信托比任何儿子都靠谱,也不怕无人养老。
那一天谢家二老的情绪波动的厉害,而谢沉喝了一肚子鸡汤才离开。
*
江语棠把东西搬回了出租屋,和程文浩简单说了下,让他别告诉奶奶过去的事,既然已经了断,就没必要再提。
“姐,我不会和奶奶说的,你还好吗?”程文浩觉得他姐脸色有点苍白,说话的声调都不同了。
“我没事啊,”江语棠笑了笑,“本来就是我提出的,我能有什么事,别担心了。”
程文浩抿了抿嘴,他姐或许不知道自己现在笑的有多勉强吧。
不过这样的事,一开始肯定都是不好受的,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程文浩安慰着自己。
江语棠当然知道自己心里现在很疲惫,只是面对程文浩,面对奶奶,她还是要打起精神来,没必要作出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虽然她也不想这么难受,可有的时候,心是由不得自己的。
她可以让大脑理智,却无法掌控心跳。
说出来都觉得矫情,江语棠摇了摇头,还是不想这些了。
现在奶奶醒了,也在一点点恢复,她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赚钱,电影开拍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她肯定不能在家里玩。
去工作的话,奶奶在家她照顾不着,时间短也不方便,而且现在也正是程文浩这个毕业生找工作的时候,还是让程文浩去找个正经工作,她准备拿起自己的老本行,做甜品拿去卖。
之前的店铺早就退掉了,大型的烘焙设施也卖掉了,不过还有一些小型家用的设施还在,如果做简单的甜品面包之类的足够了。
摆摊是最快捷的,这样白天在家做好,晚上出去摆摊,既能照顾奶奶,也能赚点钱,摆摊如果做的好,比上班划算。
她一有这个想法,程文浩就一边去找工作,一边帮她看场地了,摆摊在哪里摆才是赚钱的关键,江语棠从网上挑了几款合适又热度还不错的甜品,准备试验一下。
但奶奶还没出院,她自己又有点不太舒服,之前嘴唇内侧咬伤的小口子,出了点血,她一开始没放在心上,想着应该自己能好。
结果几天过去,她的嘴巴越来越难受,喝水吃东西,一碰到就疼,没办法,只能去看了医生,说是口腔溃疡,开了点药。
拿到药后江语棠有点风中凌乱,居然能把自己咬成口腔溃疡,也是挺厉害的。
江语棠抬手摸了摸嘴角,和奶奶相处的时候,她不好表现出情绪,怕让奶奶担心,单独一个人的时候,那种酸涩感一直在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这样的情绪肯定是要克服的,就是不知道多久能克服得了。
相信随着时间会慢慢的淡忘吧。
可让江语棠没想到的是,时间有时候是能淡忘,而有时候是更加浓郁。
奶奶在医院又住了一周,恢复的挺好,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出租屋。
江语棠站在出租屋的窗台上,正好能远远的看见谢沉所住小区的高楼,谢沉说那只是他众多房子中的一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在那住。
应该不会了吧,她给他带来了太多伤害,都是不好的回忆。
偶尔想起谢沉还算轻的,最让江语棠情绪失控的地方是厨房。
她和谢沉相处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厨房,她唯一算得上弥补谢沉的地方只有给他做过几顿饭。
在不同的厨房,可江语棠还是容易想到他,这天做饭的时候需要大蒜,她居然下意识喊了一句,“谢沉,帮我剥一下大蒜。”
等她反应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和谢沉,早就离婚了。
江奶奶听见动静走了过来,“棠棠,你说什么呢?”
“没,”江语棠心如擂鼓,眼睫微颤,努力维持语调,“没事奶奶,我喊文浩呢,忘记他不在家了。”
江奶奶虽然年纪大了,耳朵却还算灵敏,听出来好像不是文浩的名字啊,有些疑惑。
“奶奶,您出去吧,我做饭了,油烟大。”江语棠拉上了厨房的门,隔绝了奶奶打量的视线,才吐出一口浊气。
习惯也太可怕了,更何况才多久的习惯,怎么就改不过来了呢。
一句“谢沉”,乱的她脑袋都嗡嗡嗡的响,摇了摇头,把心思收回来开始切菜。
结果对菜刀那么熟悉的江语棠,居然破天荒在今天切到了手。
她扔开菜刀,摁住往外冒血珠子的手指,十指连心,丝丝缕缕的痛从手传向了心口。
看着鲜血染红了手指,才发觉谢沉对她的影响要比她所想的大得多。
分明才相处了两个月而已啊。
第40章 “好久”
“呀!棠棠你的手怎么了?”江奶奶一抬头就看见江语棠捂着手从厨房走出来, 手指上还有血。
“没事,不小心切了下。”江语棠笑了笑,切菜切到手对于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就是奶奶做饭这么多年, 去年还切到过手。
“切的深不深?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江奶奶跟了过去。
“不用, 贴个创可贴就行。”江语棠拉开抽屉。
江奶奶把抽屉里的创可贴拿了出来, 撕开,小心翼翼贴在江语棠的手指上,看了一眼伤口,“幸好不深, 也太不小心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这些天精神不太好。”
自从她醒来,就觉得江语棠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即便表面上看起来不太明显, 可江奶奶看着江语棠长大,这么多年, 最了解江语棠的性格。
她啊,有什么事都能藏在心里。
江语棠低着头捏了捏创可贴的边缘,语气轻松道:“没啊, 哪有的事, 好了, 过几天就好。”
江奶奶看了江语棠一眼, 知道她如果不想说, 是很难问出来的, 也有点无奈。
“我来做饭吧。”江奶奶转身走向厨房。
江语棠怎么可能让奶奶做饭, 连忙拉住她, “别,不做饭了,煮个粥喝吧,您还没恢复好,油烟味太大了。”
煮粥就方便多了,洗个米就行,江语棠没两下就搞定了。
打开电饭煲的开关,江语棠站在厨房里,低着头看手指头上的创可贴,打开水龙头,把创可贴旁边嫣红的鲜血,一点点洗干净。
鲜血被洗掉,除了细微的痛感和手指头贴着的创可贴,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江语棠提了提嘴角,自嘲一笑,现在的局面也是她早就想到了的,之前不就说过,即便和谢沉离婚,这辈子她也不可能再展开第二段婚姻,或许,应该说是第二段感情。
她本不该有感情的,高中之前还好,读大学后,追求过她的异性多如牛毛,不乏富二代小开,用别人的话来说,她只要把握好其中一个,就能跨越阶级,不用再受苦了。
可她从没动过心,那颗心像是石头一样,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心。
但那样也好,活着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已经有些勉强,哪有心思想这些。
可是遇到谢沉之后,不知不觉,心里那道屏障就没了,她的心从石缝里长了出来,跃动出了全新的心跳。
那又怎么样,江语棠深吸一口气,没意义的事,不必再想了,就将它藏在心底最深处,等足够得闲了,拿来想一想也就行了。
江语棠关掉水龙头,这就是缘分吧,就和她的身世一样坎坷。
她甩了甩脑袋,不再想这个了,蹲下来,从橱柜里拿出一罐腌萝卜,待会喝粥。
江语棠的伤口不重,但因为伤在手上,太过明显,程文浩一回来就看见了,本来找到了好工作的喜悦一扫而空,“姐,你手怎么了?”
江语棠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下,转而去问他的情况,“今天面试怎么样?”
程文浩盯着她手上的创可贴瞧,没什么兴致的说,“还行,让我下周一上班。”
“那就好。”江语棠笑了起来,比自己找到工作还要轻松。
晚上喝的是普通的白粥,搭了点腌萝卜,一家三口围坐在餐厅昏黄的灯下,也吃的有滋有味。
程文浩说找了好几处摆脱的地点,应该人流量不错。
江语棠点点头,“待会我们出门去看看,如果行的话我明天就开始准备。”
“行,姐,你能做多少做多少,别累着了,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摆摊。”程文浩也巴不得赶紧上班赚点钱,好分担一下他姐的压力。
“知道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累。”江语棠笑了笑。
江奶奶看着两人心中感慨,如果不是她,这两孩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但她知道两孩子都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所以她就没说。
这辈子先是死了丈夫,后又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世,幸好养了这两个孝顺的孩子,要不然她这把老骨头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就算为了他们,也得争取在多活几年,起码看见两个孩子成家,那她就无憾了。
说干就干,吃了饭,程文浩洗了碗,两人一同出了门,骑着共享单车去踩点,西城的晚上还是挺热闹的,各处夜市游人络绎不绝,看起来摊位上的顾客都不少。
两人去了好几个地方,转悠了好久,快十点了才回来,江语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如果真要摆摊的话,还得租或者买一辆二手的三轮车,总不能骑共享单车去摆摊。
做事宜早不宜迟,尤其是现在江语棠心绪不稳,不忙起来总容易乱想,很快她就把摆摊之前的东西准备齐全了。
趁着周末人流量更大,周日那天晚上,江语棠就和程文浩一起出门去摆摊了。
江语棠把地点选在了大学城附近的夜市区,从六点过后,就有不少的大学生出现在这边,江语棠的目标人群是女大学生,所以做的甜品是外观偏好看的,像提拉米苏,雪媚娘,毛巾卷,杯子小蛋糕……这些一眼看过去容易让女生产生好感的甜品。
因为是第一天营业,她没做太多,想试试水,她对自己的甜品味道有把握,只是做生意还看运气,如果没有人吃,好吃也没用。
不过让江语棠没想到的是,程文浩还挺会拉拢客人,他长的本来就俊秀,穿着白色的衬衫,一米八的个站在那,格外招人眼球,还有人问江语棠是不是她的男朋友,江语棠立马表示是如假包换的亲弟弟,还状似无意的添了一句目前单身,引得好几个小姑娘悄咪咪的瞥程文浩。
对于第一次来买的客人,江语棠也特别大方,最重要的将口碑打出去嘛,前几天亏本都是小事,送点赠品,要她们好吃的话帮忙宣传宣传。
其实味道好的话很容易起来,她之前开的烘焙店就是这样,谢茵也是被同学介绍来的。
一波小姑娘走了,程文浩挠了挠耳朵,小声说,“姐,你这是把我当活招牌啊。”
江语棠笑看了他一眼,“这叫策略,你快站外面一点,让别人看见你,早知道我就做个牌子让你举着了。”
程文浩无奈的撇了撇嘴,行吧,只要能赚钱,权当是为这个家付出了。
果然,有了程文浩的助攻,卖的是真的快啊,不到十点就全部卖完了,江语棠弯腰收拾东西,心想文浩虽说长的清秀,可单论外貌,还是谢沉更胜一筹,要是谢沉站在这里,恐怕不用一会就全卖完了,果然啊,人长的好看,干什么都吃香。
江语棠弯着的腰一僵,唔,怎么又想到谢沉了。
两人收摊回家,十点的时候,人流量也还不少,江语棠第二天也没多做,还是差不多那些,可能是因为星期一的缘故,人少些,所以晚了点才卖完。
但一连两天都卖完了,给了江语棠极大的鼓励,第三天开始就试着加量了,一天加一点,做了一两个星期下来,大部分时候都能卖完,有时候剩下一点就留着程文浩吃。
江奶奶还在恢复期,不能吃这些,而江语棠即将入组,要保持身材,更不能吃高热量的东西,不过摆摊真的太累了,她又往下瘦了几斤,好在也赚了点钱,不亏。
随着江语棠的营收越来越稳定,奶奶的身体也恢复的越来越好,到了八月底,已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了,医生也说可以不用再去医院检查,只不过之后每年还是做一次体检比较好,这些江语棠都记在心里。
八月底,董导那部戏也终于定下开机时间,九月中旬,全部的演员都选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拍摄地点也定好了。
让江语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拍摄地点居然就定在她老家,同一个县城,只不过不是同一个村子,走路的话也就个把小时,如果有电瓶车就更方便了。
程文浩现在工作迈入正轨,奶奶身体也恢复好了,初步定下来的电影拍摄时间是四个月,大部分情节都是在她老家那边的大山里,江语棠就想,让奶奶回老家住,她拍戏间隙还能回家看看她,要不然的话,从老家到西城太远了,恐怕她很难回一次西城。
江语棠和奶奶一提,奶奶就满口答应下来,住在城里人生地不熟,其实奶奶也不怎么舒服,只不过之前两个孩子都在城里,她才跟过来,现在程文浩上班,江语棠拍戏,她一整天一个人待家里,实在无趣,回老家还能和村子里的人唠唠嗑。
既然江奶奶答应,那个周六,一家三口就回到了老家东源村。
几年没回,村子里变化很大,不少人做了新房子,也修了水泥路,比起之前要方便的多。
江家院子里全是杂草,长的比人还高,一颗枣子树硕果累累,不过好在房子没有倒塌,里面的东西也都还在,收拾一下还能住人。
程文浩和江语棠两人忙上忙下,花了近两天的功夫,总算把房屋收拾出来个样子,两人都累的够呛,尤其是程文浩周日晚上还得坐火车回西城,周一还要上班。
江语棠用柴火烧开了热水,走出来喊程文浩,想让他赶紧洗澡,完了去赶火车,结果她走出厨房,才喊了一句程文浩,喉咙就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没了声音。
“好久不见。”谢沉低眉浅笑的站在她家低矮的石头围墙外,像是横空出现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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