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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她对狗都好

    寒商对许知意说:“我想和周先生单独谈谈。”

    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关了很久, 久到连乐燃和强森他们都回来了,在厨房做饭,浑然不知今天这房子里发生过这么多起奇奇怪怪的事。

    隔壁房间的门响,寒商和周正浩终于出来了。

    许知意立刻探头出去看。

    周正浩不那么害怕了, 眼角耷拉下去, 只剩一脸疲惫。

    寒商则完全不同, 眼睛明亮无比,全身姿态机警绷紧, 像伏在草丛中, 正准备一跃而出,撕咬猎物的狼。

    他快步走过来, 进了许知意的房间,把门关好,才说:“我要去次总领馆,安排他尽快回国作证, 他留着保命用的证据, 也在国内,我要跟他一起回去一次,快的话, 两三天就能回来。”

    他说:“我叫了安保公司的人过来,他们这几天都会在这边守着。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爸他们一心要找的是周正浩,周正浩一回国, 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国内, 不会再在这边有什么动作。”

    许知意点点头, 一脸忧心。

    寒商拥住许知意, 亲了亲她的头顶,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寒商又出去找乐燃他们,低声交代了几句。

    安保公司的人到得最快,没多久就上门了。

    来的是两个起码一米九,两百斤打底的彪形大汉,腰上都配着枪,进来跟许知意他们打招呼。

    “我们就在外面的黑色房车里,二十四小时观察房子的动静,”他们说,“你们有事的话,也可以随时出来找我们。”

    没过多久,外面就又来了一辆不起眼的银灰色车子,停在路边,轻轻点了一下喇叭,短暂地“滴”了一声。

    寒商回房拿了一个背包,带着周正浩急匆匆出去,上了车。

    乐燃探头张望。

    “哈??咱家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啊?”

    他问许知意:“哥要去干什么?雇了保安,还神秘兮兮的,让我们待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他过两天就回来。”

    许知意:“大概是他公司那边有什么大事吧,我觉得我们听他的话比较好。”

    乐燃和强森他们的神情都严肃起来了。

    寒商他们动作极快,傍晚的时候发来消息,说他们已经在机场候机。

    许知意反复在心中安慰自己。

    寒商,不,秦商,早就不是当年对他爸毫无反抗能力的那个小男生,他现在带个人回国,想保障自己和对方的安全,应该没那么难。

    许知意这一夜睡得极其不踏实,辗转反侧。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收到寒商他们平安在京市落地的消息,才放了点心。

    寒商待得比他预计的还要久。

    他一直和许知意保持联系,告诉她进展,一切顺利。

    其实不用他说,渐渐地,也有风声从国内传出来了。澳洲那些最喜欢登各种小道消息的中文媒体上,很快就有消息了。

    元唐集团的事比所有人预期的要严重得多,董事长寒启阳被带走接受调查。

    前几年还赫赫扬扬,如今房倒屋塌。

    寒商打电话过来说,不止寒启阳,寒翎母子这些年因为集团的事搅合得太深,也被控制起来了。

    只有寒商,和他爸丝毫关系都没有,完全不受影响。

    他打电话回来,声音疲惫,却很愉快。

    “该交的材料全部交上去了,元唐已经被踩死,没有问题,我现在没什么事可做了,明天就回澳洲。”

    隔天早晨,许知意还在睡觉,忽然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她迷迷糊糊地去开门,还没看清人,就被抱住了。

    寒商身上带着外面清晨的凉气,把许知意压在怀里。

    许知意使劲挣扎,“你还没换过衣服呢你就碰我睡衣你这个坏蛋……”

    寒商抱着她不放,把脸埋在她头顶。

    “想你。”他含糊地说。

    才几天而已。

    寒商终于松开她,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去厨房。

    他打开冰箱翻了翻,“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是啊,”许知意说,“你不是说,这几天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么?我们连外卖都不点。”

    主打的就是一个待在金箍棒画出来的小圈圈里,绝不乱动。

    “好乖。”寒商摸摸许知意的头,“已经没事了。我们出去吃早饭。我上次看到一家很好看的小店。不远,走过去就行了。”

    他说的小店在附近商业街的尽头。

    也是座十九世纪建成的老房子,被改成了一间小小的咖啡馆。

    店铺外,沿街摆着几张铸铁的桌椅,卷出花形的黑色铸铁脚上,托举着小小的圆形玻璃桌面。

    难得的是,店门前,刚好有棵蓝花楹,开满花的树冠罩着整间咖啡店,最近花期快过了,落得满桌满地都是掉落的蓝紫色小花。

    两人拂掉铸铁椅子上的碎花坐下,点了两套简单的早餐。

    许知意要了杯拿铁。

    咖啡端上来,许知意抿了一下,小小声:“他家拿铁没有你的好。”

    “那当然。”寒商支着头,理所当然地说,“你这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今以后,你再也喝不了别人做的咖啡了。”

    他瞥一眼咖啡表面乳白色的心形拉花。

    “再说,除了我,谁还能做出那么完美的一颗心?”

    许知意心里有点委屈,忍不住:“可是那颗心,你都已经给很多人做过了。”

    一朵小花飘然而落,擦着杯沿,险险就落进咖啡里。

    寒商的眼尾和嘴角都微微弯起来。

    “当然没有。”他轻声说。

    “那颗心,我练了无数次,可是全世界,我只给一个人做过。”

    许知意怔怔地望着他。

    寒商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偏了下头,下一瞬,探身越过桌面,一把抱住许知意,朝旁边扑出去。

    许知意在那一刻,听见了复杂的声音。

    有汽车的引擎声,尖锐的刹车声,玻璃的碎裂声,铁制桌椅翻倒的声音,店员的尖叫,还有沉重的东西撞上砖墙的巨响。

    时间仿佛变慢了。

    所有声音都复杂地混在一起,却又异常清晰,一种与另一种之间,能完全分辨。

    许知意还看见了那辆冲过来的汽车。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男人,仿佛是东南亚长相,瘦瘦小小的。然后就是寒商的胸膛,挡住她的视野。

    她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眼前一片纯粹的白色。是天花板。

    许知意试着转了下头,脖子牵连着后背,一阵疼痛。

    这是个小房间,明显是医院。几台不知名仪器靠墙放着,自己身上没有插管子,和电影里不太一样。

    许知意酝酿了几秒钟,鼓足勇气,一使劲——

    坐起来了。

    她第一时间低头看看自己。

    两条胳膊在,两条腿也全都在,手指头一根不少,甚至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没有换病号服。

    下一个念头是:

    寒商。

    那辆车撞上来的时候,寒商抱住她,带着她一起扑倒在地上。

    这小房间的门虚掩着,许知意火速下床,就往外冲。

    蓝紫色的花树下,他望着她的眼睛,说,那颗心,全世界只给一个人做过。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的话……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

    许知意死命控制住脑中不好的念头,刷地拉开门。

    几乎迎面撞进一个人怀里。

    是寒商。

    许知意整个人都放松了,放松到虚脱,这才觉得从颈肩到后背都因为她急匆匆的动作痛得要命,一阵头晕,攥住他胸前的衣服。

    “你总算醒了。”

    寒商说,声音奇怪地带着鼻音。

    许知意抬起头,看见他长长的眼尾竟然泛着红。

    寒商小心地抱着她,“你昏迷了一个多小时。”

    一个梳棕色发髻的女医生从他们身后的门缝里挤进来,笑眯眯,“他很担心你,一直问我们,你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告诉他,绝对不会。”

    “过来,坐这边,我再帮你检查一下。”

    许知意过去了,手却牢牢地攥着寒商的衣服不肯松。

    寒商很明白她的感觉,把她的手从衣服上剥下来,攥在手里,跟她一起过去。

    医生又帮许知意仔细检查了一遍。

    只有摔倒的时候的轻微脑震荡,还有肩背的软组织挫伤,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大概磕到了地面,也肿着,一片淤青。

    寒商自己的左手手腕轻微骨裂,不过他没太当回事,只在问许知意的事。

    “她的手指会影响以后画画么?”

    医生哭笑不得,“不用紧张,大概过一周就消肿了。”

    寒商轻轻地吁了口气。

    医生说:“再观察一小时,你们就可以走了。”

    等医生出去了,寒商才说:“是冲着我来的。如果你真的出事了……”

    他说不下去。

    许知意知道。

    在看清驾驶位的男人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许知意本能地想起了前些天,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的潜入后院的那个影子。

    一样的瘦瘦小小。

    “又是交通肇事。”寒商说,“司机人没跑,在原地等着,手法和当年如出一辙。连司机的国籍都一样,是前一段时间旅游签证过来,滞留在这里的东南亚黑民,警察已经把人带走了。”

    如果只被当成危险驾驶,不是蓄意谋杀,就算人撞死了,最多也就是坐十年牢而已,说不定还能减刑。

    这次没有成功,只让人受了轻伤,估计只是拘押一段时间后,驱逐出境。

    许知意有点奇怪:“你爸他们不是已经不能自由行动了吗?”

    竟然还能遥控杀人。

    “不是他。”寒商说,“我猜测,应该是寒翎或者他妈妈。自从我把VirtuaSpace做起来后,我爸一直在想办法通过各种渠道联系我,想要言归于好。去年底,还找到一个我没办法拒绝的中间人,想安排今年在欧洲见一面。”

    如果寒商回家的话,会直接威胁到寒翎的地位。

    许知意:“寒翎他们不是也抓起来了吗?”

    寒商说:“我估计,应该是他在出事前安排的。”

    结果他们人被抓了,买来的凶手还在继续干活,今天终于被他找到一个下手的好机会。

    寒商把许知意的手放在手心里,“你不用操心这个,我来处理就行了。”

    许知意点点头。

    寒商低头望着她手指上的淤青。

    只差一点。

    他心想。如果那时候他迟疑半秒,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进停尸房了。

    可是还是害她昏迷了那么久。

    这两年,他曾经试着找过当初那起车祸的证据,可惜年代久远,就连撞人的司机,没进监狱多久,就在一次斗殴中死了。

    这次,有人自己主动把证据送上门。

    他们能买凶.杀人,他就能让凶手反咬他们一口。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高中男生。

    碾死他们,易如反掌,只是差点就害死许知意。

    在她一动不动时,寒商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让他害怕到心底发抖。

    如果她死了,或者永远醒不过来了,每个害死她的人都要千刀万剐。

    两人在医院留到许知意的观察期结束,才离开医院回家。

    寒商的外伤比较重,不过有衣袖遮着,看不太出来。

    乐燃跟他们打招呼:“你俩去哪了?”

    “去看蓝花楹,”许知意说,“花季快要过了。”

    看花看进医院里。

    寒商把许知意送回房间,让她躺好休息,难得地回到自己房间。

    决不能失去她。刚刚她昏迷的时候,他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现在也是。

    寒商拿出手机,找到裴长律。

    【裴长律,你具体什么时候来澳洲?】

    马上就要十二月了。

    消息刚发过去,裴长律就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点疲惫:“我这一两天就过来。正在看机票,打算一会儿告诉知意。”

    他说他马上要来。

    寒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镇定,“我还以为你要再过几天。”

    裴长律说:“因为我发现,知意对订婚这件事,比我原以为的还要抗拒。”

    寒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抗拒??

    她不是亲口说过,打算年底和裴长律订婚么?

    难道最近两个人亲密无比的关系,让她改主意了?

    寒商还没想清楚,就听见裴长律在继续说话。

    “开始的时候,听她爸妈的意思,我以为她对我们订婚这件事是默认的,我猜是因为我还没有直接对她表白过,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可是后来我发现,她从头到尾,就是真的不想。

    “而且她仿佛觉得,我也应该不同意。”

    裴长律叹了口气。

    “她好像把我们两个脑补成一对联手对抗父母包办婚姻的好朋友了。”

    寒商忍不住重复:“她不愿意?”

    “不愿意。”

    寒商脑中一片混乱。

    如果许知意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和裴长律订婚,为什么又说她要和裴长律订婚?甚至就算是最近,也没改过口?

    寒商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思路一点点理顺。

    她是故意的。

    故意对他说谎,说要和裴长律在一起。

    裴长律还沉溺在他自己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我一直都觉得,知意这些年肯定是有点喜欢我的,她对我那么好。”

    寒商默默地想:她对狗都好。

    “她对我和对别人不太一样,你知道,她是个很有底线的人,可是无论我做什么,她都支持我,比对一个朋友要多,我感觉,我们一直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我知道,我交了不少女朋友,她都没什么表示。”裴长律说,“可是确实有那种特别深情的女孩子,一直陪在你身边,安静地等着最后上位,电视剧里的男二女二不是经常这样么?”

    寒商:“你电视剧会不会看太多。”

    “是真的,”裴长律说,“我这些年也真遇到过,不止一个女孩子,向我表白,说愿意一直等着我。浪子回头后,只对一个人如痴如狂,多少女孩子喜欢这一套。

    “所以我想着,知意对我的感情,即使还没有到结婚的地步,我这次来澳洲,打算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和她单独相处,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没人比我更了解她,知道她喜欢什么,我不信以我对女孩子的经验,她最后能不对我上头。”

    寒商没有出声。

    裴长律说:“所以我打算提前过来,越早越好。”

    裴长律挂掉电话后,寒商仍然坐在那里,坐了很久,才动了动,从身上摸出皮夹,打开。

    他从皮夹的夹层里,取出用塑封膜仔细封着的一张小小的纸片。

    纸片上画着那颗心。

    这是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一颗心。

    因为始终收藏在皮夹里,颜色依旧。

    寒商对着那颗心看了很久,重新把它小心地放回皮夹里。

    他口干舌燥,心中雀跃到不能相信。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庆祝这本书成功进入征文的第二阶段,我们是八月中才参加征文的,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一路冲进了前六,简直让人不能相信,谢谢宝宝们的雷和营养液,你们实在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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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知己知彼

    寒商的心跳得厉害, 喉咙干到痛,拿起杯子站起来,开门去厨房找水喝。

    乐燃正站在厨房里,抱着一盒紫红到发黑的李子, 一边啃一边刷手机。

    看见寒商来了, 乐燃往前递了递手机。

    “哥, 也不知道许知意最近都在干什么?漫画好久都没更新了。你有没有在追?不然咱俩当面催个更呗?”

    乐燃的手机屏幕就在寒商面前,想不看到都难。

    屏幕上, 是个穿着夏装校服一样短袖白衬衣和短裙的少女, 她的左肩上,竟然坐着一个男生。

    男生比少女高得多了, 却奇奇怪怪地坐在她肩头,他的眼睛和头发如墨一样黑,神情百无聊赖,两条长腿随意地蜷着, 牛仔裤的破洞里露出膝盖。

    这就是许知意一直不肯让他看的漫画。

    寒商忍不住接过乐燃的手机。

    乐燃啃着李子, 也凑过脑袋来看,“诶,哥, 你觉不觉得,这个西秋,有点像你?虽然二次元和三次元有壁吧,可是我觉得他的做派和说话的语气都挺像的。你觉得呢?”

    寒商对着那张图盯了很久, 然后一路往前翻。

    漫画是在微博上免费连载的, 已经连载了很多年。

    连载开始的时候, 就是六年前, 他去德国的那个夏天。

    她画了一个西秋, 因为西秋是一只鬼,只有附身在女孩左肩的纹身上才能存在,所以永远跟她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走。

    寒商的喉咙一阵发紧。

    乐燃叫他:“哥?”

    寒商回过神,把手机还给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干脆在餐桌旁坐下,找到这个账号,从头开始看。

    “啊?这漫画你还没看过啊。”

    乐燃拉着长声问,笑得相当开心。

    “好看对不对?上头对不对?不认识许知意之前我就在追,追了好几年了。”

    乐燃在餐桌对面坐下,啃着李子,声音含糊地盘算。

    “强森和卢克跟你说了没有,他们已经找到一个房子了,打算明天就搬过去。这样楼上的房间就空出来了,许知意的未婚夫马上就要过来了,刚好可以住进去。”

    寒商只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许知意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手里拎着水杯,眉头拧着,满脸沉重。

    寒商火速按熄手机屏幕。

    乐燃瞥了寒商黑掉的手机屏幕一眼,笑得更灿烂了,啃了一大口李子。

    许知意走过来,往杯子里装了点水,才说:“裴长律刚才给我打电话,他说要提前过来,已经订了机票,后天下午就到了。”

    寒商完全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裴长律马上要来了,她眼看就要穿帮。

    总不能真的答应裴长律,跟他订个婚吧?

    寒商忽然升起了好奇心,不知道她打算什么时候才向他坦白骗人的事。

    乐燃连忙插话:“你未婚夫终于要来啦?恭喜恭喜!”

    许知意脸上全无喜色,点点头,转身回房去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乐燃也抱着李子噔噔噔地上楼了,寒商重新按亮手机,继续看许知意的漫画,一口气看了上百话,才站起来,安静地进了许知意的房间。

    许知意正坐在书桌前发呆,对着电脑,手上的笔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笔都没画,竟然没听见寒商进来的动静。

    寒商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拉过她的手。

    “手指还肿着,就急着要画画了?”

    许知意“唔”了一声,转过头。

    看着可怜巴巴。

    好像一只小动物,自己吭哧吭哧地挖了个坑,不小心把自己掉进去了,现在扒着坑沿往上使劲,不知道该怎么爬出来。

    寒商把旁边的冰敷袋拿过来,帮她敷在手指上,握着她的手。

    “强森他们说,明天就要搬走了,刚好,楼上的房间腾出来了,我明天出去买点日用品,这样裴长律过来的时候,就可以住了。”

    许知意不吭声。

    寒商心中好笑,脸上不动声色,垂眸看着冰敷袋。

    “或者你跟我一起去挑,你们一起长大,你对他的喜好比较熟。”

    许知意:“寒商……”

    寒商立刻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可是许知意忧心忡忡,没有继续的意思。

    她不说话,寒商就继续说:“我要跟你的未婚夫搞好关系,毕竟以后大家要做邻居,对不对?”

    许知意咬了咬嘴唇。

    第二天,强森和卢克搬家,和大家告过别,带着行李和哑铃,上了他们那辆白色小起亚。

    卢克安慰大家,“放心,这么多天了,我已经记住要靠左行驶了。还有,转弯要让直行,环岛要让左侧……哦不对……右侧的车,对不对?”

    说得大家更害怕了。

    乐燃把他从驾驶位揪下来,亲自开车送他们。

    寒商有别的事要忙。

    他说到做到,和许知意一起,开车去给楼上的空房间买基本的家居用品。

    在店里,寒商逛来逛去。

    “许知意,裴长律喜欢这种乳白色,还是喜欢藏蓝色?”

    “格子比较好,还是纯色的他更喜欢?”

    “这台灯怎么样?他喜欢古典风么?”

    “许知意,你过来帮他挑一下杯子,我不知道哪个好。”

    许知意在寒商身后怏怏地跟着,心里又忧愁,又纳闷。

    怎么感觉寒商比她这个假未婚妻还要热心?难不成他真的对三个人这种奇葩的关系,有某种变态的爱好?

    许知意随便挑了一堆东西带回家,让寒商悉数放进楼上的空房间。

    她没有布置房间的心思,“让他到时候自己拆吧。”

    寒商放下东西,悠悠感慨:“真是个冷漠无情的未婚妻啊。”

    寒商也扫视一遍这些大包小包。

    玩笑归玩笑,许知意是真的知道裴长律喜欢什么。

    她今天逛店的时候心不在焉,随手选的东西,风格却高度统一。

    全都颜色素淡,以灰色系为主,造型简洁大方,线条优雅,就是裴长律平时用的东西的风格。

    他俩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不是白过的。

    裴长律说的没错,许知意对他是有一点特殊的情感在的,和对其他男生的态度截然不同。

    她自己当初也说过:过命的交情。

    裴长律这次过来,是下定决心,要在一两个月内搞定订婚这件事,他一定会用尽手段,火力全开。

    寒商现在满心都是警惕——

    这是最后的决战时刻,裴长律是个强劲的对手,即使知道许知意这些年的心意,也绝对不能轻敌。

    裴长律的飞机明天下午到,晚上睡觉前,寒商在许知意这边仔细搜索了一遍。

    两个人这些天几乎住在一起,寒商图省事,不少东西都留在她的房间里。

    反正按合租条例,其他人并不会冒着罚款的风险往房间里看,两个人有恃无恐。

    从他的电脑、鼠标键盘、充电器,到放在她这边的内衣外衣,寒商来回走了好几次,才全部运回隔壁房间。

    许知意的房间又恢复成本来的样子。

    寒商站在门口,扫视一圈。

    “看不出来了吧?”

    许知意想哭,“嗯。”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他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你今天晚上就要回去睡了吗?”

    她问得可怜巴巴。

    寒商的心柔软成一团,快步走过去拥住她,“今晚不走,还在这边睡。”

    晚上,许知意早早地上床,窝在他怀里,头埋在寒商胸前,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加州的阳光名不虚传,明亮到刺眼。

    起居室雪白的纱帘被风扬起,露出前院的如茵绿草,仿佛哪里传来隐约的钢琴曲声,轻而和缓,听不太清楚。

    米白色的沙发前,彩色卡通泡沫防滑垫上,耸立着一座乐高城堡,只搭好了一半,正在修建屋顶。

    城堡前,趴着一个小男孩,发旋在阳光下反射着晕光。

    他回过头,叫:“妈妈,我渴了。”

    许知意应了一声,手撑着沙发,想站起来。

    无奈手脚都浮肿着,七八个月的肚子隆得像小山一样。

    许知意在暄软的沙发上挣扎了半天,总算起来了,拿过旁边茶几上放着的儿童水壶,穿过起居室去厨房。

    正门那边一阵响动,裴长律走了进来。

    逆着阳光的晕光,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不过许知意心中知道,他的身材依旧挺拔,人依旧年轻,岁月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知意。”他先过来,低头在许知意头顶亲了一下,“我回来看看你,顺便换下衣服,一会儿还要出去。晚上系里几个教授要聚一聚。这种活动一定得参加,消息才能灵通,你懂的。”

    “哦。”许知意点点头。

    裴长律去客厅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就去换衣服,许知意扭开儿童水壶的盖子。

    主卧门开着,裴长律遥遥地在说话。

    “知意,生完以后,让我妈或者你妈过来带孩子,你有没有兴趣去苏珊娜的实验室帮忙?我听说她那边刚好有个空位置,你专业合适,又正好能拿到一点工作经验——当然,我是说,等你生完,休养好之后。”

    “哦。”许知意说。

    卧室里,一声手机的震动。

    裴长律出来了,换了一身休闲的西装,低着头,在看手机。

    许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长律,又是你上次出差去开研讨会,遇到的那个女生?”

    裴长律怔了怔,忽然笑了,快步走过来。

    他从身后环住她,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不是。上次研讨会上,大家都互相加了联系方式,我不太好意思拒绝,就加她了,谁知道她后面会没完没了,一直发消息过来骚扰,发的消息还那么奇怪。”

    他在许知意眼前点了几下屏幕。

    “你不喜欢的话,看,我把她删了。这些人都不重要。乖,别胡思乱想,安心养胎。”

    他松开她,转身出门走了。

    房子里异常安静,像一潭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池水,没有丝毫波纹。

    许知意把手里儿童水壶的盖子放在旁边,扭开龙头。

    流水哗啦啦的声音遮蔽掉钢琴曲声,许知意心中隐隐有种奇怪的念头。

    仿佛很久以前,她曾经想要做一件什么事。为了那件事,少睡了很多觉,吃过很多苦,但是也很快乐。

    那件事绝不是洗一个印着小火车的儿童水壶,也不是去实验室做什么帮手。

    可那件事是什么?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又仿佛,岁月中还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个人不是裴长律,也不是现在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可他是谁呢?

    许知意疯狂地在脑海中搜索,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着急,越想越焦躁,着急到想哭。

    “许知意?”有人在叫她。

    许知意猛地睁开眼睛。

    寒商。

    他正抱着她,低头看着她,在黑暗中,目光明亮。

    第二天早晨,寒商早早地起床洗澡,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

    他出来的时候,能看得出来,认真整理过头发,刮过胡子,一身清爽。

    帅是真的帅,寒商不仔细打扮也帅到天怒人怨,可许知意的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吃早饭的时候,寒商问许知意:“我们要去机场接他么?”

    许知意:“不用吧?裴长律又不是小孩儿。再说他也说了,不用我去接机。”

    寒商道:“我估计也是。”

    许知意:?

    “他不会要你去接机,也不会直接过来的。”寒商淡淡地说,“他刚飞了二十多个小时,是最狼狈的时候,怎么会带着行李来你这边兵荒马乱地换衣服洗澡?”

    许知意却觉得有可能,毕竟裴长律和她那么熟,应该不会太在乎这个。

    寒商见她不信,挑眉,“要打赌么?”

    许知意没那个心思,拒绝:“不要。”

    寒商又说:“我刚才出去帮你买了样东西,说不定你可以用得上。”

    许知意不懂,“什么东西?”

    寒商离开房间,片刻就回来了,手里竟然拿着一小束花。

    花束不大,在花束届应该算是迷你,但是配花雅致错落,非常漂亮。

    寒商说:“他千里迢迢来澳洲,我觉得,你好像应该送束花表达诚意。”

    许知意纳闷:“他又不是女孩子,要什么花。”

    她把花接过来,随手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插,“这花送我好了。”

    寒商的眼睛亮闪闪的,嘴角似笑非笑。

    他悠悠道:“裴长律以前说过,追女孩子的时候,第一次送花,千万不要送造型太过夸张的,九十九朵玫瑰什么的,太俗了。花要小而精致,带着点随意,显得有品位,又让人印象深刻。所以我估计,他自己也喜欢这样的吧?”

    管他喜欢什么。

    许知意一心只在马上要到来的大麻烦上,满心绝望。

    下午的时候,裴长律发消息过来,说他已经平安落地了,正在出关。

    寒商所料不错,裴长律说,出关后不会直接到这边来,大概要到晚上才会过来看她。

    许知意又多熬了痛苦的一下午,心神不属地跟寒商一起吃了晚饭。

    乐燃也下来凑热闹。

    他坐在餐桌旁,问许知意:“你未婚夫要来了,你都不去机场接接他啊,他不会伤心吗?”

    许知意:“……”

    许知意万分纠结。

    到底应该等着裴长律过来后,趁寒商不在的时候,偷偷跟裴长律把话说清楚,把订婚这件事悄悄解决掉,还是现在干脆跟寒商坦白自首?

    这么纠结着,一直到了晚上。

    裴长律迟迟不来,让许知意什么都做不下去。

    寒商望着她,忽然说:“我记得,裴长律曾经说过,约女孩子,在两次见面之间,没有敲定下一次约会的时间的时候,要压制住想见她的急躁情绪,尽量向后拖,一定不要急着给她打电话,发消息,才能让她想着你,把她想见你的情绪吊起来。”

    寒商继续:“他说,但是一旦定好了约会的时间,一定要严格守时,最好稍微提前一点,不要太多,比如两三分钟,才能让她有好感,又不显得你太着急。”

    许知意默了默:这都是什么神经病的招数。

    不过许知意心情急躁,倒不是因为想见他,是因为心悬着,不知道头顶上那把断头台的大铡刀什么时候掉下来。

    等到八点多,裴长律发来消息,说是九点半会到。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外面路边,终于停下一辆出租车。

    许知意下意识地去看时间。

    九点二十七。早了三分钟。和寒商说的一模一样。

    有人从车上下来了,过来敲门。

    乐燃从晚饭后就躺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这时候嗖地坐起来,可是并不去开门。

    寒商偏头看向许知意,也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许知意只得自己走过去,把前门打开。

    作者有话说:

    裴长律:我以前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么多……

    第53章 选我

    裴长律站在门外。

    许知意上次见他, 还是在枫市上班的时候,有一年过年回家,他照例来她家拜年。

    很久不见,裴长律的样子又有了点变化。

    他和寒商一样, 由少年蜕变成了男人, 肩变宽了, 人更高了,明明是一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却因为事业顺利, 正是鲜衣怒马春风得意的时候,锋芒毕露。

    进了十二月, 就算入夜了,还是热,裴长律只穿着件浅到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蛋青色衬衣,灰色亚麻西装薄外套搭在臂弯里, 虽然一路舟车劳顿, 人却清爽干净。

    是那种走在路上,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好看的男人。

    “知意,不好意思拖到这么晚, 本来应该明天早晨再过来,可我实在忍不住,想先来看看你。”

    声音也照例清越动听。

    裴长律俯身过来,象征性地松松地抱了许知意一下, 随即松开。

    许知意敏锐地察觉到, 他用过香水。

    不多, 量控制得刚刚好。

    香水微带水果调, 以男香而论, 略微甜了一点,但是这味道和许知意自己常用的那款香水有点神似,只是更冷冽,更偏中性,所以闻着还不错。

    裴长律松开她,把背后的另一只手递到她面前。

    手里拿着一束花。

    花束很小,却很精致,风格随意雅致。

    和寒商买的那束风格如出一辙。

    花的配色色系清淡,偏暖,点缀一点点亮色,恐怖的是,也包着米色的包装纸,和她房间插在架子上的那束花宛如孪生兄弟。

    许知意看见花,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这种预判,寒商是怎么做到的?

    随即明白,他们两个其实都在按她喜欢的颜色配花和衬纸。一个认识她二十几年,一个认识她十年,两个人都很懂她。

    可见寒商说什么,买束花让她送给裴长律,都是胡扯,他买那束花和说那句话的心思,一想就明白。

    他对她说过,裴长律是怎么送女孩子第一束花的,抢先点破裴长律的套路,让他招数的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由此可见,裴长律这次过来,是真的把她当成攻略对象了。

    裴长律的表现确实不大一样,不像以往这些年两人相处时那么放松,状似随意,呈现的却是最完美的姿态。

    许知意心想:你难道觉得你这样,我就能忘了你穿宝宝面包裤的样子了吗?

    “送你的。”裴长律说。

    许知意接过花,随手递给身后的寒商,“谢谢,进来吧。”

    裴长律的目光也落在寒商脸上,停了一秒,微笑着,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好久不见了。”

    寒商颔首,“好久不见。”

    乐燃立刻从沙发那边站起来,热情无比地跟裴长律打了个招呼,眼珠滴溜溜地上下把裴长律打量了好几圈。

    乐燃同学,也是枚会随时引发穿帮的定时炸弹。

    今晚无论许知意找什么借口,都没法把他赶回楼上待着,他是铁了心要留下看她的“未婚夫”上门。

    许知意很担心他会劈头对裴长律来一句,“嗨,你就是许知意在美国的未婚夫吗?”

    还好乐燃并没有,他只说:“嗨!你就是那个……常绿吧?久仰大名哈。”

    裴长律一身轻松,没带行李。

    他跟乐燃招呼过,对许知意解释:“我还是先订了酒店房间,如果这边有空房的话,晚上或者明天再搬过来。”

    看得出来,他离开机场后先去了酒店,肯定洗过澡,换过衣服,好好休息过,并不是才下飞机那种风尘仆仆的样子。

    就像寒商预计的一样。

    “吃过晚饭了没有?”寒商问,完全是主人的口吻。

    不过他本来也是老宅的主人。

    裴长律顿了顿,才笑答:“已经吃过了。”

    他接着问寒商:“这么晚了,你是专程待在这边等我的,还是……你也住这边?”

    “我住这儿。”寒商答得很坦然。

    裴长律瞥他一眼,又看向许知意,“倒是没听你们两个提起过。我还以为寒商住在市中心的公寓。”

    寒商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微挑,淡淡答:“没有,我早就搬过来了。”

    “哦,”裴长律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寒商答:“她搬过来的那天晚上。”

    裴长律停顿两秒,点了下头,笑了,“行。”

    他补充,“那时候知意没地方住,请你帮忙照顾一下,你照顾得真是不错。”

    寒商悠悠答:“客气了。”

    许知意知道,裴长律不是傻瓜,他已经觉察到不对,寒商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他俩像两匹伏低脊背,准备抢地盘的野狼。

    许知意的心脏咚咚乱跳,火速对裴长律说:“你坐,我去倒茶。”

    乐燃立刻指指沙发,“过来坐,别客气啊,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不用倒茶,我不渴。”裴长律说,“知意,我要住的房间在哪?”

    他不问老宅的主人寒商,只问许知意。

    “哦,在楼上,我带你上去看看。”

    能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许知意马上把裴长律带离战场。

    她带着裴长律上楼梯,“就在二楼。”

    问题是,寒商和乐燃也跟在后面上来了。

    走到空房间门口时,裴长律转头看了一下走廊。

    二楼走廊只有三个门,尽头的门大开着,里面是洗手间,另外两扇门显见的是两个紧挨着的房间。

    裴长律问许知意:“隔壁是你房间?”

    许知意还没说话,乐燃就在后面飞快地抢答:“不是她房间,是我房间。以后咱俩住楼上啊。”

    裴长律礼貌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他今晚的笑容保持得很不容易的样子。

    许知意火速探身帮他开门。

    房间里很干净,强森搬走前仔细收拾打扫过,一尘不染,只是床前地上堆着大包小包,都是枕头被子床罩等等。

    许知意解释:“我们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拆。”

    她说“我们”。

    裴长律仿佛没听见这两个字,走进房间里,四下看看,又扫了一眼地上堆着的东西。

    “一看就知道是你买的,每一样都是我喜欢的风格。知意,跟你我就不客气了。”

    寒商靠在门口,随口接道:“她挑的,我刷的卡。”

    裴长律脸上的笑容终于撑不住,消失了。

    许知意原本的打算,是先混两天再说,可是看现在的状况,根本连一晚上都胡混不下去。

    裴长律才进门没多久,他和寒商之间的火药味已经浓得吓人。

    寒商完全是一副其他雄性动物侵犯他的领地,炸了毛的姿态,裴长律更神奇,好像真有未婚妻被别人抢了似的。

    许知意倒是不怕裴长律知道她和寒商的事,她怕的是,他俩稍微多互呛几句,她对寒商撒的关于订婚的谎就会露馅。

    许知意调整呼吸,假装没事:“长律,你先看看房间,我下楼一下,马上回来。”

    裴长律点头,“好。”

    许知意转身前瞥向寒商。

    她下楼回到自己房间,没过多久,门就又开了。

    寒商非常机灵,跟着下来了。

    他进来,回身关好房门,先搂住许知意的腰,把她压在门板上,低头吻住。

    两个人靠在门上,无声无息地接吻,好像外面的一切人一切事,都不存在。

    许久,寒商才松开一点,轻声问:“怎么了?未婚夫来了,还要继续偷情?”

    许知意背靠着门板,做了好几秒钟的心理建设,才开口。

    “寒商,我有一件事要对你坦白。”

    她仰着头,有点局促不安,但是瞳仁清亮,直视着他,眼神中又有了寒商熟悉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又直又莽地往前冲的样子。

    是他喜欢的样子。

    寒商抿了一下唇,掩饰想要弯起来的嘴角。

    “什么事?”

    许知意一字一顿地说:“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裴长律订婚。”

    寒商平静地看着她。

    实话说了,他的反应却是没什么反应。

    这和许知意预料的不一样,许知意有点着急了。

    “真的。我是骗你的。我就是想着……就是想着……”

    寒商打断她的话,“许知意,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从口袋里摸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过塑的小纸片。

    塑料膜是信用卡的尺寸,但是纸片还没有指甲大,上面画着小小的一颗心。深深浅浅的金属色,在灯光下反着光。

    许知意忍不住“啊?”了一声。

    她有点结巴,“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偷的。”寒商镇静地说,“从裴长律包挂的扣子里。”

    许知意怔了两秒,脑子飞转,前因后果全部贯通。

    “我就在奇怪,这颗心怎么会忽然没了,原来还是不小心留在裴长律那颗扣子里了?”

    许知意推测,“然后被你发现了,你还把它悄悄偷出来了?怪不得我跑到裴长律那边找,也没找到,裴长律也不知道。”

    “对,”寒商答,“我那时候以为你喜欢裴长律,很难过,所以带着这颗偷来的心,去了德国。”

    许知意望着他,几乎不能相信。

    这些天,寒商说过很多次,他有多喜欢她。

    他半真半假地在强森面前跟她表白,他说拿铁上的千层心全世界只给一个人做过,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是真的急了。

    寒商喜欢她的程度,远比她以为的要多。

    不止多,还长久。

    那些一个人追逐背影的岁月,原来是两个人的辗转纠结。

    许知意反应了好几秒,气到磨牙。

    “你当时就那么跑了?但凡问我一句呢?你还给我拉黑??”

    寒商手指竖在唇边,“嘘,小声,楼上要听见了。”

    许知意压低声音,语气却很凶悍,用气声恶狠狠地说:“寒商,我是真的很想咬你一口。”

    寒商把手送到她嘴边。

    “你咬。”

    许知意没跟他客气,扎实地一口咬上去,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

    “这颗心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我准备编一条手链,结果手链还没编完,你就跑了,跑得那么远,想找都找不着……”

    “我知道,我知道。”

    寒商伸手抱住她的腰。

    他柔声呢喃:“我现在都知道了。我看过你画的漫画,夏彩和西秋的故事。我也知道,你从来就没打算和裴长律订婚。”

    他问:“可是,许知意,你当初真的想过去美国吗?”

    “有。”许知意说,“我那时候确实动过去美国读博的心思,因为觉得去那么远的国家,可能挺有意思的。”

    寒商低声问:“如果你走了,我怎么办?”

    许知意顺畅地答:“我也想过。要是你肯的话,可以去陪读,我养你。反正我也不是没养过——我有奖学金,还会画画,我养得起。”

    她未来的计划里一直都有他。

    寒商有点哽咽,“我以为你要去美国,不打算再画画了,也没想和我在一起。”

    许知意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寒商,在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一秒钟想过要放弃画画,也没有一秒钟想过不要你。”

    寒商凝视了她很久,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误会。”

    “我倒是觉得,误会没什么。”许知意说,“阴错阳差都是难免的,这次没有误会了,那下次呢?关键的是,无论有哪种误会,无论有多少误会,你都要坚定地喜欢我,我也会坚定地喜欢你。”

    寒商攥紧她的手。

    “我总感觉,”许知意继续说,“好像有平行时空,在那些平行世界里,我曾经选错过,比如放弃我喜欢的东西和人,和裴长律结婚了,或者和别的什么人。这次一定不能再错了。”

    寒商凝视着她。

    “不会。”他说,“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我都会爱你,找到你,最后和你在一起。”

    寒商把那颗心小心地重新收进钱包里。

    许知意一眼看见,钱包夹层里还收着一样熟悉的东西。

    是她挂着金属小猫的发圈。

    他这不是钱包,是随身携带的许知意纪念馆。

    “你等我一会儿。”寒商说。

    他出去了,片刻就回来,手里拿着一只藏青色的丝绒小盒子。

    他先点开手机屏幕。

    “我知道,裴长律这次过来,是打算跟你求婚。”

    许知意:?

    她知道裴长律这次过来是对她有所图,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激进。他是对自己的魅力有多自信,才觉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她答应嫁给他?

    “我估计,他打算用假期的这些天和你培养感情,最后在走之前,正式向你求婚。”

    寒商翻出裴长律发过来的图片,把手机送到许知意面前。

    “这是他打算求婚的钻戒。”

    公正地说,戒指还挺好看,正是许知意喜欢的款。

    寒商今天一直在给裴长律拆台,不停地把裴长律准备的各种惊喜,或者惊吓,提前给她瞧。

    寒商仔细观察了一下许知意看到戒指时的表情,才打开手里的丝绒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同样祖母绿切割的长方形钻戒,和裴长律那张照片相比,主钻大得太多了,也纯净剔透得太多了。

    “裴长律跟我说,你喜欢这种切割,因为看上去像一颗冰糖。”

    “我的这颗,比他的大,比他的白,比他的更像一颗冰糖。”

    许知意抬起头。

    “我并不是现在逼你结婚的意思,”寒商那双眼睛很黑,带着湿漉漉的温柔,“你想结就结,不想也没关系,我都陪着你,但是最关键的是,让我当你的未婚夫,不要收他的戒指。”

    寒商说:“许知意,他的钻戒不好,选我的。”

    寒商认真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许知意,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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