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皦玉知道这是一个乱世,也知道外面的世道很不好。一直打仗怎么能好呢?但她好像从来不去关心那些事情。
她只关心她的花。她不会像阿姐这般义愤填膺,也不会想着去砍傅家父子的脑袋。
上辈子是殿下护着她,给了她一个花苑,现在是家里人护着她,不让她看外面的惨烈。
这让她有些愧疚,又十足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她不用去面对这些。
她坐在阿姐身边,还是有些内疚的:“我是不是没有心啊?”
折寰玉本在伤戚,闻言也不悲痛了,麻溜的从床上爬起来将她抱到怀里去哄,“不是,阿萝很好,只是每个人的性子不一样,要做的事情也不一样罢了。”
而后又忍不住坚定的道:“等我长大了,我就肃清这个乱世,为君分忧,为民请命,阿萝,你等着,我一定会做到的。”
折皦玉重重点头,“我相信阿姐,阿姐这么厉害!”
折寰玉就噗嗤一声笑出来,捏捏她的脸,“也许将来咱们家里,反而是你的人缘最好。”
听阿萝说说话总是会高兴的。
这么说了一番话,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折寰玉就又牵着阿萝去给折思之道歉。
她去的时候,折思之正跟冯氏说傅家父子的事情,见了她来,笑着道:“可恨我说了你?”
折寰玉摇摇头,“阿爹是为我好。”
折皦玉自己坐到椅子上去,好奇问,“我们回来这段日子,舅祖父和表叔也没来过,怎么突然要来吃宴席了?”
冯氏也不懂,她刚刚就是跟折思之在揣测此事,“难道是你祖母送信去给他们说在家里受委屈了?”
这也是极有可能的。傅老太爷虽然不着调,却也愿意为妹妹出头——之前在京都就出过不少头。
折思之闻言摇头,“我去问过阿娘了,她说没有。”
冯氏撇嘴,“那是为了什么?”
折思之叹气,“不论是为什么,到底是我的舅舅和表弟,也不能拒绝,还是多提防着点吧。”
平日里没闹出事情来还好,闹出来了,凭着孝道两个字他就占不着便宜。
这杀也不好杀,打又不好打,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他摇摇头,“我记得小时候,舅父还是很好的,家里没饭吃的时候,他也给我们送吃食来,谁知道后面就变成了这样。”
冯氏性子里带着烈,不然也教导不出来折寰玉这般的脾气,闻言便道:“那是你吃了他的饭,我可没吃,要报恩也轮不到我!”
折思之陪笑,“我也没想着让你们去报恩,娘子息怒,息怒。”
冯氏出了一口气,但还是很担心这对父子不走寻常路,到时候在宴席上惹出些事情来。便又连忙差遣人去打听了。
折皦玉第二日去安王府的时候一边泡种子一边问齐观南,“殿下,你知道我表叔和舅祖父吗?”
齐观南坐在一边看战报,闻言抬头,“知道一二。”
傅家父子在他眼里都是籍籍无名之辈,还是他去查阿萝的时候顺带查了一遍,便也知晓傅家的毛病。
他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折皦玉点点头,告状:“他们家之前不与我们往来,昨日里突然送了拜帖来,说是要来我们家吃宴!”
齐观南就懂了她的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让王德贵去查查。”
折皦玉满意的给殿下用小锤子锤了个核桃吃,而后安心的去种送莲春了。她今日将送莲春带了来种,准备换种新思绪,之前都是琢磨种子和土的问题,今日她准备琢磨琢磨浇什么水。
齐观南见她埋头挖土去了,好似将事情完全交给他的模样,好笑道:“就这般信任我?交给我查之后不管了?”
折皦玉忙碌中诧异抬头,“啊?殿下都查不出吗?”
齐观南:“查是能查出来,但是你不想想后面要怎么办?”
折皦玉只好认真想了想,道:“我还小呢,查出来当然是告诉阿爹阿娘让他们去管。”
齐观南一愣,而后笑起来,“是,你还是个小人。”
短胳膊短腿,跟梦里那个已经长大的姑娘还不一样。他便又记起了昨日的梦境。
那个梦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很美。
梦里,长大的她背着个紫藤萝编织成的藤萝在采花,里面装着她折下来的好几个桃子。有桃子,应该是六七月的模样。烈日之下,她勤劳得很,一个劲的去勾桃树,他应当是劝她歇一歇的,她偏倔得很,一定要去摘。
他没有办法,只好从萧元礼手里接过一把伞走了过去,替她遮阳。
梦境就在戛然而止,他醒来的时候便敢笃定这般为她撑伞摘桃应当在他“疯魔”的日子里算得上是美好又安宁了。
说起来,阿萝无论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在,都带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起来,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乱世之也有桃花园一般。
他又不由自主想到了阿萝的以后。梦是从他死的那一刻开始的,那他死后,阿萝怎么样了呢?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性子,觉得按照自己的习惯,应该会给阿萝提前找好去处的,除非他的死猝不及防。
若是没有找到去处,那般的乱世,连他都去死了,她一个哑女怎么办?
折家还在吗?冯家还在吗?
她这般的性子,要是不护着些,怕是不好过。
他又低头看战报,战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安平将军冯期之往北又打回了一座城池。
这无疑是振奋人心的,看见这份战报,齐观南都能想得到皇兄应该能几晚上兴奋得睡不着了。
他笑意盈盈的将战报收起来,提着木头做的水壶去帮着阿萝浇花,菖蒲和栀子从他面前追闹而过,倒是有了一点梦里的那种安乐。
折皦玉忙完了抬头的时候就见殿下很是高兴,她好奇问,“是有什么欢喜的事吗?”
齐观南:“你舅舅安平将军打了胜仗,将安平以北的笋岗,歧坪都夺了回来。”
折皦玉便也高兴起来,“舅舅好厉害!”
她道:“我也没见过他几面,但我知道他以一己之力护住了安平,被人称颂。”
晚间回去的时候她跟冯氏道:“舅舅打了大胜仗,咱们是不是要写信去恭贺呀?晚间吃点好的庆祝庆祝?”
此时折思之还没带着寰玉冠玉回来,冯氏也没有别的路子打听到这种事,闻言又惊又喜,抱着阿萝道:“你怎么知道的?”
折皦玉:“殿下说的——应该能说吧?殿下都能告诉我,应当马上就能知晓。”
这确实算不上什么秘密,可也有先一步后一步知道的优缺。冯氏更加觉得阿萝得了安王的眼是多么重要一件事情。
她道:“往后安王跟你说什么,你别去外面说,只回来告诉我们就好。”
折皦玉点头。折思之回来的时候,冯氏还把此事跟他说了,“你知道了吧?”
折思之自然是知道的。他大笑起来,“七子果然有我真传,这场战打的真是痛快。”
冯氏的弟弟在家里排行第七,人称七子。当年皇帝按照给折思之改名的思路也给他改了名,化七为期,成了冯期之。
而后笑完了又道:“此事刚到京都,估计就陛下和安王爷手里有消息,我这份还是陛下专门让人传的,其他人估摸着要等明日早朝。谁知道咱们家阿萝倒是厉害,竟然也知道了。”
冯氏:“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折思之点点头,顿了顿才道:“舅舅和表弟的事情,我还没查清楚,他们府里看着一切都是如常,没什么其他的变化。”
冯氏:“那估计就是皮痒了,想着出来现一现。”
折思之:“约莫如此。”
但第二天,折皦玉却努力用小短腿跑着进门,气喘吁吁,“阿娘!”
冯氏正教琬玉写字,闻言赶紧过去将人拎了进来,“小祖宗,怎么跑成这样!”
折皦玉咕噜咕噜喝下一杯水,这才道:“傅家表叔认了十八个儿子,十八个女儿呢!”
冯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折皦玉:“殿下说,前段日子他们买回去些三到十一二岁的孤儿,别人都以为他们是想要那些孩子做奴才,谁知道他们是认了儿女。”
冯氏当即连着数十息没有回过神,等回神后,嘴巴也半天没合拢,“不是——他们认这么多儿女做什么?”
有病啊!
折皦玉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殿下说,他们死死瞒着此事,是想着一举成名,到咱们家来吃席的时候亮相呢。”
皇天菩萨!
冯氏两眼一抹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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