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周围欢声笑语, 井象独自悲伤。

    他一人带俩,头上窝着一个,肚子孵着一个。

    茵茵看着窝在头上的小饭饭, 眼眶逐渐变红, “你让我们骨肉分离。”

    井象痛苦, 躺在羊毛上, 鼓着肚子,生无可恋。

    婵婵被哥哥抱到了最佳吃瓜视角, 慢慢地吃着小甜饼, 眉眼弯弯。

    井象:“我想回家。”

    隐在暗处的人举棋不定, 他们已把小皇子被茵茵逼着孵蛋的委屈带回皇宫了, 女皇还没有下命令, 要不, 他们先把小皇子救出来?

    “我的小饭饭。”眼泪一滴滴地从茵茵的眼角滚落, 哽咽, “你躲到哪里,小雪雪都能找到小饭饭, 除非你抛弃自己的骨肉。”

    井象虚弱无力:“什么骨肉不骨肉的,你别这么说,一只雪雕而已。”

    项良猛然看向茵茵,眼睛惊恐,紧紧地捂住耳朵。

    婵婵的小耳朵也被哥哥捂住了。

    哭声炸裂, “你不爱小饭饭——”

    所有人看向了井象, 静静的, 谴责的。

    项良瞪向井象, 在滂沱的哭声里,装模作样地训斥井象, “你知道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是什么吗?你爱的人爱上了别人,别人却不知道珍惜。”

    “对不起!别哭了!我会对小饭饭好!” 在北海皇宫宁愿挨扳子也绝不会道歉的井象,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说对不起了。他高贵的皇子骨被架在火上烧了一回又一回,小锤子轻轻一敲,碎成了骨灰。

    茵茵含泪控诉:“小饭饭是我的宝宝,我放在心坎上疼爱的,你却只是对它好,没有真心不是爱!”

    婵婵悄悄点头,小声拱火,“对~”

    穆月忍俊不禁,捏捏妹妹的小揪揪。

    长公主托着下巴,痴迷地看着自家驸马。同样的月亮,北疆的月亮就是比汴都的美。她家驸马还是在妹妹身边最美。

    此刻,项良特别庆幸自己不是小饭饭第一眼看到的人,茵茵有点可怜,井象更可怜。井象冤枉啊,他只是好奇地过来看了一眼,就被小饭饭一眼钟情了。嘿嘿,幸亏不是他。

    格依笑嘻嘻地看戏,还“好心”地给井象出谋划策:“你得赔茵茵。”

    井象气若游丝:“肚子里怀着一个呢。”

    格依:“这不行,这就像你喜欢一个姑娘,姑娘跟人跑了,她爹娘说再生一个给你,你能愿意?”

    井象再次转头对茵茵真挚道歉。

    婵婵支起了小耳朵,笑眯眯地等格依使坏。

    “我有办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雷弹也预埋好了,格依点火,“你得把自己赔给茵茵,这样小饭饭是你的,你是茵茵的,小饭饭还是茵茵的。”

    项良:“逻辑通顺有道理!”

    婵婵捂着嘴巴笑。

    没了皇子金贵骨的井象已经充分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他转的,他只是幸运地生在皇宫里而已,现在的他犹如那堆发黄的羊毛,特便宜。

    井象从腰上解开他身上最贵的羊皮腰带,塞茵茵手里,“拿好,以后我是你的了,小饭饭也还是你的。”

    茵茵泪汪汪:“你和湘湘哥哥一样,不听话,我不要。”

    项良揣手,微笑,“对,我不听话了,让妹妹愁坏了。”

    一直隐身似的全丞骄傲道:“我们全摩多部落的男人最听媳妇的话。”

    全摩多部落的男人在外面轰轰烈烈,回到家都得听媳妇的。这是整个北海都知道的事情,就像他们知道全摩多部落的男人常年在外不顾家一样。这也是男人常年不在家也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们的原因。一个女人若是吃苦耐劳性格坚韧能够撑起一个家,嫁给全摩多部落的男人比嫁给任何人都舒心。性子刚直不愿意关在院子里也不愿意曲意逢迎的女人,会千里迢迢地来全摩多部落嫁人。上百年的筛选下,全摩多部落的女人很强,非常强。

    茵茵不哭了,看向项良:“你去全摩多部落做生意的时候带上我。”

    项良:“那不行,北疆离不开你。”

    项良真心想哄人开心时没有不成功的。一句拒绝的话却让茵茵笑开了花。

    长公主告诉婵婵:“军师母亲来自全摩多部落,军师亲口告诉我的。”

    军师变了,以前军师怕哥哥,讳莫如深避之不及,现在军师不怕哥哥了,侃侃而谈引以为傲。

    长公主拆开军师写给她的信给婵婵看,“他不想跟着哥哥了,向我毛遂自荐,把自己交代的清清楚楚。”

    小太子小声告诉婵婵:“父皇不想当皇帝了,想让姑姑暂时当一阵的女皇等我长大,军师和李先生也想开了不拦了。”

    婵婵不惊讶,在书里武皇被男主的热武器打成重伤,弥留之际把皇位传给了长公主,可惜冷兵器时代遇见成熟的热武器,没有丝毫胜算,长公主无法保住皇位。

    东岩小皇女湘湘:“现在换皇帝,会破坏汴都平衡。”

    长公主:“哥哥压力大,只是说说而已。”

    小太子:不是,父皇真的不想当皇帝。

    长公主和小皇女趴一块,肩膀挨着肩膀,低着头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结盟。

    婵婵做小见证人,盖上了所有的章。

    在婵婵从她的小木箱里拿出一个个的印章时,井象和全丞瞪圆了眼睛。

    井象:“为什么武国玉玺在这里?”

    小太子:“父皇给姑姑了,姑姑给婵婵了。”

    井象:“这么随意?”

    小太子:“越富有越怕死,把刀子架到脖子上比什么都管用。”在汴都,玉玺没有权威,虎符比玉玺管用。

    眼见着东岩小皇女和武国长公主结盟,井象有了危机感,想要加入结盟队伍,小皇女和长公主不想带他玩。

    项良代妹妹发言:“你还欠茵茵一个小饭饭。”

    格依:“他把自己赔给茵茵了。”

    茵茵急声:“我还没答应要他。”

    皇子的金贵骨灰,扬了。

    第64章

    朵朵饱云, 座座丰仓。

    将军打开所有的粮仓大门,用北疆的所有底气欢迎他们。

    一张张腐叶下霉菌斑斑的脸,落下一行行泪, 摇摇欲坠的心石长出了新芽。

    他们不是汴都的匠人, 他们是爬过一道道死关的人鬼。曾经, 饥饿让他们失魂, 病痛让他们失魄,他们渴求的曙光遥不可及。曾经, 他们看着车队的森森白骨, 死尸般木木呆呆地跟着。此刻, 曙光轻轻降落, 抚摸他们的眼睛, 温暖他们的心。他们仰望神的恩赐, 心种萌芽, 魂魄归位, 涅槃重生,名为“人”。

    将军红着眼眶, 大步走到婵婵面前,“我们北疆不负使命,百万吨粮仓七十七座!”

    他知晓长公主和小太子在队伍里,这些话他应该对着正统皇子皇女说,然而他说不出来, 在他知晓了汴都的奢靡后, 在他知晓了北疆外百姓的悲苦后, 在婵婵留下的土疙瘩丰满了所有粮仓后, 在北疆有了笑声后。

    长公主翻看北疆军十年志,看见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看见了北疆军的十年绝望。

    长公主翻看北疆军二十年志,拳头渐渐攥紧。从汴都到北疆的军需竟不足百分之一,层层剥削,官官相护。

    长公主深呼吸再吐气,再深呼吸,猛然睁开眼睛,囚在骨血中的兀鹫破笼而出,纯稚的双眼染上血腥的凶厉。

    她把证据一一装入信封,只给哥哥写了一个字——杀!

    小太子和茵茵坐在门槛上,捧着脸蛋看气汹汹的长公主,一个来书房完成李先生布置的课业,一个来书房拿北疆粮仓账本,两个都不太敢上前。

    茵茵小声问小太子:“你姑姑气性大吗?”

    小太子:“不大,哄一哄就好。”

    茵茵:“她是你亲姑姑,你去哄一哄。”

    小太子:“这一次气大了,哄不好,我没见过姑姑这么生气。”

    两小只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跑去找婵婵。找到婵婵也就是找到婵婵哥哥,把婵婵和婵婵哥哥全带过来哄长公主。

    两小只远远地看见婵婵和婵婵哥哥,眼睛一亮,突然身后刮来一阵风,绿旋风从两人中间刮向婵婵和婵婵哥哥。

    一身深绿长裙的长公主在驸马和婵婵之间选择了婵婵,一把抱住婵婵,一边说话一边气的掉泪,“枉费我哥哥还以为他们是好官,省吃俭用地养他们,原来他们沆瀣一气!亡国也能亡的明明白白,全朝没有一个好人

    茵茵拿自己爷爷的例子来补充:“好官都被逼走了。”

    小太子跟着婵婵从汴都看到北疆,看见了许许多多父皇和李先生都没有看见的人间狱景,心脏沉甸甸地想了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婵婵日记》里写着“人应该生来平等的”。《好好活》里没有这句话,为了保护所有人。他和姑姑都知道婵婵不喜欢这个世道,婵婵也推翻不了这个生长了千年的庞然大物,若不是家人爱着她,她不留恋这里。

    婵婵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口小奶糕,轻轻拍一拍长公主的头,“还剩两个奶糕,吃吗? ”

    “吃。”

    长公主吃婵婵的小奶糕时还在抽泣,当吸溜上穆月只给她一个人煮的鸡蛋面时眉开眼笑了。

    “婵婵,北疆是你救回来的,是你的,和汴都没有一点关系。你拿我哥哥的玉玺当枕头当摆件都行,将军给你的文书,你用墨巨精修的小白兔印章。”

    在婵婵心里,北疆是北疆人自己救回来的,他们在大雪寒潮里等到了她,他们也在她给出一株土疙瘩后种出了一望无际的土疙瘩。在爹娘和哥哥心里,她是一个身体虚弱需要时刻揣在怀里的小娃娃,不是小神童小仙童,婶婶和姨姨也没想神化她。只是……

    至暗时刻需要信仰,即便这是一缕细细弱弱的光束,他们也紧紧地抓住,视为拯救他们的神光,即便这是这束光无用,他们也耐心地滋养这束光长成太阳。

    长公主在北疆军身上知晓了他们和被婵婵从死城里救出的人一样,他们不需要远在天边的皇帝,也不需要高高之上的权贵施舍,他们只需要婵婵。

    “婵婵。”长公主抱住婵婵,贴贴脸蛋,再亲一亲,“你要好好的,活的长长久久。”

    婵婵郑重点头,用力咬一口羊奶饼。

    长公主抢一口婵婵的饭,仿若开玩笑道:“我和你哥哥一块入棺,多出来福寿给婵婵好不好?”

    婵婵用力吃完嘴里的饼,双手捧住长公主的脸蛋,亲一口她的额头,“哥哥舍不得丢下婵婵的。”

    “说的也是,我也舍不得。”长公主反客为主,把婵婵横抱怀里,啾一脸。

    小太子和茵茵结伴去书房,一条路两种心情。茵茵蹦蹦跳跳,她爷爷和哥哥忙得三天没来看她了,她心里也欢快,她知道爷爷和哥哥乐意忙活,她不是小孩子了,她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婵婵。而小太子眉头紧皱地在心里重新规划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他想他大概当不了皇帝了,他得学点谋生的手艺。

    武皇收到妹妹杀气腾腾的信,出乎意料地平静,“当初为了帮我凑钱给他们发俸禄,妹妹把母妃留给她的南海珍珠都悄悄卖掉了,他们该死。”

    军师愁眉苦脸:“杀不得,杀了他们偌大的武国就无人可用了。”

    李先生用自己的切身体会发言:“死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穷。”

    翌日,武皇上大朝,扔下一条条的罪证,缓缓道:“你们被绑架了,写信让家人来赎吧。”

    武皇说完,打个哈欠。这是一场看谁无赖的拉锯战,他把被子都搬过来了,不会让他们赢的。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武皇瞥一眼郭老头,设身处地,他理解郭老头的痛心疾首,毕竟谁想从他手里抢钱比割他肉还难。

    说起肉,想吃羊肉了,等这事儿解决了他雇佣小满满去东岩抓羊,皇宫那么大,冷宫的草那么多,先来一百只。

    第65章

    滴滴落汗, 颤颤心慌。

    朝臣低垂着头,看着鞋面,白色祥云被汴都皇城的泥泞染成了黑色, 浓浓的不详。

    武皇想着他的百只羊, 嘴角微微斜扬, 让自己捏造出妹妹话本里的半脸冷漠, 半脸邪狞,看他们颤颤巍巍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唬人效果达标了。

    军师眼神余光瞧着这想让人打一拳的脸, 闭眼, 平心静气。

    他最近胸口闷, 心跳快, 去道馆走了一趟, 道长让他少生气。

    他要是短命, 都是皇座上的狗东西害的!

    哦, 现在不能说皇座了, 金灿灿的纯金的皇座被狗东西给卖了。

    李先生也站了三个小时,两条腿和军师一样, 抖得像冬天挨冻的畜生。

    让他挨了这遭罪的玩意事先没有跟他们商量,早朝直接干起了土匪行当。

    他琢磨着自己这个被五花大绑抬下山的先生,不是来出谋划策的,是来善后擦屁股的。

    大朝上压着朝臣不放,拿钱来赎, 汴都不要了是吧?武国不救了是吧?皇位不保了是吧?脸不要了是吧?

    脸?他又陷入了惯性思维误区, 这玩意什么时候要过脸?

    全朝心里怨声载道, 屁不敢放一个。武皇对他们太失望了, 他还以为他们会痛批他,让他好趁机敲诈一把。

    他不杀他们, 站在这里的都没做过大恶,除了有点良知的不好不坏的官,剩下的都是被世家扶出来的“好官”。

    武皇摩挲着妹妹来信上的“杀”,心情不错,他的快速成长来自心底第一次浮出杀气。

    妹妹的信里有杀气了,妹妹成长了,让妹妹成为武国女皇指日可待!

    心情美丽的武皇换一个姿势继续斜躺,从卖掉纯净的皇座让士兵了吃了一顿有肉沫的饭后,他上朝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他在迂腐的人眼里已经是个荒唐的皇帝,他无所谓了。

    像李先生和军师这样有大才华的人只会欣赏他的魄力,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李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军师:凭什么只让我的眼睛被刺痛?都来看一看他们把一个没病的皇帝逼成了什么疯样,这一位可是他们曾经真心实意夸赞的皇子仪态。

    武皇终于瞥见了李先生不堪长久站立的柔弱身板,慢条斯理道:“你们快些,李先生都站累了。”

    被全朝注视的李先生,红了脸,绿了脸,黑了脸。

    李先生:滚!!!

    军师看到李先生骂人的眼神,心满意足。

    他就是说,他打破读书人文雅成了骂脏话的莽夫,李先生也不能独善其身。

    三个好朋友怎么只能两个跳进泥坑里?大家一起变黑才完整和美。

    武皇不想威胁他们的,可是他们不自觉。

    武皇犹如猛虎捕猎羚羊时的脚步轻俏,和颜悦色,慢悠悠道:“我前几日发现一处宫殿里的草长的最是肥沃,一口气养上五只羊都不成问题。我问老太监,这处的草为何如此茂盛。老太监说,这里埋的人最多。”

    武皇突兀地畅想他的野望:“没钱吃肉了,我想在皇宫养一百只羊,就怕皇宫的草不够吃。”

    全朝听懂了武皇不算含蓄的威胁,他们以前受到的威胁都是他们揣测而来的压迫,现在直接面对武皇无遮无拦的死亡警告,他们意识到武皇没有耐心了。

    一个平时在朝廷上闷不吭声的官员慢吞吞地走到信使面前,提笔写信。

    他在信里暗戳戳地让家人去挖一挖做祖宗的东西。现在他家里不富裕,可谁家祖上没有阔过?

    他家的祖宗最喜欢祸祸儿孙,祸害到他这一辈只剩下他这一支脉,他要是没了,他们可就断子绝孙了。

    在断子绝孙和被挖坟头之间,他相信他的祖宗们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武皇都挖了,他有什么不能挖的。有了鬼,也是武皇在前头顶着。

    信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人有点兴奋。

    当抛开了道德约束,许多庶子出身的官员对祖上的怨气比武皇还大。有一个带头的,他们果决地上前。他们有妻有子有薄产,对死亡的恐惧超过了对鬼魂的恐惧,对武皇的敬畏超过了对鬼神的敬畏。

    武皇把被子堆到身后,斜躺着,舒舒服服地等着。现在站出来给家人写信的都是穷的,收不到多少钱。真正的聚宝盆还没有站出来。

    长达三天的拉锯战让收到内线消息的北海女皇和女相再一次震惊了。

    女相:“他是彻底不要体面了? ”

    女皇思索片刻,缓缓道:“不破不立,他想从根子上破掉武国的弊病。”

    女相若有所思。

    女皇:“我对武国的变化有了些期待。”

    北疆,长公主收到了哥哥的信,小满满急飞送回来的,还是热乎的昨日之事。

    信里的头等大事就是一百只羊,长公主询问婵婵,婵婵问小满满,小满满骄矜地瞥长公主一眼,扇扇翅膀,点点头。它是雪雕首领,在它的聪慧带领下,每个大雪雕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不会飞的雪雕崽崽也有轻松的工作赚自己的奶粉钱。它只管雕群安危,不接其他人的活儿,除非它养的人类小崽崽开口。

    小满满用翅膀呼噜呼噜婵婵的小揪揪,飞入空中,响亮的一声咕——

    所有大雪雕飞入高空,跟着小满满飞入北海草原。

    井象:“它们去我们北海草原偷羊! ”

    全丞:“拦不住。”

    他和小满满打过一架了,没打赢。

    小满满出发前对大白白咕咕了两声,大白白甩甩毛,伸个懒腰,圈住婵婵,懒洋洋地趴下来。

    全丞看着保护婵婵的大白白,评估彼此实力,确定自己还不是大白白对手。

    能够打败小满满和大白白的只有金奴和大将军,湘湘和它们一直打一直没有赢。大将军忙着给婵婵带兵,金奴忙着贴身保护婵婵。他暂时自学,他是全摩多部落人,他担心大将军和金奴不愿意教他真正的武功。

    格依端着一大盆子奶砖头过来,自己嗦一块再抓一块给婵婵,完全无视井象和全丞。奶砖头是她爷爷给她邮寄过来的,她想给谁吃就给谁吃,看着就壮实的人不配吃奶砖。

    对全丞的烦恼,格依略有所闻,在吃奶砖和给婵婵磨墨水的忙碌间隙还能慢悠悠地回应全丞的烦恼:“你成为婵婵的人不就能学到真功夫了。”

    井象和全丞同时看向他。

    井象:“偷我北海的羊还要抢我北海的人,我不同意!”

    格依眯眼一笑,奶砖吃腻了,就把奶砖蘸一点墨水,墨水是婵婵娘用黑豆子皮做出来的,能吃,还好吃。至于井象的脸色,她理都不理。她心里有个大计划,她想劝说爷爷把整个格依部落迁到北疆。现在不能说,要徐徐图之,让他们一点点发现北疆的好。这样她就能跟着婵婵无忧无虑,不用嫁给北海皇帝了。

    嫁给井象其实无所谓,但井象不一定是北海皇帝,万一他像武皇一样半途不想当皇帝了,或者他出意外了,她还得嫁。

    她懒,又不傻。

    每次长公主遇见再生气难过的事情,长公主看见婵婵和婵婵哥哥就变成了受委屈的小女孩,婵婵和婵婵哥哥会很耐心地哄长公主开心。每次被哄完,长公主都能元气满满地去办事。

    她琢磨出来了,别管她是想以后懒懒散散地过日子的人还是想像长公主这样轰轰烈烈干大事,她想要幸福的话,都得嫁一个温柔的男人和一个温暖的家。

    井象看见全丞真的在认真思考格依的建议,生气了,扔掉手上的木刀,走向暗卫藏身的地方。

    暗卫不想在北疆这个地方露面,犹豫了一个呼吸,果决地换一个藏身的地方。

    井象在暗卫前几日暗示的地方没有找到暗卫,气大了,“出来!”

    茵茵抱着一摞小账本走过来,比井象更凶,“喊什么喊!”

    因为小饭饭,井象一直在茵茵面前矮一头,茵茵一出现,他的火气就变成了虚火。格依和全丞要顾虑井象的身份,在井象态度强硬时,两人偶尔会让一让。茵茵完全没有,她是他的监督人,他要是对小饭饭不好,她立刻带雪雕群来一次多打一。

    雪雕群和北疆人都听茵茵的话。婵婵的藏宝箱给茵茵管着,藏宝箱里雪雕最爱的小红果,除了小满满只听婵婵的话,其他雪雕都是谁给它们小红果它们听谁的。骷髅车队的粮食归茵茵管,到了北疆,将军把粮库给了婵婵,婵婵又给了茵茵。茵茵把一个大人都难以全盘撑起来的北疆粮库全撑起来了。

    茵茵一把拽住井象的腰带拖向婵婵的方向,茵茵跟着金奴练功后,力气变大了,她能拖得动他。井象对谁都不怯,就是对茵茵有点怯。小饭饭赖上他时,茵茵没完没了的哭声,让他不敢挣脱腰带上的手,一脸丧丧地被茵茵拖到了婵婵面前。

    婵婵笑嘻嘻地嗦一口大奶砖。

    她看出来了~

    他们的生态圈已经形成了闭环。

    稳定又和谐。

    井象看着对他凶巴巴的茵茵对婵婵笑得可可爱爱,还撒娇地让婵婵亲亲她,叹气。

    他想不通。

    他怕婵婵就算了,大白白和小满满都是不管是非的偏心眼,把婵婵保护的严严密密。

    他为什么怕茵茵?

    小满满带着雪雕群去偷羊了,没雕保护她了。他能打得过她!

    她的杀手锏也只是哭,他堵上耳朵忍一忍就是了,他为什么要怕她?

    茵茵给婵婵快速说她对北疆粮仓的安排,“北疆的户籍有些乱,需要重新统计整理。”

    婵婵:“好。”

    茵茵抱住婵婵:“我们一家一户地过去,说说话,聊聊天,把婵婵写的小日记给他们说一说,让他们更有力气干活。”

    井象忍不住了,急火火地开口:“北疆一万多人了,你让婵婵一家一户地过去,有什么意义?想宣传直接在大喇叭里宣传就是了。”

    茵茵:“你不懂。”

    她不鄙视他的短浅,他没看过婵婵亲手写的小日记,不懂她和婵婵的野望。

    井象不想跟茵茵吵架,看向婵婵,在大白白虎视眈眈的眼神下,他的声音不知觉地放轻柔了,“婵婵想挨家挨户拜访吗?”

    婵婵把吃不完的奶砖给茵茵吃,缓缓点头。

    天暖和了,哥哥不用担心她被冷风冻病了。

    耗时长也没关系。

    说好的,给哥哥看人间喜乐。

    一年不够,那就三年。

    三年不够,那就三十年。

    不做,怎知不行?

    第66章

    婵婵要家访的消息传遍边疆每一个角落, 远在汴都的武皇都知晓了此事。

    武皇:“妹妹不想处理边疆的琐事,嫌麻烦,坐不住, 去带兵了, 她说她要当其他四国闻之胆颤的女将军。”

    李先生和军师静静地看着他, 知道他欠打的话没有说完。

    武皇:“婵婵善良, 心有百姓,家人品行高洁, 还有一个伟大到让妹妹憧憬的梦想。”

    军师:铺垫的差不多了, 可以来霹雷了。

    李先生:这世上只有武皇不敢做的, 没有他不敢想的。

    武皇:“让婵婵做女皇吧。”

    军师闭眼深呼吸, 他以为自己需要至少一盏茶来冷静, 却惊喜地发现心脏稳当当的, 没有一点异样。

    武皇:“婵婵是边疆的众望所归。”

    李先生:“婵婵两岁半。”

    武皇:“她救了边疆。”

    李先生:“婵婵姓穆不姓武。”

    武皇:“她救了边疆军。”

    李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武皇, 神色严肃:“您没有开玩笑?”

    武皇缓缓起身, 接住一片熬过了冬终于等来春风吹落的枯褐秋叶,“我们老了。”

    李先生和军师的呼吸骤然加速。

    他们两人和武皇形影不离, 他们懂武皇的每一句话。

    他们老了,老的不是年龄,是根深蒂固的落后认知,是被腐朽环境污染的灵魂。

    他们知晓爱护百姓的重要,为了武国的稳定, 他们必然把百姓放在心里, 却绝不会放在首位。正如他们现在所做的, 他们曾把贤臣放在首位, 曾把粮草和军队放在首位,百姓在他们心里的分量慢慢超过了朝臣, 未曾超过粮草和军队,若粮草和百姓发生了冲突,他们优先保护粮草。

    武皇:“我能坐在地上和同生共死的士兵吃大锅饭,不会像婵婵那般家访,你们也不会。我们会用帝王之道和千秋大业来说服自己这些事情没有必要。”

    然而,这些事情恰恰是春日的细雨,在种子渴望中慢慢降临,细细绵绵,润无声。

    汴都的轰轰烈烈只是春日暴雨。

    “我们的自尊放的太高,把自己看的太像个人物了。”

    武皇的正经不能超过一盏茶。

    “来,我们都学狗叫两声,把自尊降低一点。”

    李先生微笑:“呵。”

    军师面无表情:“滚。”

    武皇有错就改,把朝臣关在皇宫里,他带着李先生和军师去家访。

    李先生摇晃着孔雀尾羽扇,脚下不太愿意地挪着:“你见那几个绑匪会去人质家里唠嗑。”

    军师揣着手,他已经在心里把所有的脏话骂了一遍,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

    武皇:“老百姓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如今大彻大悟,决定为了太平去做犬。我这样的可歌可泣的行为会在史书上记录下来名垂青史,你们跟着也能沾光。”

    李先生:“谢主隆恩,不需要。”

    军师:“我最大的抱负就是不遗臭万年。”

    武皇:“那你们回去?”

    李先生和军师站着不动,扭头看一眼皇宫的方向,继续向前走。

    武皇大笑:“我不做皇帝是好事,你们不用畏惧我,我们可以做一辈子肝胆相照的兄弟。”

    李先生和军师还沉着一张脸,眼底浮出单纯的舒畅。他们本是复杂的人,辅佐武皇时间长了,也就没了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是正常人,能够揣测的也是正常的皇帝,武皇这个不想当皇帝的掘坟疯批皇帝不是正常皇帝。没必要为难自己。

    武皇站在十字路口,无须思考,他大跨步走向刘府。他依稀记得刘府有个庶子在边疆,这偌大的刘府,上上小小总得有一两个关心边疆的人吧。只要有一个,刘府就是第一只鸡。

    边疆,长公主收到哥哥来信后立刻解开盔甲擦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欢快地跑向婵婵。

    长公主:“哥哥杀鸡儆猴。”

    茵茵悄悄地把刘府庶子作为第一个家访对象。

    长公主:“哥哥打算退位让贤。”

    婵婵还漫不经心地窝在大白白怀里嗦奶砖。

    长公主:“让婵婵做皇帝。”

    “不要!”婵婵一个激灵,奶砖都不甜了。

    井象翘着腿坐在树荫下织羊毛衣,他现在熟能生巧,能织着毛衣耳听八方,“我不明白,武国的皇位就这么招人嫌弃?东岩皇子为了抢皇位打的头破血流六亲不认。”

    小太子:“我也不懂。”姑姑和父皇都没想让他当皇帝。

    井象:“你不想当皇帝?”

    “想。”他不怕当亡国君,也为当好皇帝勤快学习着。

    井象:“他们都不考虑你,你不去抢?”

    “不抢,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姑姑和父皇,他们不会害我。他们没想让我当皇帝,那就是不适合。”

    小太子隐隐地知晓父皇为什么想让婵婵当皇帝,李先生说武国想要破开困境,需要从树叶到树根的大改变。父皇种种看似随心所欲的行为都是在尝试撼动这棵生长了千年的大树,树叶已被父皇用刀强硬地砍掉,正在一点点磨树根。可这根太庞大了,难以分辨脚下的根来自哪里又想去哪里。父皇分不清,姑姑也分不清,等他长大了也许也分不清,其他人更分不清。

    他知晓,婵婵分得清。

    井象:“不知道你父皇怎么想的,我觉得你和我一样优秀,能当好一个皇帝,你应该争取,好男儿不应该害怕争斗。”

    项良瞥两人一眼,嗤笑一声。

    好男儿正在婵婵的小县衙里织羊毛衣,这要是传到外面,多吓人。

    项良看看自己手里还差一个袖子的羊毛衣,再看看提着铁球挑战大将军长枪的妹妹,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能再织下去了,太安逸了。

    安逸会消磨人的斗志。

    项良:“妹妹,东岩斗的差不多了,你还回去不回去了?”他都快不想回去了,喜欢缠着婵婵的妹妹肯定更不想回去。

    湘湘的铁球靠蛮力压住了长枪,却被大将军从长枪手柄处的刀片抵住了脖子。兵不厌诈,湘湘认输。

    湘湘拖着铁球坐到婵婵旁边,喝一大口婵婵哥哥提前准备的白开水,回答项良的话,“回。”

    项良震惊,“回东岩?”

    湘湘:“打下来送给婵婵,武国这点地儿太小,当皇帝都没意思,地大物博才有趣。”

    项良一点都不惊讶,真的。如果妹妹像一个普通复仇野心家那样回东岩厮杀做女皇才是奇怪。

    比起妹妹回东岩做女皇,把东岩打下来给婵婵,似乎变数更大,更有趣。

    他突然有点热血沸腾了。

    井象:“他们疯了。”

    小太子:“嗯,疯了。我想当皇帝,但更想看见婵婵当女皇,我也疯了。”

    井象凝神,如果东岩和武国合二为一,那北海就多了一个威胁。

    小太子看着井象戒备的眼神,慢悠悠道:“你害怕了,你也模模糊糊感受到了是不是?”

    井象抿嘴,他日日为北疆的改变和北疆人的干劲惊心。来北疆之前,他自傲北海在五国的强者地位。来到北疆,看到北疆的急速发展,他心中的危机感日日增加。

    小太子咬断线头,把织好的羊毛衣给茵茵入库,接着织下一件,还催促井象快一点。

    茵茵背过来一大筐的羊毛线,一大群手艺好的人齐心协力,快完工了。

    茵茵用羊肉汤鼓劲。一直吃疙瘩饼的井象为了这一顿改善餐,只用了五分钟就学会了湘湘和茵茵始终学不会的花样。为了得到最高的日工资和最多的羊肉汤,他都原创出了独一无二的图样。他不知道北海女皇和女相从暗卫手里拿到这件高价羊毛衣时的复杂心情。

    负责北疆一切财产的茵茵在井象原创出一件件稀罕图样的羊毛衣后,她对他比对小饭饭还好,井象惶恐。

    井象:“你正常点。”

    茵茵皱眉,凶巴巴:“不要偷懒,快点织!”

    井象安心了。

    格依瞧见这一幕,趴到婵婵的脚边捂着嘴偷笑,小声地告诉婵婵一个大秘密,“井象和茵茵长大后会结婚。”

    婵婵默默地嗦一口大奶砖,在格依又想咬她的脚背时,快速收脚,窝到哥哥婉娉姨姨怀里。

    格依又悄悄地把自己的大发现告诉婉娉。

    婉娉搂着婵婵,再次回想起过往时犹如看陌生人般清醒冷静。她亲亲婵婵的脸蛋,缓缓道:“造化弄人。”

    格依想到她和井象无法解除的婚约,刚冒出来的小兴奋冷却了。

    婉娉的手伸入婵婵的背后,摸了一手的汗,她用手绢轻轻擦一擦,再脱掉婵婵的厚外套,递给格依,“一直喜欢一个人是幸运的,幸运的人很少。”

    格依愣了愣,迟钝地把婵婵的小外套枕在头下,仰躺着婉娉。婉娉的经历在北疆不是秘密,她早已听说。

    格依:“我以为你会说喜欢一个人是苦难的开始。”

    婉娉莞尔一笑,轻轻地摇晃一下怀里的婵婵,“我是幸运的人,遇见了一个可以一直喜欢的小宝贝。”

    格依品了品这句话,笑着爬起来,啃一口婵婵的小脸蛋,“婵婵,我以格依部落的圣女赐福给你,赐你长命百岁,赐你心想事成。”

    婵婵拍拍格依的头,“讲科学,不迷信。”

    格依:“不管,就是要把所有的祝福都给婵婵。”

    婵婵用大力嗦一大口奶砖,她要好好地养身体,不活到九十九岁对不起这么多的祝福。

    格依用轻轻松松若有似无的语气慢慢道:“他们把美好的梦寄托在婵婵身上,希望有一天能美梦成真。”

    婵婵叹了一口小奶气。

    他们竟然异想天开地想让她一个小宝宝当皇帝,穿书男主看似用热武器快速轻松地坐上了皇位,他也是经过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九死一生才磕磕绊绊地坐上了皇位。她一个小宝宝干啥了?除了努力吃饭就是努力睡觉,再畅想畅想北疆的未来。他们就这么把皇位给她了?穿书男主会气死的。

    格依:“我不做梦,我只会造梦。”

    婉娉莞尔。

    一个懒洋洋的小姑娘说造梦,没有说服力,却很可爱。

    婵婵看着格依火热的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小帽子上拽下来毛茸茸的兔耳朵捂住自己的小耳朵。

    格依:“我要带格依部落投奔北疆。”

    婵婵捂着小耳朵,闭着眼睛,装自己没听见。

    格依:“只给爷爷写信,劝说不来他们,我得让小雪雪带我回去一趟。等湘湘去东岩给婵婵圈地盘的时候我回去找爷爷商量格依部落的迁移。”

    格依心里有了一个动力满满的大目标,不懒了,找湘湘和茵茵商量格依部落的迁入。格依部落在爷爷小时候遇见了雪崩,为了平息山神怒火,在巫医的指引下进行了一次大迁移。有了第一次再来一个第二次的难度不会很大,劝说成功巫医,大迁移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而现在格依部落的巫医恰好是她舅母,这事儿能成!

    第67章

    长公主的公主府建在婵婵的小县衙和金奴的万兽宗之间, 就如万兽宗建好了,金奴还在小县衙里贴身保护婵婵,公主府也建好了, 她还美滋滋地住在小县衙里。她不回去, 公主府是她建来收留亡国后的哥哥的, 她和驸马守着婵婵不分离。

    格依和长公主都是不想吃苦的人, 两人有许多共同语言,她佩服地看着长公主把长枪耍的像模像样甚至有了一点虎气, 但她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吃这个苦头图啥呢?”

    长公主:“我是镇国长公主, 要对得起这个封号。”

    格依:“那也不用从小兵做起吧。”

    长公主:“要的。”

    小太子站在姑姑不远处练功也是满脸通红, 格依看看左右, 各有各的忙, 她坐到婵婵身边, 和婵婵一块学写字。草原的文字是一幅幅线条画, 一幅画是一句话,彼此意会。她会草原文字, 对北疆文字一知半解。

    北疆文字复杂难以辨认,除了大将军夫妻,北疆军都是大文盲。茵茵爷爷受婵婵日记的启发,尝试简化文字,已有成效。现在婵婵写的便是简化的北疆文字。

    不止婵婵, 整个北疆都在学北疆文字。茵茵爷爷拿出改编自婵婵日记的《好好活》, 对他们说这是婵婵对北疆的期许。他们想要自己读这本书, 学习热情如当初种植土疙瘩高涨。

    《好好活》是期许, 是希望,是光明。

    每当读懂一句话, 他们总会热泪盈眶,热血澎湃。

    想要读懂下一句话的渴望让他们废寝忘食。

    正是看见了他们对知识的热情,格依知道北疆将与众不同傲视群雄,越发急切地想让格依部落迁移此处,她怕晚了格依部落跟不上北疆的急速奔跑。

    格依:“婵婵,我不等湘湘了,小雪雪答应明天送我回部落。”

    婵婵放下毛笔,托着小脸蛋,静静地看着她。

    格依:“婵婵昨天问我会不会后悔,我想了一个晚上,不后悔。若有族人不同意,我会带同意迁移的族人来北疆。”

    婵婵:“想好了?”

    格依:“想好了。”

    婵婵:“那就去做吧。”

    草原很大,也很危险,格依部落里有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草原,也有向往热闹祥和的稳定生活。格依看着风风火火朝气蓬勃的茵茵和长公主,她不想得过且过了,也不想嫁给不爱的人了,更不想做北海皇宫的囚鸟了。

    她一直知道,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付出的比自己想得到的要更多的代价,一如金奴、婉娉、茵茵,许许多多的人。

    小雪雪背着格依缓缓飞入空中,三只有载重货经验的大雪雕护在小雪雪身侧。

    井象和全丞仰头看着,一脸向往。

    他们也想在空中飞。

    项良揣着手手,眼里的艳羡比他们两个更甚。

    这曾经是他的雕……

    后来它们跑了……

    项良:“妹妹,我也想飞飞。”

    湘湘放下铁球,举起哥哥,掂量一下,不重,可以飞。

    项良惊恐:“你想做什么!放我下来啊!”

    “实现哥哥飞飞的愿望。”

    “嗷嗷啊,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叠词恶心你了。”

    晚了,项良只感觉自己的腰带一紧,整个人就飞在了空中,“啊——”

    大白白经常和湘湘玩抛接游戏,就像打架一样频繁。它看到湘湘抛球,兴奋地追过去,一跃而起。

    自由坠落的项良看到大白白的血盆大口,“啊——”

    大白白稳稳地叼住了项良的屁股,还乐颠颠地叼了回来。

    湘湘笑嘻嘻地问哥哥:“飞飞好玩吗?”

    项良虚弱地站起来,揉一揉没一点事儿的屁股,嘴硬:“刺激。”

    井象和全丞的眼睛乍亮,跃跃欲试。暗卫不管什么暴漏不暴漏了,死命丢石头阻拦井象。没人阻止的全丞已经飞入了空中兴奋大笑。

    茵茵:……

    项良:……

    茵茵:“草原的男孩子都这样吗?”

    项良:“草原的男孩子不这样,全摩多部落的男孩子才这样。”

    茵茵:“那全摩多部落顺利长大的男孩子都是幸运儿。”

    项良:“他们以死于冒险为荣。”

    茵茵:“可怕。”

    婵婵抱着格依留下里的大奶砖咬了两口,咬出来一串牙印,吃不动了,递给哥哥保管,下次继续吃。

    婵婵鼓着脸蛋肉让哥哥擦脸,干干净净地去家访。

    茵茵慢条斯理地准备好小账本和笔纸,整装待发。在北疆,穆月可以自由地呼吸,不用遮面,不用躲躲藏藏。受饿挨冻多年,北疆人的审美整体发生了不可逆的偏差,他们以强壮胖硕为美,穆月这样瘦弱虚白的,北疆姑娘和小伙子都爱瞧不上。现在他们喜欢婵婵,对穆月的喜欢是爱屋及乌。

    没有痴迷的眼神,没有□□的眼睛,穆月对北疆的喜欢已远远超过了武国的任何一个城镇。他在这里是全身心的放松,不受噩梦的侵扰。

    妹妹说的人间喜乐,他已经感受到了。

    土疙瘩饼的焦香在北疆的每个院落飘荡,而这一户里有炒肉的香气。

    婵婵敲敲门,奶声奶气:“有人吗?”

    “有。”

    刘亭轩跑过来开门,看见婵婵,整个人凝固了,好半晌才犹如碎裂的雕塑,稀稀疏疏地掉下来一个个的泥块,“婵婵婵婵婵、婵婵。”

    刘亭轩恍恍惚惚地开门,被门口的石墩拌了一脚才脑子上线,涨红着一张脸,急慌慌地迎婵婵进门,抖着手倒水,又把自己炖肉的大铁锅端到婵婵面前,让他们吃。

    以往他一天只吃一块肉,一锅肉反反复复地炖多次,最后肉都炖烂成了肉汤。这股每天都盼着明天一块肉的盼头让他熬过了过去的十年。在婵婵的白骨车队带着土疙瘩来到北疆时,他吃完了最后一口蛇肉,准备明天就喝下蛇毒。吃了快十年的蛇肉,北疆的蛇都被他吃完了,收集的蛇毒已经满满一罐了。这些蛇毒就是为山穷水尽的这一天准备的。

    这一锅羊肉,他准备吃三十天,每天吃一小碗。今天婵婵来家里了,这一锅肉必须今天全部吃完,必须全吃完,不吃就是瞧不起他!

    穆月捏捏妹妹的小手:“不可以吃,会肚子疼。”

    婵婵眼巴巴地看着这一锅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炖羊肉。

    大树爷爷说她是它们的孩子,不许她吃肉。

    她要忍住。

    不吃!

    一口都不吃!

    口水顺着婵婵的嘴角缓缓流下来。

    穆月笑着给妹妹擦擦嘴角,再给刘亭轩讲受树神偏爱的孩子不能吃荤腥。刘亭轩怎么端出来的就怎么端回去了。婵婵不能吃,其他人也不要在婵婵面前吃肉了,他以后也不吃了,不吃肉也有很多好吃的食物。等他琢磨出更好吃的素食,他再请婵婵吃饭。

    茵茵拿出她提前准备了好多天的户籍本,把提前准备好的问题拿出来问刘亭轩。若是其他人来问,刘亭轩定然隐瞒,婵婵和茵茵问他,他全盘托出。茵茵忽略的,他也主动说出来。

    他告诉茵茵他种了多少土疙瘩和杂粮蔬菜,收获了多少,自己每天吃多少,这些存粮能吃多久。春夏秋没有烦恼,只有冬天会有一点点的烦恼,天冷柴火不够,不过他能解决,还和以前一样住到一个房间,挤着睡觉就不冷了。

    茵茵问到年龄和老家籍贯,刘亭轩神色凝滞了片刻,声音沙哑,“来到北疆后一天天熬着日子,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长公主把刘府的情况简述给他,“你娘和妹妹还在,你想回去吗?”

    刘亭轩:“不回去了,已经熬过来,回去也是被主母搓磨的日子。”

    茵茵记下来,问他:“需要把你娘和妹妹接到北疆吗?”

    刘亭轩猛然抬头,“可以接她们来北疆?”

    茵茵没有一口承诺下来,反而劝说道:“北疆生活艰苦,远远比不上汴都,她们若是不习惯北疆的苦寒,不如继续留在汴都。在刘府顶多活得憋屈些,不会死。而且你看北疆入口的墓碑,能够从汴都走到北疆的人都是九死一生的。”

    刘亭轩抹一把脸,满眼的悲切:“我当初孤注一掷来北疆,是为了给家母和家妹找生路,谁想一眨眼就是十年。”

    再多的话,他说不出来了,满脸的泪,只一遍一遍道:“她们会来的。”

    离开刘亭轩的家,夕阳还没有落山,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带着十年的孤独和不敢回想家人的悲痛,还有隐隐的祈求,微微的期盼。

    长公主陷在恋爱脑的甜蜜里,用恋爱脑去想解决办法,“他娶个媳妇就不孤独了。”她觉得她的驸马有现在的幸福模样,九成是婵婵带来的,有一成是她这个媳妇带来了,娶一个媳妇的作用大着呢。

    穆月笑着睨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又看呆了,牵着穆月的手,痴痴地走着。

    茵茵:“这是你姑姑。”

    小太子点头:“这是我姑姑。”

    茵茵:“不改吗?”

    小太子:“不改,姑姑开心就好。”

    茵茵:“那也行,我尽快适应。”

    小太子:“我和婵婵都习惯了。”

    茵茵看向婵婵哥哥红彤彤的耳朵,“我和婵婵哥哥还没有习惯。”

    汴都,从刘府无功而返的武皇收到了妹妹的来信和一百只小羊崽。他把一百只小羊崽平均发给朝臣,让他们牵着去后宫放羊。

    武皇发羊时,李先生和军师背对着他们坐在台阶上吃疙瘩饼,眼不见为净。

    李先生:“这是折辱,气性大的人不得气死。”

    军师一天一问:“什么时候武皇能做个人?”

    李先生被疙瘩饼噎的差点背过去,好不容易咳出来了,嗓子疼的吃不了疙瘩饼了,“北疆吃的都比我们好,起码他们的疙瘩饼是新鲜热乎的,我的这个又干又硬还长毛。”

    军师:“白毛,吃了没事。”

    这话一听就是武皇的调调。

    李先生:“翻翻史书,没有一个皇帝会委屈身边谋臣的吃喝,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军师:“本来我们可以吃好喝好的。”

    若不是他们在武皇的怂恿下掏光家产给士兵们买吃的,他们也不至于惨成这样。

    武皇发完羊了,挤到军师和李先生中间,吃掉李先生剩下来的疙瘩饼。

    武皇:“你们说,我不给他们发吃食只发羊,他们会不会饿红眼吃掉可爱的小羊羊。”

    李先生:“有风骨的人宁肯饿死也不会吃羊。”

    武皇:“那就太可惜了,我还想着拿羊骨头讹诈他们呢。”

    一股香喷喷的羊肉味飘来过来。

    “呦~”武皇咧嘴笑。

    李先生:难怪亡国,该!

    第68章

    武皇循着香味找了过去, 每一步都带着红光满面的春风。

    军师和李先生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军师:我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迂腐固执的老臣,尚未修炼出面对叛逆老臣面不改色的本事,先酝酿情绪, 届时临阵发挥。

    李先生:无所谓, 丢脸的玩意在前面冲。

    一只羊在火上滋滋叭叭, 香气随着烟火浓郁、隐约。

    三个素日里沉默寡言的老臣吃的太豪迈了, 武皇瞧着他们的吃相,不敢大声说话了, 怕刺激他们脆弱的神经。

    三个老臣盯着武皇, 像咬武皇的肉一样狠狠地咬羊肉, 完全不在意油水滴在朝服上。

    军师:被武皇逼疯的大队伍又多了三个。

    李先生:肉怪香的。

    武皇温柔小心:“你们还好吗?”

    三个老臣咬牙切齿:“你说呢?”

    武皇苦脸卖可怜:“你们看着我长大的, 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是糊涂昏君, 也不是嗜杀的疯子,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谁有办法让武国百姓和平安乐, 我愿意把皇位让给谁。”

    三个老臣在在杀羊前,心里已经有了决策:“我们去东岩。”

    话不用说尽, 双方都明白彼此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们带走家族里现有的金银,留在武国的土地铺面和老祖宗的墓地都留给武皇。

    武皇:“人生地不熟,也许有人不愿意去东岩。”

    老臣:“你不愿意?”

    武皇再次强调:“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对你们有感情, 怎么可能赶尽杀绝, 你们若是想去东岩就去吧, 不愿意去东岩的人留给我, 我给一个奔头。”

    不愿意跟着去东岩的,不会是家族的宠儿, 就如被刘府第一个放弃的刘亭轩。

    武皇打个手势,门卫打开门放三个大臣离开。

    老臣离开前,对着武皇吹胡子瞪眼好一会,“你好自为之。”

    武皇:“现在是武国最难的时候,以后会越来越好,您老且等着看吧。”

    老臣:“死局罢了,自欺欺人。”

    武皇神色严肃,以学生之礼对教导了他幼年的老师拱手:“老师没有找到破局之道,随波逐流几十载。学生找到了,学生能做的就是把这条道上的大石头搬走敲碎。”

    三个老臣的腿,就这么停在门槛上,迈不出去了。

    三人转身回来,“详细说一说。”

    军师:他们临时改变主意,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尴尬。

    李先生:终于找到武皇的脸皮是从哪里磨来的了。

    三个老师同时向武皇询问,武皇就是不说,三人气的拿着羊骨头打他。

    武皇窜上窜下地躲着,“不能说。你们私心重,品行也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高尚,思想也老化,不愿意接受全新的思想。改一个伤财伤民的政令,你们都要瞻前顾后,想要个万全的法子。这世界上就没有万全的事情,成就一些,必然损伤一些。你们不想自己的宗族被淘汰被损伤就会找各种理由阻拦。”

    武皇被追打的更狠了。

    “我们岂是是非不分的人!”

    三个老臣快被武皇无遮无拦的话气炸了。

    武皇不会拿婵婵的安危去赌三个老师的信誉,还更近一步地刺激道:“你们若是真有自己标榜的睿智通透,你们这么忍心守着财产看着士兵饿死。”

    三个老臣无言以对。

    话头已经被引出来了,武皇就不会轻易地揭过,一个人发疯是异类,一群人发疯才能办成事。

    武皇:“你们没有严格管束家门,自己再洁身自好有什么用,子孙造的孽都得算到你们头上,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忠良贤臣吗?在我这里,你们从来都不是,我看在师徒之情没有为难你们,你们还自私自利地以为我辜负了你们的教导,你们最该做的是反思和清理门户,而不是追问我破局之道,更不是去东岩。你们要是去东岩,我就看不起你们,不承认你们是皇子老师。”

    军师:又疯又狠。

    李先生:原来武皇对我们还是温柔的。

    三个老臣气的喘不上气,顿足拍胸。

    武皇以一副不气死他们不罢休的浑劲,放狠话:“你们可以去东岩,东西都留下,一件都不许带走,我们武国的民脂民膏就得用在我们武国。”

    三个老臣一个接一个晕了。

    武皇踹一脚李先生,“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该你上场了。”

    李先生不情不愿地上去搜身,军师拿出笔纸模仿他们的字迹写家书。

    武皇趁热打铁,从妹妹留给他的大箱子里找到妹夫的化妆盒,伪装成一个黢黑麻子脸侍卫,揣着家属上门。

    军师和李先生守在三个大臣身边,以防他们清醒后想不开撞墙,武皇的目标一直清晰明确,只要钱不要命,命不值钱。

    军师:“要不先用绳子绑起来,要是一块醒咱俩就忙不过来了。”

    两人就找了三根绳子绑住了他们。

    李先生:“突然想念长公主和小太子。”

    这三根绳子还是他们从长公主送给武皇的大箱子里找到的。

    边疆,墨巨大徒弟带着一支四十人的队伍向南走,远远地看见婵婵,用力摇晃胳膊打声招呼,急匆匆地离开。

    茵茵代他们解释:“爻道长找到煤矿后,墨巨爷爷就在想办法开采了,前些日子做出了承重机,布牙子爷爷也做出了轨道滑车,可以安全省力地开采了。”

    小太子:“这个冬天不难过了。”

    茵茵:“煤矿的煤量不可再生,用一点就少一点,得节制点用,冬天还要想更多的办法保暖。”

    小太子:“还有棉袄,总归不会冻死人了。”

    开采煤矿所需要的人力比茵茵安排的要多,有力气的男人向煤矿开采倾斜,其他事情因为人手不足陷入停滞状态,负责人纷纷找了过来。无论盖房子修路,还是建工厂生产织毛机,谁都重要,谁的发展都不能停下来。不仅井象全丞和项良被茵茵拉过来织毛衣了,大将军夫妻也被茵茵安排了羊毛的清洗和染色。

    茵茵在小本本上写下来北疆最紧急的事情,“北疆的人还是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

    然后北疆的经济实力还不足以他们雇佣草原人来干活。

    小太子看一眼井象,确定井象听不见,小声地对茵茵说道:“小雪雪带回来了消息,格依部落的年轻人会跟着格依过来住一段时间再决定。”

    茵茵:“年轻人?”

    小太子点头。

    两人对视着嘿嘿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来了北疆,他们就回不去了。

    格依想念小县衙的热闹,更想念婵婵哥哥做的甜点,一路都没偷懒,骑着格依部落最快的马日夜赶路回来。

    他们来北疆第一天受到茵茵最热情的欢迎,茵茵和小太子一唱一和地向他们介绍北疆新盖好的房子,外形漂亮稳固,内部冬暖夏凉,每一个房间光线明亮,厨房和厕所动线合理,实用性极强。

    年轻人抵御诱惑的能力太弱了,茵茵和小太子还没有使出一成的功力,他们就掏钱抢购了。

    井象:“他们跟着你来北疆,本想打工赚疙瘩饼的,结果还没找到工作就把自己带过来的家产花光。”

    格依笑着点头,她让他们多带点钱就是为了这一回事,房子已经买了,他们就在这里有了惦记,不会再回草原。况且他们带来的钱不够没买房,向茵茵借了一大笔钱。他们按照她和茵茵的计划要留在北疆发光发热了。

    井象:“你看着茵茵坑自己的族人?”

    格依:“他们若是喜欢稳定固定的工作,可以去工厂,如果他们喜欢放牧,可以继续在北疆养牛养羊,如果聪明上进,可以跟着墨巨爻道长布牙子他们学技术,可以跟着婉娉和茵茵的爷爷他们读书,还可以跟着大将军和金奴学武功当兵。在这里的出路,比在草原多。若他们不是我的族人,我才懒得管。是悠哉哉地躺在婵婵身边睡懒觉不舒服,还是美滋滋地吃挨着婵婵晒太阳不幸福?”

    为了族人,她牺牲的可多了。

    井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会对你生气。”

    格依:“不会,他们会感激我。”

    井象:“你就这么喜欢北疆?”

    格依:“你不喜欢?”

    北疆没有北海中心城富饶繁华,他在北疆的吃穿用度都远远不如他在北海皇宫,可他说不出不喜欢,即便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他清楚他和全丞在北疆更快乐。

    格依:“你还不懂吗?不止物质决定了一个人的幸福,还有很多,比如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对婵婵和将军的信赖和爱戴,对生活会越来越好的肯定和努力。”

    井象倔强:“北海也有。”

    格依摇头:“在北疆,每个人都拥有这些。在其他地方,只有高官富家子弟有光明的未来,他们可以通过努力得到他们想要,而百姓贫民想要努力却没有路,只能浑浑噩噩地过一日算一日。茵茵爷爷说,在北疆,人才活成了人。”

    井象受到这些话的刺激,一个人陷入了思考,痴痴呆呆的,毛衣也不织了,人也不大口吃饭了。

    其他人关心了两句,知道了原因就不打扰他的思考了,茵茵甚至给他放了三天假,让他好好地思考。

    茵茵和婵婵白天去家访,晚上一点点地写北疆的律法。在定律法时,婵婵还会顾虑到时代的隔阂,其他人啥都不顾,让婵婵只管大胆地写。

    长公主:“北疆是婵婵的地盘,婵婵想制定什么样的律法就可以制定什么样的律法。接受不了的人就离开北疆。”

    大将军:“婵婵不用操心这些,我们被冰封北疆十余年,熬过来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一样,我们是阴魂不散的鬼军,婵婵写什么,鬼军就能变成什么样的人。”

    茵茵:“婵婵不用怕的,北疆再变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

    他们的话让婵婵慢慢放松,奶声奶气地让哥哥写下一条条的律法。

    这些律法都牢牢地记在她的脑子,即使她生病时忘记了许多这本书的剧情,她也记得这些律法。这些律法是她为了舍友的毕业论文参加陪审团讨论时舍友的导师和法学院院长的争辩和补充,她记得导师和院长都支持的一句话,人可以从道德上分出三六九等,高尚的,卑鄙的,律法上不可以。

    念完律法,婵婵的小脑瓜清空了大半,身体能量都耗光了,睡了好长时间,到了计划好的家访时间,被哥哥抱着过去,谁也没叫醒她。家访时,都是茵茵这个喜欢说话的社牛小喇叭在叭叭叭地唠家常,唠过瘾了关系热乎了再登记信息,小太子和长公主偶尔补充。婵婵全程都是一个吉祥物,不需要说话,被家访的人看见婵婵就高兴的手舞足蹈了。

    婵婵中途醒了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唯一作用,安心地继续睡觉。

    家访了两户,回到小县衙,茵茵把登记北疆户籍信息的小本本锁入箱子里,拿着婵婵哥哥给她吃的小饼干走到井象身后,踢一踢他的屁股,“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了,悟了吗?”

    井象没有在思考,他正在痛痛快快地吃烤羊腿,被茵茵踢了屁股也不生气,从羊腿上撕下来一大块肉给她,“我悟了。”

    茵茵没有接羊肉,严厉:“羊肉哪来的?”

    井象:“不是偷的,暗卫花自己钱向小满满买的。”

    茵茵一秒变脸,笑眯眯地接过羊肉,一口小饼干一口羊肉,好不惬意。

    茵茵:“你悟了什么?”

    井象:“所有人都盼着婵婵做女皇,她是众望所归。”

    茵茵用力点头。

    井象:“我想了个能够完美解决所有难题的方法。”

    茵茵疑惑地看着他,她都不知道他有什么难题。

    井象:“我喜欢北疆,不希望北海和北疆打仗。”

    茵茵:“我也不喜欢打仗。”打仗花钱太多。

    井象:“婵婵比我小,我可以让婵婵等一等我,等我继承北海皇位后我把皇位给婵婵,到时候北海和北疆都是婵婵的地盘,不用打仗了。”

    茵茵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点头:“可以。”

    北海暗卫:……

    北海暗卫: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第69章

    自己让自己悟了的井象, 更加积极地融入北疆,以前是因为环境所迫,有意地克制和束缚自己的行为, 当他从内心深处更加贴近北疆时, 他的所有行为发自真心。

    井象不再是北海皇子。

    井象是北疆人。

    日日跟着小主子的暗卫, 也被北疆的风腌入味, 成了不逊色小主子的北疆人。在茵茵急缺人手,喊他们出来时, 他们只犹豫了十秒就从了, 快快乐乐地跳出来, 站在茵茵面前听指挥。

    茵茵自信道:“你们早晚要在北疆定居, 趁着年轻有力气多干点活积累原始资金, 格依部落的年轻人都在北疆买了房, 你们不想买一套冬暖夏凉敞亮实用房娶媳妇生娃娃吗?你们想一想, 你们要是有一个婵婵一样的可爱女儿, 舍得女儿受委屈?”

    毫无疑问,他们羡慕格依部落有房青年, 他们也不舍得自己的可爱女儿受委屈。

    必须攒钱买房,还要买大的,买好的,买离小县衙近的。

    暗卫长在外面完成任务回来,发现自己的手下没有守在小县衙里保护小主子, 也没有聚集在一块, 四分五裂地在北疆不同地方工作, 还是不可或缺的骨干。

    暗卫长:……

    他理解, 也接受,就是不知道女皇能不能接受。

    女皇听完暗卫长的话, 忍俊不禁,“这算叛变吗?”

    女相听到女皇打趣的话,提起的一口气缓缓呼出,笑道:“这要问暗卫长了。”

    两人同时看向暗卫长,皆是一脸戏谑。

    暗卫长从业几十年,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们没有泄漏北海的信息,茵茵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是纯纯粹粹的背叛,可他们确实心向北疆了。

    暗卫长琢磨了下措词道:“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叛变。”

    女皇和女相静了静,同时大笑,“传统意义上?”这个词,北海可没有。

    暗卫长骤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跪地认错。

    女皇摆摆手,笑道:“无碍。”

    暗卫长收到顺其自然的命令,当夜离开北海前往北疆。既然女皇不在意,那他也起个北疆特色的匿名在北疆购置一处房产。北疆人起名字都围绕着婵婵,他的手下都是简单明了地取同音“蝉”,再在前面加个排行,一蝉,二蝉,三蝉等等,数字也不是按照实力排的,毕竟实力排行一直在变,这个名字是要定居养老的,他们按照运气来排。他们没有忘记他,把“三蝉”这个名字留给了他。

    暗卫长离开后,女相没有多余的试探,简单直白地询问女皇对小皇子的安排。

    女皇:“井象在我们身边耳闻目睹,不是蠢孩子。”

    女相点头:“他在信上的言语也证明了这一点。”

    女皇:“也许受茵茵和武国小太子的影响,他的成长速度超过了我的预期。他在离开北海前和我说了很多雄心壮志的话。这些话让我意识到,我给他请错了老师,他的心高高在上愚蠢傲慢。”

    女相:“现在您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女皇:“咱们只做咱们这一朝的事情,顺其自然。”

    女相知晓了女皇的选择。

    北海在四国之中隐隐称大,可北海的内部矛盾不比内乱的东岩少。边境持续僵持,五国混战不在她们这一代。她们多虑无用,只是杞人忧天。她们现如今贸然地做出选择不如让井象自己做出选择。

    汴都,武皇收到妹妹和儿子的信,大笑着看完再递给军师和李先生看。

    武皇:“有一个明主,天下大一统便是大势所趋。”

    军师泼冷水:“就怕同时出现一群明主,争抢不断,百姓更苦。”

    李先生:“即便没有争抢,百姓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

    武皇知道许多军师和李先生不知道的事情,有些是他妹妹和儿子写密信告诉他,有些是婵婵亲自写信告诉他的。别管其他人如何否定一个两岁女娃娃当皇帝的荒唐,他产生了这个想法后就止不住了。

    武皇笑得一脸荡漾:“说不定哪一天我真就娶到北海女皇。”

    军师惊讶:“不是入赘?”

    武皇及时改正:“说不定哪一天我能入赘给北海女皇。”

    李先生:“我见过了北海女皇,略眼熟。”

    军师:“何止眼熟。”

    两人在武皇第一次说入赘时只以为武皇口嗨而已,就像他吹牛婵婵会在十年内统一五国。他们去了北海一趟回来,想法有些变了。北海女皇和武皇挂在寝宫墙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军师突破想象极限地大胆猜测:“小太子的亲生母亲是北海女皇,小太子和井象是亲兄弟。”

    武皇和李先生震惊地看着他。

    武皇缓缓惊叹了一声:“哇哦——”

    李先生慢吞吞地摇晃一下扇子。

    军师:“难道不是?”

    武皇:“不是。”

    军师:“那墙上的画。”

    武皇:“妹夫眼里的妹妹,美吧。”

    军师:……

    李先生忍不住了,嘎嘎嘎笑,笑的六亲不认肆无忌惮。

    军师绝不承认自己脸盲,“哪里像长公主了?”

    武皇:“圆溜溜的眼睛,圆嘟嘟的脸蛋。”

    军师:“那额头上的美人尖,眼角的美人痣,修长的身型呢?”长公主可没有这些。

    武皇:“妹妹要求的局部修饰。”

    李先生爆发出更狂放的笑声。

    武皇琢磨了下军师的话,琢磨出了点味儿,“北海女皇和我妹妹一样好看?”

    军师:“不。”北海女皇比长公主好看。

    武皇一脸的了然,“丑点也没关系,我也不好看,还是配的。”

    吐槽点太多,军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

    李先生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正经八百拍一下龙屁,“您有底子,刮了胡子,还是能靠脸入赘的。”

    武皇捧脸,“我也就是谦虚一下,屈就一下北海女皇,我知道我长得好。我妹妹长的这般好,我们同父同母,没道理我丑。”

    军师突然不想说话了。

    军师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武皇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大概就是蝌蚪变青蛙,每天变一点,积少成多,最终变态了。

    在他跟着武皇带兵回汴都时,武皇还是个脑子和审美双双正常的人,还会嫌弃妹妹粗鲁儿子黑胖,至于现在,呵呵。

    武皇再看一眼妹妹的信,“你们说我现在向北海女皇要育儿费,能成不?”

    军师闭目养神。

    他成长了,听到武皇这些话时他没生气,甚至好奇北海女皇看到武皇要育儿费时的心情。登徒子耍流氓是勾勾下巴,武皇耍流氓是要育儿费。如此清新脱俗的武皇,一定能引起北海女皇的注意。

    李先生不仅不生气了,还融入了疯狂世界,撺掇武皇:“你可以给北海女皇写信试着要一要,说不能北海女皇欣慰儿子的成长就大方地给了,就是不给,这信来来往往不就有了感情。”

    武皇趁着小雪雪还没有离开,立刻给北海女皇写信。为了表示真诚,他准确地描述了自己的身高体重,用的是北海女皇见过的军师,比如他比军师高一个头,腿比军师长,肩膀比军师宽,背比军师厚,腰比军师细,头发比军师黑。

    军师:……

    军师没别的情绪,只想撕掉这封确实是实事求是但伤他自尊心的信。

    李先生决定晚上回卧室后默写下来这封信留给后人当乐子。

    北疆,茵茵开着布牙子爷爷发明的小车,笑咯咯地围着婵婵转圈。

    “婵婵,布牙子爷爷看完《好好活》了,给婵婵做的。布牙子爷爷说,书里的人有的,咱们婵婵也得有。”

    婵婵趴在哥哥肩膀上呆呆地看着小车,小车都被他们用心地做成了可爱的小兔子模样。

    茵茵从车上跳下来,她试开一圈了,很安全,没有扎手的毛刺刺。

    穆月遮住所有人的视线,给妹妹轻轻擦一擦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泪。

    婵婵倏然眉开眼笑,眼睛仍红红的含着水光,“哥哥,婵婵喜欢这里。”

    穆月嫣然一笑:“哥哥也喜欢这里。”

    有了小兔子车,婵婵不用哥哥抱了,开着小车在前面领路,茵茵坐在小车副驾驶。

    小太子:“男人就应该有一辆车。”

    长公主:“我也想要。”

    全丞和井象更想要。

    井象已经给母亲写信了,先道歉认错,把自己从小到大所有死倔着不肯低头的事情全诚恳认错,再说好听话,把自己以前要面子不好意思说的好听话全说一遍。最后一句话点明此信主旨,他想买一辆车,想向他最爱最崇拜的母亲赊账。

    北海女皇同时收到武皇和井象的信,先看了儿子的信,笑着给小饭饭准备回去的吃食和给儿子的荷包。小饭饭还小,刚学会飞不久,这一路小饭饭飞飞停停了十多天,中间经过了迷路、下大雨、被猎人盯上等等危险。来送武皇信的小满满在半路看见了狼狈的小饭饭,直接背了过来。它拿到回信后,先送回小饭饭,再把小饭饭的主人扇一顿,最后把回信带到汴都。

    女皇看武皇的信,笑得直不起腰,在女相好奇地看过来时,女皇把信收了起来,实在是信里的内容不适合还没有过男人的女相看。那混不吝的武皇在信里藏了一句话,一句描述他丁丁长度和持久度的话。藏的不深,她一眼看出来了,确实长,也确实持久。

    女相看着女皇这一天都笑个不停,“我有些想见一见武皇了。”

    女相虽然没有看信,但她知道女皇会在什么方面避讳她,大概猜到了信里的内容,“武皇有让您想要扑倒他的魅力?”

    女皇想一想信里的内容,笑着点头。如果他在信里说的都是真的,她不介意来一次春风一度。

    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快被一个男人勾搭上了,井象收到母亲给的荷包,刚兴奋了一分钟,被小雪雪扇了。

    气势滔滔的翅膀轻轻一扇,井象被扇入了湖中。

    井象躺在湖中,懵圈,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小雪雪。他还没想出头绪又被小雪雪从湖里抓了出来,丢入陌生的地方。等他排除万难找到路回到小县衙,他又被凶狠的小雪雪追袭。

    他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跑不动了,小雪雪夺走他的荷包给小饭饭,这才放过他。

    茵茵蹲在他的耳朵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里的凶光不比小雪雪少。

    井象:“怎、怎么了?”

    茵茵眯眼,眼神更凶了。

    井象:“好吧,我又做错事了。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茵茵:“你怎么答应我的?对小饭饭好。你就这么对小饭饭好的?小饭饭还是个小崽崽,你就让小饭饭去送信!”

    井象:“小饭饭想送信。”

    茵茵:“婵婵还想吃肉呢,能吗!”

    井象意识到自己错了,立刻认错,绝不让他的自尊心和面子耽误他认错速度,“我错了。”

    井象的车没了。

    买车钱赔给小饭饭。

    小饭饭叼着荷包飞到婵婵面前,悄悄地给婵婵换红果。婵婵抓一把给小饭饭。

    小饭饭窝在婵婵的副驾驶位上,吃着小红果,兜着风,好不惬意。

    井象拼命织毛衣,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上了。敷衍的态度已成过往,如今严谨又认真。不需要茵茵催促,一天一个花样自动升级为一天一个系列花样。

    茵茵答应他了,他织出两百个花样就能换到的一辆车。

    第70章

    北疆, 天还黑着,王守月已经带着弟弟起来打扫院子里,他昨天已经打扫了五遍, 晚上起了风, 在石桌上落了一层土, 他要再打扫一遍。

    他好几天前就悄悄地问过大将军了, 婵婵会在今天家访他和弟弟的家。大将军偷偷看过茵茵的户籍本,不会错。

    小太子开着婵婵的小兔车, 茵茵坐在副驾驶位, 怀里抱着一个大提包, 里面是婵婵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有奶砖和小甜饼这些吃食, 也有水和小碗木勺手帕等等。每次家访都需要很长时间, 不管会不会用到, 一群人总会有人带上。婵婵仍然窝在哥哥的怀里。

    小太子:“天阴沉沉的, 看着快要下雨了,我们可以明天再来。”

    茵茵斩钉截铁:“我在户籍本上做了机关, 排除你们这些拥有不在场证据的人,那就只剩下大将军了。他肯定会把我在户籍本上做的排序偷偷告诉他的兵。”

    剩下的话不需要茵茵再多说了,如果他们知道了婵婵会在这一天过来,会紧张地提前准备很多天,万分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如果因为天气没有过去, 他们会失望。

    北疆过去失望太多次, 能够如愿的希望又太稀少, 茵茵知道希望落空的难受, 也知道希望被延迟的低落和自我质疑。爷爷说,人这辈子不开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要抓住每一个开心的机会,自己快乐是福,给别人快乐是德。她多多积德,给婵婵祈福。

    小太子:“那必须去了,他们一定等了很久。”

    茵茵:“对。”

    王守月看看天,抱着干草又在棚子上铺了一层,想着婵婵要是想要看雨就可以坐在这里看雨。

    王守月六周岁,虚七岁,毛八岁,晃九岁,过了年十岁。他已经用大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他听工匠们讲了很多汴都的家长里短,知道娇惯孩子的后果,对两个弟弟也有严格的要求。

    一岁的弟弟还因为缺营养骨头软没有学会走路,就被哥哥喊醒干活了。两个弟弟在下面递干草,王守月在棚子上铺草。他这几天收了很多的干草,还找大壮帮忙了。棚子上的干草是挡雨的,棚子下的干草是隔潮的,婵婵可以在干草上打滚。他两个弟弟都喜欢在干草上打滚,他也喜欢。

    三岁弟弟先听见了动静,跑去打开院子门,兴奋地大喊大叫:“婵婵来了!”

    婵婵和周围的邻居都被三岁弟弟喊醒了。邻居立刻起床,趴在墙头上看婵婵,大壮也在看,披着一个被子跑出来。他们稀罕婵婵,却极度克制地待在自个的院子里。婵婵还是个小娃娃,他们怕他们这一群人吓到婵婵。而且婵婵是去三小只家里,三小只盼了那么久,三天前就用家里的土疙瘩向他们换东西。院子里的棚子都是为了婵婵盖起来的,他们不能打扰。不用急,总有一天会轮到他们家的。

    婵婵还没有睡够觉,软绵绵地趴在哥哥身上,糯唧唧地喊哥哥。

    穆月轻轻摇晃,婵婵又慢慢睡了过去。

    兴奋尖叫喊醒邻居和婵婵的三岁弟弟的屁股挨了哥哥一脚,他自己都不当回事,嘿嘿笑着跑回厨房端羊奶。这是哥哥昨天用土疙瘩饼向格依带过来的草原人换的,一块羊奶砖能泡一大锅羊奶。

    穆月抱着婵婵走在前面,王守月捂着弟弟的嘴,小声:“婵婵?”

    穆月笑着点头,打开挡风的被褥,露出婵婵酣睡的小脸蛋。

    穆月弯腰,三小只认真地看,谁都没有说话,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笑。

    一岁弟弟坚持婵婵是妹妹,哥哥揍屁股也不改,他比妹妹爬的快,还比妹妹大,他就是哥哥。

    所有人看看婵婵的小脸蛋,再看看另一个的大脸盘,不纠正了。婵婵的小模样确实没有说服力。三小只祖祖辈辈都是土生土长的北疆人,体型更靠近北海的草原人,骨架大。即便没有足够的营养,那一岁多的弟弟也比两岁多的婵婵看着大。婵婵周岁已经三岁多了,爻道长摸了摸婵婵的手骨,让他们不要用其他孩子的年龄标准来定婵婵的,婵婵长的慢,旁人的一岁一年是她的一岁两年。

    小家伙提前喊婵婵妹妹也没什么,过上两年,小家伙的岁数就比婵婵大了。想要当婵婵哥哥姐姐的人,努力多活几年,都能当哥哥姐姐。

    自从知道了这个,其他人很是慎重地更关爱自己的身体健康,茵茵最是明显,她不熬夜看账本了,也不挑食了,跟着金奴学的武功也从杀伤力强的变成了益寿延年的。

    羊奶温度正好,婵婵还在睡觉,几个小孩分着喝掉,卫守月不舍得喝,留给一岁的弟弟喝。茵茵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这件事,北疆和草原的物品交易要提上日程了。

    茵茵小本本上的待办事情已经一大窜了,头等大事是家访,整理户籍,重要事情是背诵和公布婵婵写的北疆律法,还要让布牙子爷爷改良小车,实现流水线生产后用于运送货物,为了小车的畅通,北疆的主干道要修路。路修好时就可以建大贸易市场,和其他国家做交易。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北疆房和北疆车的诱惑。

    井象看过茵茵的待办事项后,对北疆更自信了,乐观地想着,北疆越厉害,等他长大以后抱上北疆的大腿,北海的发展越快。他还跟着项良知晓了提前投资的重要性,打算向母妃借钱投资北疆。格依看好北疆房,带着部落年轻人买房。他看好北疆车,把车的功能写到信纸上给母妃看,他相信母妃的眼光和他一样好。

    北疆很多人只要有吃食就认为家里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卫守月也是如此,茵茵问他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时,卫守月摇头,家里有不怕吃完的土疙瘩,大将军还给他发了一身暖融融的羊毛衣过冬,两个弟弟没有羊毛衣没关系,明年他又长大一岁可以做更多的活儿给弟弟买羊毛衣。这个冬天他们可以轮换着出门穿。夏天没有衣服更不要紧了,两个弟弟还没有七岁,不用穿衣服。

    这是认知上的事情,没有见过阳光,拥有月光便满足了。茵茵自己找问题,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这一家没有大人,是北疆需要特别照顾的。在北疆,独居的老人有生活经验,茵茵不用担心。没有生活经验一切靠本能的孩子是茵茵需要多挂心的。茵茵已经看见了很多个这样的家庭,她计划开一个小培训班,聘一个生活老师来教这些孩子生活常识。她家里没有女性长辈角色,跟了婵婵后,她每次坐在地上写字时都会被婵婵娘抱起来,她这才知道女孩子不可以一直坐在地上,怀宝宝的地方会受凉生病。她想,这样类似的事情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容易夭折的原因,没有父母保护也没有父母教导,他们不会自己照顾自己。

    吃过苦的人知道苦日子应该怎么平平静静地熬过去,井象明明比茵茵读的书更多,受到的教育更深入,却没有茵茵做的好,这就是原因,茵茵比他吃的苦多。

    吃苦,从来不能用来歌颂,茵茵挺过去了就成了茵茵的力量。让茵茵挺过去的是一道闪耀的光束,她紧紧追随着,没有惶惶不安,幸福且清晰地忙碌着,不知不觉融入了光束,让莹莹光束更加明亮。

    从卫守月家出来,茵茵指着天边的霞光,笑容灿烂地对穆月道:“婵婵和它们一样美。”

    穆月笑着点头。他懂茵茵的话,婵婵是很多人的光,是他的,是茵茵的,是整个北疆的。

    小县衙里,井象听完茵茵的感性演讲,惊恐捧脸,他知道婵婵对北疆对茵茵很重要,但他没想到她对茵茵这么重要。

    茵茵继续惊吓井象:“像植物需要光进行光合作用,我需要婵婵进行目标指引。植物没有光会死,我没有婵婵,北疆就不会有茵茵。”

    井象脖子僵硬地扭向婵婵,这么矫情的话从天天压榨他的茵茵嘴里说出来,他感到惊悚,他想看婵婵她矫情的话恶心到的样子。

    婵婵给茵茵一个大抱抱,“植物需要风传播小种子,茵茵是婵婵的风,没有茵茵就没有现在的婵婵。”

    茵茵的笑容灿烂夺目,想要用力抱婵婵又怕勒疼婵婵,用力亲一大口婵婵的手背。

    井象:……

    井象问小太子:“她们女孩子都这样的吗?”

    正在跟着全丞和格依学习草原文化的小太子看向他,“什么样子?”

    井象:“腻腻歪歪。”

    “大部分是。”小太子看向湘湘,“也有例外。”

    项良:“没有例外,湘湘不是女孩子,她是纯纯的男人。”

    小太子善良地劝项良慎言:“你还想飞吗?”

    湘湘走过来了,一手提着铁锤,一手攥着小雪雪的脖子。

    项良:!!!

    妹妹太吓人了,项良跑了。

    湘湘攥着不爱干净的小雪雪来洗毛毛,问小太子:“我哥又说了什么缺德话?”

    小太子没有一点要替项良隐瞒的意思:“他说你是男人。”

    湘湘:“我和婵婵是一样的,甜甜的女孩子。”

    井象:!!

    吓人!?

    小太子面不改色:“对,你和婵婵还有茵茵和姑姑,都是甜甜的女孩子。”

    井象敬仰地看向小太子。

    在这一刻,他知道他的偶像是谁了——武国小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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