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武皇向北海女皇要的育儿费得到了回应, 军师和李先生看着包裹里的金灿灿的大元宝,一时没了话。他们想不到这么不要脸的信竟然真的要到了育儿费。

    武皇对镜自赏,“女皇被我的英武之气迷住了。”

    军师和李先生齐刷刷地盯向武皇, 上下打量, 坦诚地直面武皇的个人魅力, 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疯一个武皇, 亡国危机滞后了。

    加上他们两个,疯三个呢?

    军师:“听说南沙的男人长得丑, 南沙的姑娘喜欢武国的好男儿……”

    李先生:“听说南沙的太后好男色……”

    武皇:“想都不要想, 我的口味没那么重。”

    李先生:“听说南沙太后为了心上人一掷千金。”

    军师:“一掷千金!”

    两人在对话, 眼神飘向武皇。

    武皇不气不恼, “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先来。”

    军师当机立断:“那算了。”

    李先生仿佛被激怒, 脸涨红:“我这样清风一样的高雅之士, 你怎么敢想?”

    武皇和军师向外走, 留李先生一个人自省。两人还无遮无拦地大声讨论李先生。

    武皇问军师:“他这是恼羞成怒?”

    军师:“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呢?”

    武皇:“他不会是个雏吧!”

    军师:“不好说。”

    武皇:“他完全可以考虑南沙太后。”

    南沙,白岁有白氏做后盾, 生意畅通无阻,陆陆续续从北疆运过来的羊毛衣卖出了金丝衣的高价。当他捧着井象亲手织的牡丹羊毛衣献给南沙太后时,南沙太后瞧上了牡丹羊毛衣,也瞧上了他。

    茵茵收到白岁的消息,跑去找婉娉。

    婵婵窝在婉娉姨姨怀里吃奶砖, 听两人商量着怎么救回白岁。

    项良知道白岁被南沙太后金屋藏娇后笑得欠打, 笑够后摸了摸自个的脸, 他在南沙安置探子时曾见过南沙太后。南沙太后为什么没瞧上他, 瞧上了白岁,白岁比他强在哪里?不骄傲不自恋, 平心而论,他长的比白岁强多了。

    项良贱兮兮地问妹妹自己差在哪里,于是,去南沙救白岁的队伍又多了一个项良。

    项良:“我有意见,我不想去。”

    他的意见多的是,再一次被无视。

    项良:……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意见被无视。

    井象:“你不去东岩了?”

    项良:“我听从妹妹的安排。”

    井象看看婵婵的哥哥,看看湘湘的这个哥哥,再想想茵茵的那个哥哥,他希望母皇多多关注朝政不要生小孩,他不想要妹妹了,有妹妹的哥哥面无全非。

    小兔车呼啦啦地开向南沙,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目光,还有送货商人骑着快马追赶追问。

    马跑的快,小兔车更快。

    没追上,但他们看到了小兔车上的北疆图腾,商队休整一日,换道去北疆。

    茵茵紧张地看向项良:“能成吗?”

    项良:“能,他们绝对去北疆,商人对新奇之物的嗅觉最是敏锐,他们看到了财路就不轻易放过。”

    茵茵看向婉娉姨姨。

    婉娉笑着点头,她和项良一起走过北海的商路,项良的判断从未出过差错。

    湘湘也安慰紧张的茵茵,“我哥哥要猜不准其他人的心思还怎么做坏蛋?”

    茵茵瞬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项良:旁人的一万句安慰话都没有妹妹的这一句诽谤顶用是吧?

    项良哀求:“妹妹,你不要破坏我的名声了,我都好久不做坏事了。”

    湘湘从大丑兔荷包里拿出一个证据,项良狡辩:“我好学。”

    湘湘再拿出一个证据,项良看着妹妹的硕大荷包,不狡辩了,利利索索地认错,他就是在收集北疆的所有技术核心给妹妹平定东岩后做准备。他都赔进去了整个雪雕群和无数个棋子,要点核心技术怎么了,他理直气壮。

    茵茵感慨:“湘湘,你是对的,你哥哥太坏了,别人看不住了,你要随身带着。”

    婵婵咯咯笑,湘湘也忍不住跟着笑,笑声迅速蔓延到每个人脸上。

    项良眼里也染上了笑。

    他从不做赔本买卖,他赔的多,得到的也多。妹妹的开心,千金难换。

    这日子啊,越来越有味了。

    南沙皇宫,白岁被囚,一点不耽误他吃吃喝喝。

    同样被囚的一个小男孩生气地看着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吃吃吃就知道吃!”

    白岁:“我有底气啊,不用慌。”

    小男孩:“你是说白氏吗?没用,太后要是忌惮白氏就不会囚你了。”

    “当然不是白氏。”白岁嘿嘿笑,他已经传消息给白氏,让白氏所有商行速速收拾金银悄悄搬去北疆,连夜搬走,不要让南沙察觉。现在太后不敢动他,就是投鼠忌器。等婵婵收到消息赶过来,他依然是个纯净的男孩。他从不怀疑婵婵来不来救他,婵婵一定会来救他,他就是这么肯定。他也不知道为啥这么肯定,反正他知道婵婵会带他离开。

    白岁翘着腿,乐悠悠地吃一口甜点。他在这里被囚了十多天,没胖。他吃的多,也每天坚持原地锻炼,甩一甩他花重金从金奴那里学的百兽鞭,再跳一跳爻道长的祈福舞远程给婵婵祈福。吃得好,运动的好,还没有烦心事儿,他身体强壮了。他努力再壮一点,说不定就让太后瞧不上了。他要是早知道南沙太后不喜欢壮硕的男人,他就跟着婵婵大伯练体魄了。

    小男孩:“你这些姿势从哪里学的?你是穿过来的,你别不承认,你看过家有儿女没,没看过呀,那你看过还珠格格吗?也没看过?那你知道天王盖地虎这个口号吗?”

    白岁翻白眼,他怀疑这个男孩脑子有问题,每天都说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三辆小兔车来到了南沙,婉娉在婵婵的脖子上挂上白氏扳指,又给婵婵的小揪揪上戴上白木玉。有了这两样,婵婵出现在南沙合情合理了。白氏扳指代表白氏商行的掌舵人,严格算来,白岁不是白氏的继承人,婵婵才是。

    长公主还在北疆忙着带兵,没有跟过来,小太子没什么事情,带着姑姑的叮嘱跟过来了。他拿出姑姑给的武国玉玺,问金奴:“你在江湖上排老几?”

    金奴摇头,他也不清楚。他每日都守着婵婵练功,能明显感到自己在进步,万物在他眼前都慢了,流星也在他眼前清晰了,若是他想,他可以抱着婵婵以极快的速度让人眼无法捕捉,实现茵茵幻想的隐身。

    项良一直宅在北疆,被妹妹盯着,对天下大事小事依旧了如指掌,“他排第一。”

    小太子:“能抱着婵婵从南沙皇宫全身而退吗?”

    金奴点头,项良也给了肯定的答案:“即便对方有十万大军,他也能抱着婵婵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走。”

    井象隐隐担忧道:“能撂倒十万大军吗?”

    项良:“想啥呢,又不是神仙。”

    井象:“三万?”

    没人搭理他,茵茵还鄙视地撇了他一眼。

    井象:“一万呢?”

    项良:“金奴会累死。”

    井象安心了,还给婵婵上课道:“江湖乱政,武功高的入可以做武官,不能放任不管。”

    茵茵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这句话,爷爷也曾给她讲过这件事。等百兽宗的学徒超过一百人后需要登记入册,安排内部巡查组。能力越强的人越要严加管束。

    茵茵:“婵婵,我们在百兽宗开展的思想教育课程太有必要了,有能力造成大范围伤害的人,要有更高尚的思想品德才可以。”

    婵婵:“对。”

    金奴挺直了腰背,他思想教育考试满分!婵婵是他的小主子,小主子说过的话和写过的字,他都牢牢记着。

    小兔车进入南沙,婉娉和项良没有让婵婵去见南沙太后,他们自己可以放低姿态,却是不愿婵婵放低姿态。他们在斩头台附近煞气重的地方摆起了擂台,小兔车就是获胜者的奖品。一直想要拥有一辆小兔车的井象第一个上,输的理所当然。

    茵茵:“金奴站在原地没有动。”

    井象沮丧。

    小太子:“左胳膊背在身后没有动。”

    井象扁嘴。

    格依:“右手只用了两根手指头。”

    井象差点哭出来。

    项良带着井象天天开着小兔车绕城宣传,皇城无人不知擂台。把气氛炒的热烘烘,金奴第一高手的名声逐渐响亮,而金奴的主人身份更加的神秘。

    神秘总是引人好奇的,皇城擂台络绎不绝,特别是皇城的人看见井象和小太子这样的小孩子在金奴吃饭时上擂台顶班,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也上台了。小孩子和小孩子打没毛病。

    井象和小太子有胜有输,全丞一直赢,凑热闹的茵茵一直输。

    茵茵自我检讨:“我最近懈怠了。”

    井象:“你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小太子:“这里的女孩子太厉害了,比男孩子还猛。”

    婉娉:“女孩子小时候比男孩子力气大一些。”

    茵茵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当初一定要学会武功保护自己和其他人的心比更重要的事情代替。她在北疆的家访之旅中,不单单整理户籍,她的心智在快速成长,她知晓她现在做的事情帮助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整个北疆,更伟大。

    井象对茵茵道:“你每天只抽出两个小时练功不行,得抽出至少四个小时。”

    茵茵摇头:“我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弃学武,我在北疆的工作无人代替且更重要。”

    婉娉揉一下茵茵的头,“去做不可替代的事情也好,可以让金奴培养一个徒弟保护你,像金奴保护婵婵那样。”

    茵茵连连点头。

    井象为茵茵可惜:“你在武学有天赋,中途放弃太可惜了。”

    茵茵:“我聪慧,学什么都有天赋。”

    井象想了想,茵茵说的还真是。

    擂台的闹腾进入了南沙高官的视线,也从皇宫引出了小皇帝。

    井象:“这么小!”

    小太子:“比我们小,还当了三年皇帝。”

    两人实打实地羡慕。

    格依:“太可怜了,这么小就当了皇帝。”?茵茵:“每天一定有做不完的事情。”

    湘湘:“又要学习又要上朝,那么多人盯着,没有自由,好惨。”

    井象和小太子突然不羡慕了。

    第72章

    静谧的房间, 婵婵窝在哥哥的怀里睡得恬静,小皇帝坐在对面,浑身紧绷, 装出威严的模样, 可惜偷窥小太子手里玩具的眼神出卖了他。

    小太子心里想着当小皇帝果然是违背天性的惨, 看见想玩的玩具还要忍着, 太可怜了。婵婵还是不要当皇帝了,让父皇再撑一撑忍一忍, 等婵婵长大再说。婵婵要是不想当, 等他长大了他勉强忍一忍, 现在绝对不可以, 他和婵婵还是个小孩子。

    “想玩就玩吧。”小太子把手里的玩具给南沙小皇帝, 又拿出一个新玩具和井象一块玩。

    南沙小皇帝看一眼身侧装扮成护卫的人, 接过了玩具却没有玩。

    茵茵看一看婵婵的小耳朵, 被一层层的小被子捂着, 小声开口问南沙小皇帝:“你这么守礼克制,为什么你母后那么肆意妄为?”

    护卫盯向茵茵, 茵茵瞪回去一眼。她是婵婵的人,还能怕他?

    小皇帝抿嘴不说话。

    茵茵和湘湘悄声说话,“这一看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项良挤入悄悄话行列:“所有的问题都能从历史里找到答案,太后把持朝政,小皇帝成傀儡, 朝廷分两派, 一派保皇, 一派太后宠信。”

    茵茵:“更可怜了。”

    小皇帝还是有点用的, 婉娉从婵婵的衣服里拿出白氏扳指,用整个白氏商行在他亲政时的支持换取里出入宫门的令牌。

    项良悄声:“不要小看他, 乖顺是他自保的手段,他的心眼不比你们少。”

    小太子:“不幸福的人,心眼不能少。”

    茵茵:“我们遇见危险的时候,心眼也不少。”

    湘湘:“都是进入北疆后没了心眼。”

    井象:“北疆不用心眼,全看实力。”

    全丞用力点头,他超喜欢北疆就是这个,什么都明明白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耍勾心斗角那一套。

    南沙小皇帝和护卫就这么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聊天,还一人一嘴地聊嗨了,笑声不断。

    两人回宫,伪装护卫很失败的太傅问小皇帝:“你看出了什么?”

    小皇帝:“他们关系很好,自然的亲昵,没有刻意的伪装。”

    太傅察觉到小皇帝悄悄藏匿的羡慕。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小皇帝脸上带着疑惑,“他们天然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应该警惕对方的,即使关系好,也应该戒备的。”

    小皇帝停下脚步看向太傅,“可是他们没有,他们没有一点警戒,把心里的所思所想全部敞开了。他们很奇怪。”

    “奇怪,却也是难得,还有呢?”太傅引导小皇帝形成自己的思想,南沙不能再多个傀儡皇帝了。

    小皇帝背着手,脸上没有稚气,眼神如茵茵那般见过太多糟糕事情的早熟,“有所依仗才会肆无忌惮。”

    太傅:“他们的依仗是什么?”

    小皇帝:“是那个武功很高的人吗?”

    太傅摇头:“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再想一想他们的言行举止。”

    小皇帝木着脸:“不会是个一直睡觉的小娃娃吧。”

    太傅缓缓点了点头。

    小皇帝:“更奇怪了。”

    太傅:“是啊,太奇怪了。”

    回到皇宫,探子带到北疆了消息。北疆没有隐瞒,不难打听。

    小皇帝:“北疆军疯了。”竟然让一个只知道睡觉的小娃娃当县令。

    太傅和探子:武皇更疯。

    他们同样让一个小娃娃当了南沙的皇帝,但起码他们的小皇帝是名正言顺,武皇把北疆和玉玺给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婴儿是几个意思?

    小皇帝和太傅面面相觑。

    小皇帝:“好像要让母后放人了。”

    太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太后为了得到白氏支持绑走白氏嫡子来威胁,若是其他商行,虽然是个昏招,却行之有效,显然白氏有更好的选择,太后的阴谋要落空了。

    小皇帝和太傅等着看好戏,他们设身处地,思考救白氏嫡子的方法,每种方法都有利有弊,需要付出代价。他们好奇这些人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看戏的人很多,太后自己都好奇这些人在皇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这些人是否用白氏扳指换白岁的自由。

    井象:“他们等着看我们的好戏。”

    小太子:“我们武国人怎么可能走寻常路。”

    茵茵:“就是!我们可是婵婵的人,我们不欺负别人也不许别人欺负我们!”

    当夜,湘湘趴在小满满的背上,悄无声息地进了宫,落到了关押白岁的房顶。湘湘和小满满掀房顶,钻入房间,推醒白岁。

    白岁没有惊讶,纯纯粹粹的高兴,立刻从床底拉出包裹跟上。

    小男孩抿着嘴拦在白岁和湘湘面前。

    湘湘上下扫一眼,娇皮嫩肉,不是干活的样子,“你有什么价值?”

    小男孩不知道这是不是机会,但他想抓住,“南沙贵族流行的香皂和玻璃是我做出来的!”

    白岁对湘湘小声道:“他脑子不太正常,但很会赚钱。”

    湘湘:“比你还会赚钱?”

    白岁不会承认自己赚钱能力不如这个奇奇怪怪的孩子,自我挽尊道:“我们赚钱的方式不一样。”

    北疆缺人,缺干活开荒的人,更缺会赚钱的人,湘湘打包带走。关于这人的身份,有她哥和茵茵操心,用不着她。

    没有太后和小皇帝以为的交易,也没有惊动皇宫的侍卫,在这么一个平平静静的夜晚,湘湘平平淡淡地带走了白岁和男孩。

    李豪趴在雪雕上,懵懵呆呆地看着身后无声无息的雕群,怀疑自己穿到的不是宫斗武侠剧本而是玄幻修仙剧本。

    小满满不认识这个陌生孩子,一路盯着他,到了目的地,让背着他的小雪雪直接送入小笼子里。

    白岁看到婵婵,激动地扑过去,被所有人用脚拦住了。白岁不屈不挠,一路绊脚,一路脸着地,一路扑过来。就要到达胜利的果实面前,穆月一个淡漠的眼神,白岁钉在原地傻笑。

    傻傻憨憨地笑了一会,后怕劲儿来了,嘤嘤地哭诉他有多害怕自己失去纯洁又多害怕白氏因为他团灭,他辗转反侧——好像没有,他午夜梦回——好像也没有,算了,不哭了。

    茵茵瞅着白岁能好好说话了,问他那个细皮嫩肉小男孩的事情。白岁把他从见到小男孩的第一面讲起,全盘输出,没有省略一个表情符号。

    婵婵从醺醺睡意中惊醒,被哥哥温柔地拍了拍,醺醺睡意又来了。

    只不过是这本书的男主提前很多年出现了而已,事情再大也没有睡觉重要。她睡好了就不生病了,娘和姨姨说她不生病就是北疆最幸福的事情。

    婵婵睡的娇憨,白岁看的想要上去亲一口,被所有人用眼神钉在了原地,他恨自己不是可可爱爱女孩子。

    茵茵轻轻地握一握婵婵的手,接过婵婵哥哥给她的一块的小奶砖,吃着小奶砖去审问那个男孩。

    在审问前,茵茵比较了下自己和他的皮肤,惊叹他的皮肤好嫩,真情实意道:“你要是在逃荒路上,活不过一天,恶人最喜欢吃你这样的小孩子。”

    李豪不以为意,他没见过人吃人,只以为茵茵在吓唬他。

    茵茵见到李豪不在意,心善爆发,详细地描述她跟着爷爷和村里人一同逃荒路上的所见所闻。

    太详细了,每一个细节仿佛都在眼前,李豪后知后觉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真的是从魔窟里走出来的。

    人有怯意就有了破绽,茵茵把自己从项良这里偷学到的手段用到李豪身上,再加上她从白岁这里得知的消息,一番爷爷教给她的话术分析,把李豪的底细盘的清清楚楚。

    李豪穿越前不是小孩子,他刚开始轻视了茵茵,到了后面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个时候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在南沙皇宫都对白岁说出来了,任何一个和他一样穿越过来的人听见这些话都会知道他也是穿过来了。这个穿越者会杀掉他让自己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还是和他合作互通有无,不在他在于这个穿越者的品行。他空有财产没有权势,被囚在南沙皇宫成为菜板上的鱼。若这一次侥幸逃生,他一定要拥有自己的势力,哪怕耗尽私产!

    对于李豪,茵茵心里有答案,她家婵婵是下凡来救北疆的小仙童,有神通,李豪是被贬下凡的,没有神通,但他曾经生活在婵婵日记里描述的那个世界,所以他对南沙皇宫如此对待他非常不满,还憎恨地想要报复回去。其他商人被太后绑走只会逆来顺受,可能会心里不舒服却不会想要报复,在他们眼里,权势是一座不可攀爬的山,望之生畏,不敢不敬。说不定,他们还引以为荣。只有婵婵日记里描述的世界才会让人有这般强的自尊心。

    茵茵蹲到小伙伴中间,告知他们审问结果:“他是不同的。”

    已经有了默契的小伙伴都听懂了茵茵的言外之意。

    项良:“杀了还是留着?”

    一句话出来,他的头又被他的嘴连累了。

    第73章

    项良到底挨了妹妹的揍。

    “北疆不轻易杀人。”井象向项良炫耀自己都知道的原则问题, “而且北疆缺人。”

    项良挨揍习惯了,揉一揉脑瓜,继续大胆发言:“把他压到北疆做牛做马?”

    湘湘嫌弃:“他细皮嫩肉。”

    茵茵也是同样的表情, “一看就没有力气。”

    小太子:“千里迢迢带回去一个没力气的?”

    听着他们讨论他去留的李豪:……

    项良抛砖引玉:“南沙有很多南风馆, 南沙的女人奔放自由。”

    井象委婉:“在我们草原上, 俊秀的牛羊马都能卖个好价钱。”

    小太子想到了绑架了大臣赎身的父皇, 向父皇学习:“能换多少钱?”

    所有人看向茵茵,茵茵来南沙第一天就开始收集南沙的物价了, 他们相信茵茵知道的比白岁知道的更全面。

    茵茵不负众望:“他这个长相的, 半个小兔车。”

    众人:“哇——”

    李豪心肝颤, 敏锐地发现他们看他的眼神变了, 惊慌阻止他们可怕的想法:“我有钱!我赎身!”

    项良慢悠悠:“羊是主人的, 羊身上的羊毛就不是主人的了?”

    李豪:!!!

    茵茵:“请湘湘哥哥善良一点。”

    湘湘:“请哥哥把脑子放聪明一点。”

    小太子:“等他说了藏钱地点再打断呀。”

    井象:“把羊吓脱毛了怎么办?”

    李豪:救命!!!

    婉娉笑着敲一敲他们的头, 从笼子里放出李豪, “他们吓唬你呢。”

    李豪:不, 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出了他们的心动!

    婉娉温温柔柔:“他们不会伤害你。”

    李豪:我不信,钱财动人心, 家人都能为了钱害我。

    婉娉示意李豪看小满满:“它救你的费用可能需要你出。”

    格依慢悠悠地加一句:“它们食肉。”

    李豪:……

    “我有一个问题。”李豪真诚询问,“你们那么缺钱吗?竟然用救命的人情换钱。”

    这在一个商人眼里是暴殄天物,自古至今,钱易得,人情难得。

    茵茵以更真诚的态度回答:“缺。”

    小太子:“非常缺。”

    湘湘:“我们救的人多得去了, 不缺人情。”

    格依:“只缺钱。”

    李豪深切地认识到, 今儿不破财是不行了。

    咕——

    嗷——

    李豪只想从自己的藏宝地里拿出一点赎身, 大白白和小满满挖出了所有他隐瞒不报的。

    李豪悲愤:“这些都是我的!”

    茵茵:“可是你说你只有这么一点, 我们自己找到的当然是我们的。”

    李豪:“上面有我的名字!”

    湘湘把一个个的金元宝捏成一个个的圆球球,茵茵给李豪看, 无辜:“没有呢。”

    李豪:“强盗!你们比南沙太后还可恶!”

    湘湘:“那我再把你送回去?”

    李豪忍辱负重。

    李豪走投无路,身无分文,挤在小兔车里去北疆。

    他暗暗观察里很久,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穿越者,又都不像。

    婵婵是第一个被他排除的,一个影响了这么多人语言和思维方式的穿越者,不可能是这个吃吃睡睡的小婴儿。这个穿越者做到了他一直想要做到却始终没有做到的事情,一定是一个比他拥有更多智慧和阅历的老人。

    李豪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穿越者。

    李豪站在茵茵面前:“你承认吧,你就是和我从一个地方来的。”

    正在抱着大奶砖努力吃的婵婵惊讶地看向李豪,这么隐秘的事情不是要私底下说吗?为什么当着她的面说,他对她已经这么不设防了吗?

    李豪也是没办法,茵茵时时刻刻粘着婵婵,他已经找了一个茵茵身边人最少的时候。

    茵茵不慌不忙:“有没有一种可能,格依和婉娉姨姨是和你从一个地方来的?”

    李豪斩钉截铁:“不可能!”

    北疆共有的默契,隐藏婵婵的秘密。既然李豪肯定来,茵茵顺其自然地揽过来,“我失去了一些记忆。”

    “你承认了!”李豪兴奋砸拳,“你穿来时是不是比我大?”

    茵茵:“你几岁穿过来的?”

    李豪:“我二十一!”

    茵茵:“我三十三。”

    李豪:“难怪你能力这么强!茵姐,我以后跟着你混了,你有事情尽管吩咐我。在这个鬼地方,我能百分百地理解你的意思,其他差点意思,用着不顺手。”

    茵茵深沉点头:“可以。”

    婵婵:哎呀呀呀。

    婵婵埋脸偷笑。

    茵茵在李豪面前,完美地端起来了三十三岁“茵姐”的范儿,偶尔泄漏出的马脚都被李豪自我攻略为了茵姐的高超演技。

    看过婵婵日记的人静静地看着戏,兴致来时还会串演。李豪没有一丝怀疑,越来越坚定茵茵就是他要找的穿越者,他和茵茵志同道合,太合拍,茵茵不可能是迂腐的古人。

    小兔车的速度是马赶不上的,小兔车可以昼夜不停地开,人还可以在车上休息,南沙的追兵不可以,他们精疲力竭也没有追上。南沙的太后和小皇帝的太傅收到这个消息,镇定的心慌了。若北疆军使用这辆车急功南沙,南沙没有可以匹配这辆车速度的防御武器。

    小皇帝给小车队写信想要购买这辆车。

    项良奸笑:“他们慌了,他们慌了。”

    茵茵:“湘湘,你劝劝你哥哥不要这样笑。”

    项良:“凭什么不能这样笑!”管天管地还管他这么笑了!

    湘湘擦擦汗,停下手中的铁球,“哥,你自己照镜子。”

    项良去照镜子,奸笑僵在脸上,不用劝了。

    茵茵长呼一口气:“他终于意识到了长相和笑容的适配度有多重要。”

    湘湘对着镜子笑:“我和他长的不像,我笑起来好看。”

    茵茵再赞成不过了,用力点头:“对!”

    井象:茵茵知道自己在说谎吗?

    项良:“我妹妹笑起来最好看。”

    井象:你前几天还说自个的妹妹说男人。

    唉,这个世界看透真相的,只有我一个。

    小太子反复看信,慎重地斟酌每一个字眼,这封信不是私信,盖了南沙小皇帝和南沙太后的印章,再慎重也不为过。

    小太子:“他们愿意用粮食换。”

    井象立刻跟上:“我也愿意用北海的粮食换小车。”

    谁都不是傻子,李豪都在这次南沙追兵追逐中看出了小兔车在战场上的作用,更何况嗅觉比他更敏锐的小太子和井象。

    小太子对婵婵道:“虽然粮食诱人,这些小兔车似乎不能卖。”

    只卖个一辆,南沙和北海就有实力研究明白再大规模生产,到时候武国更被动了。

    项良想着妹妹若是成了东岩女皇,他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小兔车,还会想法设法地找出制作小兔车的人,若是带不回东岩那就杀掉。

    小太子思考了一会,也想到了这一点,补充道:“不卖似乎也不行。”

    项良小声问茵茵:“墨巨和布牙子老爷子都藏严实了吗?”

    茵茵点头,她和金奴一块藏的,他们的小徒弟也一块藏起来了。

    项良:“藏哪里了?”

    茵茵:“湘湘让我不要告诉你。”

    项良:“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茵茵安慰:“井象也不知道。”

    项良不服气:“井象能跟我比?”

    茵茵承认项良对北疆的付出,“不能比。”

    项良语重心长:“我和你们的心一样,想让北疆好,你们得对我多一点信任,不然我会伤心的。”

    茵茵:“我们信任你。”

    项良:“那他们藏在哪里?”

    茵茵:“不能说。”

    两人不欢而散,项良找妹妹诉苦,被湘湘送到了百兽宗重修思想品德课。

    小太子坐在百兽宗的门口台阶上,迎近又送走,问同样坐在台阶上休息的茵茵:“这是他第几回重修了。”

    茵茵伸出五根手指头,摇摇头,痛心疾首的模样,“每次都是59分。”

    小太子叹气:“看来这一次也不及格了。”

    茵茵摇头:“不会了,这一次考卷分数分配变了,死记硬背的题只占49分了。”

    小太子:“百兽宗的学生越来越来多,题也越来越难了。”

    一个庆幸自己早早地考完,那个时候还全是背诵题,金奴满分第一,他也考了九十五的高分,失去的五分是写字慢没有答完题。

    而同样没有考到满分的茵茵不是写字慢,是考试当天遇见紧急处理北疆急事,茵茵最后三道题没有做就急匆匆地交卷了,只得了个及格分。

    茵茵分小太子一半小奶砖,小太子只掰一小块,剩下的还给茵茵,“你脸圆了。”

    茵茵笑着点头,“我昨天去找爷爷,爷爷差点没认出来我。”

    去南沙这一趟,茵茵不需要处理北疆的事务,和婵婵的作息基本同步,吃吃睡睡凑凑热闹。婵婵哥哥给婵婵做吃食时还会带上她,婉娉姨给大家做饭时也会带上她。南沙天热,饭不吃就会变坏。她没有藏吃食的地方,就把饭全吃了。每天吃双份的饭,她不知不觉的圆了。她爷爷和哥哥看见她圆嘟嘟的样子可高兴了。

    小太子问茵茵:“你爷爷说小兔车能卖吗?”

    茵茵:“爷爷说,堵不如疏,要卖。”

    小太子:“墨巨和布牙子爷爷怎么说?”

    茵茵:“他们说小兔车本就是给蝉蝉做的小玩具,让婵婵做决定,他们没想法。”

    小太子和茵茵休息好了,摘下两捧花去小县衙,把花摆放到花瓶里,眼巴巴地看着婵婵。

    婵婵喝一口黑糊糊,拿出武皇的回信,“卖。”

    有了决策,剩下的就不用婵婵操心了,茵茵敢狮子大张口,项良和白岁就有办法完成交易。

    第74章

    南沙的探子被茵茵抽丝剥茧地找出来了。

    南沙探子看到茵茵敲门进来, 两眼了然,两手捧刀,两膝跪地。另一只靴子落地让他的心落在了实地。

    他是跟着逃荒人进入北疆的, 他被白骨车队救出来时是真的奄奄一息, 他本想在北疆安心落户, 却被南沙过来的暗守以家人威胁, 自古忠孝两难全,他出卖了北疆的消息, 也隐瞒了婵婵的消息。他已做好以死谢罪的准备。

    茵茵:“同时会南沙方言和北疆方言的人不多, 你是北疆的人才,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疆和南沙的外交官了。”

    探子猛抬头:咦?

    茵茵离开很久了, 探子还跪坐在地上迟迟缓不过来神, 他不用左右为难了?他也不用死了?他还成了有前途的外交官?

    其他人心情和表情是一致的平静, 井象愤愤不平, 追在茵茵身侧质问:“他是探子!还出卖了北疆的消息!你就这么轻轻揭过?”

    茵茵:“没有呀, 他也要赎罪呀,这两年只干活没有钱。”

    井象:“才两年!他国间谍必须死!”

    项良把他在南沙说的话再还给他, “北疆不轻言死亡。”

    井象:“这能一样吗?”

    茵茵:“他没有说婵婵的消息,那还有救。”

    长公主:“婵婵第一次送到北疆的人是流放犯人。”

    井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北疆,刚从黑渊里爬出来北疆和平静富饶的北海不一样,这样的不一样在方方面面,包括人。

    格依:“你又用你北海皇子的身份审视一个人了。”

    井象在以往的睡觉点睡觉, 以前头挨上枕头就能睡过去, 今天身体和以前一样累, 可脑子一直活跃睡不着。他硬生生躺了半个时辰, 还是起床点灯,把脑子里纷杂的想法一一写下来, 再慢慢梳理后给母皇写了一份很长的一封信。写完后,脑子终于清空了,和以前一样,头挨上枕头就睡死过去。

    北海女皇收到儿子的信,脸上没有了往日看见儿子书信内容的轻松欣慰,脸色严肃,沉默了良久,揉揉干涩的眼睛,暂时放下信,继续处理桌上的奏折。北海草原各自为政,中心城对草原的掌控稀薄,她需要处理的中心城和草原的利益矛盾日渐增多。每个人都不易。

    井象第二天醒来,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似的,不再急着灭火似地苦学,跟着小太子的节奏,慢条斯理地学,一项一项地来,学知识就踏踏实实稳当当地学知识,过日子也要快快乐乐地吃喝玩乐。

    格依:“你的野心呢?”

    井象:“飞走了。”

    茵茵编一个花朵小手链戴到婵婵的脚踝上,再编两个一模一样的戴到自己和湘湘手腕上,问了一句格依要不要,得到格依想要两个手腕上都戴花环时,茵茵继续编织。

    井象:“我要想要。”

    北海中心城的男人也可以戴花,茵茵见过,给井象编了一个大的戴到头上。

    茵茵问井象:“你什么时候想开的?”

    井象以前只是嘴巴说把北海皇位让给婵婵,她只当听了一个笑话。格依懒,格依部落向往和平,发现北疆的生活更美好后没有心理斗争地加入了北疆的开荒大队伍。井象的北海中心城和全丞的全摩多部落不会进入北疆,也许他们发现北疆的好后,会野心勃勃地让北疆成为他们的地盘。用项良的话来说,井象和全丞是中心城和全摩多派来迷惑他们,两人的话,他们只听一听就行,不要当真,相处时产生的感情也要收敛,不要意气用事。北疆的军事力量的发展一直放在第一。

    茵茵想到了婵婵在日记里写的大阅兵和爷爷提到的国威震慑,像是漫不经心,慢悠悠道:“墨巨爷爷和布牙子爷爷又发明了一个守护北疆的大家伙,可以放心地卖小兔车给南沙,不用怕他们觊觎北疆。”

    小太子还在写字,头也不抬道:“咱们北疆还没有好到让他们觊觎,南沙的繁华超咱们北疆好多年。”

    茵茵:“格依部落就搬到咱们北疆了。”

    这个时候不能懒,格依及时拔高高度:“我们看重了北疆的人文和未来发展。”

    小太子:“其实就是年轻人被忽悠迷糊了,晕晕乎乎地买了房,不得不为了还债留在北疆。”

    井象听到守护北疆的大家伙,心里慌了一下,伪装的更像漫不经心地随便问了一句,“什么大家伙?”

    茵茵:“借了天上的雷,谁进攻北疆就劈谁,一劈一大片。”

    井象想到布牙子爷爷造出来的暗器,知道茵茵没有说谎,心里担心北海中心城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武器杀伤力不够而被侵略。

    井象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正在房间里练静止的基本功的全丞来了一个井象没有防备的直球,他直问茵茵:“能把天雷卖给草原吗?”

    茵茵更直球:“不能,万一你们用天雷攻击我们北疆这么办?”

    全丞:“我们全摩多部落可以跟北疆欠和平协议。”

    茵茵:“协议要是有用就没有那么多战争了。”

    全丞:“我们全摩多部落种承诺。”

    茵茵:“你们重诺,其他部落难说。他们从你们部落探听到天雷的技术秘密,造一个同样的天雷攻击我们,我们去哪里伸冤?”

    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井象的试探没有必要了。

    长公主进来时,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古怪,“你们吵架了?”

    当茵茵在时,其他人不需要回到此类需要叙述整个过程的问题,茵茵吧啦吧啦,一个信息点都不少地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问出一个一针见血直锤灵魂的问题:“你们现在讨论这么沉重的问题有用吗?”

    除了能给北疆做一些决定的超能力茵茵,其他人都刺痛了。

    小太子低头继续写作业,全丞沉心静气继续练功,井象抛开烦恼继续看书。

    长公主回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婵婵,茵茵还在一旁补充长公主没有记住的细节,长公主最后总结定性:“他们能看出北疆的日渐强大,其他人也能,提前忧心防备也不是杞人忧天。”

    白岁:“在生意场上,一个商户异军突起,其他商户必然打压,即使跟自己无关也见不得人好。倒不是品行坏,就是为了杜绝潜在的危险,毕竟短浅和自己无关,以后就不好说了。”

    项良:“改变对当前利益者都是有害的。”

    长公主:“这句有些绝对的话仔细想一想,确实是。”

    他们只是告诉婵婵,这些太大的太重的问题是无解的,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再痛苦也不迟。

    婵婵慢慢地吃一口奶砖,想着北海草原和北海中心城的局势。北海草原和中心城矛盾一直存在,只是在女皇的极力调解下按捺不发,当以柔为政的女皇退位后,草原就不吃这一套了,而继承了北海皇位的井象颇强势,在原剧情里,草原和中心城直接分裂。现如今,原剧情改变了,男主李豪都落脚北疆,每天带着一群孩子开荒开的不亦乐乎,压根没有一点原剧情里争霸天下的野心。她也不知道五国以后发展成什么样子,总之用力发展北疆是根本。

    进入北疆,不出一周就成了整个北疆孩子王的李豪,正被王守月压在地上摩擦。他连一个婵婵脑袋的小孩子都拼不过,还能升起什么野心。

    他被南沙太后虏到皇宫时,心里全是不甘,想要权势的心狰狞而出。当白岁也被绑入皇宫后,这颗心就开始东倒西歪了。进入北疆后,他遇见了始终拼不过的孩子,没有人恭维他,没有人谄媚他,也没有人卑躬屈膝地讨好他,他宛若回到了穿书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可以呼朋唤友地去打篮球,可以在撞到人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歉,而不是战战兢兢地跪下任打任罚,就因为对方是权贵。

    他来到北疆后每天都很累,要开荒,要去工厂打零工,要学习各种生活技能,起码得学会给自己做饭。在北疆,不会自己做饭养活自己的男孩子会受到其他孩子鄙视的,谁做的饭越好越受尊重,他怀疑整个北疆受婵婵哥哥的影响,他进入北疆后就天天听小孩子们讲婵婵哥哥做的饭有多好吃。刚开始,他对厨灶不熟,手忙脚乱了一阵,等他上手了,他前世在快视频上看到的美食做法让他直升孩子王。

    孩子王和狮子王一样,不好当,总会有遇见向他挑战的人,比如此时此刻压在他身上让他脸摩擦的王守月。

    当孩子王太累了,他还想攒钱买房呢。深圳的起飞已经让他充分地认识到提前买房的重要性。他太喜欢北疆豪放的热情和自由的空气,他要在北疆定居,定居必须得有一个房,这是他知道商品房陷阱也愿意跳下去的执念。只要在北疆有了房,他就是地地道道的北疆人。不管这是不是根深蒂固的偏见,还是脱离当代观念的愚见,他这样做会心安,那他就要这样做。白岁说,在北疆,他尽可以活的自在一些,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他知道,他发现了,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而他喜欢这样的不一样,很喜欢,他不愿意再去其他的地方了。

    心安即吾乡,原来不是虚话。

    第75章

    李豪不当孩子王了, 把疙瘩丝编成的“王冠”拱手让人,王守月坦然戴到头上。二十年后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十三将军确定了名垂史册的排位。王守月老大,李豪老二。

    婵婵也有一个疙瘩丝编织成的“王冠”, 是这十三个孩子给的, 更华丽, 色彩更丰富, 理所当然的更好看。

    想要得到这么漂亮完整的疙瘩丝不容易,要把完整的疙瘩蒸熟后才能得到一根有韧劲的疙瘩丝。疙瘩丝必须经过嘴里唾液润一润, 不然没有韧劲, 易碎易裂。被唾液润过的疙瘩丝还不能晒干, 要放在阴凉的地方慢慢地阴干才可以。

    这一根根的疙瘩丝都是他们从嘴里吐出来的, 他们让茵茵转交给还在睡觉的婵婵时, 茵茵郑重其事地用木盒子装起来了。茵茵真诚地对他们说, 她不是嫌弃疙瘩丝王冠有他们的唾沫, 她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用心, 非常珍惜,必须用木盒长长久久地保存下来。

    疙瘩丝经过唾液润过后更有韧劲是王守月的弟弟发现了, 这两个疙瘩丝王冠用了十三个孩子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做成。尽管他们是有耐心的小孩子,可也够够的了。土疙瘩还是晒干后磨成粉再烤一烤更好吃。

    这个发现让爻道长灵光一闪,跟着他的干活的人都不得不吃水蒸土疙瘩了。为了收集更多的疙瘩丝,整个北疆都行动起来了。

    茵茵抱着一个水蒸土疙瘩忆苦思甜一番,大口啃下去, 吃到了中间才小心翼翼地含住疙瘩丝, 含一会, 口水快要流出来了再吐出来。

    井象在茵茵吐出来一根完美的疙瘩丝后, 他也吐出来一根合格的疙瘩丝,“太不容易了, 不能放弃吗?想一想那一堆疙瘩丝都是用口水泡出来的就不想碰。”

    茵茵:“不能,我们要支持爻道长。其他需要很多钱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现在只需要一些口水而已,我们必须让爻道长应有尽有。”

    井象:“不能收集唾沫反复浸泡吗?”

    茵茵:“小道童试验过了,浸泡两次就不能用了,唾沫在外面时间长了就没有活性了。”

    井象:“你们又多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词。”

    茵茵笑眯眯。

    这些词都是茵茵从李豪那里要到的,她一点点地挖李豪脑子里的知识库,一点点地变成自己的,再慢慢地输出给爻道长和布牙子爷爷他们。北疆的秘密研发基地出现更重要更有趣的研究项目了,李豪也越来越相信她和他来自一个地方的了。

    茵茵:嗯!我真是一个聪明机灵小姑娘!

    李豪真心实意地把茵茵当成了知心好友,在茵茵给他办下来北疆户籍后,这份友情直接升华为了亲情。

    李豪坦白道:“我是很谨慎很小心的人,即使我很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还是再三试探确认。”

    茵茵的心同情了他一秒,“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李豪:“当你唱了其他人不会的儿歌时。”

    茵茵点头,这些儿歌都是她从婵婵这里学的,还有很多,她可以时不时地在他面前哼一哼。

    茵茵问李豪什么时候来的,李豪没有隐瞒地讲他的事情和心路历程。在他摆出茶水开讲前,茵茵把刚睡醒的婵婵抱过来,婵婵哥哥拿着婵婵的米糊糊跟在后面。

    对李豪来说,多两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很危险,但如果是婵婵和婵婵哥哥的话就没关系了。他清楚茵茵对婵婵和婵婵哥哥有多亲近,茵茵不会给亲哥哥和亲爷爷说的事情,会给婵婵和婵婵哥哥说,其他人也一样。他还不经意间知道井象把自己小鸡鸡可能需要治一治的事情告诉了婵婵哥哥。反正这里的人对其他人可能设防,对婵婵和婵婵哥哥绝对不设防的。这是他来到北疆后感到最不可思议,可慢慢地理解又逐渐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婵婵吃着米糊糊,慢吞吞地眨巴着大眼睛,支棱着小耳朵兴致勃勃地听着穿书男主第一人称故事。

    看似苏爽的故事,放入现实,却是一个个让李豪痛苦的回忆。他穿过来的村子是个大村子,也是个和其他村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村子,封建,破旧,无望。每个人都像在努力活着,又都像在行尸走肉。他们向往城镇的繁华,又说着丧气的话。这样的氛围让他想起他读高中时看过的纪录片,他难以习惯,所以他想要改变。

    他以为金钱和富裕能够让村子改变,书上说过了,仓粟足而知礼,他天真地以为他可以利用自己独有的实用小技能改变村子。他看似做到了,村子蒸蒸日上日日翻新。直到他的姐姐被活生生地打死,而男人没有受一点惩罚地娶媳妇继续过潇洒日子,村民满脸都是理所当然,甚至劝他不要跟这个男人计较,这个男人平时都是个好男人,是他的姐姐太那个了。这是计较吗?他杀人了呀!他用金钱改变了这个村子的泥房,却改变不了他们的思想。姐姐接受了他的思想,向往爱情,却成为村民里的异类,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被她爱的人活活地打死也无人说男人的不应该。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的姐姐不曾被他的思想影响,和村子里其他女人一样唯唯诺诺地活着,是不是不会被打死?

    姐姐的死打破了他所有可笑的幻想,他终于看见了他无法撼动的大东西,一个村子的封闭和愚昧。他也终于意识到,他改变不了村子,他想要活下来,想让他重视的人活下来,他必须改变,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

    他不想,可他不得不这样做,当所有人都在泥潭里下陷,站在岸上的人比他们更绝望。这样猛然惊醒的绝望已经淹没他一次,他不想再经历了。

    “幸好,我在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奸商前,遇见了你们。”

    来到北疆后,他恍惚了一段时间,当他再次猛然惊醒时,不再是无边的绝望,而是让他忍不住满脸泪的巨大惊喜。他失去动力,漫无目的地走,却幸运地找到了他寻觅了很久很久的家。

    他圆满了,心里的愤怒和惊慌安定了。

    他眉眼平静,茵茵眉眼全染上了愤怒,“那个男人得到了报应没有!”

    李豪摇头:“我用他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一个错误。

    婵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穿书男主也不容易呀,最后大结局里金奴的失望在这里已经埋下了因由。

    茵茵:“你现在是我们北疆人了,不用提醒自己了,在不触犯北疆的法律法规下,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你想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李豪用力点头,看着茵茵的眼神就宛如看见了街道办妇女主任般的孺慕依赖。他拿到北疆户籍第一天就彻夜通读了北疆的法律法规,彻夜的兴奋激动,这些法律法规都是他熟悉到骨子里念念不忘的。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北疆是被打碎后被婵婵的车队一点点拼凑起来的。这些明确的法律法规在其他地方无法执行,在这里可以!

    茵茵:“南沙在我们北疆有探子,我们在南沙也有探子。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用不用我们北疆的探子咔嚓掉他?”

    李豪铿锵有力:“用!”

    李豪和茵茵离开,茵茵去找项良,李豪去找王守月开荒。

    穆月定定地看着李豪的背影,直到这个重新焕发色彩的背影转弯。他垂眸,低头,深深地亲吻婵婵的额头。如果没有妹妹,他也许和李豪的姐姐一样,随波逐流却又被世俗所不容。

    他,何其有幸。

    项良丧着脸,慢吞吞地跟在茵茵身后进入小县衙。

    项良扁嘴,闷声闷气:“我的探子什么时候成了北疆的探子?”

    茵茵掷地有声:“你是北疆人,你的探子不就是北疆的探子!是不是婵婵?”

    婵婵迅速咽下米糊糊,及时配合,声音超大:“是!”

    项良心里暗喜,他不表现出来,还装出一脸的不满道:“你们还说我是东岩人,瞒着我一堆大秘密。”

    茵茵:“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知道的人少,北疆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些大秘密。”

    茵茵每一次画饼都能落在实处,于是下一张饼又圆又大,项良都会满心期待。茵茵这一次要用到项良为了妹妹用心布局了很多年的探子,她给项良烙下一张热乎滚烫的大甜饼。

    项良:“你们给我提供破城武器?”

    茵茵看向婵婵,婵婵应诺:“对!”

    项良眉开眼笑。他不管妹妹拿下东岩后,东岩和北疆的关系会发生怎样惊动五国的变化,他毕生夙愿是辅佐妹妹成为东岩女皇,即便妹妹只做一个时辰的女皇,他的心愿也了了。东岩灭门的仇,他没忘,此刻东岩皇室的内斗就是他的文笔。一刀砍头的痛太少,他要他们像他一样,日日夜夜担惊受怕,日日夜夜心绞难眠。

    茵茵看着项良沾水画在木板上的探子分布图,惊叹:“好厉害。”

    探子密密麻麻,数量惊人,还都打入了南沙内部。

    项良假装谦虚,“一般般罢,成大事者难免要深谋远虑。”

    “湘湘幸福!”

    婵婵给茵茵递糖罐。

    茵茵接住了糖罐,在她刚画的大饼上撒糖,“羡慕湘湘,湘湘有你这样为她着想的哥哥真幸福!”

    项良的尾巴,翘了,翘了!

    项良:“我还有更厉害的呢。”

    茵茵一副惊讶质疑的模样,“不可能!这已经够厉害了!”

    项良:“无楼最受宠的贵妃是咱们的人。”

    婵婵捂着小嘴巴,惊叹:“哇——”

    已经被两小只的崇拜眼神灌迷糊的项良,滔滔不绝。

    第76章

    从小县衙出来, 项良蜷在干草堆里,懊恼捶草垛。被茵茵和婵婵联手灌迷糊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都懊恼反思, 下一次怎么还犯呢!他这脑子记吃不记打!

    湘湘开着小兔车呼啸而过, 项良急火火地喊话拦车也没拦住。北疆的小兔车从稀少的五辆升级到二十辆了, 湘湘和小太子都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小兔车, 而对小兔车念念不忘的井象和项良还没有。负责分配小兔车的茵茵说北疆的小兔车是生产出来用的,多用才能让北疆人看见小兔车的广大用途, 让北疆人买完房的钱包流向小兔车, 他们两人太喜欢小兔车了, 得到小兔车说不定就藏起来只欣赏不舍得用, 这就背离了北疆大发展的目的。

    项良和井象对这个解释不屑一顾, 反正茵茵知道他们肯定花钱买就不愿意白送 他们了。他们对小兔车的喜欢让他们落了下乘。

    项良自言自语:“我在外面是多么高深莫测让人猜不懂的人, 怎么一入北疆就松懈成了个茵茵和婵婵都能欺负我的傻地主儿子呢?”

    项良深刻反思, 依旧改不了。

    北疆直来直去有魔力, 他提防不起来。

    现在北疆跑来跑去的小兔车用来拉货拉人,费用是茵茵精打细算的, 北疆人图个稀罕都能拿出钱坐一坐。只一个缺点,二十辆小兔车放在偌大的北疆很难遇见。项良没有喊住飙车的妹妹,他再也没有碰见下一辆了,只能自己慢吞吞地走。

    一如即往,项良半路又被拦住了。三个巡逻北疆的小士兵拿着婵婵《好好活》问项良不认识的字。

    刚开始项良也只是多看过两遍《好好活》, 架不住问的人多, 他现在倒背如流。

    在爻道长用干草造出低廉的劣纸后, 整个北疆人手一本《好好活》, 他们和跟着白骨车队来北疆求生的逃荒人一样,不识字就学, 学一遍不会那就学一百遍。他们喜悦当下,也憧憬未来,他们想要知道婵婵说了什么,硬生生地把这些字都刻在了脑子里。

    项良路上遇见赶骡子送肥料的茵茵哥哥,捡一块干净的没有臭味的地方坐下来。在他妹妹遇见婵婵前,他绝对不会想到他这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贵人会做到送粪的车上,他就是带着妹妹被追杀时都没沦落到这个地步。在他妹妹遇见婵婵后,一切都变了,他变成了一个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陌生人,比如他此刻竟然觉得坐粪车很舒服惬意。

    项良向茵茵哥哥感慨整个北疆都识字了,这放在其他地方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们北疆就是好。”项良刚说完这句话,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心里锃亮锃亮的自豪是怎么回事?他是东岩人呀,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北疆人。

    被锤晕的脑子只有剩下一句话:我完蛋了。

    婵婵娘用婉娉从南沙带来的调料熬出了李豪心心念念的卤肉,所有吃食在这里面泡上一夜都能变好吃,卤蛋卤面是项良的最爱。当他吃第三碗时,他知道他不到过去了。北疆就是这个卤子,在里面走一圈都会腌入味,不会有一个幸存者。过去的他遇见再好吃的东西,也不会一口气吃三碗!他还是成了北疆人。

    项良蹲在婉娉旁边叨咕自己的大彻大悟。他这么重大的思想转变一定能会让他们震惊和欣慰。

    婉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给了他一个眼神的关注。

    这跟项良想象的不一样,他把这短暂的一秒关注归结到婉娉清冷的性子上,再接再厉地跑到妹妹面前发表真挚感言。在他的想象里,妹妹会跟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再给他一个大拇指。

    湘湘嫌他碍事,一个屁股顶走他,聚精会神地修小兔车。

    项良心碎,仍不屈不挠地找茵茵和婵婵说他的感悟。茵茵和婵婵给予了他所有想要的反应,碎裂的心又完整了,他心满意足,豪气万丈,“你们等着,不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还没有我们北疆大,有什么好自大的,我这就把他们轻轻松松的拿下来。”

    项良壮志凌云地走了,小县衙片刻的寂静。茵茵向湘湘解释:“我只是随口一提。”

    婵婵点头,她也是浅浅地配合了一下。

    湘湘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问题修好小兔车,擦擦汗,一口气喝完了一竹筒的水,这才缓解了干燥的喉咙,不在意道:“我哥去找其他人使坏就不找自家人的使坏了。”

    茵茵:“你哥哥还是挺好的。”

    婵婵是熟知全文的小娃娃,“湘湘管好的,多亏湘湘。”

    湘湘撅嘴,亲一大口婵婵。

    李豪知道项良去无楼时担心了一下下,后面听到项良干过的大事,放心了。既是起战争也是在无楼,北疆刚种下的土疙瘩不会被糟蹋。

    湘湘开着敞篷小兔车,慢悠悠地在田埂上行驶,茵茵坐在副驾驶座上,婵婵和格依坐在后座上,这是她们女孩子的踏青约会,想跟过来的小太子和井象都被湘湘一手一个扔出车了。金奴也不来打扰女孩子聚会,隐身,默默跟着。

    婵婵第一眼就看见了李豪,穿书男主要有主角光环的,当他在北疆放开了眉眼间的沉闷黑郁,又喜欢上格依部落的鲜亮服饰,就像破蛹的蝴蝶,整个人敞敞亮亮,更漂亮了。一堆北疆特色的黑皮壮硕孩子中间,他就是个显眼的靶子。

    李豪干劲满满地带着小弟们捉虫,他们十三个孩子都是孤儿,没有父母管着,自己管着自己,有时大将军也来管一管。初步确定排序后,他们基本上形影不离了,上午跟着北疆军训练,下午干活挣口粮,晚上学习文化知识。十三个人在一块,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有气氛,训练时可以对练,干活时可以协力合作,学习时可以相互督促请教,又都是懂事的有上进心的孩子,进步速度斐然。茵茵看好他们,给他们安排的活儿也是能锻炼他们政务能力的。

    湘湘和格依也看到那十三个人,一眼就知晓了这些需要耐心的活儿是茵茵刻意安排给他们的。

    格依:“男孩子干啥事都毛毛燥燥的,这样磨一磨很好。”

    湘湘:“茵茵会看人了。”她看出了茵茵对他们的培养。

    茵茵笑着连连点头,她一天比一天棒!

    北疆度过了忙乱的发展前期,进入有秩序规则的平稳发展中期,发现北疆弊病的婉娉把问题提出来后,白骨车队再此出发了。

    婵婵窝在哥哥的怀里,挥挥手。留守北疆的茵茵眼里含着泪珠,还没有分别她就想婵婵了。

    同样留守北疆的格依给茵茵擦泪,她知道说什么话能让茵茵开心,“婵婵说,茵茵太重要了,北疆没有茵茵不行。”

    茵茵听到格依的话果然笑了,她对北疆太重要了,婵婵需要她留在北疆主事。

    项良以为自己藏的够严实了,都把自己藏到臭烘烘的粪堆里了,还是被大白白的狼鼻子闻到了。

    被妹妹拽出粪堆后,他恹恹地收拾行李,无精打采地跟着白骨车队出发。

    项良:“想跟着走的人不能走,想留下的人不能留,这悲苦的人生啊。”

    无人理他。

    项良:“妹,说好的回东岩呢?”

    湘湘:“说好的拿下无楼呢?”

    项良:“我正在做完全的准备。”

    湘湘:“我也在做准备。”

    项良好奇,“什么准备?”一直是他在准备,她一直在北疆疯玩能有什么准备?

    湘湘不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她有小满满帮忙,东岩快到她手上了。

    汴都,武皇看完信,一脸的正经。军师和李先生对视一眼,谁都不想碰这封信。丰富的经验在前,武皇越正经,这信越不正经。

    武皇:“你们不看信呀,那我给你们转述。”

    军师和李先生:不行听。

    武皇:“妹妹让我们找一找走投无路的女孩子。”

    军师和李先生一点都不想好奇,一点都不!

    武皇:“北疆军缺媳妇。”

    军师:继挖坟、绑架朝臣、勒索士族、入赘北海、送出玉玺、皇宫放羊……又要当媒婆了吗?

    李先生:一点都不惊讶呢。

    军师:“我去查户籍。”

    李先生:“我去查家奴。”

    既然阻止不了,他们选择加入。

    第77章

    找走投无路的女孩子, 是个善事,还要快,五国每年死最多的不是老人, 而是女孩子。

    军师和李先生同时出动, 先是宣传北疆的好, 没有人相信, 北疆是流放之地,怎么可能好。

    没有女孩子报名去北疆, 军师和李先生愁眉不展。

    武皇:“愁什么?到了咱们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 所有事儿都得向好处看。所有人都以为去北疆就是去送死, 来报名的人就是真正走投无路的人。”

    军师和李先生佩服, 论心理素质, 他们没赢过武皇。

    从北疆前往汴都的车队依然是白骨开道, 只不过马车变成了速度更快的小兔车。

    墨巨和布牙子也研究过大兔车, 研究到一半, 手上有了更重要的研究项目后,把这件需要多次尝试的项目安排给了徒弟们继续研究, 徒弟们屡次败在动力不足上,正在寻找更好的能源。李豪从茵茵这里知晓研究基地在寻找更好的能源,立刻提出了汽油。茵茵在《婵婵日记》里学到过这个词,马上跟上了李豪的谈话节奏。李豪慷慨激昂地说,茵茵认真听, 用力往脑子里记。

    项良告诉茵茵:“东岩有大量石油。”

    婵婵啃着奶香小甜饼看项良, 在书里, 这个坏蛋就是用这些石油火烧军营和皇宫, 那惨状是全书里最恐怖的一幕。用眼前这个杀人无数的坏蛋做对照,她哥哥这个反派都当的不称职。

    北疆也有石油, 茵茵不舍得开采,她琢磨了几天李豪的不可再生资源论,当着婵婵和小太子的面,向大将军和长公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有人连连点头,给予最直白最坚定的支持。

    茵茵拉过来湘湘,问项良:“咱们北疆需要石油,你们什么拿下来东岩?”

    项良:“这得看我妹,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他安排的棋子都无所事事地开始跳大神算命了。

    湘湘:“差不多快成了。”

    两双好奇的眼睛,项良的眼睛最亮。他的一举一动,妹妹都知道。妹妹的一举一动,他有所察觉但不知详情。

    项良这个当哥哥的不知道,婵婵知道。小满满放弃一个雕的恩怨全力配合湘湘就是因为婵婵的叮嘱。

    项良安排的棋子也听从湘湘的命令,甚至因为湘湘的身份和项良对湘湘的态度,误以为湘湘是他们的大头头。在大头头的命令和小头头的命令产生冲突时,当然要听从大头头的命令。

    简而言之,在项良以为棋子有些惫懒时,他被架空了。幸福的是,他不知道,每天吃得香睡得香。

    湘湘悄悄地告诉茵茵,项良支棱着耳朵用力听也没听到,更好奇了。妹妹还是第一次这么细心藏小秘密。

    茵茵听完后湘湘在东岩的安排后,拍拍项良的肩膀,“茵茵是不是全北疆对你最好的人?”

    项良毫不迟疑地点头:“那必须的。”他在茵茵和婵婵这里得到了他对哥哥这个身份的所有幻想,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你要听茵茵的劝。”茵茵语重心长:“不要探听别人的秘密,无知最快乐。”

    项良更想知道了。

    不听劝的人,茵茵也没有办法了,小声问湘湘:“他知道后会哭吗?”

    湘湘:“会。”

    茵茵:“所有哥哥里,我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哥哥。”

    湘湘重复:“他还是坏心眼最多的人。”

    婵婵再次用力点头,吞下最后一口小甜饼。

    婵婵吃饱了,牵着哥哥的手慢悠悠地向前散步消食。茵茵留在北疆,车队里没有茵茵,婵婵思念茵茵十秒,果决地扑到哥哥怀里睡觉。

    这是离开北疆的第五天,婵婵睡着时小兔车飞速赶路,婵婵睡醒时,小兔车慢悠悠地行驶。

    北疆欣欣向荣,路过的城死寂沉沉。毁掉一座城只需三年的灾,恢复一座城的繁华需要数十年。若北疆是绿色的,这些城便是灰色的。

    小兔车大大节省了速度,做马车需要数月的路程,即便路上有耽搁,也只用了二十六天到了汴都。小兔车开往皇宫,武皇看见小兔车的眼神比井象看见小兔车的眼神更热烈。井象为攒钱买小兔车可以织羊毛衣,武皇为了小兔车可以卖身!

    武皇抱着小兔车不撒手,撒泼打滚,“我要!!”

    军师捂脸。

    李先生闭眼。

    当他们以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武皇的下限时他还可以更低。

    长公主蹲在撒泼的人面前讲道理:“哥哥,这是北疆的公共财产,被茵茵登记在册的,不能给你。”

    “我不!”这个时候,武皇记得自己是皇帝了,“北疆也是武国领土,要上供!”

    小太子叹气,“父皇不要任性。”

    武皇:“就要!”

    李先生:不要脸!

    军师:皇宫三岁小孩子都不会干出这种事。

    长公主:“哥哥不是不当皇帝了吗?”

    武皇:“当一天和尚还撞一天钟呢,我现在还是皇帝就能要供品!”

    小满满在北疆和汴都一个来回后,武皇得偿所愿了,用他的龙袍做抵押,贷款了一辆小兔车。如果不是玉玺已经送了出去,如果不是黄金打造的皇座被他抠的坑坑洼洼,也轮不到龙袍。龙袍上的龙是金丝绣的,料子也是好的,但这件龙袍只有武皇这个高壮的身板能撑起来,而且除了他也没人敢穿。武皇想要死当,茵茵拒绝,变成了活当。茵茵为了不亏本,还让长公主和小太子当抵押人,如果武皇不还债,长公主和小太子来还债。

    小太子:“我还小,背了一身债。”

    军师拍拍小太子的背:“辛苦了。”

    有了对比就有了幸福,他此刻非常庆幸那糟心玩意只是他的主公不是他的老子。

    李先生安慰小太子:“茵茵不敢拆龙袍上的金丝线,你可以拆。”

    小太子看向先生,“先生,你受了什么刺激吗?”

    李先生深沉:“你是不是疑惑我的胆子变大了?说话不忌讳了?不怕留下把柄了?”

    小太子慢慢地点了下头。

    军师和李先生看着武皇的方向,同时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这一口气胜过所有的解释,小太子懂了。

    武皇大笑飙车过来,问军师和李先生:“来一圈?”

    军师和李先生起身,哪还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抬腿跳入小兔车里。

    小太子托腮,一口气还没有叹完,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皇宫里养了一大群的羊,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巧遇羊粑粑,每个宫殿都弥漫着微妙的羊毛味。他和姑姑都喜欢现在的皇宫,没有了压抑,像是黑沉沉的呼吸不上来气的大罐子突然被人砸破,新鲜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钻了进来。

    还没有家人来赎的臣子都各有各的原因,惊慌了几天后逐渐习惯。武皇学婵婵一个个家访后,一个的臣子从皇宫离开。留在皇宫的只剩下六个钉子户了。他们要么是一个人来汴都做官,要么是被家人嫌弃,还有不想回家的。不想回家的正是赶羊去宫外找草吃的这一个。

    武皇简述这个人的家访过程,当时的震惊还没有完全从心里遗忘,“他娶了三十八个老婆!”

    李先生也不会忘记他当时的震撼,“不分妻妾,平起平坐。”

    长公主回想了一下先皇时期十二个女人的轰轰烈烈宫斗,想象着三十八个女人的场面,声音都带着不敢置信的颤音,“这不得天天打架。”

    武皇重重点头,“怎么不打,街坊邻居都知道,没有一天不打的。”

    长公主慎重:“出了多少条人命?”

    武皇:“他做官不咋样,在处理家务事上堪比茵茵,一条人命都没出,就连家奴都没少过一个。”

    没出人命,这就是好玩有趣的八卦了,长公主兴致勃勃:“那他得有多少个孩子?”

    武皇:“七十多个。”

    长公主:“哇——”

    婵婵:“哇——”

    一群小伙伴:“哇——”

    一个小小的官,在寸金寸土的汴都,要养三十八个老婆七十多个孩子。所有人都理解了他为什么不想回家了。

    小太子:“何苦呢?”

    长公主:“是个人才呀。”

    婵婵:“他的三十八个老婆愿意改嫁吗?”

    猛不丁的一句话,所有人看向了婵婵。

    婵婵无辜,萌哒哒地眨眼,她一直没有忘记此行使命呢。

    长公主被婵婵萌爆了,从穆月怀里抢走婵婵,从头顶的小揪揪亲到小脚丫。

    皇宫能住羊,也能住人。项良泡在皇宫温泉里时,心情额外的复杂,他没想到他有一天能亲身体验到皇帝的生活作息。体验过后,滤镜破碎了。他觉得这个皇位没有那么香了。

    项良:“做个昏君才快乐。”

    湘湘:“做个昏君会亡国。”

    项良:“难怪武皇不愿意做皇帝,又享受不到昏君的幸福,又要吃亡国的苦。妹妹,要不咱不做东岩的女皇了。好赖武国的皇宫还有温泉让武皇泡一泡,东岩的破皇宫啥都没有。”

    湘湘:“东岩有石油。”

    小满满带着东岩的信回来了,项良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有些眼熟。

    湘湘:“我可以去东岩当女皇了。”

    第78章

    湘湘开着小兔车全速出发, 项良狼狈地跟着后面,喊着吼着让妹妹慢点,还是跟不上, 同样是全马力的飙速, 只能是拐弯和遇见障碍物时的技能差异了。

    项良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东岩皇宫时, 晚了三天, 而湘湘已披上不合身的龙袍登基了,连登基典礼都提前举办完了。所有大臣都知晓东岩危在旦夕, 加速一切可以加快的步骤, 尽快稳定内乱了太多年的东岩。

    项良怔怔地盯着处理奏折的妹妹, 恍惚了一天还没有缓过来。

    太突然了, 他没有一丝丝的心理准备。

    这就像悬着的一块大石头, 突然从半空坠落, 眼瞅着砸到了脚上。

    嘿, 脚不疼。

    就不科学, 不可理解,一定哪里出了差错, 说不定是敌人的阴谋诡计。

    东岩的问题太多,湘湘还从没有这般嫌弃过,她以为落在手里的是旁人常说的滚烫山芋,可她发现落在她手里的东岩是一团臭烘烘的屎。不想要,烦。

    “哥, 你来处理。”湘湘把一堆她厌烦的事情丢给项良, “东岩能要就要, 不能要就全砸烂。”

    项良:像武皇那样吗?

    项良在婵婵和茵茵默认自己是心思不纯的坏人, 从不承认自己是最心狠的人。婵婵和茵茵没有见过湘湘心狠起来是什么样子,他见过。他说狠话, 会花时间去预谋,妹妹说狠话,马上就是让所有人心惊胆战的疯癫血腥。他不想再重复湘湘小时候带给他的噩梦,立刻接手妹妹厌烦的事情。

    这些让人厌烦的事情让项良如鱼得水,他在北疆憋住的坏水,全在这里得到了释放。这段时间,东岩皇城前的人头没有断过,每一个人头都被项良详细罗列了证据。

    有些人头坏得隐晦,自己做幕后人,让棋子冲锋陷阵,自己干干净净,口碑甚好。项良最喜欢对付这样的人,一个个的陷阱挖下去,一个个的暴漏,他带着妹妹看他们扭曲的脸,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名字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东岩乱了,又没彻底乱,湘湘的皇位逐渐稳固。

    湘湘烦躁地扔掉处理不完的奏折,提着铁球抡一千下消气,“不想干了,我想婵婵了。”

    项良低头时间长了,抬头时脖子嘎吱嘎吱响,他捏着脖子丧气沉沉,“我也想婵婵了。”

    在他心里,婵婵已经不是一个人名了,而是一个象征。他想念婵婵家人做的有滋有味的饭了。他上午点了葱油饼,特意强调要葱花多一点油多一点,还是没有婵婵爹和婵婵大伯摊出来的好吃。他和妹妹都瘦了。茵茵看见他哐啷啷的衣衫一定会心疼他在东岩吃的苦。他和妹妹太苦了。

    湘湘:“我想回去。”

    项良:“我也想。”

    两个还没有得到东岩兵权的小可怜不能回。

    湘湘:“怎么快速拿到兵权?”

    项良:“陷害,夺虎符。”

    湘湘只想快点回去:“可以。”

    项良:“人心不服。”

    湘湘:“把他们打服!”

    妹妹这幅强势模样刚刚冒头,项良果决地抛弃阴谋。每次妹妹闯祸,都是他来背锅,他不想被茵茵和婵婵三堂会审。

    项良走阳谋,在朝会上站出来向三大将军索要兵权,朝会寂静了片刻,三大将军反应各自不同,李将军跪着诉说东岩兵力的衰弱,霍将军皱眉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训斥模样,赵将军仿若松了一口气。

    这是项良试探的第一步,三个将军的反应不一,他看的兴致勃勃。

    兵权争夺从不是容易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动摇国家的根基。这个道理,朝会上的每个人都懂。他们极力稳住黑云压城的狂风,湘湘和项良也慢慢地来,给他们忖度的时间。

    “湘湘怎么样了?”长公主坐到婵婵旁边,抢走婵婵手里啃了一半的小甜饼,再递给婵婵一块完整的小甜饼。

    婵婵习以为常地继续啃小甜饼,明明都是一样口味的小甜饼,小伙伴都喜欢吃她啃过的小甜饼。

    长公主看湘湘寄过来的信,“他们两个把东延皇室全咔嚓了?”

    婵婵点头。

    湘湘和项良对东延皇室的恨在看过武国先皇的荒唐后转变成轻一级别的厌恶。恨是把他们当人,厌恶就是把他们当臭虫了,咔嚓的没有心理负担,也没有心理扭曲地去折磨他们,就像大象被马蜂蛰了一下后不在意地用鼻子抽死马蜂。两人在东岩的名声比书里的名声好很多,东岩朝臣对两人的想法没有表露,东岩百姓对湘湘很是拥护。

    长公主:“好人不一定是好皇帝,好皇帝不一定是好人。”

    武皇开车飙过来时听到了个话尾,问长公主和婵婵:“我是好人还是好皇帝?”

    长公主:“你是好哥哥。”

    武皇心满意足地开车离开了。

    婵婵拿出茵茵整理的小册子,在最后一件事情上打上对勾。长公主抻着脖子看,“我们做完所有事情了?”

    “嗯!”

    “咱们第一次家访时那男人的母亲和妹妹也安排好了?”

    “嗯。”

    从汴都回北疆,少了湘湘和项良,多了远超计划人数的女人,有无父无母的小女孩,有从良的青楼女子,有偷偷逃出来不想子子孙孙做家奴的丫鬟,还有寡妇。

    这些女人都藏在暗处,当北疆需要女人撑起半边天的消息传到汴都的每一个角落时,她们孤注一掷地出来报名了。在看到长公主和小太子随同她们去北疆时,她们的忐忑的心安稳了一些。

    生活在底层的人知道这样把稀缺的资源最大化,而这些生活在最底层受过无数磨难的女人爆发出的韧性让婉娉和长公主沉默了很久,在婵婵每日写的小日记本里写下她们的感悟,这些感悟说不得人听,她们也只愿婵婵知晓。

    人多,没有足够的小兔车也没有足够的马车,和第一次押送的流放犯一样,她们一步步地走向北疆,流放犯受的苦,她们也要受着,可没有一个女人死亡,她们一个不少地走到了北疆,即便遭遇了暴风雪和雪崩,她们用满手的茧子和贫苦积累的生存智慧证明了她们的生存能力。她们将在北疆生根发芽。

    茵茵步步粘着婵婵,粘了好几天才缓解了相思之情,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早晨起床亲婵婵一口,再洗脸梳头吃饭读书去处理北疆事务,忙碌一上午后回来和婵婵一块吃饭,再睡一会长个子,睡醒后读书学习看账本,挤出时间去家访整理户籍。

    所有人里茵茵最忙,还忙的开开心心。她忙了一个月,把所有女人安置妥当了,给她们安排好了住处,给她们落了户,还给她们分了田地。

    茵茵自己给自己安排一天休假,抱着吃食和羊奶坐到婵婵身边,开始发功,喋喋不休。

    婵婵静静地听着,所有人都喜欢在她耳边说话,她习惯了。哥哥能跑,她跑不了,不习惯也没别的办法了。

    茵茵:“北疆的老少爷们瞧见北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女人,一个个跟大白白发情时似的都不知道个累,平日一天开半亩荒地就很不错了,现在一天一口气开一亩,我都担心他们累出个好歹来,不得不提高他们的伙食质量。从南沙带回来的鸡蛋和牛肉干都快被他们吃完了。”

    婵婵不动声色地看向大白白,大白白对着大树摩擦。大白白自身优秀,眼光高,瞧不上其他狼,自己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茵茵:“大姐姐们只用了三天好像就适应了北疆,这一个月都去工厂干零活挣了不少钱。她们活出了滋味,一个人过着更自由,不想嫁人了。”

    旁人可能不理解这些姑娘们的想法,姑娘们自己可能也震惊她们竟然会萌生这样的想法,她们没有明说,茵茵还是从她们抗拒的微表情里发现了。

    婵婵很理解她们。

    茵茵继续:“咱们北疆缺孩子,稀罕孩子。大姐姐们受了点北疆整体文化的影响,不想嫁人,但想要个自己的孩子。然后有一个年长些的大姐姐开了个头,她招婿了。”

    婵婵眼睛锃亮,“成功了?”

    茵茵:“还没有,想要入赘的太多,正在比拼。”

    这么一比拼,刚来北疆就极快地适应了北疆风气的姑娘们挑到了自己喜欢的爷们。害羞些的小姑娘在这股火热的气氛里也如愿了。

    在湘湘拿到兵权这一天,收到了小满满带过来的信,北疆多了上百个婴儿。

    项良也收到了茵茵的信,气急败坏:“我又不是孩子爹,谁的种谁去养,凭啥让我想办法!”

    项良暴躁,自言自语,走来走去,还是沉着脸去找御医问孕妇和婴儿需要的食物了。

    项良:“二十年后,他们都得供我吃的供我喝的孝顺我!”

    湘湘:“让他们都喊你爹。”

    项良想一想那个画面,打了个颤,“算了,我还是让茵茵给我养老吧。”

    湘湘:“我可以给你养老。”

    项良:“不用,茵茵比你靠谱。”

    不是项良嫌弃自己妹妹,是妹妹成为女皇后办下来的一件件事儿,让他看到了日渐厚重的帝王威严,他以前顾忌妹妹的武力不敢违背妹妹的意愿,现在他开始畏惧妹妹的威严,说话都不由自主地开始留后路。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一直希望妹妹成为真正的东岩女皇,当这一天实现时,竟然不是欣慰,而是苦涩。

    项良抛下所有的杂念,认真问妹妹:“你还回北疆吗?”

    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若是不回,他以后就是东岩的臣子,妹妹手中的刀,若答案是回去,他还是她的哥哥。

    湘湘抬头瞥他一眼,“当然回去,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这女皇,谁爱当谁当!

    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她连抡锤次数都从一天一万次减少到了一天一千次,他们还在奏折里催她生皇子皇女,给他们脸了!

    项良笑开了花,“什么时候走?”

    湘湘笑得比项良还灿烂:“婵婵来接我~”

    第79章

    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小日子里, 在一个平平淡淡的午后,湘湘把东岩并入北疆里。

    东岩朝臣:……

    他们敢说什么吗?

    他们能说什么?

    顶头有一个堪比开国霸王的女皇,当朝还有个甘心为刀的项良, 他们每天需要做的事情没有改变, 东岩百姓的生活也没有改变, 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百余年前五国都是一家人, 现在也不过再合成一家人了,百姓接受良好, 读书人也接受良好, 不愿意的东岩皇族差不多死光了。

    项良笑眯眯:“合二为一, 皆大欢喜。”

    朝臣不是很理解女皇的选择, 当万人之上的女皇不好吗?高处不胜寒的说法都是矫情, 站在高处有多爽谁站谁知道。女皇为什么要和北疆一块玩?虽然北疆有土疙瘩饼, 有羊毛衣, 有小兔车……

    好像——也不错。

    当小兔车拉着一车车的羊毛衣和先进的机械来东岩办厂子, 东岩百姓立刻有了维护和平的使命感,他们都不说自己是东岩人, 而是用回了百年前的称号,东疆人。

    来东岩送货的北疆人说自己来自北边的,来北疆考察的东岩人说自己来自东的。一个北边,一个东边,都是一家人。

    百余年的分裂不足以改变千年的文化传统, 东岩和北疆有共同的习俗和节日, 两边的商人最先称兄道弟。白岁的白氏商行驻扎东岩, 项良一手操办起来的无影楼在北疆和东岩正式亮相。

    一直守在长公主府的老乞丐意气风发, “我也是有编制的人了。”

    长公主府的老门房:“恭喜恭喜。”

    两人也是偷偷背过《好好活》的人,紧跟北疆潮流, “编制”这样的新词用的非常溜。

    老乞丐:“真想去北疆看一看啊。”

    老门房:“你不想去东岩看一看?”

    老乞丐不屑一顾:“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若婵婵和李豪在这里,他们会理解老乞丐对东岩的讨厌,一个人进入工作后一直被外派,还不正常发工资,对总部产生不了好感,连带着总部所在的城市也有了阴影。

    老门房对北疆也有些好奇,但不多。他老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安稳等死的好地方,不想动弹了。

    老乞丐:“我瞅着咱们汴都的人越来越少。”

    老门房:“除了北疆,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其他地方都在闹荒,以前闹荒就向汴都跑,现在能跑得动的都向北疆跑,在汴都没了活路的也悄摸摸地跟在长公主车队的后面逃去北疆。

    老乞丐:“东岩和北疆合并了。”

    老门房:……

    他听说这个事儿了,直到现在还没消化。他想其他人应该和他的反应一样,惊讶,想不明白,消化不良。

    老乞丐:“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东岩怎么隔着那么大老远和北疆合一家了。”

    老门房:“东岩也不想想其他国家能不能接受 。”

    湘湘才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她把东岩玉玺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硬塞进婵婵的怀里,又不顾大臣受到惊吓的苍白脸色快速写下禅让的退位诏书,最后在大臣要死要活的谏言下,退一步给自己封了个东岩摄政王。

    大臣:儿戏!胡闹!荒唐!

    他们心里的骂声都写在了脸上,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全是敢怒不敢言,敢在朝会上不管不顾说话的重臣都紧紧掐着手心,闭嘴不说。他们在项良用计夺走兵权时就看出了女皇在用一种很新的方法治理东岩。这样的方法,他们陌生不适应,可结果却是好的。自古以来,争夺兵权都是死伤无数,而此次兵权转手却无一人伤亡,确实守护着东岩的大将军也没有冤死,现在正风风火火训练兔车兵,目标直指北疆和东岩官道上的山匪。

    武将们和文官们的心情没有多大差别,他们也吓到了,可想想婵婵带过来的兔车,他们闭眼,啥也不管。合并挺好的,这样就不用打仗了。要真是打起来,两败俱伤。

    历史上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东岩和北疆是平常,却是轰动了隐居的人杰。他们见微知著,看到了乱世的炊烟,提前退居隐蔽山林之中,待明主出世再进入这风波云涌中。

    此刻他们心里的骚动还没有落实到行动上,卸任一身轻的湘湘带着婵婵在东岩兜风,依然是女孩子的约会,茵茵和格依坐在后车座。

    茵茵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人忽视不了,在小兔车的轻微震中中,她和婵婵一块陷入了昏睡中。来到东岩后,湘湘把东岩的税务账本给了她,让她主持秋收后税收。她忙的连轴转,幸亏她有整理北疆财务的经验又通过湘湘送往北疆的书信提前了解了北疆的情况,迅速上手。但东岩不是北疆,都说平地盖房最容易,修补老房更麻烦,北疆从零开始,一切按照最简洁明了的方式统计,东岩是一锅大乱炖,她为了明确这个大锅里有多少种配菜都用了不少的心神,更别说其他的了。她跟着婵婵来接湘湘大半年了,没有一天休假,昨天才终于把纠缠成一团乱麻的税务整理成丝丝缕缕有头有尾的清晰账本,累坏她了。

    茵茵不得闲,被塞了东岩玉玺的婵婵也不得闲。婵婵是自东岩分割以来第一个禅让的国君,还是一个小娃娃。朝臣们有太多的疑惑了,为了揭开疑惑,他们都在不触怒前女皇现摄政王的前提下,找到能动手的地方就动动手,比如登基仪式,再比如殿试。

    婵婵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打扰一个困倦的小娃娃睡觉是要遭雷劈的,这是爻道长让婵婵尽管睡觉时刻在木板上的原话,至今还挂在婵婵的小县衙。

    东岩女皇不好当,婵婵忍着困倦完成礼仪,打着一个又一个的哈欠完成殿试。

    项良自我反思:“婵婵和茵茵要是长不高,我和妹妹得负责任。”

    项良人生第一次的自主良心发现放在了婵婵和茵茵身上。他也跟着婵婵打了一个哈欠后,新鲜热乎的良心被哈走了,一股股的坏水又冒了出来,想着怎么让山匪内斗,想着怎么拿下无楼。东岩和北疆合二为一后,外面震惊了一段时间,竟然造谣此次合并是东岩被女人掌控,太软弱了才成为北疆傀儡。

    鬼的傀儡!说他可以,说他妹妹不可以!

    这些谣言从无楼传出来的,他就拿无楼开刀。不是说女人掌控的东岩软弱吗,他就让无楼成为东岩的傀儡。

    茵茵小声问湘湘:“那个大臣惹你哥哥不开心了?”

    湘湘:“无楼说我坏话,我哥趁机涌黑水。”

    茵茵在小兔车上睡了不短的时间,到了深夜也不困,抱着枕头在几个房间门口选了选,想去抱着婵婵睡觉,突然想到婵婵被婵婵哥哥和长公主抱走一块睡了,钻入湘湘的房间和湘湘说悄悄话。

    湘湘睡的正香,被睡不着觉的茵茵唤醒也不生气,一把抱住茵茵,两腿夹住茵茵的腿,胳膊夹住茵茵的手,全方位固定住茵茵,“乖,睡觉。”

    哄人睡觉的话是穆月常对婵婵说的,旁人听的多了,不经意间用着同样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

    茵茵闭眼让自己睡,还是睡不着,睁开眼睛,对着湘湘忽瘦忽胖的脸自言自语。湘湘当了女皇后,脸型日渐瘦削凌厉,等婵婵来接她后,脸型又迅速变圆润。关心湘湘的人都不用问湘湘过的好不好,看湘湘的脸蛋就能知道湘湘的心情。

    “东岩的天气好,不冷不热,春天雨水也多,在这里种粮食肯定能大丰收,就是这里的土质不行,很多地方不能长庄稼。爻道长派大徒弟过来了,我哥哥也带着人马上到了,到时候就能知道东岩的这些不长庄稼的奇怪石头里有什么东西了,我哥哥也能想办法提升土壤肥力。”

    “就是可惜东岩的天气不适合种土疙瘩。你说神奇不神奇,土疙瘩在恶劣环境中长的又大又瓷实,到了东岩怎么好的环境里就长不好了。婵婵说每个植物有自己的喜好,东岩人还不信,非要北疆的土疙瘩种苗,现在服气了吧。”

    茵茵叭叭地说个不停,湘湘不受影响,睡的香甜,更准确点说,睡的更香了,就像回到了北疆的小县衙,她们几个女孩子挤到婵婵的房间里一块打地铺睡觉,茵茵能兴奋地说一夜的悄悄话,湘湘能在这些白噪音里没了偶尔侵扰的大火和母亲的嘶吼声,睡的更是香沉,婵婵也会受小娃娃的生物钟影响,半昏迷地沉睡过去,受到伤害的一直都是白天懒洋洋晚上不太困的格依,可她又偏偏喜欢这种女孩子睡前的夜话,只有忍耐。

    茵茵忙完了东岩最麻烦、牵扯最多的税务,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回北疆了。

    项良不想走,借用茵茵的话,“东岩离不开我。”

    没有商量的余地,湘湘必须带走她哥的,不能留他在东岩,自然不是担心她哥在东岩受害,而是担心他去害其他人。武国乱成那个样子,还有几个忠于朝廷的大臣,东岩也有。她想到茵茵在北疆的庞大工作量,不想累死自己,没有赶尽杀绝,留着许多有能力有品行只是不认可她的大臣。她和他们早已达成了默契,她不对他们动刀子,他们老老实实地干活。

    她哥以前可用的人少,忍着脾气留着他们,现在他培养出的新腿子能代替这些人了,她担心她哥趁在她不在布局下手。她得盯着。

    项良:“我没别的心思,我就单纯地想在东岩过冬,北疆的冬天太冷了。”

    茵茵:“婵婵哥哥教出来的御厨要跟着我们去北疆。”

    项良:“他们去北疆干啥!”

    茵茵:“进修厨艺。”

    从东岩回到北疆,这一路有重大的意义,排场都得给足。婵婵的车厢都是审美最高的婉娉和穆月一块商议的。

    半路,一头老黄牛拦住了去路,婵婵窝在哥哥怀里,被哥哥抱过去看热闹。

    老黄牛碰瓷大白白。

    躺在地上的男人碰瓷小兔车。

    老黄牛脖子上的大金铃铛和小鬼腰上的大蝴蝶结发带太显眼了,婵婵不刻意想原书内容,脑子就自动冒出了剧情。

    她想着,她是做了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情让原剧情里男主都没有请到的隐士来碰瓷她?

    她没有做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呀,她只是做了她能看见的她力所能及的事情,每天只负责吃好睡好开开心心,其他的都是家人和小伙伴做的。

    男人一身女装,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婵婵,摆出妖娆的姿势,“我美吗?想收了我吗?”

    寂静……

    婵婵看着他坑坑洼洼的麻子脸,“不美,不想收。”

    她是小娃娃,小娃娃不说谎。

    项良:……

    正是因为他认出了这头老黄牛,他有点不能接受。

    他很想确定一下,是隐士家族不小心出了这么一个“奇异”的人,还是隐士家族都出这样的人?

    项良的震惊不打扰演员的即兴发挥。

    被丑拒的男人:“你夸我一声美,我给你皇榜上的种子。”

    婵婵铿锵有力:“你美!你最美!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她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美丑概念,必要场合,她能透过皮囊看到灵魂美。

    第80章

    徐行碰瓷之地有山有水, 是休息的好地方,湘湘带着大白白去捕猎,茵茵坐在婵婵身后, 拿着小本记录徐行的话。

    徐行说了一堆事关江山社稷的话, 最后关切地问婵婵:“听懂了吗?”

    婵婵诚实地摇头, 扭头看向茵茵, 茵茵也摇头。

    徐行捂心口,眼前这个连雅语都听不懂的小娃娃就是让东岩和北疆以最小代价演化统一的天命之子?这个世界是这么了?长辈讲的史册霸业雄主, 没有这样的。不过——

    他喜欢!

    婵婵打了个哈欠, 靠在茵茵身上昏昏欲睡。茵茵搂着婵婵亲一口婵婵的脸蛋, 交给婵婵哥哥抱着, 她上前担起人才招聘:“你会啥?”

    徐行细数自己读过的书, 自己从师何方。这番回答的精妙之处就是为了向他们说明, 无论他们需要什么的谋士他都可胜任。

    然而武国的人才选拔教材和隐士们的教材不同, 武国的犹如扫盲班教材, 隐士们的犹如博士文献,茵茵一本都没听说过, 也没听说过他们的老师。一个扫盲班优秀毕业生不知道高校院士的名字太正常。

    茵茵一脑袋的懵,但她是接受过项良外交培训的人,她不会露怯,“在我们东岩和北疆,不需要只做学问的官员, 而是真正实干的官员。你会看天气?”

    徐行看出了茵茵对他学问的质疑, 不敢谦虚, 积极争取:“我会看星象。”

    茵茵:“看星象能知道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浇水吗?”

    徐行沉默。

    茵茵:“那你改造过农具让开荒种粮更省力省时吗?”

    徐行自信的坐姿瑟缩了。

    项良的良心稀少, 他就是有一种自己想要的珍宝被被人当板砖嫌弃的复杂心情,忍不住开口道:“他有大才。”

    茵茵:“能在北疆干啥职务?”

    茵茵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她是真实的疑惑,毕竟他读过的书她都没有读过,她不清楚他的技能,没有办法安排。

    项良把北疆上上下下的职务都想了一遍,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看到项良为难的表情,徐行的心都凉了,“我识字。”

    这是最简单的大招了,在任何一个国家,识字的人都是稀缺人才。

    项良看向徐行,表情都不由自主地带出了同情。北疆的字自成一套体系,跟着婵婵日记形成的,每个来北疆的人都得重新学,原本就识字的人只是学的更快一些而已。

    徐行心里一紧,拿出最强本领,“我可以当老师。”

    没有人再打击这个刚刚入世的可怜蛋。他最初的隐隐骄傲,在发现北疆人人识字后,裂开了。

    徐行不敢相信,“人人识字,人人读书,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是他祖父畅想的繁荣大国也做不到。

    茵茵爬到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揉揉徐行脑袋,“徐哥哥,识字不难,一天只记一个字,一年就能记很多个字了。”

    凡是进了北疆的人都不想再离开北疆,他们在北疆办户籍买房扎根,只会为了生计租用小兔车去其他国家做生意,做完生意就回来,北疆是他们的家,北疆有他们的家人。

    没有北疆人想跟着徐行学雅语,北疆人的理由充足,他们的文字更简单易懂,为什么要学更复杂的字,而不是让外人来学他们的字。

    徐行认真地比较两种文字,反复翻看《好好活》,明确了北疆人愿意为之奋斗的人间,闭着眼睛不吃不喝了两天,第三天起床,他放弃了他的政治主张,放弃了他所有的固念,也放弃了分割高低贵贱的雅语,潜心学北疆的文字,融入北疆的思想文化。

    徐行给族人写信,告诉他们,北疆是一个用死亡打碎了所有规则的地方,他想要守护这株萌萌新芽。什么大业,什么名垂青史,什么天之骄子,什么王佐辅臣,他都不要了,他要留在这里当一个平平凡凡的守护者和见证者。

    徐行把自己定位为隐秘的守护者,他做好了东岩和北疆合并后北疆被东岩侵蚀的准备。

    现实打脸,他没有一丝用武之地,强大的北疆热情彻底淹没了东岩商人,东岩商人又把北疆的热情带到了东岩,东岩人都自称东疆人了,对北疆的一切新鲜事物都像对待小兔车一样好奇好学的心,老人偶尔还带有一些偏见和不认同,年轻人和孩子全然的接受。

    徐行还预想了上千种东岩矛盾,并为这些矛盾想了至少三种解决办法。

    “呜呜——没用上,没用上!一个都没用上!为什么?为什么?”徐行在小县衙里哭诉。

    不可否认项良心里乐开了花,可算有人和他一样的感受了,碰见婵婵后,整个世界都脱离了掌控,他悲怆的仇恨没了,他和妹妹的伟大霸业也没了。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在史书上站一席之地。现在又一个本可以轰轰烈烈名垂千史的人消失了。好快乐啊!

    茵茵拿着教学棍棒,严厉又慈祥地敲了敲他的头,“你太坏了,乱世出英豪都是无数亡魂哭出来的。我们的职责是在矛盾还没有出现时就想办法杜绝。等矛盾发生了再去解决就落了下乘。你以为是东岩人善变吗?不是的,你没看见湘湘和湘湘哥哥为了让东岩接受北疆的思想做了多少的努力。湘湘和湘湘哥哥才是隐秘的守护者。外人不知晓隐秘守护者的伟大,我们北疆史册都一一记录着,由后人称颂。”

    徐行低头,乖乖地听茵茵的训话。

    项良挺胸抬头,壮志凌云。

    婵婵默默地给茵茵鼓掌。

    经过了连番打击,又在茵茵训诫下,徐行摆正了位置。

    徐行给祖父写信,告诉祖父,他在北疆被敲了几棒,醍醐灌顶了。他认清了自己,他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祖父,我知自己在外面可能会成为举重若轻的谋士,然而我在北疆揭开了我自问于心的迷茫,母亲说我无欲无求犹如神仙,在北疆我天上落在了土地上,免不了沾了一脚泥土,我心里却是欣喜的,我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我想我有了母亲希望的世俗之心,我有了想要的东西。大约是一朝落地,压抑多年的世俗心蜂拥而至,我想要一辆自己的小兔车,想要一栋北疆的房,想要一身华丽多彩羊毛衣,想要一份可以胜任的工作。换言之,祖父,您的爱孙缺钱了,急需救济。

    这封信寄出后,徐行没有收到回信,而是等到了堂兄和堂妹。

    堂兄:“祖父说我们年轻人要自己打拼,不能啃老。”

    徐行:“那你们过来干什么?”

    堂妹:“祖父说我们可以出世了。”

    堂兄:“五国的动静有些成迷,我们还没有想好去处。”

    堂妹:“北疆的女人活得潇洒,我想留在这里再看一看,你给我找个住处。”

    徐行没有住处,他不舍得花钱租房,在北疆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厂,也把堂兄堂妹介绍了进来。

    堂兄不解:“为什么是羊毛厂?”

    徐行:“北疆的工厂,我都试过了,这里的饭最好吃,这里的屋子最暖和,这里的待遇最高,当然,竞争也是最强的。我心灵手巧,能留下来,你们不一定能留下来。”

    徐行带他们到了他的工作部门,堂兄仰头看着部门名称,扭头静静地看向徐行。

    徐行严肃:“在北疆,没有职业歧视,也没有性别歧视,我们只看能力。”

    在婵婵去东岩接湘湘时,井象用自己辛苦织羊毛衣的工资换到一辆二手小兔车,乐滋滋地开着小兔车回北海祭祖了,至今还没有回来。这个空缺了许久的职位被徐行填补上了。羊毛厂长有点担心徐行这么一个有创意有技术的高技术人才因为思想包袱而离职,每天都要讲一讲“谁说男子不如女”。

    当初茵茵语重心长的模样还留在徐行的脑海里,徐行借一借茵茵的话,对堂兄堂妹道:“你们要认清现状,我们在山里学的那些在这里暂时用不上,我们要脚踏实地。你们去找一圈会发现,你们没有用武之地。”

    堂兄:“我可以去做保镖。”

    堂妹:“我可以去扛货。”

    徐行这才想起族人为了在乱世中保护自己都学了武功炼体,只有他内脏不全没有学武。没用的人只有他一个。

    堂兄堂妹都非常人,快速吸收周围的一切信息并收为己用。

    堂兄反过来安慰徐行:“这里的环境不错,也适合你,你好好工作。”

    堂妹:“你能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祖父会很欣慰。咱们山屯,可以靠脑子吃饭,也可能靠双手吃饭,没有歧视,都值得骄傲。”

    两人果然一个找了护送商队的工作,一个找了扛货的工作。两人本想让徐行引荐,见茵茵一面,再通过茵茵见婵婵一面。谁知道,压根不需要,茵茵每天都开着小兔车出来转圈视察,他们每天都能看见她。婵婵也时不时地出来转圈,虽然大多数都在睡觉。

    堂兄:“这里的一切和我们以为的不一样。”

    堂妹:“嗯。”

    堂兄:“她们身边有很多武学高手保护。”

    堂妹:“嗯。”

    堂兄:“我们无法凭借武学进入县衙工作了。”

    堂妹:“嗯。”

    堂兄:“徐行说的对,我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们不讨论什么五国之乱,他们讨论赚钱的事情。

    堂兄:“无楼商队收故事书。”

    堂妹:“钱多不多?”

    堂兄:“多。”

    堂妹:“我写。”

    堂兄:“老祖知道我们没有著书而是写民间故事,会不会打我们?”

    堂妹:“会。你写吗?”

    堂兄:“写。”

    两人已经在北疆工作一段时间了,非常清楚商队喜好和流量密码,为了赢取无楼商队欢心,他们在每一个故事里都加入“婵婵”元素。

    项良去无楼走商三个月回来,直奔小县衙,“婵婵,你在无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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