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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大结局(下)

    登基当日, 皇城内外庄严肃穆。

    万千的大楚臣子皆跪于台阶之下,俯首跪拜大楚的新帝。

    李景成穿着衮冕龙袍礼服,牵着身边穿着大红凤袍的女子, 一同踏上了宫门城楼。

    宫墙之下, 万千百姓高呼着“吾皇万岁”,纷纷跪拜于地,如同浪潮一般奔涌而来。

    李景成站在宫墙上,听着大楚的万民百姓们高呼,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沉璧穿着大红凤袍朝服,妆容精致, 眉眼如画,安静地站在他身侧,默默被他牵着。

    胭脂遮住了她苍白的面色,染红了饱满的朱唇。

    李景成看着她:“娇娇,你还记得那年的年节, 我们在这里看烟花吗?”

    他仰起头,仿佛又看到漫天的烟花升起,瞬间照亮了身边人的笑脸。

    李景成转过头, 看向身侧的沉璧:“娇娇,如今你开心吗?”

    沉璧眼里没有半分波动, 半晌才抬起头, 淡漠地看向李景成。

    李景成对上她的目光, 见到那双无波无澜的琉璃眸子时, 心头瞬间一抖, 这才想起她已经都不记得了。

    是他亲手抹去了她的记忆, 也抹掉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回忆。

    当初的他,还能有十年光阴, 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如今这次,若是他今日败了,他们就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了。

    李景成攥紧她的手,低声道:“娇娇,拉紧我的手,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别松开。”

    沉璧没有回答他,反而移开了目光,望向远处的金陵城墙,淡漠说道:

    “陛下,您该自称为朕了。”

    李景成皱起眉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城门外翻涌起阵阵尘沙,如巨浪般奔袭而来,连同脚下的大地震动着。

    城门外,大楚边境军的旌旗随风飘荡,边境军骑兵直奔着金陵的城门,将士们高举手中长枪,纷纷大喊“清君侧 ”。

    其中,为首的青年将军手持长枪,率领着骑兵队伍,护着身后的马车,一路策马朝着城门而来。

    李景成见到来人,似乎早就在预料之中,不慌不慢地说道:“小邱王爷,当真比他那窝囊父亲,强了不知多少倍。”

    身旁的沉璧问道:“那位将军,就是小邱王爷?”

    李景成负手而立,仿佛看到了熟悉的故人:“是,当初老邱王爷突发疾病、去世之后,就是他继承了世袭。早知道,他有这份能耐……”

    他陡然冷声道:“当初就该将他们父子一同杀了。”

    沉璧听见这话,袖子下的手蓦然攥紧了。

    她转过头,看向李景成:“你不怕吗,陛下?”

    李景成皱起眉头:“怕?”

    沉璧盯着他:“这些人声称清君侧,他们会闯进皇城,抢了你的皇位,毁了你的名声,夺走你的性命。”

    “你难道就不怕吗?”

    李景成望着远处潇潇尘烟,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十三年之前,他也曾经身为将领,率领着这支边境军队,将无数塞北玉家军的将士们,一同撕毁在那场大雨之中。

    仿佛城墙上,还系着那颗滴血的人头,在空中摇摆不定。

    陡然间,远处金陵城的大门被边境军冲撞开,城中的百姓们见到外面的士兵涌进来,吓得连忙四散逃离。

    一瞬间,金陵城内呐喊声冲天,禁军士兵们从宫城内涌出,席卷过城内的街道,与城外涌来的士兵厮杀起来。

    宫城里,大臣们见到生变,连忙四处逃离,一些年纪大的老臣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远处冲进城门的马车。

    马车停在城门之下,被士兵们团团护住,轿帘被人挑起,一名青年从中走出。

    青年长身玉立,历经十年沧桑,面容虽已不复当年潇洒,立在马车上时,目光却坚定如初,仍然可见当年的铮铮风骨。

    宫城中的老臣们见到此人,一时间不禁老泪纵横,纷纷跪在地上,仰天长叹道:

    “二殿下回来了!天不亡我大楚啊!”

    “大楚百年江山社稷!得救了! ”

    “苍天有眼啊!救大楚于危难之中啊!”

    老臣们的喊声很快被厮杀声淹没,甚至,还有禁军将士们听见声音,转头提着刀就要来杀他们。

    然而,老臣们完全不惧,依旧跪在原地,嘶声力竭地痛哭着。

    似乎在悲叹东楚十数年的灰暗朝政,终于要迎来光明了。

    一名禁军将士大步走上前,抓住为首的老臣衣襟,眼看着就要手起刀落。

    忽然,一名少年从天而降,手中宝剑出鞘,瞬间挑飞了将士手中的刀。

    将士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一抬头,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少年,将士不服气地问道:“你是谁?”

    少年手中的宝剑并未收势,他挡在大臣们身前,目光寒冽地盯着将士,并没有说话。

    将士见到这情形,立即转头喊来了身后的将士们,再次一同朝着少年袭来。

    少年完全不惧,脚尖轻点,飞身上前。

    剑与刀相击的清脆声响起,很快引来了城墙上众人的注意。

    沉璧缓缓转过身,看见宫城之下,少年高挑的身影在人群中纷飞,宝剑挽出剑花,剑法已然炉火纯青。

    沉璧默默看着,眼泪不知不觉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

    十年大梦,她错过了太多,再见故人,却已不识。

    “难怪上次见到他,感觉他的剑术如此熟悉,原来是温氏剑法。”

    李景成走上前,冷笑了声:“他竟然还活着。”

    听见声音,沉璧看向身边的李景成,袖下的手默默攥紧,还没来得及开口,金陵城外再次传来地动山摇的震动。

    马蹄声伴随着呐喊声,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沉璧转过头,看见一面玄底赤字的玉家军旌旗,缓缓出现在城外沙尘漫天的天际。

    玉家军旌旗迎风飘扬,血红的“玉”字仿佛跨过数十年的沧桑,彻底脱胎换骨,如同苏醒的猛狮般雄踞一方。

    黑压压的玉家军骑兵来到边境军后方,止步于金陵的城墙之下,再没有前进。

    李景成一见到玉家军出现,立即朝着身边的盛常喊道:“怎么回事!玉家军怎么会到这里?!”

    盛常早已经慌了神,连忙道:“老奴也不知,只是……一直都未曾收到前线战报……”

    “废物!”

    李景成红着眼睛喊道,显然并没有预料到此事。

    这时候,金陵城门出现两道身影,一同策马朝着宫门飞奔。

    熟悉的高大身影一出现,沉璧就认出了他,心瞬间快速跳动起来。

    季尧穿着银色甲胄,手持大刀,策马直奔着宫门前来,将阻拦的禁军士兵尽数斩落马下,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迟疑。

    与此同时,他身边跟着一人。

    那人依旧身穿赤色军服,耳后红绳编织的辫子异常显眼,一把弯刀游刃有余,紧紧跟在季尧身边,一起朝着宫门而来。

    似乎感受到宫墙上的目光,他笑着抬起头,看向立在宫门上的李景成。

    李景成立即扑到城墙上,手指渐渐攥着城墙,大声喊道:“尉迟淮!竟然是你!你果真没杀了他!”

    尉迟淮哈哈大笑,朗声朝他道:“陛下,我和季大都督演的这出戏,您可还满意?”

    见季尧沉着眼眸,神情冷静沉稳,而尉迟淮一脸笑意,笑得邪魅张扬。

    李景成青筋暴起,朝着城下的禁军将士们大声道:“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他们不敢让兵进城,快把他们都杀了!!”

    城下的禁军们听见命令,立即朝着二人杀去,将二人拦在了宫门之下。

    李景成疯了一般,在城墙上喊道:“你们两个外邦人,跑到这里来,是打算灭了大楚不成?”

    季尧手起刀落,砍落了身边士兵的脑袋,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城墙上的人,沉声说道:

    “本督到此,是来接夫人回家的。”

    他看向那道娇小的人影,四目相对,目光交错,沉璧看着熟悉的坚毅面容,眼眶一阵阵发酸。

    她朱唇微启,呢喃出那个许久未喊出口的名字:

    “阿尧……”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清,可是开口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看见,季尧的眼眸狠狠颤了一下。

    季尧攥紧了缰绳,手中大刀再次举起,奋力在敌军中厮杀,直奔着城墙上而去。

    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宫城墙下的大门被撞开,顿时倒在了地上。

    远处的小邱王爷看见,立即朝着身边的边境军喊道:

    “清君侧!诛奸臣!—— ”

    声音瞬间传遍了城内的战场,边境军士兵们纷纷举起长枪,朝着宫内冲了进去。

    剩余的禁军眼看着大势已去,开始四处逃散,宫城内一时硝烟四起。

    李景成立即抓住沉璧,带着她跑进了身后的宫殿里。

    城墙上剩余的禁军们,拼命护在大殿门口,阻挡着已经跑到城墙上的边境军。

    殿内只有几个宫女和太监,李景成在殿内来回踱步,眼中血红一片,似乎还在思索着对策。

    沉璧看着眼前几近癫狂的人,温声劝道:“收手吧,陛下,已成定局了。”

    李景成看向她,蓦然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殿内,越发显得恐怖瘆人。

    “娇娇,我不会输的,你要相信哥哥,哥哥带你走。”

    说着,李景成上前抓住了沉璧的手腕,朝着殿门走去。

    沉璧也不挣扎,紧紧跟在他身边,就要打开殿门的一瞬间,沉璧袖中寒光一闪而过,一把匕出现在她手中。

    她拼尽全力,朝着李景成的脖颈刺去。

    李景成余光中看见,似乎愣了一下,才转身避开,好在匕首偏了一些,顺着脖颈而下,划伤了他的肩膀,顿时鲜血直流。

    殿内的太监们立即上前阻拦,沉璧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一击未成,再也没有力气起身,只能被人制伏在地,眼睁睁看着手中的匕首被拿走,抵在她的脖子上。

    李景成咬着牙道:“你要杀了我,娇娇?”

    知道机会已失,沉璧也不挣扎,笑着说道:“我早就说过,终有一日,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李景成的神情有一瞬间错愕,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会记得?……”

    “我服过解药,毒早就无效了。”

    沉璧的嘴角上扬起来,她注视着李景成,轻声说道:“就算不是我杀了你,今日,你也是必死无疑。”

    “大势已去了,陛下。”

    瞬间,李景成愣在原地了,似乎这道声音,他曾经在何处听到过。

    他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熟悉的人。

    李景成摸着沉璧苍白如纸的面容,声音如同蛊惑般,低声呢喃道:“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厮守,如今,你终于可以陪着我了。”

    他手中的匕首已经刺破了沉璧的脖颈,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沉璧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眼神已经变迷茫。

    她心中一抖,忽然问了句:“哥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景成愣住了,看着眼前的面容在不停的闪现着,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直到看见她脖颈上的伤口,他才蓦然一惊:

    “娇娇!怎么是你!”

    沉璧忽然觉得悲从心中起,她看着面前已经疯了的人,一时之间,竟然不忍心再开口。

    然而,李景成又摇了摇头:“不,你不是娇娇,你不是她!她不会杀我的!”

    “是你!是你!!”

    李景成惊声尖叫着,眼泪却从发红的眼中流下,嘶吼着喊道:“你休想把我扔下,你休想!”

    说着,他猛地抬起手,匕首朝着沉璧的胸口刺去。

    沉璧被太监按住,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朝着自己刺来,她闭上了眼睛。

    十年光景,恍惚如梦,她一直活得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目标,自以为护住了那人。

    可是,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陡然间,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瞬间扑倒在她面前:

    “殿下小心!”

    沉璧睁开眼睛,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将她紧紧抱住了。

    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

    仿佛上一世的一切都在重演,那把匕首朝着融冰的胸口刺去,仿佛眼前再次绽放出相同的血花。

    “不要!——”

    那一瞬间,沉璧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开了身边的人,用尽全力扑了过去,奋力上前握住了匕首。

    匕首从她手中滑进了她的胸口,黏腻的血十分滑腻,李景成瞬间脱了手,沉璧紧紧握着匕首,一把将匕首拔了出来,调转了方向,朝着李景成的脖颈划去。

    下一刻,她的脑海中,似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握这里,手腕用力。”

    “论蛮力,女子一般比不过男子,当你面对男子的时候,这样是没用的。”

    “这样下去,动作要快,下手要狠。”

    她眼前已经模糊,手却下意识朝身前的人刺去。

    刀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鲜血瞬间溅了她满身,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殿中惊叫声不断,李景成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里的匕首,又抬起头看向沉璧。

    忽然间,他扯起嘴角笑了。

    “娇娇……”

    话一开口,血就从口中流出,喷溅在了地上。

    沉璧眼前一黑,身上彻底没了力气,刚要朝后倒下,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身后的殿门被打开,似乎有人闯入大殿,外面的喧闹声传了进来,沉璧被人抱在怀里,大手紧紧按住她胸前的伤口,似乎那人正在朝她喊着什么。

    那一瞬间,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看见李景成倒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眼睛却还看着自己。

    眼前岁月流转,她记得那一年,在塞北的官道上,她看见有土匪打劫行人。

    她上前赶走了土匪,顺手救下了一个瘦弱的青年。

    那青年穿着一身素袍,身上沾满了灰尘,神情却依旧镇定,无波无澜。

    见她策马走过来,青年站起身,抚了抚身上的尘土,朝她行礼道:“多谢姑娘。”

    她没有下马,扛着手里的剑,问他:“你受伤了吗?”

    青年站直身子,神色淡漠地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刀上。

    她一见到,立即将手里的刀放下,笑着对他道:

    “放心,我不会伤你的。”

    眼眶一阵阵发酸,沉璧看见李景成的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眼里还带着笑意,一行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

    李景成看着眼前的人儿,仿佛又回到那年的城墙上。

    烟花灿烂漫天,他回过头,对身边的小人说道:“这烟花虽好看,但也极易消逝。”

    他的声音清澈淡雅,目光柔和的落在她脸上。

    “远不及我的娇娇好看。”

    他看见那人瞬间红了脸,故意移开目光,半晌,才小声道了句:

    “那以后……每一年都要陪我看。”

    又似乎,眼前的人换了模样,站在一片花丛中,立在他的面前,垂着眼眸对他道:

    “妾身……愿永远陪着殿下。”

    李景成笑得颤抖,眼里的光芒却逐渐消散了。

    最后,薄唇轻启时,呢喃出的名字,只剩下两个字,却无人能听清了。

    ……

    大楚新帝登基之日,城内发生巨变。

    新帝被杀于城墙上,小邱王爷带领边境军清君侧,消失十三年的二皇子,最后成了大楚的新皇帝。

    据说,这位二皇子少年时,也曾经是一位治国之才,深得老皇帝信赖看重。

    只是,在十三年之前,发生了一场巨变。

    那一年,塞北王带兵起义,三皇子前去平定,不仅守住边境,还收复了边境失地,老皇帝得知后龙颜大悦,赞扬其为谋略之才,不久后将其封为太子。

    可十三年过去,此事竟然有了新的说法。

    原来,当初的塞北王起兵,实则是率领玉家军抵御西域,而三皇子与西域大王子勾结,将塞北王与五万玉家军骑兵尽数斩杀在战场上。

    之后,三皇子登上太子位,将二皇子暗中锁在东宫中,整整十三年。

    如今,万事得以昭雪,二皇子登基为新帝后,第一件事,便是恢复了塞北王的名誉,赐谥号“忠勇”。

    同时,大楚也与西域和北境两国,签订了停战协议。

    只是近日,西域内部并不平静。

    西域大王子忽然暴毙,其麾下臣子起义,屠杀了西域皇室,顺利登上帝位。

    西域皇家姓氏,自此改为尉迟。

    外面众说纷纭,传说,西域皇室尽灭那一晚,城外曾经有北境玉家军起兵出没,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过往种种,皆如过眼云烟,消散而去。

    ……

    北境

    云州

    寒冬已过,主院中的梅花正开得灿烂。

    梅林之间,石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面点,还有各种颜色的的饺子。

    融冰正在擀饺子皮,时不时看着身边的人,指点着他手里的东西。

    “捏紧一点,不然,煮的时候会露馅的。”

    宗桓看着手里的饺子,神色有些为难:“这东西太费劲了。”

    胳膊顿时被打了下,转过头,见融冰正瞪着他,宗桓讪讪摸了下鼻子:“我做、我做就是了。”

    融冰拿起饺子,干脆给他演示着:“像这样,这样捏住,用力一点。”

    宗桓嘴上说着费劲,可还是认真学着,粗糙的手指正努力捏出一个合格的饺子。

    融冰看着他笨拙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算了,将军不会包,还是奴婢来吧。”

    说着,融冰就要从他手里拿过来,宗桓却不肯给她:“我再试一次嘛,是这样吗?……”

    看着两个人的头都要挨到一起了,沉璧站在房间门口,不禁笑着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凑到一起去的?”

    话音落下,屋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都一年多了,你才发现?”

    沉璧暗自笑了,回头看向屋子里,季尧正坐在书案前,执笔写着什么,十分认真专注。

    沉璧抬脚走过去,好奇地问道:“你在写什么?”

    听见这话,季尧放下笔,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沉璧走到书案后,刚一坐下,就被人揽进了怀里。

    季尧指着桌上的画像,低头看向沉璧:“如何?夫人可满意?”

    只见桌上展着一幅画卷,一名女子坐在梅花前,嘴角带着抹笑意,恬静淡雅。

    沉璧一愣:“这是我吗?”

    “自然是你。”

    季尧看向身边的人,大手抚上她的脸庞,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一直都是你。”

    他眼眸深邃低沉,挑起了沉璧的下巴,刚要凑近,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阿姐!你在屋里吗!”

    阿战大步跑进屋子,一绕过屏风,看见沉璧猛地站起身,旁边的季尧也拿起笔,展平着桌上的画卷,神色颇有几分不自然。

    阿战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

    沉璧脸色微微发红,看了眼季尧,季尧瞧见她的目光,咳了两声,抬头看向阿战:“有事?”

    阿战立即跑过来,上前揽住沉璧的肩膀,笑着道:“刚才白家传消息过来,说白夫人有孕了!”

    闻言,沉璧顿时笑了:“真的!那太好了!”

    她看向季尧:“一会儿吃完饺子,我们去白家看看吧!阿霜上次还说,要我给她买西街的果子吃。”

    季尧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沉璧脸上微微发热,一转头,瞧见阿战在偷笑,她立即去打他,嗔道:“笑什么,臭小子。”

    阿战依旧笑着,他拉起沉璧的手臂,撒娇道:“阿姐什么时候,也能生个娃娃,让我做舅舅呀?”

    一听这话,沉璧的脸瞬间更红了,她用力拍了下阿战:“臭小子,赵老把你嗓子治好之后,你倒是聒噪得很,什么都敢说!”

    阿战笑着跑开,对旁边的季尧道:“姊夫,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季尧站起身,笑着道:“好了,你阿姐脸皮薄,别打趣她了。”

    他上前揽过阿战的肩膀,朝外面走去:“会包饺子吗?”

    “以前学过吧,不太记得了。”

    “姊夫来教你,走吧。”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沉璧在原地站了会儿,刚要走出去,忽然间,她看见了桌上的画卷。

    桌上画卷的人,手里正捻着一朵梅花,笑着站在梅花中,身上穿着赤红的袄裙,犹如灿烂的骄阳一般,明媚热烈。

    她看了半晌,默默移开目光,走出了房门。

    门外,大雪已经飘然落下。

    白雪衬着红梅,似是一片白茫茫中,点缀着几抹明艳的红。

    沉璧站在廊下,院中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石桌上也空空如也。

    天地苍茫之间,只剩下她坐在廊院之下,看着院中绽放的红梅。

    蓦然间,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夫人怎么自己坐在这里?”

    沉璧转过头,看见身边坐下一人,依旧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赵济笑着对她道:“他们都跑去前院煮饺子了,夫人怎么不过去?”

    沉璧看了他半晌,忽然,低声说道:

    “那件事,还请您,不要告诉他们。”

    赵济看向院中的梅花,捋着乱糟糟的胡子:“一切都是天命,夫人也自当顺应,不必纠结。”

    沉璧点点头,望着天空缓缓落下的大雪:“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雪越下越大,不知何时,身边的赵济也离开了,正剩下沉璧一个人。

    身边寒意渐盛,沉璧决定离开,刚站起来,蓦然脚下一滑。

    陡然间,腰被一把揽住,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心。”

    沉璧抬起头,看见季尧正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微光。

    “你怎么回来了?”

    季尧淡笑道:“大家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我来接你。”

    沉璧笑着点点头,小手被季尧紧紧牵住。

    二人一同转过身,走过堆满积雪的廊下,一步一步,朝着热闹的正厅走去。

    蓦然间,寒风吹落了书房里的画卷,画卷落在地上。

    缓缓展开时,上面的女孩依旧笑得灿烂,下面的署名印章,赫然书着四个字:

    “塞北王府。”

    (正文完)

    202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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