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景昀的脾性，谢悠笃定他听到这么番话后肯定要叫唤。
可谁知，预想中“二哈震惊，二哈不服，二哈阴暗地爬行”画面并没有发生——
景昀点的是份咖喱饭，他用叉子给饭搅糊了半天，失焦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嘴里嘀嘀咕咕地呢喃：“再多的解释都不如用实际行动证明，等以后亲身试试你就知道……”
“你在嘟囔什么？”谢悠没听清他说的话，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罗宋汤送入口中。
景昀说没什么，给谢悠碗里夹了一块鱼丸，“听说今年冬天会非常冷，你多吃一些，争取顺利熬过这个冬天。”
谢悠：“……”
谢悠：“你什么意思？？？”
说的跟他不多吃就会噶一样。
“胖一点不怕冻。上次体检你好像才只有一百一十多斤。”顶着少年要杀人的目光，景昀自认为非常有道理地伸手在他头顶比划道，“一米八的身高，一百一十多斤，这合理吗？”
“是一百一十九斤。”谢悠纠正道，“而且这段时间已经重些了。”
景昀：“真的？你有一百二？”
谢悠：“这还能有假？”
“那我能摸摸看吗？”景昀真诚地问道，然后视线就在谢悠腰间游移，“……”谢悠看到了，眼皮突突跳的同时，往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让他赶紧滚。
这二人的互动被谢苒暗戳戳地看在眼里。她发现了，虽然哥哥拧了对方，但对于这个人，哥哥的厌恶显然是没有的，不然就不会反复揉那发红发烫的耳朵。
平时很少说话还有些胆小的小女孩捧着香喷喷的奶茶，半张小脸都藏在杯子里，只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观察这两人。突然，她“嘎吱”一声，笑出了声音。
*
很快，那家补习机构被搜查，经过谢悠提供的录音，以及警方调出来的监控视频，等待男人的是镣铐落锁的声音。
被押上警车之前，男人看见谢悠那一刹那后就明白了一切，他后知后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怒火充斥心头，气得目呲欲裂。纵使被捕，也忍不住恨声威胁道：“真是没想到啊，你为了替你妹妹出头，居然能做到这一步……你以为事情真会和你想象中一样顺利吗？我告诉你，臭小子，我背后有人，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替我保释，到时候看我不把你——”
“给我老实点！到现在还敢威胁人家学生，看来你是后半辈子都不想出来了是吧？”
“什……”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听得男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警察同志，您这是什么意思？”
“景家听说过吧？”单单一句话，就让男人表情骤然一变。男警察不欲多说，只是简洁地宣布道，“得罪了那家的大少爷，十年内你是别想着出来了。”
就算将来从牢里出来，后半辈子基本也是毁了，没有地方会要一个档案上记录着污点的人。
……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谢苒的母亲得知送儿女去的那家补习机构有问题，甚至都上了新闻，谢苒的确没有说谎，而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顿时，女人脸上如同被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她先前还以为谢苒只是单纯地不想学习，只想偷懒，哪想谢苒说的会是真的。
记者甚至还采访了谢苒，一开始小女孩面对镜头支支吾吾的，但是在记者的耐心安抚下稳定了情绪，更何况镜头外还有谢悠陪着她。
“小姑娘，你在补习机构受了委屈，有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父母？”女记者询问道。
谢苒求助的目光落向站在一旁的谢悠，谢悠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实话实说就好。
“说过了，但是我的爸爸妈妈们都不相信……”说到这露出委屈的神色。
见小女孩像是快要哭了，记者经过追问后才了解到，她的妈妈因为不相信自己女儿说的话还动手打了女儿，脸上的印记就是那一巴掌导致的，到现在都没完全好透，还能看出微微有些红肿。
“只有哥哥关心我，愿意相信我说的话。”谢苒握紧了小拳头，铿锵有力地说道，“哥哥是我在世界上最亲近的家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等我长大了，赚到很多很多的钱，到时候全部都给我的哥哥。我一定会孝顺他！”
在边上默默听着的谢悠：“……”这是什么满分作文？
女记者先前还担心因为这件事，小女孩的心理健康会受到影响，说不定还会因此产生阴影。
现在看来是她似乎多虑了。
女孩子被保护得很好，网络上对于女孩子的哥哥点赞颇多。
女记者礼貌地询问谢悠可不可以出镜，谢悠认为没什么必要，所以委婉拒绝了，然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瞬间的镜头给到了他。
微博热搜还因此炸了一两天，都是有关“这么好看的哥哥为什么不包分配”的讨论。
“卧槽，章释枫，你快看这个人，像不像我们的初中同学？”
灯红酒绿的酒吧豪华包厢里，一名寸头男生将手机给到章释枫面前，语气无不惊讶道，“好像叫什么……谢忧？他现在长这副模样了？要不是曝了这条热搜，有网友查出这个人的名字，我差点没认出来。”
“谢忧？谁啊？”章释枫懒洋洋地倒在沙发里，两名浓妆艳抹，穿着清凉的小男生被他搂在怀里，完美展示了什么叫左拥右抱。
“我记性可不太好啊。”
“就是那个，曾经被你追求但拒绝你的那个。”见对方危险地眯起眼睛，寸头男生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道，“就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章哥你忘记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手机屏幕里，少年的五官明明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但似乎又有哪里变了。
变得更加吸引人了……
章释枫舔了舔唇，顿时觉得怀里的美艳男生索然无味，笑道：“查查他现在读哪所高中。这么多年没见，是时候该和这位老同学叙叙旧了。”
第52章
接下来的一星期，小区附近接二连三有记者过来采访，各个肩膀上都扛着“长枪短炮”，谢苒母亲面对这几个怼到跟前的镜头，笑得脸都快僵硬了。
是在国外逍遥不快活吗？要不是这些年她身为母亲，缺乏对谢苒的照顾，碍于到自己的面子和街坊邻居对自己的议论，她才不愿意回来这种破地方！
“是……我当初没多想，以为孩子就是单纯地厌学。我们家庭比较复杂，我常年工作在外，果果一直是由她父亲照顾，以为那孩子被她父亲养歪了，所以……”
被一名记者堵了个正着，女人应付完后已然精疲力竭。
关上门刹那，看见对面卧室里正在专心致志看书的谢悠，女人暗暗磨了下后槽牙，简直要怀疑这个谢修岷前妻所生的儿子被鬼附身了，居然会在假期里看书学习？？
不过最让她感到烦躁的，是比起她这位亲妈，谢苒竟然更加亲近谢悠，亲近这个“外人”……
“果果，过来吃水果，妈妈给你买了许多草莓和香蕉，看你想要吃哪个。”或许算是对亲生女儿的补偿，女人连着一周给谢苒买了以前一个月都不会买的水果的量，却也没换来谢苒多少的亲密。
谢苒今年虽然才六岁，却是完全懂谁才是真心对自己好。就像那家补习机构出了事后，女人重新给儿子谢朗找了一对一的家庭专业辅导老师，价格昂贵，一小时五百起步。她愿意给带在身边六年的儿子花这份钱，对待谢苒却只字不提。
不过谢苒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在意就是了，她现在有她的哥哥，哥哥会辅导她作业，偶尔还会带她出去玩，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都想——
“哥哥，我以后可以和你结婚吗？”
一片寂静后，通话里，景昀一口水呛到了嗓子眼，咳得那叫个撕心裂肺。
谢悠也被谢苒的语出惊人弄得愣了下，听着耳机里景昀一边咳一边吐槽：“这小孩想什么呢，和你结婚？”
这段时间里景昀只要没事，就会给谢悠打微信语音，仿佛一时半刻都很离不开他的样子。
也就是景昀说“你不用一定说话，就挂在那边听也行”，谢悠才接受了对方打来的语音。
否则无时无刻的相处聊天，他还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和时间？
还没在一起，景昀就已经表现出这副粘人模样，甚至提出能不能趁着寒假和自己一起出去旅游个两天，需要在外面住的那种。如果不是找了个需要学习的理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为这事景昀恐怕还得缠他两天。
想到这，谢悠都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接受景昀的告白以后，主角攻会变得多恋爱脑。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纵然在原著中，景昀答应孟淮晚的告白，与主角受谈起恋爱也没有这个样子啊？难道真的是因为，特别喜欢自己？
睫毛细微地轻颤，如同蝶翼扑朔，谢悠被一声“哥哥？”喊回神。
他摸了摸谢苒脑袋，微笑道：“家人不可以结婚，但是可以一辈子生活在一起。血浓于水，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谢苒认真地点点头，像是在说我受教了，然后问道：“那哥哥你以后会和景哥哥结婚吗？”
空气又是一静，景昀在通话里自说自话地深沉道：“会。”
谢悠：“……”
谢苒懵懂地眨眨眼睛，那头的景昀将小姑娘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哥哥，你的脸好红啊，是生病了嘛？”
景昀：“脸红？忧忧你……”
屏幕界面彻底暗下来，是谢悠挂断了语音通话。接下来景昀不管发什么消息，怎么消息轰炸，都像是石沉大海，谢悠完全不给予一丝一毫的回应。
装死？是因为……害羞了吗？
小朋友会害羞了？！
那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对方对自己其实也很有好感？自己离胜利不远了？
景昀唇角轻扬，越想越高兴，对着屏幕无声地笑了半晌，又仰躺到床上，脑袋枕着手臂笑了老半天。
最后荆岚敲门进来，看见她将近一米九的儿子使劲儿往被褥里钻，时不时发出桀桀笑声，不知道在笑什么，“……”见鬼了？
余光瞥见她儿子落在桌上的手机，手机界面常亮，停在和备注叫“我祖宗”的聊天页面，显然是刚和对方打完微信语音。
“我祖宗”？是那个孩子吗？
荆岚觉得，景昀是会给那孩子取这种备注的德行。她笑笑，最终什么也没说，放下果盘后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
寒假第一周，谢悠已然写完了全部的寒假作业，导致开学前一周，洛垚等人边嚎啕着作业怎么那么多，边埋头痛苦地写，谢悠却是被景昀约去商场，逛了足足一个上午。
“先生您的眼光真好，我们这双运动鞋是限量版，全球仅售五千双，喜欢的话千万不要错过啊。”
从走近这家装潢优良的店起，谢悠就隐约有不祥的预感，果然，拿起一双鞋的吊牌看了看，谢悠发现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零。
“个十百千……六百万的鞋子，你确定要买？”以他自己能省则省的性格，超过一万的鞋子这辈子估计连碰都不会碰，景昀买几百万的球鞋却是能做到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景昀耸耸肩，道：“对呀，这还是打折后的价格，六百万已经很便宜了。”
刷卡付款的时候，景昀迎着营业员的满面笑容后顿了下，扭过头问谢悠穿多少码的鞋子。
谢悠瞬间谨慎：“……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就问问。”见谢悠还是一副狐疑的表情，景昀失笑道，“干嘛呀，你不会是担心我会送你六百多万的鞋子吧？”
“这双鞋我是买给自己的，你看，我这选的是我自己的尺码，而且都打包好了，还怎么给你？”怕谢悠心里真会觉得隔应，也是觉得小朋友这副净谨慎小心的小表情很可爱，景昀笑笑着补充道，“就算我家有钱，可我也不是大怨种，你都没答应和我谈恋爱，我傻了才给你送钱呢。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你买六百万的球鞋的。”
谢悠：“……”
是这么个道理，可为什么听着有一丝丝不爽？
六百万算什么？景昀心道，只要小朋友想要，别说六百万了，他将来挣到的钱全部都给“谢忧”。
比如要到小朋友的鞋码，之后想尽理由，比如“恭喜您中奖”之类的送他一双。
“谢忧”父亲对他不好，将来还可以送给他一栋房子，产权上只写他一个人的名字，帮他脱离那个给他带来负能量的家庭……
只要对谢悠来说是需要的事情，就算将来不在一起，景昀也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什么都可以给他。
第53章
大概是因为寒假的缘故，商业街人流量很大。
景昀从离开鞋店之前就把价值六百万的新鞋换上了。在被挤得摩肩擦踵时，尽管谢悠已经很小心地避开，却还是踩到了景昀。
当看到那双崭新的白鞋上立即出现一个灰色的脚印，谢悠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尤其在他抬头的瞬间，看见景昀一双狭长的眼凝视前方，眉头紧锁很严肃的表情。
景昀是不是生气了？毕竟新买的鞋就这样被踩脏了。
而且还那么贵……赔洗鞋钱的话，赔多少合适？
“失算了，今天来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多？”在谢悠感到而胡思乱想紧张之际，却发现景昀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踩了他几脚这件事。
他主动牵上自己的手，动作很自然，牢牢将自己护在了身边：“靠，怎么还有个不长眼的，刚才差点撞到你。你紧紧跟着我，千万别在人群里走丢。”
“我……”手掌被牵住，听到景昀的话后谢悠愣了下，有点感到不可置信，“你都不介意我把你鞋踩脏了吗，还是说你没注意到？”
“嗯？注意到了啊，你又不是故意的，没关系。”景昀低头看了一眼鞋子，笑道，“就算是故意的也没事，你喜欢踩我让你踩。”
谢悠：“……我故意踩你干什么，有病？”
“你怎么会有病呢，我就是打个比方。”景昀哈哈道，“等会儿吃完饭，下午去哪里玩？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据说很精彩，时间还很充裕，要一起去看个电影不？”
这日程安排得和约会似的……
景昀掌心的温度很热，谢悠手还被他牵着。他抬头看向景昀精致立体的侧颜，明明不是颜控，心脏也似乎在某个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
长睫覆眼，掩去了一切情绪，谢悠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意，久久没说话，半晌过后，只含糊地“嗯”了声。
*
碗：【分享图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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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分享视频.MPEG】
宽敞的高档电影院里坐了将近一半的人，电影临近尾声的时候，谢悠收到了来自孟淮晚的微信消息。
手机嗡嗡发出振动。从发过来的照片可以见得，孟淮晚此时显然是在外边，而且看背景似乎是小区的花园。
照片里的小奶猫只有巴掌那么点大，孟淮晚把小猫抱在怀里拍了张自拍，分享给他的同时并配文道：【可爱嘛？】
你祖宗：【可爱。】
毛茸茸的，确实很可爱。
谢悠单纯是指的小猫，孟淮晚却不一定这样想。
这张自拍他光是找角度、修图，就花费了好久，直到彻底满意了才敢发出来给谢悠看。他认为谢悠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觉得自己也很可爱吧？
碗：【忧忧啊，快开学了，你作业都写完了嘛？】
你祖宗：【写完了，你要拿去抄吗？】
随手回复一句，谢悠抬头继续看电影。昏暗光线下，屏幕的蓝光照映在他建模一般的脸上，好看得不似真人。
碗：【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抄你作业，我想说的是我也写完了！那个……后面几天你都有空吗，我可以约你出来一起玩一天嘛？】
手机又是“嗡”的一声。大约过去三分钟，在电影最精彩的部分结束后，谢悠再次按亮手机屏幕。
将孟淮晚这段消息看完，刚要打字回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出现在谢悠的视线范围内，拦截住他看向手机的目光。
“小朋友，看电影不专心咯。”昏暗的光线将景昀眉眼显得很深邃，“在跟谁聊天？”
谢悠：“孟淮晚。”
景昀：“……”
少年太坦诚了，反而把景昀弄得有些失语，整个人好似都因为这句话定住了。谢悠瞧他这样，干脆熄屏手机，放回口袋后笑看他：“同学之间在微信上聊聊天，这有什么问题吗？”
景昀咬牙道：“没问题。”
谢悠温柔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这副便秘似的表情？”
“……”景昀盯着谢悠，欲言又止，谢悠就看着他烦躁地仰躺在椅背上，又坐起来对自己说，“是不是他主动找你的？他这几天一直在和你聊天？看不出来他脸皮挺厚啊，你不是已经拒绝他了吗，怎么还来找你？”
“那你不是也被我拒绝了？”谢悠望进景昀黑褐色的眼睛，一字一顿轻轻道，“为什么还来找我？你脸皮也挺厚？”
他语气微微上扬，带着清浅的笑意。而景昀最心动的就是谢悠的笑容，他看着这副样子的谢悠，是打从心底拿他没办法。
景昀想，既然孟淮晚没放弃，还在继续追求小朋友，那他的警报线就不能解除。
趁现在单独相处的时光，多和小朋友亲近亲近，让他赶快喜欢上自己！
……
一场电影看完，已经是晚上六点，景昀坚持要请客吃饭，又担心谢悠心里不自在，于是就带他去了一家新开张的价格中规中矩的川菜馆。
果不其然，他看到从服务员那边了解到这家店人均两三百后，谢悠暗暗松了口气。
说来也碰巧，景昀口味偏重，喜欢吃辣，谢悠也喜欢。只是喜欢归喜欢，能不能承受就又是一回事。
才过去十分钟，景昀瞧谢悠吃几口就要放下筷子，端起桌子边上的茶猛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辣成这样？我还以为你挺能吃辣的。”
说罢，主动帮他把空掉的杯子满上。
谢悠顺手接过来一口闷，等口腔里的辣意缓解下去，理直气壮道：“喜欢吃辣和能吃辣是两回事。”
“哦～”景昀盯着谢悠因为辣而逐渐染上红色的眼尾，拖腔拉调地应了声：小朋友真可爱，也是真的很漂亮。
这副样子，只希望从今以后只有自己能看见……
“景昀？景昀。”
景昀倏地回神，对上对面谢悠的目光，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喊了两遍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
谢悠：“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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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还能想什么，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谈恋爱。”
谢悠望着他叹气，一副伤春悲秋的姿态，眉毛不禁一跳：“不是告诉过你，高考之前，别想。”
“那意思是高考过后你就会答应我？”
这家伙就专挑他话里的漏洞呢，谢悠才不上当，“高考之后我才有心思想感情方面的事。”
“……你也别总是钻在这件事情上，这个寒假你做了多少课外习题？”
“课外习题？光是学校布置的作业我都快写emo了，还要我写课外作业？”景昀耸耸肩道，“不可能，寒假就是用来放松的，不然它为什么要存在？谁写谁傻子，我一个字都不会写。”
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道死亡凝视落向额头。
景昀若有所感，抬眸对上谢悠冷然森寒的眼神，“……我不是想骂你傻子的意思啊。”
糟了，差点忘记小朋友一直有在空余时间写课外作业的习惯。
顶着这道死亡凝视，景昀转移话题道：“要不要来份甜品？这家店的西柚味酸奶我看就很不错。”
“你自己吃吧。”谢悠撂筷子，似乎还想起身离开。
景昀动作快过大脑，先一步搭上谢悠搭在餐桌上的手，“……真生气了？”
“对不起啊，我是傻子，宇宙第一大蠢物就是我！你别不高兴啊。”
……倒也不必这样说自己。
见景昀是真着急了，谢悠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不高兴，我就是想去一趟洗手间，你能放开吗？”
景昀道：“放开了你不会一个人偷偷回去吧？”
“不会。”谢悠话微顿，“或者你陪我一起去？”
眼见着景昀半点不带犹豫地点头，谢悠真是服了他了。真的是……越来越粘人了。
“不用，我开玩笑的，你不用跟着我一块去。你留在这看东西。上个洗手间而已，我用不着人陪。”谢悠面无表情地与他讲道理，“我是个可以一个人单独上厕所的高中生。”
强调“高中生”三个字。
景昀焉儿吧唧地定在原处，妥协了，瓮声瓮气道：“好吧。天黑了，外面很危险，你要快点回来陪我哦。”
谢悠：“……”
这家新开张的菜馆没有洗手间，只有附近一百米远左右的公园，有个公共厕所。
冬季日短夜长。谢悠推开店门，发现现在时间才六点半，天却已经完全黑了。
来到公共厕所，所幸的是男厕所里打扫得还算干净，也没有任何奇怪的气味。
碗：【忧忧！这个电影好像很好看诶，评分超级高，改天我们一起去看吧！】
谢悠对着消息里孟淮晚发来的片名眨了眨眼皮，这不就是刚才他和景昀看的那部吗？
难怪孟淮晚会是主角受，脑回路偶尔是会和身为主角攻的景昀撞上的。
原本应该在一起的人，结果全都喜欢上了自己，谢悠心说这都什么事……
洗完手准备离开，结果迎面撞上一人。对方身后还跟着两名男生。
谢悠没去看他们的脸，垂目轻声说了句“抱歉”，就要错身离开的时候，手腕被一下子扣住。
对方显然是下了死力气，紧紧扣着他手腕。那瞬间，谢悠几乎有种腕骨被捏断的错觉。
陌生男人的嗓音听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与他是同龄人，但似乎是处于亢奋中，嗓音显得低沉又充满愉悦：“谢忧？哈哈，这么巧，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谢悠直接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凉：“你是？”
“好冷漠啊，才两三年不见而已，你就完全忘记我了？”本人比网上的照片更加好看。男生舔了舔牙尖，吊儿郎当道，“章释枫。被你拒绝的初中同学啊，记起来了吗？”
第54章
是原身的初中同学，又不是他的，谢悠想得起来才有鬼……
小说里并没有多详细叙述原身身上发生的旧事，毕竟是不重要的炮灰角色，作者不至于连个炮灰的背景故事都要交代清楚。
这就导致谢悠既不认识这个男生，连对方的名字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即便他对章释枫一无所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性格的角色。但从这家伙的言行举止来看，可以确定他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谢悠面无表情,章释枫不以为意，痞笑着问道：“怎么样，这会儿想起来了吗？”
“借过。”如果对方不再犯贱，就着被攥疼手腕这件事，谢悠就当偶遇到个神经病，不会再做无意义的追究。
然而偏偏有人不知死活地撞到枪口上来。
章释枫胳膊撑着墙壁，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加上身后还有两名男生小跟班，轻而易举将出口堵住。
三个人堵在门口，谢悠没法出去，掀起薄薄的眼皮冷冷望着他。
“不会吧，你还没想起来？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记性这么差？”
不对劲……
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章释枫不由自主将脸向谢悠凑近，就发现面前的少年漆黑眸仁深处一片冰凉，跟看死物一样看着自己。
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至少像这样的眼神，以前从来不会出现在谢忧身上。
章释枫舔了下后槽牙，恍惚在一瞬间被滔天怒火吞没，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生气：谢忧……居然敢拿这种眼神看自己？！
“枫哥，这小子记性不好，需不需要我们帮他一下？”章释枫身后的两名男生一边嬉笑着，一边活动起手掌。“咯吱”的指关节声是即将动手的征兆。
“还真是忘记了…这你居然都能忘记？看来我不让你回忆一下，你是永远都记不起来了！”
话音落下，章释枫再次动手，只是这回竟然不是攥谢悠的手腕，而是改去掐他的脖子。
这力道可不是闹着玩的，仿佛是带着一种极致的恨意，奔着把他活活掐死去的。但是如果说存在什么深仇大恨，那必然是没有的。
因为在看见谢悠脸上露出一刹那错愕，章释枫扬起一抹几近扭曲的笑容。
……根本就是施暴者心态。
“你现在将自己收拾得可真不错啊，瞧这穿着，这打扮……可真是弄了个适合自己的发型。”章释枫顿了顿，猛地攥住谢悠将他拉近，“我不是让你不要用这副模样到处去勾引人吗？怎么，以为毕业了，逃离了我，就可以把我的话当空气吗？！”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会让多少人觊觎？要不是网上那一秒钟的镜头，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日子过得那么舒坦！居然敢我曾经对你说的话都忘记得一干二——啊！！！”
越说越激动，掐着谢悠脖子的手也越用力，章释枫的情绪近乎到了失控的地步。
谢悠始终一言不发，真就跟看疯子一样冷眼瞧着章释枫。他懒得再听下去，脖子也是真的不舒服，于是在这一刻反扣住对方手腕，当场就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
背部重重砸向瓷砖地的时候，章释枫整个人都是懵的。随之而来的就是从背部直涌上来的剧烈钝痛。
……谢忧还手，谢忧居然对自己还手？！
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力气，而让章释枫最难以置信的是，他怎么敢的？！
以前读初中，章释枫视角里的谢忧其实跟那些寻常男高中生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长的很漂亮，性格方面比较阴郁，不擅长与人交流相处。
从初一刚入学起，章释枫就瞧上了谢忧的容貌，想要与他交往。因为谢忧是当时他们班长得最好看的。
章释枫出身不错，父亲是娱乐公司的老板，带出过几名影帝影后和诸多当今小花，又过度溺爱儿子，以至于章释枫可以说是喂着金汤匙长大的。
章释枫会养成这样的恶习，大部分都归结于家里人纵容过度。
像这样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一旦看上谁，什么人得不到？
更何况谢忧还出生在一个普通，甚至可以说糟糕的家庭里。
稍微给点钱，勾勾手指头，便如同狗奔向主人那般殷勤。
倘若答应也就算了，万一拒绝——
迄今为止，章释枫还记得当初少年被他狠狠掐住脖子，想看着少年因为窒息感而逐渐充血的脸颊。
他想象过无数次和谢忧重逢的画面，想象过像曾经那样动手打他，再度体会那即使拼命挣扎反抗，也无法从自己手底下挣脱所带来的快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形势完全反过来。
“说的都是些没用的废话。”在章释枫愣神之际，谢悠抬手摩挲着脖颈，神色极度厌烦。他分别将那两名冲上来也想要动手的男生一人抓住上半张脸，连头带人用力扣向墙壁！
这一幕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谢悠的冷锐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你读得懂空气，当他彻底冷下脸色，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时候，别说招惹了，你连靠近他一分都不敢。
不然谢修岷面对他也就不会怕成那样。
那两名男生因为这一下，差点当场昏过去。
解决完这俩无关紧要的人，谢悠侧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被他过肩摔到地上的章释枫。
都不必再动手，光是眼神对上那瞬间，章释枫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谢悠向他走近一步，他强忍着没表现出胆怯；当谢悠上身微弯，也用一种观察的目光回敬他先前对自己称得上冒昧的打量，随即缓缓抬起手腕——
章释枫以为他又要揍自己了，猛地举起双手横在头顶前做抵御状。
然而过去半晌，什么都没有发生。
空气寂静。
谢悠眼睑低垂，用一种带着戏谑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就跟看什么滑稽小丑似的。
章释枫回过神后，明显是被他的眼神刺激到，眼底骤然血丝遍布，咆哮着说：“好！谢忧，你他妈有种！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我是谁了吧？我告诉你，你是老子的人，老子想拿你怎么办，你都得乖乖受着！”气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你他妈给老子等着，看老子不整死你！”
“你是谁我还真不知道，也不稀罕知道，谁让你在我眼里连东西都不如。”谢悠踹了他一脚，视线在对方穿的鞋上停留一瞬，散漫道，“还不滚？你今天是想住公共厕所里了是么。”
“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下一次，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放了你。”
……
章释枫乱爬带滚地离开时，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放着狠话，大致就是让自己等着之类。
谢悠这回有点记在心上，因为章释枫穿的那双鞋他很眼熟，正是今天上午赔景昀去买的那双。
能买得起价值六百万的球鞋，能是什么普通人？这个章释枫的背景应该不简单。
回去餐厅的路上，树影后站着一人鬼鬼祟祟。当看见谢悠平安无事地从那条道路绕过来时，那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嘴里嘟嘟囔囔：“还好还好，章释枫没对你做什么。”
谢悠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少女：“你是谁？”
少女留着一头黑长直，很娇俏的长相，听见谢悠的话后她微微愣了下，“你……不记得我了？”
“我上半学期出了意外，影响到了记忆，导致以前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也不完全是假话，上半学期谢悠穿书，成为了现在的“谢忧”。抛开书里明确写到的设定以及故事内容，有关原身曾经发生的事，他确实什么也不记得。
毕竟他是谢悠，而不是“谢忧”。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在经历过那些事情后，还能……”
“什么意思。”想到先前章释枫那句不清不楚的“你是老子的人”，谢悠蹙眉道，“我以前都经历过什么事情，那个章释枫到底和我什么关系？”
女生也是原身的初中同学，她看谢悠一眼，似乎觉得他怪可怜的，将以前发生的事情和章释枫的家庭背景都与谢悠细说了。
章释枫对“谢忧”的目的其实很易懂。
他想让谢忧和他谈恋爱，只是谢忧不愿意，像原身那种性格的，就算谈了，也是块阴气沉沉的木头。
初中是处在中二的巅峰，章释枫那时还道貌岸然地表示自己不喜欢强取豪夺，在谢忧答应他之前不会强迫他。
这点他做到了，但是一旦心情不好，他都会把气发在谢忧身上。
譬如有时候他看到、听到一群女生，甚至还有男生瞟向谢忧的目光就觉得不爽，尤其不爽，自己的宠物，凭什么被别人看？
就这么一件小事，烟头故意吓唬、扇的那几记耳光，逼得谢忧从此留起了厚厚的刘海，原本就不爱说话的性格变得更加阴沉。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只要哪天心情不好，章释枫都会将这份不爽发泄在谢忧身上，而发泄的方式就是动手打他。
可是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又会摸摸他的头，好声好气地与他说话，还会给他送点东西，用笑容待他，仿佛真的在用心追追求他。
章释枫长得其实不错，所以笑起来也挺阳光好看。
然而这些都只是假象，纵然是原身那种低智商的，也清楚他性格暴戾，不是个可以相处的人。
大庭广众下，忽然一记耳光甩谢忧脸上都是常有的事。
这手段……真就跟养了条狗似的。
就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日子忍受了三年，终于有一天谢忧再也受不了，精神几乎奔溃，收集证据告诉老师，甚至还报了警，警察出动，学校不得不将章释枫进行劝退。
章释枫父亲出钱，让他高中去了国外留学，每逢寒暑假才会回来，和以前那些经常联系的朋友一起到外面花天酒地。
而今年寒假的今天，让章释枫和穿成原身的谢悠碰了正着。
第55章
幸亏谢悠穿的比较厚，回到餐厅之前，把领子往上翻了翻，不至于被景昀看到他脖颈上腾空出现的掐痕。
他到的时候，发现原本还算空旷的桌子上摆满了许多小吃和甜品，以及多了一张没见过的纸袋。
谢悠在桌边停住，朝纸袋里望了望，是一只狗狗模样的小型毛绒玩具。
“这是什么？”他问。
景昀本来脸贴着桌子，一副等的花都谢了的死人表情。一看见谢悠回来，猛地一下从位置上挺坐起，说：“店员送的小礼物，我看这玩偶的样子挺可爱所以就收下了。”
可爱……吗？
谢悠把狗狗玩偶从纸袋里拿出来，与那双黑豆豆的小眼睛四目相对一阵，“……”就没见过目光这么睿智的小狗。
只能说，主角攻的审美实在不可恭维。
景昀期待地问：“这只玩偶送给你，算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你喜不喜欢？”
谢悠垂目看着他，想说喜欢，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矜持的：“还可以。”
“不过这不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吧。”谢悠以目示意桌上的各种甜点，“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对啊。我看你这么久不回来，本来想跑去找你，可又担心你以为我在催你……‘催你赶紧上完厕所出来’，这是直男才会干出来的事吧？就想着还是慢慢等你，但是你不在我实在太无聊了，干脆到附近甜品店逛了逛，买一些，这样你一回来就可以看到这个小惊喜。”面对谢悠的沉默，景昀把桌子上的甜点往他方向推了推，明确地说道，“不是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却是第一份有纪念意义的礼物。还有这些，都是给你的。”
谢悠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追求人的手段？”
“……”景昀喝水差点被呛到，咳嗽一声心虚地说，“就不能是我自己突然开窍，无师自通出来的浪漫buff吗？”
谢悠：“不信。谁都有可能突然开窍，唯独你，不可能那么快。”
景昀噢一声：“我确实不快。”
谢悠：“……”
谢悠：“？？？”
其实真的被谢悠说中了。
景昀的确是趁谢悠离开那段功夫里，用手机火速在某往上发了个“如何让约会变得浪漫，让喜欢的人为自己动心”的问题。
一开始还没人回答。重新编辑，附加一条“每条被楼主采用的建议都会包个一百块红包。”没多久，原本冷冷清清的评论区里立刻跟过年似的热闹起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
“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谢悠一言难尽地望了眼刚才语出惊人的景昀，选了款青柠味的慕斯，默默拿起叉子，舀了一勺后送入口中。
景昀目光一直锁定在谢悠脸上，看他尝了一口，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不是很甜，是好吃的。”个人喜好原因，谢悠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这个就恰好不是很甜，酸酸的，带点儿青柠的清香。
所以他认为这是十分中肯的评价，因为是真的挺好吃。
然而景昀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在违背良心说好话，狭长的一双眼弯得像月牙，总之笑得特别灿烂。
谢悠被那笑容炫到了眼睛，强调道：“……我是真觉得好吃，不是因为这是你买的，所以——”
“嗯嗯我知道。”景昀捧着脸，喜滋滋地说，“不是因为这是我买的，我也没说觉得你是因为这是我买的，才故意不好吃也说好吃。我心里都明白，明白的。”
你明白个屁，谢悠发誓，这家伙绝对没明白。
由于甜品数量实在太多，谢悠不可能一下子吃完，景昀给他将剩余的全部打包回家，嘱咐道：“保质期比较短，最好在两天内就吃完，你吃不下的话也可以留给你妹妹吃。话说上次见你妹妹，我都没给小姑娘准备什么小礼物，这回就算补偿吧。”
谢悠也不扭捏和做没必要的客气，几块甜品的人情，自己今后还是偿还得起的。接过打包盒说行。
冬天的风刮在身上刺骨的冷，景昀走在前方，宽阔平直的肩膀撑起了夜色，替身后的谢悠挡住了大半的寒风。
男生已经完全拥有了成年人的样子，
在景昀看不到的地方，谢悠微微弯了弯唇。
假期短暂，下回见可就是开学了。景昀让谢悠到家后记得给自己报平安，谢悠应了，两人在车站分道扬镳。
目送少年上车离开，车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后。
景昀转身，向一个无人的转角口走去。他对藏在那不知道藏了有多久的少女道：“把你之前对谢忧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再说一遍。”
这正是先前告诉谢悠关于章释枫的那位少女。
谢悠去了那么久都还没回来，景昀怎么可能真的一直在座位上静静等待。
谢悠的身影他太熟悉了，买完甜品回去的路上，景昀看见他与一名女生站在树荫下不知道说什么。
那会儿谢悠还没把脖子上的痕迹掩盖起来，那掐痕显眼得景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没有当场跑过去问他这怎么来的。
他碰都不舍得磕碰一下的人，居然被别人欺负了。
手掌紧握成拳，景昀的指节几乎嵌进肉里，结实有力的胳膊青筋毕现。
…
女生内心针扎片刻，还是憋不住问面前的男生和“谢忧”是什么关系。
以前因为有章释枫的原因，导致谢忧身边根本没有朋友，同样他本人也不善交际。现在又是从哪凭空冒出这么大个帅哥，居然与谢忧认识？
重点是，对方似乎还和谢忧关系不一般。
“我是他同学。”景昀说。
女生：“……”
她什么话都没说，但就是一脸不信的样子。
景昀道：“或者换个说法，我和他是死对头。”
结果女生脸上不信的表情逐渐演变成鬼扯了。
景昀自认也没说错。
只是以前死对头的性质，是他看“谢忧”碍眼 ，厌恶，从不将后者放进眼里过。
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
小朋友成绩好、长得好、受欢迎，而这些一开始都该是属于景昀的标签。他既是把谢悠当做惺惺相惜的对手，也是当做愿意相守一生、最重要的人看待。
就希望这个“死对头”，能尽快地变成“男朋友”……那样就更好了。
“他是我喜欢的人，我想知道有关他身上的一切。”景昀第一次那样耐心地与人说话，“麻烦你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先前景昀和谢悠的相处女生都是看在眼里的，加上他说的——“他是我喜欢的人”。喜欢一个人的眼神不会作假。这样就说的通了。
婆娑树叶在夜里沙沙作响，景昀听完女生那段话后久久没有吱声。路灯亮起，亮光照不到那双眼眸深处，只有积压着隐忍已久的阴霾。
嗓音低沉得可怕，“叫章释枫是么，我记住了。”
…
谢悠回到住处，谢苒听到开门声，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事跑到门口，扬起脸软糯地喊了声“哥哥”。
谢修岷则是装作没看到，继续瘫倒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播放斗地主频道的电视。一双二郎腿高高敲起，腿毛十分眨眼，整个人悠闲得仿佛一摊臭熏熏的烂泥。
谢悠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为她准备了甜品，先去卧室。谢苒跟着去了。
须臾，谢修岷回头意味不明地盯着兄妹俩的背影：……这小子，已经快大半年没给这小子生活费了。这小子不省吃俭用跑来求他要钱就算了，居然还有闲钱买什么甜品？
现在高中生能做的工作有多少？日子过得那么滋润。
……不对，寒假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天，也没见这小子出去打工。所以他特娘的到底哪来的收入？
谢修岷起身走至谢悠卧室门口，从半掩着的门缝隙里看见谢悠带回来的那些甜品。以现在的物价，这些看起来就精美的小糕点累计起来最少也得几百来块。
“这、这些都是给我的嘛？”以前进甜品店的时候，谢苒经常在放漂亮糕点的透明柜前一待就是好久。谢修岷答应她买一块就抵消掉今天的晚饭。
甜品哪里能顶饱，以至于谢苒以前每想吃一块甜品，都要经历饿一晚上肚子。
谢悠嗯一声，将狗狗玩偶放置床头：“景昀哥哥给你买的。”神情愈发柔和，说道，“下次如果有机会再与那位哥哥见面，记得好好道声谢。”
“好！”谢苒爽朗地应：说不定下次再见面，他就和哥哥在一起了嘿嘿嘿，自己就有两个帅哥哥了嘿嘿嘿。
谢悠：“先去洗个手，然后过来吃吧。”
谢苒点头如捣蒜，蹦哒着跳到地板上。
谢修岷将他们的话听入耳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动声色将门掩上了。
这两天谢悠没空直播，一登录发现收到了好多私信，大致看了看，几乎都是在催他开直播和求助解题思路的。
谢悠随便选了十几道题，在一张草稿纸上列出解题思路，拍照后发过去。
夜晚就寝的时间点，谢悠望着天花板出神。他还在为之前章释枫的事而睡不太着，景昀的消息突然来了。
老子一拳下去你可能会寄：【睡了吗，你妹妹满意我带的甜品不？】
谢悠坐起来回复。
你祖宗：【她很喜欢，我替她向你说声谢谢。】
老子一拳下去你可能会寄：【没事儿，你让她以后有机会自己来说，来日方长不是吗？】
是。来日方长。
忽然，对面一通语音电话打来，谢悠看到弹出的提示后愣了两秒，赶忙接起。又担心影响到隔壁睡着的谢苒，便插了副耳机戴上。
“喂？”刚一接起，景昀的嗓音就通过电流直直传入谢悠耳膜，低沉磁性，与夜色一样令人心动，“睡不着吗小朋友，我给你唱歌或讲故事好不好？”
谢悠感到耳尖微麻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才不要，你把我当小孩儿哄是不是？”
景昀笑道：“不行吗，你比我小半岁呢，可不就是小孩儿？”
谢悠沉默了许久：“所以呢？”
但是如果真要算灵魂的实际年龄，谢悠这会儿都已经读完大一上学期，比景昀大整整一岁。所以硬要说的话，主角攻喊他哥都是天经地——
“我就是想把你当小孩一样宠。”突然而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此时谢悠的所有思路，景昀柔声问道，“所以你愿不愿意让我宠，让我保护你？”
“……”谢悠隐约听明白了。
重点不在前几句，重点在最后这一句。
潜台词就是，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从此让我陪伴、守护你。
如果不是突然弹跳出来的孟淮晚消息，也许谢悠今晚就没绷住，一冲动答应了景昀。
碗：【忧忧，既然你不想看电影，那我们改约去游乐场？或者影视城逛逛也好啊，时间地点都由你来决定。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委屈巴巴.jpg】
破坏气氛大概就是指这个。
是啊，如果他现在直接答应了景昀，算不算早恋是一回事，孟淮晚那边又要他怎么去解释？
谢悠能感觉出来，孟淮晚应该还没有完全放弃对自己的感情。在这个节骨点上自己答应了景昀，再对孟淮晚说我已经和景昀在一起了，孟淮晚不受不打击才怪。
而一旦在这时候受打击，以孟淮晚脆弱的心理素质，有很大可能会影响到将来的高考成绩，从而影响到一辈子。
对此谢悠深叹口气：这感觉……真是熟悉的心累。
穿书之前的谢悠就经历过类似事情，读高三下半学期就有名男生疯狂地追求他。
与其他被拒绝的人的反应不一样，那名男生被拒绝后并没有立即放弃，反而越挫越勇。当然也不学习，成天跑去表白墙、朋友圈这种地方发配文，就差往脑门上用毛笔写满“恋爱恋爱我要谈恋爱”几大字。
兴许是谢悠本人比较早熟的缘故，班主任也依赖于他，问他能不能想办法不让那男生的学习被影响，只要学习不被影响，早不早恋不是问题。
谢悠不至于委屈自己和一个并不熟悉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同时又不太好十分干脆的拒绝，当时便以“你先考试，我不喜欢考的得差的人做我对象”为理由拖着。
但若是要他现在再对孟淮晚用这个理由，他是再也用不出来了，因为这对景昀和孟淮晚这两个追求他的人都不公平。
谢悠那边安静了很久，景昀一直耐心地等着。终于，谢悠有回应了：“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立即就答应你。”
关于不接受早恋这点，他很早就明确告诉过景昀。但他也必须要承认，每一次景昀的告白与试探，都险些让他缴械投降。
说完这句，又给孟淮晚敲字回复：【等开学后，周末学校没课，我们再约个地点时间一起出来行吗？】
不知是不是夜深了，人变得疲惫的原因，少年声音微微泛着哑。
景昀嗯了声，柔声道：“你不用抱歉，我明白你不想早恋，是我心急了，我不该逼你的。”
“……你没逼我。”那句你愿不愿意让我宠，让我保护你，叫谢悠心动还来不及，又怎么谈得上逼？
景昀听出谢悠声音里的动摇，清楚后者对自己不是半分情感都没有的，心沁入一股暖流的同时，又忍不住下套道：“你说不能现在立即就答应我，意思是等将来，答应我的几率很大是不是？”
听着景昀的话，谢悠张张口，欲言又止。
总感觉这话不能轻易回答。
他始终没发出声音，景昀笑着说：“你不回答，我可就当你默认了。”一字一顿轻轻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开学前两天，霍焱他们提出约几位关系铁的亲朋好友，白天去商场里的游戏厅、咖啡馆，晚上再找一家大饭店坐下一起吃顿饭，为高三短暂的寒假划下泪流满面的句号。
景昀人缘好，人脉涉及到半所学校，霍焱他们与景昀关系又铁，他肯定是被重点邀请的对象。而他一旦答应，必然会去邀请到谢悠。
“谢忧……为什么让他来？”也不是不愿意或者讨厌，只是陆晋现在一听到谢悠的名字，就觉得别扭。
毕竟打死他也想不到谢悠居然就会是他的白月光主播。
“谢神怎么就不能来了。”霍焱拼命冲陆晋使眼色，意思在说小情侣的事你不懂，“只有谢神和阿昀两人一起的到来，才会令我们感到——蓬荜生辉！”
“哈哈别学了个新成语就开始乱用。”
“霍焱你这语文成绩得拿零光蛋啊。”
陆晋看一眼听到霍焱的话后，唇角挂笑的景昀，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倒似乎不是因为景昀喜欢上谁，所以他不爽，而是……
反正闲来无事，谢悠答应了霍焱他们的邀请，从地铁站一出来，迎面遇见前来接应他的景昀。
景昀今天穿的简洁，非黑即白。纯黑色长大衣对身材与个子的要求极高，景昀穿着，既仿佛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也仿佛是专业的模特，加上他天生优越的五官，时不时有路人回头多望他一眼。
虽说谢悠与颜控半点不相干，但是他得承认，看到眼前的男生这样干净又好看的样子，以及直奔自己而来，谢悠心脏重重撞了撞。
“这条街离你住的地方还挺远，就应该让他们改地方，约到一个稍微近点的地方。”
趁着谢悠不注意，景昀边说，边目光一直在他脖子周围游移，发现掐痕完完全全地淡下去，才松了口气，“坐车累不累？”
“不累。”谢悠摇摇头，被景昀用手背探了探脸颊温度也不躲闪。
感知到传入手背的温度，景昀愣了下，说道：“你脸好冷，怎么不多穿一些？”
谢悠与他并排前行，望见霍焱陆晋等人时微微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一会儿不是要去室内吗？室内有暖气，穿太多会热。”
“那现在不冷吗，现在可是在外面，来——”
景昀拉住谢悠手腕，两人一起进了街边一家服装店。
出来的时候，景昀手里拎着一张之前没有的纸袋。
“唉我焯，这是啥啊哈哈哈，我还奇怪景哥和谢神怎么路走到一半突然没人影了，原来是帮谢悠挑围巾去了啊！”
“小情侣的事你少管。”
“什么小情侣？”陆晋没好气地盯了谢悠一阵，抱着手臂扭头道，“他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呢吗。”
这群人咋咋呼呼不是一两天了，景昀和谢悠对此都懒得搭理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接话。
二月份的细雪从天而降，落雪声细微，纯白的雪花偶尔飘落到谢悠的眼睫，没有融化。
纸袋里是一条藏青色围巾，景昀替谢悠将围巾围上，又仔细整理一番。
“看来我眼光还不错，这个颜色很衬你的肤色，很好看。”
从走出那家店后，谢悠自始至终垂着眼帘，浓密的长睫毛黑若鸦羽。听到景昀的话后，睫毛细细颤动，开口时难得吐字不清晰，说：“我…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不需要，或者我可以自己买，你为什么硬是要出这份钱。”
“这种街边卖的围巾四十块，不贵，我出这笔钱又不算什么。”瞧着谢悠此时的反应，景昀想到什么，轻眯的眸子里笑意越来越盛，“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等开学后帮我带几天的早点，可以不？”
当然可以。谢悠点了下头。
景昀又伸手探了探谢悠的面颊，没之前那样凉得像在触碰白瓷了，他说：“那我们继续走吧。”
谢悠就又点了下头，说好。
景昀唇角扯起弧度，望着少年这副乖巧又可爱的小模样，拼命忍耐把他揉进怀里的冲动。
他心里清楚对方还害着羞呢，全程低着个头，殊不知红透了的耳垂已然被景昀看了个光。
快点答应他吧，他怕小朋友再晚答应他，他都要不做人了。
“霍焱他们想先去游戏厅，你如果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和他们说一声，分开活动。”景昀强迫自己把脑袋里那些十八禁画面删掉，转移注意力道，“这附近具体有什么好玩的呢……唉，还是不该挑这个地的。”
“霍焱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直男，没细致做过攻略，这附近只有游戏厅、网吧、夜店，能有什么好玩的。”
景昀问谢悠想去哪个，谢悠坦诚地表示都不想去，这些娱乐场所既不符合他现年龄段，也不是他爱来的地方。
“就是，还不如来我家打游戏，有装修电竞房，电脑还超大。”说完这句话，景昀感觉到身侧沉默了，景昀侧头对上谢悠的目光后，猛地生出个主意，“这里离我家还比较近，要不要来我家最会儿客呢，小朋友？”
第56章
这附近车水马龙，人流如同潮水。景昀的住处正好是这所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配一句寸金寸土丝毫不为过。
谢悠跟随景昀去他家的时候，一路上看到街边房地产中心板子上写着的出售房屋报价，物价和房价都高得惊人，光是从这一点，就能最直观地感觉到经济上的差距。
谢悠不由在心里演算，这段时间他靠着直播赚来的礼物钱，自己现在总共存了多少钱来着？
大概两百万不到一些，顶多在这附近买个二三十平方米的一室一卫小房子。而景昀显然情况不一样。
只是刚抵达门口，谢悠就被眼前的别墅震慑到了。
自带露天大花园不说，从正对面的方向眺望，能直接看见里边的喷泉。仅仅是一个院子，许多人可能辛苦工作一辈子都买不起。
“大少爷您回来了。”管家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正统的黑色西装。他迎接上来，看见站在景昀身边的谢悠不禁愣了愣，“这，这位是……”
奇了怪，大少爷从来不会把人往住宅里带。管家目光落在谢悠身上，内心猜测，现在这个年龄段的人谈恋爱可不少，这名少年长这么好看，难道是大少爷的……
“是我同学，一个班里的。”想到什么，景昀正眼看向管家，“说起来张管家，您应该见过他。”
景昀父亲工作繁忙，母亲荆岚平日里的身体素质就不好，导致高一下半学期的家长会，张管家会代为出席。
当时班级里除了谢忧的家长缺席，其他学生的家长都在场。只有谢忧一个学生坐在座位上，周围都是其他同学的家长，所以管家对谢忧留有点印象。
只是那时候对方还留着一头狗啃似的刘海，连眼睛都快看不见，整个人都气质也是阴森森的。
现在怎么……完全像变了个人？
张管家盯着谢悠一时之间出了神，被景昀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张管家冲着谢悠笑笑，差点说出一句“男大十八变”。
“变化这么大，都快认不出来了。”最后张管家感慨了一句。
谢悠细微地弯弯唇，礼貌性地点过头。
张管家见到的是原身，而不是他，认不出来才是正常的。
景昀带着谢悠走入正门，入眼便是金碧辉煌的壁纸和家具，这栋别墅住的是法式风，光是客厅的陈设家具，估计就不下百万。
走廊很长，景昀找了一双崭新的拖鞋给谢悠，等换上后两人并排前行，景昀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着。
在聊到还对张管家有印象不，谢悠含糊着敷衍了过去。
景昀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当谢悠是不想聊关于以前的旧事，毕竟那段也算是小朋友的黑历史了，过去的就都过去了。
但是思路一转，景昀忍不住又看了眼谢悠，话说回来，短短一两年的时间，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吗？
今时的“谢忧”和以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以前对小朋友身上的改变，景昀在意，但必须得提一句的是，他当时对“谢忧”更多的是因为感兴趣，对他这个人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今时不同往日。景昀喜欢他，就想要了解他的全部。
察觉到身旁投来的视线，谢悠抬眸于半空对上景昀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眸，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景昀顿了下，说道，“你热不热，房间里有暖气，这会儿可以把围巾摘下来了。”
确实有点热，谢悠刚才经过客厅时还看到个满满氛围感的壁炉。他应了声，低头开始拆围巾上的结。
景昀眼神柔和地望着他，主动走上前帮他取围巾。谢悠也没拒绝，站在原地随他在自己衣襟前摆弄，而就在这期间，余光忽然被几道动静吸引。
谢悠转眸看去，发现大概有两三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楼梯角落后边。
由于有谢苒的缘故，谢悠对这些影子还挺敏锐，一眼看出角落里待的是几名和谢苒差不多大的小孩子。
原著里没有详细原身的家世背景和出身，是因为原身是炮灰，并不重要的角色；主角攻就完全不一样了，谢悠还记得书里交代过景昀有几个弟弟妹妹，只不过是同父异母。
果然应征了谢悠的猜想。景昀注视到谢悠的视线，回头，那几个小孩原本还翘着脑袋在偷看，视线一触及到景昀，立即将脑袋缩了回去。
“景舒景玖景橙，过来打声招呼。”
景昀的声音听起来不咸不淡，态度非常平和，任谁听都是个很好说的话的亲切大哥哥形象。
可是谢悠却似乎幻视到了几个小孩子如惊弓之鸟般炸了下毛，然后规规矩矩地排成一列纵队走了出来。
“昀哥哥好。”
“昀哥哥。”
三个与谢苒差不多大的孩子走到景昀和谢悠面前，两名男孩一名女孩，都跟景昀打过招呼后，其中一个长得最精致的小孩直勾勾地盯着谢悠，眼珠子里充满好奇：“昀哥哥，这位漂亮的大哥哥是谁呀，你的朋友嘛？”
景昀嗯一声：“目前算是吧。”
他语气夹杂着一丝高兴。刚才说那话的小孩明显是个机灵的，感觉到景昀是因为他夸的那句“漂亮的大哥哥”而心情很好，眼珠咕噜噜转动两圈，猛地一下抱住谢悠大腿，仰起脑袋巴巴地和谢悠套近乎。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景玖，性别男，今年上小学两年级，身高一米二八，体重二十四公斤，生肖——哇！”
景昀揪住景玖的后领，将他一把提溜起，景玖发出一声嚎叫，在半空中止不住扑腾。
“你干脆把户口本掏出来给他看得了。”景昀平静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即便景玖不回头看对方此时的神情，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大哥心情又不好了。不知道他是回忆起什么，一下就不挣扎了。
另外两个弟弟妹妹情况同样，各个缩起脖子装鹌鹑，仿佛很害怕他的样子。
“都去玩吧，没事别过来打扰。”言下之意就是哪凉快哪呆着去。
给这几名小孩打发走，景昀带着谢悠去了电竞房。
推门进去，给人的氛围一下子就变了。
外面灯是偏暖的橘，电竞房里则是偏冷光的蓝紫色主调。空间也格外宽敞，但因为堆满了各种电子产品所以不觉得明显。仅仅是这一间，面积就抵得上寻常人家客厅加主卧那么大了。
看见桌上的显示器，谢悠在网上大致刷到过同款，至少五万。景昀让谢悠过去到电竞椅边坐下，一坐下后，谢悠确定了，按照这椅子的舒服程度，绝对又是上万。
零零总总加起来，谢悠随口问景昀一句这间电竞房从装修开始算起，大致要耗费多少钱。
说出来，让他再次感慨下炮灰与主角之间的经济差距。
然而景昀没正面回答谢悠，非常机智地用“没多少钱”含糊了过去。此刻他心里想的是：不重要，反正这间电竞房你以后肯定也用得着，我的就是你的。
景昀：“想玩什么游戏，我桌面上都有下载，你看看。”
谢悠没动。
景昀被他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模样分外乖巧的一幕乐得险些笑出声来。凑近谢悠耳边问他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紧张。
谢悠也不是紧张，只是他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显示器，壁纸还是动态的，更别说配套的蓝牙鼠标，灯光更是炫酷得一批。
就以这电脑桌的大小，玩游戏玩累了，不论是原地趴着睡觉还是在上边吃饭开席都没问题。周围还被各种先进的电子产品包裹……
要不怎么说装修精美的电竞房是三千宅男的梦中情房，住这里一周足不出户都没问题。
饶是谢悠与宅男一点不沾边，也快要为这间屋子沦陷了。
“我不知道该玩什么。”经过上回那一局王者，谢悠平时休闲时间偶尔也会放松下，比如奖励自己单排开几把。以至于迄今为止他对自己的游戏技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简而言之一个字，菜。玩什么游戏都一样。
谢悠：“要不你推荐一下？”
“行啊。”景昀就搬来另一辆电竞椅，让谢悠不用起身让他。
谢悠对着他屁股下的椅子看了许久，问：“你为什么准备两个椅子，平常也有人来你家和你一块儿打游戏？”
乍听起来没问题，但语气里含有一丝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不满。
“不是啊，我瞧这两个牌子的电竞椅颜色好看，坐着也都很舒服，就干脆都买了。”景昀一边启动游戏，一边解释道，“买两个可以留着一个备用，万一那天有个椅子出问题坏了，我也不至于无地可坐，站着在游戏里和人杀杀杀。”
原来是这样。
谢悠心情又立即不动声色地转好，顿了顿，说一句：“挺好的。”
他不必劝景昀省钱，谢悠也从来不是那种多话的性格的人。
他认为，既然出生背景庞大，有出手阔绰的资本，那就是主角攻应该有的福分。
何况景昀又不是在别人身上花钱。
人为自己花钱天经地义，所以这点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只是这些都是在谢悠知晓景昀就是给他直播间砸星海的老板之前，那样想的……
单论游戏方面，景昀操作好，意识强，在专门PK的竞技场里杀得对面死了活活了死，反复去世。
至于谢悠，连手游都玩不明白，更别提端游了，美丽花瓶一个。但是问题不大，毕竟全程都有景大佬护着，并且护得死死的，谁敢喷砍谁。
打游戏时光流逝得都很快，玩累了，景昀就邀请谢悠留在这边吃晚饭。
认为这太麻烦了，谢悠本来想拒绝，但是荆岚敲门进来送水果。
荆岚今年快四十了，依旧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她一身白裙，和上次谢悠送她去医院时穿的一模一样。
“阿姨还没好好感谢过你，留下来吃顿晚饭吧。”荆岚温婉道，“如果觉得局促的话，我让李阿姨端几道菜送进房间里来，你们俩孩子一起吃。”
说完，还悄悄在谢悠耳边留了句，“你不知道，刚才你打游戏的时候，景昀特地出来到厨房嘱咐张阿姨，让她今晚的饭菜弄丰盛点，口味不用太辣，但是也不能完全不辣，最好是不呛的辣椒……啧啧，挑剔得很。”
“……”谢悠下意识看向景昀，后者无辜地回望他。
“一起留下来吃顿饭，好嘛？”荆岚温柔地仿佛已经把谢悠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对待，这谢悠怎么还能说不好？
他微抿了抿唇，颔首答应下来。
……
回去以后，谢悠没忘记给谢苒打包一份晚饭，加上主角攻母子二人强行要塞给他的一盒草莓，谢苒今晚开心地差点原地起跳。
“这个草莓，特别甜！哥哥你也吃！”
价值上百的新鲜草莓能不甜吗？谢悠摸了摸谢苒脑袋，说自己吃过了，让她吃得下就吃，吃不下也别硬塞，紧接着起身走到一边蹲下，开始收拾过两天返校需要带去的行李。
谢悠自认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一边收拾自己的箱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想，景昀和他妈妈荆岚对自己那么好，那么自己下回登门拜访，至少给准备点礼物吧。
只是应该准备些什么礼物才最合适呢？
第57章
寒假转瞬即逝，在周一迎来新的开学。
清早，谢悠进入教室，最直观的反应就以为自己来到了动物园，简言之就是闹哄哄一团。
“物理，还有化学作业！你写完了吗给我抄抄给我抄抄！”
“化学我也没写呢，你去问化学课代表借。”
“化学课代表的作业在老霍那正抄着呢！我焯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始收作业了，你忍心见死不救吗，谁能救救我？！”
那男生正抱头痛哭着，视线一触及到谢悠，当即从椅子上弹跳发射到谢悠脚边，紧紧抱住他大腿开始嚎啕：“谢神救我！求你将化学作业给我抄抄吧！！”
谢悠：“我的作业……”
“忧忧的化学作业在我这里。”坐在座位上的孟淮晚抬头看向那位男生，打断了谢悠的话。他胳膊底下压着自己和昨晚在寝室问谢悠借的化学作业，对那男生说，“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我正在抄，等我抄完你再抄怕是来不及，你还是尽快问别人借吧。”
孟淮晚还记得上学期因为举报了年级里有人纹身的事情，自己遭受孤立那段时间，这个男生就是带领孤立他的成员之一。
孟淮晚以为那男生在听到自己说的话，会觉得尴尬，干脆就放弃了。谁想到根本不把孟淮晚的话放心里，还死死抱住谢悠小腿不放。
看见这亲昵的姿势，孟淮晚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捏住水笔的手也攥得紧紧的，刚想开口，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在那男生后领，将他一把提溜起。
“喏，化学作业。”景昀随手将作业丢给那男生，不着痕迹地把他和谢悠之间的距离拉开了，“我那份你拿去抄。”
“那那那还有语文英语数学作业……”男生被拖走，还维持着原本抱住谢悠小腿的姿势，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
看得景昀没忍住嘴角一抽，都快给这瘪犊子整笑了：“你他娘是一点没写啊。”
谢悠淡然地说：“这些我可以给你抄。”
“谢谢景哥谢谢谢学神！”男生本就是咋咋呼呼的性格，补作业的心愿一了，便带着作业本嘻嘻笑笑地跑走了。
“给你带的早饭，你应该还没吃过吧？”景昀把拎着的三明治早点拿到谢悠面前晃了晃。他还记得开学前，对方留在他家吃晚饭那次，夹番茄、鱼肉的频次很高。
经过景昀在饭桌上观察，心里对小朋友的口味偏好有了一定数，所以今早特地选的加有番茄鱼肉的三明治。
这点他真是用心了。
谢悠没有立刻从景昀手里接过，景昀见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笑问：“怎么了？”
谢悠张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不说话，将身后背包背到面前。景昀视线下挪，看着他动作慢吞吞地打开拉链，慢吞吞地也取出了一袋糕点，然后原地递到自己面前。
“返校路上有门店在做试吃活动，我觉得味道还行，就多买了点。这些是送给你的。”
话音刚落，教室里许多人补作业的动作都一顿。
“哟嚯，谢神给校草买糕点，两位大佬互送早餐～”
“这是什么青春限定爱情！快快快发论坛上。”
谢悠听着耳边隐隐约约充斥着的八卦议论声，忽然觉得耳廓有点热，担心景昀想歪便解释道：“你送过我东西，我也送你一些，就当作还你人情……虽然可能这点还不上来，但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
“嗯，我知道。”景昀从谢悠手里将东西接过，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收回的时候指尖轻轻勾了下谢悠的指腹，“这些只是你顺便买来给我的，只是想还我人情，并不是想对我好，所以特地买给我的。”
他故意强调“对我好”、“特地买给我”这几次字眼。声音不轻不重，却足够所有人听见。包括正在补作业的孟淮晚。
此话落下，教室集体安静一瞬，随后响起的震耳欲聋起哄声快要把房顶掀飞。
尤其是大多数的男同学，发出的动静仿佛原地返祖。
“嗷嗷嗷我们知道了，谢神不是想对校草好！不是特地买给校草的！”
指腹还余留着景昀带来的温度，仿佛在谢悠心底也挠了一下：“……”
虽然说他确实是这个意思没错，但景昀这个操作，是不是太狡猾多端了？
*
这段时间谢悠经常会接到一些骚扰电话和微信验证请求，不是章释枫，就是章释枫那些跟班小弟，也不知道是从哪得到的谢悠联系方式。
不过想想，对于一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要到一个寻常人的联系方式确实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
开学第一天的上午上课，郭老师正在讲台前给学生讲收心课。谢悠听得昏昏欲睡，放在课桌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嗡嗡振动，给他瞌睡虫振掉了。
这次倒不是来电或微信验证请求，而是一条写着“把我当空气是吧，谢忧你可别后悔”的短信。
不用猜都知道又是章释枫。
这个月第几次了？
谢悠无语地将手机熄屏，当做没看到，随后实在困得不行，就趴在桌子上小睡了过去。
别的同学也许不敢当着郭老师的面倒头就睡，但谢悠可以。年级第一的学神、未来报考京华的新生候选人，就是有这样的待遇。
……
“听说了吗，今天有新的转校生转到我们班里来了。”
“疯了吧，在高三下学期这种快要高考的关键时间转？？那转学生到底怎么想的啊？？？”
“谁知道呢，听说那人是从国外转过来的，有些地方高考不像我们国内那么卷，没准之后还会转回去……总之具体的谁清楚呢？”
谢悠是被这些议论声吵醒的。醒来后朦朦胧胧的视野里，看见孟淮晚站在背照阳光之处，谢悠揉了揉眼眶，问他怎么在这站着？
孟淮晚腼腆地回道：“阳光太刺眼了，我看忧忧你睡得不是很舒服，就想帮你挡挡光线。”
“这样啊。”由于刚睡醒，谢悠眼角还占着因为犯困而产生的泪珠，在灯光下闪烁着细光，“你站了有多久？”
孟淮晚看着这模样的谢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没多久，半个多小时而已。忧忧，已经下课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好不好？”
谢悠坐着缓了会儿，等没那么困了，才对孟淮晚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孟淮晚反应了下，才意识过来他说的是不用为他站半个小时遮挡阳光，“没关系，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情做。”
“没事情做？”谢悠问，“上午郭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写完了？”
“……”孟淮晚委屈地喊了声“忧忧”，刻意拖长的语调有撒娇的意味了，“今天刚开学，好久没吃学校里的饭菜了，我们赶紧去吧，不然晚了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伍呢。”
谢悠没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扭头去看景昀的位置，发现后者的座位是空着的，景昀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他回过身，对孟淮晚点头说好。
食堂。
谢悠和孟淮晚端着餐盘到一桌子边坐下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在谢悠身旁坐下了。
谢悠不用扭头，就能猜到是景昀，因为对方在自己面前放了一瓶乳酸菌饮料，声线也是熟悉的低沉：“学校小卖部进了新品，好多人都在排队买，一会儿功夫就抢光了。”
景昀笑着说：“还剩最后一瓶被我给买到了，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谢悠：“你自己不喝？”
“我刚才在篮球队训练，喝了好多没味道的纯净水，现在看到液体就想吐。”就带了一瓶，景昀自己都没有份，对面坐着的孟淮晚更不可能有了。
景昀无视孟淮晚不大高兴的目光，对谢悠笑笑道，“你帮我先试试味道，好喝的话下次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买一瓶还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悠也不好再拒绝。味蕾被淡淡的清甜充斥，景昀轻声问他味道怎么样。
“挺好喝的。”谢悠说，抬起下巴示意桌上他点的一碗排骨汤，“这汤我喝不下了。”
景昀不在意地说：“那就倒了呗。”
“太浪费。”谢悠摇摇头，“这样不好。”
“那小问题，我帮你喝了。”说干就干，迎着谢悠深深的眼神，景昀端过汤碗就喝了个一干二净，完全没注意到对面孟淮晚一言难尽的目光。
不是说喝不下，看到液体就想吐？
孟淮晚无语了一阵，把目光投到谢悠身上，发现后者也不揭穿，只是单手托着腮问景昀：“好喝吗？”
景昀嗯一声，显然没发觉任何不对：“一般，今天这汤有点油，难怪你不喜欢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像只有自己是局外人。
明明上学期他们感情看起来还没有那么好啊，怎么只过了一个寒假就……
看着景昀和谢悠之间的相处模式，孟淮晚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吃完午饭回到班级，也不知道教室里是什么情况，以一副桌椅为中心包围了一群人。
谢悠等人还没踏入进去，就依稀听见几声“转学生”的字眼，以及好几名学生喜悦的喊声。
“哇谢谢大哥！刚转来就准备那么多礼物，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亲哥！”
说话的男生正是早上问谢悠要作业的那位，模样狗腿得很，“大哥姓张，那么请问是弓长张吗？”
“不是，我是立早章。”
“好的我们知道了！既然转到我们班级里来，那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请新同学多多指教哈！”
章释枫笑眯眯道：“当然。”
随着谢悠等人的走近，章释枫逐渐暴露在他视野里。
谢悠清楚看到不止那男生收了章释枫的礼物，班里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收到了章释枫准备的同学礼，显然对后者印象很好，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并且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
章释枫叠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视线在向谢悠转来时，脸上露出稳操胜券的神情。
*
下午第一堂课，郭老师在班里介绍新来的一名转学生，也就是章释枫。
别人都不清楚章释枫在国外好好地读高中，为什么突然要转来国内学校读，尤其是在高三这种特殊时期。
他们不知道，谢悠却再清楚不过，这几天他收到来自章释枫的骚扰电话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趁着班里其他同学都不在教室，谢悠起身临到章释枫桌前，居高临下冷淡道：“你转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章释枫仰头看向谢悠，对着他晃了晃手机道，“当作没看到，不睬我是吧？我告诉你谢忧，你他娘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第58章
能跟屁虫到这种地步，谢悠心说也是活久见。
他压下暴力解决这跟踪狂的冲动，冷声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章释枫狡黠地笑道：“只要你跟了我，上次动手打我……还有以前的所有事情都一笔勾销。”
“以前的事？”
“读初中那会儿收集证据告诉老师，还报警说我动手打你的难道不是你？”
想到此事章释枫就忍不住恨得犯牙痒痒，居然会被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孩儿给摆一道，但他似乎在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以一种心平气和的语气说道：“那时候年纪还太小，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正确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说实话我真挺喜欢你的，不然早把你这个人抛到了脑后，哪会到现在都还记得你？我发誓，只要你跟了我，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你。”
这么多年来章释枫的审美其实一直没变，他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并且家世背景越落魄越好，因为这样一来他才最好掌控。
他不是没遇到过符合这些标准的男孩子，并且遇到的还不少，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每个都是玩玩几天就腻了，几个月后就彻底抛到了脑后。
别说名字，连那些男生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
某种意义上讲，“谢忧”还真是他的白月光。尤其是现在的“谢忧”。
虽然说性格比以前强硬刚烈不少，不像再以前那样乖巧温顺、怯懦得可怜，动不动就发抖瑟缩。但也是别有一番风韵不是？
章释枫想，就算时间能改变一个人，骨子里的德行也不会完全改变。
即使现在“谢忧”抗拒也没关系，像“谢忧”这种身世的人，稍微甜言蜜语几句，再给点好处，从了自己是迟早的事情。
但万一这小子实在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的话，那他就来硬的。强取豪夺之类的事他又不是没实力和胆子去做。
一个家世清贫的小男孩罢了，有什么拒绝的资格和反抗的能力？
想到这，章释枫十足把握地森森笑起来。
至于被他认作“家世清贫小男孩，毫无反抗能力”的谢悠，哪会不清楚此刻章释枫的所思所想。
凭这人的发誓，讲给狗听狗都不信。
在章释枫说这段话的时候，他始终寒着张脸，但是等章释枫说完，谢悠忽然笑了起来：“你想让我跟了你，至少得让我先喜欢上你不是吗？”
“你有什么是值得我喜欢的？”
少年的笑容真的是很明媚，如同冬天一缕和煦阳光，分外叫人为之心动。
章释枫只觉心脏砰砰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那我要你现在滚得远远的，你答应么？”
猛拍桌子的动静响起，章释枫听见这么番话后似乎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准备对谢悠动手。少年却先他一步扣住章释枫自己挥来的手臂，折到背后死死压制住他。
章释枫面颊被迫按在墙壁上，无论无何也无法从谢悠手底下挣脱，这对谁来说无疑都是羞辱。
他面子挂不住，登时暴跳如雷道：“谢忧我草你妈！少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劝你识相点，早点跟了我，这对谁都好！你小子偏要给脸不要脸是吧——啊！！”
“看来你是记吃不记打，上次才对你说过的话就又都忘了。”谢悠的声音听起来比外面的寒风都要冷冽，“还欲情故纵？要不要我把你手拧断？”
“我说过，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下一次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我说到做到。”
章释枫整个手腕骨被攥在谢悠手里，扭得几乎要生生错位。他虽然身高与谢悠差不了多少，体型却比他壮得多。
此时的章释枫当真就跟条疯狗没区别。这么剧烈挣扎下来，谢悠居然渐渐地真有些控制不住他，但是谢悠没有慌，因为他们就站在窗户大开的窗台附近，完全不必要全靠蛮力。
谢悠卯足最后的力气，将章释枫半个身子都提起再压倒在窗台边，这样一来章释枫上半身都是悬空在外面的，只要谢悠稍稍放手，很容易会酿成事故。
谁都是惜命的，所以在这种情形下章释枫顿时就不敢乱挣扎动弹了。
他浑身冷汗直冒，不可置信地冲谢悠撕声呐喊：“草，你要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谢忧！你他妈敢？！”
谢悠轻撩了撩薄薄的眼皮，面无表情地说：“你看我到底敢不敢。”话落，又将章释枫往外提了提，这下他连腰都悬空了。
生命遭受到威胁，章释枫额头瞬间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盯着眼前的谢悠，突然之间仿佛他是什么长相漂亮但内心怨毒的恶鬼一般，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大叫着说不敢了，我不该对你动手的，我滚，我我现在就滚。
谢悠这才放下了他。
“好好好，谢忧……你能耐你有种！给你机会你不要是吧，那就别怪我做的太狠太绝，我告诉你，这是你逼我的，老子绝对不会就这样收手！”
章释枫突然变脸，谢悠对他的反复无常也有所预料，目送他狼狈地从前门逃离开后，揉了揉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酸的手腕。
在自己座位上静静坐了会儿，谢悠拿起手机，从后门离开准备去上体育课。
结果刚走几步，迎面撞上站在后门拐角处的景昀。
走廊光线昏暗，衬得男生那张脸半明半昧。景昀站在那，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而眼下这个距离，完全够景昀听到教室里自己与章释枫说的话。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以至于走廊一时陷入寂静。
迎着景昀的视线，谢悠薄唇微抿，半晌问出一句：“你……都听到了？”
景昀也不否认，轻轻嗯一声：“那个人一直纠缠你？”
“算是吧。”谢悠不确定景昀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平淡地说，“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先去上体育课。”
他走出十几步，背后一直没有脚步声跟上来，回头发现景昀还留在原地没动。
谢悠问他怎么了。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景昀与谢悠对视，看着少年在阴影中单薄的身形，开口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可我听刚才里面动静挺大。”
男生声音听起来不咸不淡，不温不喜，但直觉告诉谢悠，景昀现在有些生气。因为自己瞒着他一事。
……他果然全部都听见了。
“他不止一次对你发难，可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
自从寒假那次看完电影，景昀就知道了有章释枫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谢悠对此只字不提，景昀出于私心，想要谢悠主动开口，听谢悠亲口说他需要自己，所以也故意没提。
只要谢悠说，章释枫那种人，他几天之内就可以连带着章家一并解决。
他明白谢悠也十分清楚自己能够帮到他这一点，只要谢悠开口。
“为什么不跟我说他缠着你？我可以帮你解决，让他今后再也没办法找到你。”
景昀缓步向谢悠走近，谢悠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他在看自己，半垂着眼眸回道：“那样不是会太麻烦你？”
“麻烦我一点我不好吗？”
“不是很好。”谢悠坦然道，“就像我不会跟孟淮晚或者洛垚说这件事一样，也不会跟你说。”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可以解决。
听见这话，景昀刹住了脚步。
即便清楚大概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景昀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失落。
他特别希望眼前这名小朋友能够麻烦自己，因为这样，意味着他和“谢忧”之间不再是所谓的普通朋友、同学，而是可以麻烦的，值得信任的人。
哪怕能多亲密一丁点，对景昀而言也是好的。
“你说在高考前不想谈恋爱，我也说过我会一直等你，可我现在有点反悔了怎么办啊？我发现我根本等不及。”
许久的安静后，景昀一边说，一边继续靠近谢悠。
阴影盖过头顶，几乎将谢悠整个人包裹其中，给他带来的侵占性很强。
“换平时就算了，可现在你被那个人纠缠，还一直用普通朋友普通同学的方式对我，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什么都不告诉我，不让我帮你……你知道么，我其实心里很不好受。”
之前章释枫在教室里对谢悠说的话，景昀可是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什么“说实话我很喜欢你，只要你跟了我从前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听得景昀一脑门的火没地方发泄。
他抓起谢悠刚才因为对章释枫动手而发酸的手腕，沉下嗓音道：“光凭我喜欢你这一点，你都应该告诉我，而不是逞强，让自己单独去面对这种事。”
不知不觉谢悠已经被逼退到了墙角边缘，背后就是冷冰冰的墙面。
他望向主角攻近在咫尺的脸庞，最直观地感受到景昀这副强势的模样与压迫感，逐渐也有些不悦。
谢悠从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手腕挣动了下没挣动，饶是谢悠力气不小，到了景昀那儿也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和你交代。景昀，你把手放开。”
换作其他人靠得这么近，兴许谢悠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恐怕景昀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能够继续有恃无恐，依然紧紧抓住少年的手不放。
一字一顿清晰问：“不放开，又怎样？”
“你……”久违地听到景昀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仿佛又回到最初针锋相对的时刻，谢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场面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似无稀碎的脚步声响起。
景昀天生五感好、耳力好，经常被霍焱等人评价他就跟顺风耳似的，连一根针落地上的动静都听得见。
谢悠只看到他眸光未动，转向了自己身后，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抱歉”。
听得谢悠云里雾里，只觉莫名其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突然对方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加大。景昀把他整个人都禁锢在怀抱里，另只手按住他后脑勺。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从紧密相贴的唇瓣上传来，谢悠被景昀以一种极强势的姿态，拉入怀里承受接吻。
“……”
感觉到对方舌尖掠过唇瓣，并试图撬开唇齿，谢悠瞳孔瞬间收缩。
第59章
双腕被折到胸口，抵着景昀的胸膛。不论谢悠怎么挣动，都推开不了面前这名男生。
明明都是男人，力量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你等，等一下……”可景昀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甚至因为这一张口，被钻了空子。
氧气被强势剥夺，口腔被侵入刹那，带来阵阵令人快要窒息的眩晕感。
谢悠只觉眼前仿佛蒙了一条薄薄的白纱，视野朦胧，他盯着景昀近在咫尺深邃的眉眼，眼角逐渐有了湿意。
最后他支撑不住，小腿发软脱力，整个人都顺着向下滑。
景昀搂住他的腰将他往上带了带。
而这一幕，全暴露在长廊尽头的孟淮晚眼里。
景昀明显是发现了他的存在，亲吻怀里的少年同时，掀眸扫了一眼他。那目光看似散漫，却像野兽圈地盘般，带着十足攻击性与威慑力。
逼得孟淮晚下意识地后退，再后退，像是根本接受不了自己都没有刚才亲眼看见的，等回过神时已经转身跑了。
同一时间，谢悠挣脱了景昀的禁锢，被这么一番对待下来，他现在心绪不稳，眼睑微红，扬起手臂，似乎就要朝着景昀的脸招呼下去。
后者略一挑眉，站在原地没动。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谢悠微喘着气说，“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想亲自己喜欢的人，这很合情理。”
“那你可真有道理。”谢悠简直要被他这些话气笑了，“因为喜欢我，所以可以不顾我自己的意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这意思吧？”
景昀没说是，但也没有应声。他本来就在气头上，因为谢悠的疏离态度，实在是有些把他逼急了，导致在看到孟淮晚的那一瞬间，景昀想起孟淮晚还没有放弃对谢悠的感情，是怎样纠缠的他。就没忍住拉来谢悠，当着孟淮晚的面吻了下去。
对景昀来说，他非谢悠不可，所以不管是章释枫还是孟淮晚，只要是对谢悠有所觊觎的，这种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至于现在，解释再多也没有意义，都是无济于事，他本来就已经做好会被小朋友抽一巴掌的心理准备。
然而谢悠这一巴掌到底还是没有落下去。
必须承认一句的是，现在的他确实不忍心对景昀动手。
景昀见他似乎要走，反过来握住少年的手腕：“要是那个章释枫再来纠缠你，你随时找我。”
“不用。”谢悠没回头。或许是因为嘴唇上还余留着阵阵酥麻的热意，导致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攻击意味没有平时强烈，“我说过，我的事我可以自行解决，不用麻烦任何人。”
景昀无声盯着少年微红的眼眶，也不自觉软和了语气，“忧忧。”
手指顺势下移，试探性地牵住谢悠的手，轻轻拉了拉，“和你有关的事情，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麻烦。”
谢悠睫羽轻颤。
即使清楚景昀喊的不是他真实的名字，但毕竟“悠”与“忧”同音，这样一来好像真的就是在喊他一样。
分明孟淮晚也不止几次十几次地这样喊过他，但都不及景昀喊这么一次来的叫人心动。
意识到这一点，谢悠眼睫颤动的幅度顿时更大了，久久地没有吭声。景昀似乎从谢悠闪躲的眼神中瞧出了他的动摇，猛地一下捧住少年的脸，让他转向自己。
四目相对，谢悠愣愣对上景昀的眼睛。
后者望进谢悠漆黑的瞳孔里，循循善诱道：“就让我帮你这一回，好不好？”
冬季的寒风卷过走廊，尽被景昀一个人用后背挡住了。别说受凉，谢悠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吹到。
此刻景昀的眼睛里只倒映出谢悠一个人的影子，今后也都会是。
“我……”蓦地，谢悠被广播喇叭里传出的下课铃惊醒，一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好”字又瞬间吞回喉咙里。谢悠望了景昀片刻，唇瓣翕动，张口又抿紧，最后依然什么都没说，也什么事都没答应景昀，转身离开了。
景昀注视着谢悠离开的背影，独自在原地站了许久。寒风吹入敞开的窗户，席卷整条走廊，刮在身上刺骨的冷。
直到先前上完体育课的学生们大批大批涌入教学楼，他才捋起额前碎发，重重地“啧”了声。
*
当天下课，谢悠回到寝室后稍微刷了会儿手机，就和平常一样问隔壁床的孟淮晚，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而如今的孟淮晚在谢悠眼里是很反常的——从谢悠回到寝室开始，坐在椅子上的孟淮晚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的举动，盯着他的侧颜看。一点玩手机的心思都没有。
然而当谢悠主动问起孟淮晚时，后者又不肯应声。
只看到孟淮晚在听到他的话后，默默收回目光，然后沿着扶梯爬上床铺，把脑袋蒙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我今天不去了。
谢悠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不饿。”不知道是不是蒙着头的缘故，导致孟淮晚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沙哑跟哽咽，不过也有可能只是谢悠的错觉，“我觉得我今晚什么也吃不下。”
谢悠对此默了默，问：“那要不要帮你打包点吃的东西回来，万一睡前饿了，也可以当夜宵。你想要吃什么？”
拱起的被褥左右扭动，是孟淮晚在里面摇头。后知后觉到谢悠在下铺看不见，孟淮晚继续闷闷地道：“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和景昀去食堂吧。我今天特别困，已经想要睡觉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悠也不再劝。
离开宿舍准备前往食堂前，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孟淮晚所在的床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孟淮晚为什么会说“你和景昀去食堂吧”？他今天又没约景昀去食堂，刚才更是提都没提起过景昀……
只是过了一个寒假，谢悠便由衷地觉得，主角攻和主角受的想法真是捉摸不透，越来越让人难以搞懂了。
*
高三下学期学业紧张，但还没到连一口气都无法喘的地步。尤其是谢悠所在的优秀班，平均分本就在年级里属名列前茅。
再加上他本人每周都会有两到三次的辅导/自习直播，给全班学生的总体评价分最少也拉高了十分往上。
所以在大多数下课时间里，班级里并非所有人都一股脑钻研在学海里，偶尔也会发生一些小打小闹。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章释枫基本已经与班里很多同学混熟了。
有时候谢悠从习题本上抬头，经常能看见章释枫与班里男同学勾肩搭背的画面。
譬如之前问谢悠和景昀要寒假作业的那名特狗腿的男生。
因为章释枫刚转来那天就送给他一架飞机模型和卡通人物手办，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再送些大大小小的礼物，吃饭前都是章释枫请客帮忙刷的。他现在和章释枫混的很好。
男生叫做陈楠，晚上还会邀请章释枫去他们寝室一起打游戏。当着室友的面喊章释枫一口一个大哥，对外表现的关系特别铁。
陈楠是个自来熟，对章释枫和谢悠之间发生的事一概不知。有一次他拉谢悠和他一起开黑打游戏，章释枫恰好在谢悠敌对面。
为时三十分钟的一把游戏下来，章释枫玩的打野全程都在抓谢悠。
谢悠不擅长游戏，自然被单抓了好几回，战绩惨烈得几乎不能看。
针对得陈楠都快看不下去了，哈哈大笑着打趣章释枫：“枫哥，你和咋们谢神有仇啊，怎么一直针对他，不怕被咱们景哥报复啊？”
“景哥？”
说实话，章释枫虽然听说过景家，却是不知道景昀这一号人的。
毕竟最初景昀就不会用家世欺人，升到高三后更是低调，以至于在章释枫印象里，这姓景的男生不过就是个长得帅点的学生而已，对此并没多忌惮。
他之前加急转来这个学校，就全是为的“谢忧”，其他的人和事一概没有调查。
“景哥和谢忧有什么关系？”章释枫问。
“啊？我难道没跟你提过吗？”陈楠稍微愣了一下，挠挠头道，“害，你看我这记性，忘记跟你分享有关于我们北垣高中的传奇事迹了！你刚转来没多久，不知道我们景哥和谢神在论坛上可是——”
话音未落，陈楠被身旁一道死亡凝视打断。谢悠凉凉地盯着他，仿佛只要他再多嘴一句，就能把他脑袋从他脖子上摘下来塞桌肚里。
“……”陈楠当即手动式拉链，示意自己闭嘴。
章释枫眯了眯眼睛，朝谢悠身后的景昀投去打量的视线。
景昀就坐在谢悠后座写着作业，指尖水笔转得飞起，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们那边的动静。
也或许是听见了，却故意没当回事。
自从上次谢悠不愿意景昀插手自己的事后，他与景昀几乎就没说过话。
谢悠认为景昀逼得太紧，景昀也觉得小朋友那颗心好像怎么也捂不热，性子太冷，哪怕多依靠他一点也好，偏偏要什么事都分得太清。
但奇怪的是，虽然两人现实里谁都不说一句话，却会在微信上保持交流。
比如现在。
老子一拳下去你可能会寄：【需要我帮你单杀他不？】
谢悠操控的角色又一次被章释枫单杀，眼角的余光里，还能瞥见章释枫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
你祖宗：【不需要。】
景昀就没再回。
但是一把结束，又新开一把，这次景昀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开黑，陈楠当然举双手同意。
景昀上来就操控着之前章释枫用来单杀谢悠的角色，把章释枫抓到怀疑人生。开局短短十分钟里抓死他三次，导致后半场里章释枫从头到尾就没敢从泉水里出来过。
章释枫被抓的心态都崩了，差点一拍桌子当场和景昀干起来，但是悬崖勒马了。
心里在想，我转来这个学校，是为了“谢忧”，可不能和这个班里的其他人起争执。
否则我准备的一切计划可就落空了……
一把游戏而已，又不是现实中被搞到死，没什么值得动怒的。章释枫这样安慰自己：不值得，不值得……
*
周四晚自习，谢悠请假没去上，他需要到体艺楼对面的游泳馆值勤。值勤的主要责任基本就是打扫卫生，可以加德育分。
上学期他就因为德育分很高，荣获了德育星，学期末还领到了学校下发的三千块奖学金。
虽然说比起直播赚来的礼物提成，钱不算多，但好歹也是钱，抵得上上班族一个月工资。
能白拿钱的事，谢悠为什么不干？
没上晚自习也是由于郭老师之前单独告诉过他，不想上可以不上，只要成绩不落下。并不是他故意翘课。
谢悠是这么想的。
但当少年捋起袖管和裤腿，拿着拖把专注拖地的样子呈现在章释枫眼里，完全就变成了另一番解读：
瞧瞧，瞧瞧这辛苦清扫的小模样，果然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特别缺钱。
脾气再撅性子再犟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清贫出身，一辈子替人干活的命？
“我说你怎么没来上晚自习呢，原来是为了一点塞牙缝的奖学金，在这儿打扫游泳馆呢。”章释枫鼓着掌，无不嘲讽，“辛苦，辛苦。”
章释枫出现在谢悠视线里的时候，俨然不知道已经被后者当成了烦人的苍蝇。
谢悠掠了他一眼，就淡定地收回目光，把他当做空气一般，继续自顾自拖着光滑的瓷砖地。
天气冷，裹着校服看不见。衣物一减，章释枫才发现这些年里谢悠竟然长得这么好。
身材高瘦，墨发丹眸。捋起的衣袖裤管下裸露出来的肌肤，宛如羊脂玉般白皙细腻。
当真配得上一句人间尤物。
看得章释枫眼眶很热，反复舔了舔干涩的唇。欲望直往下腹涌。
这样的人，要是就那样毁了可就真的太可惜了。
“谢忧，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章释枫晃了晃手机，道，“你想清楚再回答。”
谢悠无声地叹口气。
他就没见过废话这么多的人。
“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好了。”
说罢，谢悠连一个眼神都不给章释枫，转身将拖把塞水桶里清洗。
游泳馆温度适中，少年此时只穿着薄薄一件白衬衫，隐约可见那纤瘦的后背以及漂亮的蝴蝶骨。
谢悠盯着水桶，面容沉静又冷淡。
忽然，这无波无澜平静而祥和的湖面被一阵沙哑的哭叫声打破。
那声音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似乎是从手机里播放出来的。
谢悠冷然回头，看见章释枫将手机横在自己眼前。屏幕里赫然是关于自己……更准确的说，是关于原身遭受霸凌的录屏。
“谢忧”被一群以章释枫为首的男生关进厕所隔间里，在进行一番言语羞辱后，被章释枫扇了两巴掌，用装有冷水的水桶从头顶直直浇下去。
录屏的日期也是在冬天，水从人头顶往下浇，是深入皮肤与骨髓的冷。
谢悠安静并完整地看完这份录屏后，朝章释枫轻轻地弯眼笑起来，“你想怎么样？”
第60章
“你会不清楚我想怎样？我说过很多遍，只要跟你了我，从前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
说完等了等，眼见着从谢悠那里得不到回应,章释枫手指点了点手机屏幕，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还记得吗，才过去不到五年，你总不会连这个都忘记了吧？这视频里的主人公可是你啊。”
想到什么笑一声：“听陈楠说我你还在搞什么直播，积累了不算少的粉丝。你说我如果把这段你遭受羞辱的视频放到网络上，让全校……不止全校。”
“反正都快毕业了，怕是等你升到大学后和你的旧同学断了联系，又该像忘记了我一样，又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一字一顿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你这副可怜兮兮的狼狈样，知道你哪怕现在再光鲜亮丽，曾经都是个连往头上倒垃圾都不敢反抗的孬种！你说说，你今后该怎么啊？”
章释枫似是为了提醒谢悠，将视频重复播放。
画面中。在无休止的辱骂和殴打下，少年的惨叫和啜泣听起来格外凄惨，半脸红肿得高高鼓起，到最后就像奄奄一息的猫一样，只能蜷缩着抱住膝盖不断发着抖。
“哪怕你现在过来抢我手机都没有用，我电脑里有十几个备份。只要我动动手指，全世界都会知道你这见不得人的过去。”章释枫势在必得道。
心里在想，虽然说不是什么涉及到□□之类的颜色视频，但这种被扇巴掌、被欺辱，自尊心被人踩到脚底的视频要是曝光出去，“谢忧”估计今后再没脸见人吧。
谢悠看着视频进度条，全程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面容始终沉静，那双深黑的眼睛冷冰冰地盯住章释枫，半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章释枫目光锁在这哪怕一丝表情都没有，那张脸也是漂亮得过分的少年身上。即使这段时间被对方撂倒两次，但他到底是个被美色蛊惑的男人。
美人在前，眼看就要得到手，章释枫嗓音不自觉放轻了很多。
他舔了下嘴唇，抛出诱饵：“可你如果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保准今后少不了好处。怎么样，给你两分钟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了。”丢进水桶里的拖把被取出来，重新握在手里，谢悠说，“我拒绝。”
“……”空气短暂地安静后，章释枫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耳朵不好就去治。”谢悠一步步向章释枫靠近，走得慢悠悠的，人如其名，说话的语调也是又轻又慢，声线清冷，有条不紊，“视频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做怎么做，想放到网上就尽管去放，我肯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章释枫狠狠拧起眉：“你就一点都不怕——”
“为什么要怕，我是受害者不是吗？”
章释枫闻言愣住，这样漂亮的人他却搞不到手，他实在不甘心。
他咬牙说：“那拒绝呢，你他娘总该有个理由吧？”
论家世，他甩谢悠十条街，论长相，他自认为长的也不差。跟着他一辈子不愁吃穿用住，可凭什么谢忧偏偏就是不答应！
“还不够明显？”谢悠笑了笑，上下唇一碰，轻轻吐出一句话。
……
景昀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章释枫嘴都快气歪了，脸上还有被拖把抽了一下的印子。放言说“谢忧你完了”，大步离开了游泳馆。
与景昀擦肩而过之际，章释枫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操，我说为什么总是不肯跟老子，原来早和别人有一腿了，早知道初中的时候我就该把这小子……”
感受到身旁不容忽略的气息，章释枫话顿住，一脸莫名地看去，但是景昀已经越过他，径直走向了游泳馆。
从始至终一眼都没分给过这个渣滓。
游泳馆里。
谢悠将拖把放下，把水桶里的水都倒了。半湿透的衬衫贴紧纤薄漂亮的脊背，勾勒出弧度优美的腰线。
清扫到这里基本全结束了。听到脚步声，他没回头，还以为章释枫又去而复返，“不是说过了？像你这种人，当场给我一个亿，我都不会正眼瞧你，更不会看上你。”
“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家世、样貌、人品，每一个他都比你优秀太多。”谢悠淡淡地道。
“优秀太多……”身后的人呢喃着重复着，说，“你有喜欢的人？”
这声音明显不是章释枫的，而是——
谢悠眸光忽颤，才转身，就被掌住后脑勺按入了怀里。
“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我吗？”景昀搂着谢悠，也不管后者身上半湿着，搂着他闷闷地笑，“是我吧。”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根本就是肯定的。
那沉闷的声音就像从胸膛里震出来的一样，听得谢悠大脑发闷，抬头对上景昀含着笑意的眼睛，谢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顿了顿问，“你刚才一直在这里偷听？”
“没有，我刚来。”景昀笑，只要他想，就能给自己找八百条辩解，“而且怎么能说是偷听呢？这儿又不是什么私人场所，谁都可以来，我无意中听见了，也能怪我？”
稍稍拉开了点距离，景昀拇指抚着谢悠的脸颊，痒意让谢悠下意识闭了下眼。这样亲昵的举动，叫他一下回过神来：“等下，我手刚拧过拖把，还没来得及洗，你放开我，我先去洗个澡。”
好像说的洗完澡就可以继续抱一样。
景昀失笑：“没事儿，我又不嫌弃。”
谢悠望着他这好看的笑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法不妥，耳廓渐渐泛上热意，又被景昀轻轻捏了一下。
“我进来时看见姓章的出去了，你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景昀道，“没被他欺负吧。”
明知故问。
谢悠掀了掀薄薄的眼皮：“你刚才看到他出去，没看到他肿起的半张脸？”
景昀挑眉。
谢悠说：“那是我用拖把抽的。”
潜台词是想欺负他？别说章释枫了，任何人都想都别想。
景昀笑了笑，又捏了下谢悠的耳垂，问：“那聊了什么？”
谢悠被他捏猫似的手法弄得不自在，挥开他的手说没聊什么，还是和之前一个样纠缠自己而已。
景昀：“没使用别的什么手段？比如威胁你？”
谢悠张张口，两秒后说没有。他依旧不打算对景昀完全坦白。
也正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让景昀笃定，小朋友绝对有什么把柄落到那人渣的手里。
“他来一次，我抽一次。他不敢拿我怎么样，你不用担心。”
听见谢悠的话，景昀应了声，长眸低敛，情绪不明。
谢悠没在逞强，他是真的没有很在意这件事。
他完全不怕章释枫把那些视频放到网上，受害者需要怕什么？害怕的该是加害者。
会觉得颜面扫地，会觉得曾经被欺辱过的事被曝光，担心被所有人看到后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都是因为内心不够强大而已。
只要章释枫敢发，那么无论他有多大背景，谢悠就有办法将事情闹大，然后把章释枫送到局里吃牢饭。豪门掌舵一切的时代过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况且，经历过那些羞辱和辱骂的是原身，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所以对谢悠来说，完全不需要在意那所谓的多年前的伤疤被重新揭开血淋淋口子，所带来的阴影和创伤……当然，仅仅是对谢悠来说。
景昀不会给章释枫有任何伤害小朋友的机会。
当天送谢悠回到寝室，眼见着谢悠当真半点心理负担没有，洗完澡后直接开启了直播。景昀照常在他直播间砸了十来片星海，一直蹲守到直播结束，宿舍快要熄灯，白天交代陆晋办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我白天故意撞那货一下，掉包了他的手机。全都检查过了，其他倒没什么，就是里边的视频……”陆晋走到景昀座位旁，在把手机递给他之前提醒说，“景昀，你如果要看的话，一定先做好心理准备。”
景昀扫他一眼，也不知做没做好这所谓的心理准备，直接从陆晋手里取过手机，打开视频相册。
视频都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越往后时间隔的越久。终于，景昀找到了那一条与“谢忧”相关的视频。
画面中的少年遭受多狠的谩骂和殴打，景昀都和感同身受一样，心脏阵阵尖锐的刺痛，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宿舍熄灯，他盯着这条视频反复看了很久，久到陆晋和平时特咋呼的霍焱都不敢吱出一点声音，只敢在旁边傻愣愣站着。
直到第三遍重播完，怒火几乎将理智焚烧殆尽，景昀骤然将手机砸向阳台玻璃窗。
动静巨大，飞溅的玻璃碎片在青筋凸起的胳膊上划出道道血痕，景昀也没管，他捞过椅背上的外套，披上就大步走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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