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在说甚?”
“我倒是听闻,自打那远方书肆的话本子出现周先生瞧过后就被里头的东西惊住了,自此一直在潜心研读,今日周先生这般激动,怕是有了结论。”
“所以周先生到底被里头的甚惊住了?”
“这还能是甚?”边上立刻有人道:“里边的万事万物都足够叫人惊诧。”
“是极是极。”
“……”
这话引得诸人一致赞同。
大家窃窃私语般的讨论谢清筠听得见,明明是窥探周先生究竟因何激动的,结果一碰到远方书肆就莫名其妙的拐弯跑到了话本的剧情上去,而关于周先生惊呼内容的讨论逐渐没影。
谢清筠这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连带着原先能听到周先生声音的文渊阁也没了声,可能是放低了。
总之,谢清筠这跟过来半晌,除了知晓有这么个事外,其余什么也没弄清楚。
“勉之,你说周先生究竟在说甚呢,突然没了消息。”
“不知。”
“不弄清楚,我心痒痒。”
“那你进去问问?”
“嘶,文渊阁里边那么多先生,我要是进去问问,只怕他们要说我看话本之事,因而我还是不要进去讨人嫌了。”
“瞧你这点出息,周先生自己还看话本呢,我们怎地就不能看了?这整个国子监,又有谁没读过远方书肆的话本子?只怕找不出一人来。”
“哈哈哈你说的对,我再想想。”
这俩嘀嘀咕咕的人就站在距离自己三尺地的位置,谢清筠不必刻意都能听清他们究竟在嘀咕什么。一眼望过去,眉清目秀的面容,身着国子监要求的儒衫,既有读书人的秀气也有几分少年的意气,俱气质出众。
那个被撺掇的少年人蠢蠢欲动,左顾右盼半晌,瞧着是想付诸实践。
谢清筠便又在原地等了半晌,可惜那人再心痒痒也还是没行动,终究是被文渊阁的那一道大门给挡在了外头。
谢清筠遗憾,溜了。
不过谢清筠很快把这事抛至脑后,犹豫纠结出了最开始头疼的问题——确认第一版,人民是国家的主人。
也就那几句话的内容,太多就过犹不及,现在这样刚刚好。
翌日,天还没亮谢清筠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还以为是天亮要起床读书了,结果斋房内压根看不清,耳朵里则是段栩催促王怀英的声音,“快点,再不走要没了。”
王怀英打着呵欠低声道:“差小厮去就是了,你急什么。”
“我很急。”伴随着一阵窸窣,段栩的声音有点听不清,“等小厮来的时候先生都讲学了,我得几个时辰后才能看到,我等不了那么长时候。”
“我这剑还没练呢。”
“那又不急。”
“……”
刚睡醒谢清筠脑子不在状态,也就没反应过来两人究竟在说什么。眼皮厚重的往下耷拉,就着那兔子蹿草丛的声音,谢清筠又兀自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斋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谢清筠把自己拾掇整齐,还不见大家伙回来。眼见着要到上课时间,也没个手机联系的谢清筠只能带着课本去教室上课。
“希望他们三个已经到了吧……”
这么咕哝着,谢清筠出发。可到了教室里,依旧不见舍友人影。
谢清筠问武平,“他们三哪去了?”
武平回道:“谯郎君练剑去了,王郎君和段郎君他们好像出了国子监。”
谢清筠懵了,“出了国子监?他们不听学了?”
武平挠头,“小的听两位郎君的意思是要早些回来。”
谢清筠左顾右盼,“那现在人呢?”
武平摇头,“应当是还未归来。”
谢清筠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们离开国子监做什么去了?”
武平低声回道:“像是要去买远方书肆的话本。”
谢清筠:“……”预感成真了。
他无言道:“他们身边不是带着小厮吗,怎么不叫小厮去买?”
武平道:“段郎君不想等那会儿时间。”
谢清筠觉得这话耳熟,他仔细一回想,这不正是天还没亮被吵醒时断断续续听到的话吗?
谢清筠捂脸,只觉得他的读者有点疯狂,希望能赶在上课前回来,别演变成迟到甚至逃课。
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等到了时辰,练剑的谯谦回来了,但直到讲课的老师入堂,都还不见段栩和王怀英的身影,最可怕的是,教习的孔先生发现了,直接问连同他们俩在内的九人去哪了。
逃课,那打掩护的人就来了,谢清筠就听诸位相约道:“他今日身子不适,正在斋房内歇息。”“昨日骑马摔了,看大夫去了。”“吃坏了肚子,在上茅房。”“……”
请假的理由是如此的一脉相承,耳熟之至。
谢清筠内心都捏着一把汗,一个人磕着碰着不舒服那还说得过去,哪怕是假的也是真的,可突然九个人身子不适,一缺缺一大片,那也太假了吧!
谢清筠脑袋飞速转动,他这两个舍友该怎么办!
还不等他想到个万全之策,已经脸黑如锅底的孔先生在点名了,“王怀英和段栩呢?他俩是吃坏了肚子还是头晕目眩寻大夫去了?”
谢清筠:“……”
谯谦:“……”
两人很是尴尬。
孔先生气道:“人呢?”
谢清筠心说先生您都把请假理由说出来了,我们还说什么啊。
可惜,孔先生听不到他的心声,见大家一个个埋首装死不吭声,孔先生直接点名,“谢清筠,你说,他们俩哪儿去了?”
谢清筠抬起头,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他们俩……”
“你同他们住一个学斋,别同我说不知晓。”孔先生胸口起伏,声音又气又冷。
谢清筠生怕这位脸黑如锅底,蓄着美须的老先生气晕过去,突然,脑中灵光乍现,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先生,是这样的,昨日学生偶然听闻周先生研究远方书肆上的文章有了结论,因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回学斋后学生忍不住同三位仁兄商讨一二,王兄段兄心中大感好奇,于是今早天还没亮就出国子监买文章研读去了。”
众人:“……”
偌大个讲堂,针落可闻,在场众人的脸色分外精彩。
学子们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卧槽!卧槽!这个谢清筠竟然直接把这事摆到明面上了!竟然直接同先生说王怀英和段栩是跑出国子监买话本子去了!
孔先生怕是要被气死了!
在场诸位敬谢清筠是位汉子,这都敢直说!
孔先生胸膛起伏的更加厉害了,脸色发青,俨然一副被气的快晕厥过去的模样。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谢清筠硬着头皮继续说:“远方书肆到底是与旁的书肆不同,里面的文章实在能增长见识,所以学生们不免心生喜爱,请先生体谅。”
先生……先生体谅到厥了。
“先生——!”
讲堂里顿时人仰马翻。
谢清筠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竟然真的被气晕了,他不是在好好解释吗?
心虚又茫然的谢清筠赶紧帮忙把孔先生送回文渊阁歇息,唯恐因为医治不及时把这位老先生弄出个好歹来,那样到时候可就真罪过了。
跟着一同前来的谯谦无奈,“你可真敢言。”
谢清筠真诚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谯谦道:“但凡你说他俩腿断了都比去买话本了好。”
“我没想刺激他啊。”谢清筠无奈道:“我就是想着远方书肆到底是同别的书肆不同,就连国子监里的先生都在读里面的文章,孔先生应该也在读,想着老老实实说明由头孔先生也能理解,可谁知道……”
谢清筠长叹一气,“这都什么事啊。”
谯谦嘴角抽抽,无话可说。
一起跟着过来的丁班同窗们也在低声讨论这事,其中谢清筠的直言不讳成了各种话题度最高的,叫人还在握草。
有同窗还到了跟前说,“谢兄,牛啊。”“谢兄,你当时怎么想的,怎么还实话实说了?”“你是真不怕把孔先生气晕了?”“谢兄,我敬你是条汉子。”“谢兄,你是这个,直面孔先生不说,还敢拿周先生作筏子。”
询问怎么想的,说他流弊的,点赞的……层出不穷,谢清筠一一应付过去。
国子监配备的有大夫,已经进去给孔先生检查了。很快,大夫出来,说孔先生现在醒了,没什么大事。
当然,缺不了一顿教训,连同整个丁班的人。
人没事就好,教训什么的谢清筠不在乎。
丁班的人也不在乎,他们出身都不错,大多都是在国子监混日子,逃课气晕先生什么的简直是常规操作了,不惹大祸就没在怕的。
“都好生回去反省,不准不敬师长、不思进取,朽木不可雕!”
大家应的稀稀拉拉,“哦……”
至于最不做得到,那就另说了。
孔先生还得先歇息歇息,今早的课是上不成了,大家三三两两的要散。
谯谦要去练骑射,询问谢清筠要不要去。谢清筠想着在古代骑马就相当于开车,学会了是个实用技能。原身会骑马,但他不会,确实可以练一练,把原身会的技能变成自己的,“去。”
正朝外走,文渊阁外忽然进来了两个人,前者不修边幅,手里拿着一堆纸张;后者应是伺候的书童,手上拿着笔墨纸砚等器具。许是东西多,又步履匆匆,书篮里的东西因风飘了出来,正巧就落到了谢清筠脚边。
那书童没发觉,谢清筠边弯腰捡东西边提醒,“诶,东西掉了,等等!”
谯谦也喊了声,书童被喊住,两人交流。
谢清筠这边此时已经把掉下来的纸捡了起来,然后一眼看到了上面记录的东西。接着,谢清筠愣住了。
“诶,走的太匆忙,落了。”书童匆匆过来,声音很焦急,“幸好郎君看到了,不然等会儿周先生发觉缺了东西定是要骂我的……”
谢清筠愣愣抬头,“这上边的东西是周先生写的?”
那书童道:“是啊。”
谢清筠很快把事情串联起来,“周先生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就是这张纸上面这些?”
“不止。”书童下意识的回答说道:“这上面的只是一部分。”
谢清筠眼睛一亮,“能给我看看完整的吗?”
“不成不成。”书童想起自己的正事,“我家先生忙碌的很,眼下还急着把这些符号誊抄清楚,编纂成册。郎君,我不同你说了,不然我家先生要找不到我了。”
谢清筠更惊喜,“周先生还欲将之编纂成册?”
书童点头,“对啊,祭酒大人已经答应了。”
谢清筠立刻道:“我同你一块去找周先生!”
书童茫然,懵逼的问:“额,郎君,你找我家先生做什么?”
谢清筠眼睛落在那纸张上的标点符号上面,语气兴奋,“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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