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取晴把纸牌整齐地分为三份,从最上面给两个人各自拿了两张。
虽然失忆,但这些东西却像是本能刻在了骨子里啊。苏格兰身体前倾:“黑杰克?”
也就是二十一点。
“玩过?”香取晴快速翻开两人面前的牌:“那就更好了,可以省去介绍规则的时间。”
苏格兰快速扫了眼自己的牌,是j和a,这在黑杰克中相当于10和1,也就是11。
而香取晴翻开的那张牌则是2。
对于苏格兰来说,这是不好不坏的开局。在黑杰克中想要在不‘爆牌’的前提下比对方大,相对理想的数值是十八到二十一。
而黑杰克中除去数字牌外,a代表1,j、q、k和小鬼代表10,也就是说无论苏格兰接下来的牌是什么,他都不会爆牌,但同样的他想要摸到接近二十一的牌,概率也相对更小。
香取晴作为庄家,一张暗牌不可见,一张明牌2,也就是说他的和数在3到12之间。
苏格兰:“要牌。”
香取晴没什么表情的发牌,苏格兰也并不能从对方的脸上猜出对方牌的好坏。
第一轮要牌,苏格兰是2,香取晴是6。
苏格兰:“要牌。”
第二轮要牌,苏格兰是4,香取晴也是a。
苏格兰在心里默默计算,第一轮香取晴要牌,也就是说他的暗牌是小于8,第二轮香取晴依旧要牌,那他的暗牌范围就继续缩小,暗牌数值小于7。
目前来看他的牌和数为17,香取晴的牌和数小于十七。
香取晴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男人留着短碎的黑发,下巴上的胡茬修剪整齐,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袖口领口干净,总的来说是很注意个人形象的人。
这种男人的性格通常来说会相对于保守、温柔、注重细节。
也可以说是谨慎、多疑、阴险狡诈。
香取晴的手指虚拢在牌堆上,银蓝色的眼睛中清波渐起:“您还要牌吗?”
目前来看,如果苏格兰不再继续摸牌,那么赢的概率就很大,黑杰克玩的就是概率。这对于苏格兰这种性格谨慎的人来说,就是最合适的诱饵。
苏格兰接下来应该不会再……
“要牌。”
香取晴手指微顿,但很快就继续伸出手去发牌。
虽然苏格兰要牌这件事出乎意料,但他还有后手,这场游戏的最后胜利者一定是他。
“等等。”苏格兰在香取晴掀开牌的最后瞬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指,手掌上粗糙的枪茧摩擦过香取晴的手背,让他忍不住的皱眉,但他还是没有抽回手。
荷官法则1:在不违反游戏规则的前提下,尊重客人的所有行为。
苏格兰眨眨眼睛,像是没有察觉他的不适,说道:“开牌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这里装扮成这个样子吗?”像是某间地下赌场。
香取晴假笑:“和游戏无关的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荷官法则2:游戏中禁止和客人谈论牌局之外的话题。
“差点忘了。”苏格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改口:“那我换个问题,你把这里布置成这个样子,是为了提高游戏胜率吗?”
根本就是一样的问题,只是改变了问法吧??
香取晴额角青筋跳起:“不是,只是我的个人习惯。”
这家伙如果再问下去,他就不打算再管什么荷官法则了,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什么真荷官,他只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找回当年的感觉。他就算是把这位讨厌的客人一脚踹出去,门外的伏特加也不会说什么。
就在香取晴即将爆发的时候,苏格兰敏捷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露出个堪称乖巧的笑容:“我没有问题了,可以继续了。”
香取晴深吸一口气,把那张牌‘pia’的一声摔在苏格兰面前,那是张3。
这家伙运气真好。香取晴挑眉,加上前面的十七,苏格兰的牌和数已经高达二十,无限接近二十一点。
香取晴紧接着去拿自己的那张牌,旁边却再次探出一只手,是苏格兰又伸手去抓他的左手腕,这家伙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香取晴早有准备的缩手,反手就按住了这家伙的手腕。
苏格兰的手背被狠狠砸在木质桌面上,他的上半身也不得不跟着小臂拧转的角度侧身。
香取晴的目中冷光闪动:“你知道吗?要是在赌场,你的这只手应该已经没了。”
因为疼痛苏格兰额角冷汗浸浸,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突然开口说道:“黑杰克又叫二十一点,看起来是纯粹通过运气和概率来决定胜率的游戏,但曾经有个朋友和我说过一个‘绝对胜率’的方法。”
香取晴:“……”
“黑杰克中除了数字牌,代表1的a,和代表10的j、q、k、小鬼之外,还有一张能决定胜率的牌——大鬼。”苏格兰艰难的立起手掌,用指尖去勾香取晴按着他那只手的袖口。
[看不清面容的青年,指尖旋转着扑克牌,声音懒散:“大鬼是黑杰克中的任意牌,所以只要能保证自己拿到大鬼,就能决胜黑杰克……因为这个规则纯靠运气,所以很多地方在游戏中都会拿掉大鬼和小鬼。”
“玩家各庄家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拿到大鬼牌,怎么保证这张牌在自己手里。”
“简单。”青年轻笑,那张鬼魅一样漂亮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大鬼牌,然后手指蜷缩再伸直,指尖的扑克牌就消失不见,他甚至摊开手掌向对方展示空荡的手心,最后魔术般的用左手从右手袖口里拿出了那张鬼牌。
“很简单,只要让鬼牌不下场,就能保证鬼牌百分百在自己手里了。”]
“只要从最开始就把鬼牌藏在自己手里,再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换掉某张牌,就能保证‘绝对胜率’。”
香取晴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躲开,只是垂目看着苏格兰的指尖勾上了他的袖口,猛然用力。
苏格兰:“!”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愕然的表情,香取晴弯折的袖口松垮的垂落下来,盖住了香取晴的大半手掌,柔软的衬衫布料里并没有苏格兰预想之中的那张鬼牌。
香取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空闲的左手撩了撩垂到前面的长发,发底饱和度极高的青色晃的人眼晕。
苏格兰眼底闪过一抹暗淡。
香取晴头发这种鲜艳的青蓝色,显然需要每个月去理发店补色,而这个家伙连男朋友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要给自己的头发补色……
香取晴莫名感觉有些后颈发凉,就在他愣神的片刻,苏格兰猛然挣脱了他的钳制。
香取晴脚尖微动,但还是停留在了原地。
苏格兰反手打开防盗门,在门外正试图偷听的伏特加差点一头摔进门里。
伏特加尴尬地站直:“咳……你们谈完了?”
他的眼睛不停的在两个人脸上打转,神情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么长时间终于出现了没有被香取晴一脚踹出门的人,大约能符合大哥的要求了;忧的是这人是苏格兰;喜的是苏格兰是他们行动组的人,比起波本相对更可控;忧的是这是苏格兰,好像也没那么可控……
伏特加总感觉如果把这个‘要在波本和苏格兰之间选人’的消息报告给大哥,相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他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苏格兰偏头看向伏特加,声音温和有礼:“我合格了吗?”
“啊……嗯,是这样,但是……”伏特加看向香取晴,难得有些磕巴。
通常情况下,伏特加还是把香取晴当作半个同事来看,所以他也会在表面上相对客气一点。
苏格兰维持着友善的笑容,声音轻缓强势:“我想这件事应该是轮不到他来决定吧?伏特加先生。”
伏特加:“……”
香取晴:“呵。”他收回刚才的话,这家伙总能看穿他这点,真的很讨厌。
#
“这把大的是房门钥匙,这几把小的是窗户的钥匙,每天晚上走之前记得锁门,如果他第二天没有任务就可以把钥匙带走,如果有任务就和他的搭档交接,通常都是放在脚踏垫底下……”
在伏特加打电话请示了琴酒之后,苏格兰最终还是荣幸地获得了这个工作,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伏特加和他说的‘工作交接’上,目光一直盯在那道削瘦的身影上。
直到现在苏格兰还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这人和他记忆中的haru差别太大了。
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张扬、敏锐、锋芒毕露的青年影子。
如果是曾经的haru在听到伏特加这番话的时候,肯定会当场就报复回去。但现在的香取晴只是沉默地收拾着桌面上的纸牌,像是没有听到这些把他当作物品在交接的话。
都说失忆和醉酒会暴露一个人的本性,那么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香取晴?
“就这些,如果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可以去问对面的波本。”伏特加把钥匙塞进苏格兰的手里,因为总算是能把麻烦甩手,这个将近两米的大汉终于透露出点‘完成了大哥交代的任务’的快活气息,迫不及待地就想离开这里。
苏格兰听到旁边传来香取晴不爽的嘟囔声:“开心过头了吧傻大个。”
“碰——”
伏特加结结实实地在门口摔了个跟头,脸朝下,爬起来的时候鼻子底下缓缓流出两道鲜血。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香取晴收回了刚才移动地垫的右脚,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又转而去收拾桌椅了。
伏特加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困惑地看看脚底,又回头看看离他更近的苏格兰,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只能撒气般地踹了脚门框,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格兰:……
他收回刚才的话,haru依旧还是那个有仇必报的haru。
香取晴从伏特加离开的背影上收回视线,然后转而看向苏格兰,眉梢微扬,脸上的表情非常好懂。
‘你怎么还不滚?’
看来是被讨厌了啊。苏格兰只能先从屋内退了出去。
香取晴站在原地依旧没动,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后,他紧绷的肩膀才松弛下来,挪动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移动过位置的左脚,弯腰捡起了脚底的那张鬼牌。
刚才如果苏格兰坚持搜身,或者突发奇想去数数桌上的扑克牌,就会发现桌面上只有五十三张纸牌,而那张大鬼牌被香取晴藏在右手掌心,后来又偷偷丢到了地上。
不过……
香取晴拈着那张鬼牌,眼睛中闪过几丝困惑,苏格兰的那个朋友居然有着和他相同的作弊技巧……是巧合吗?
#
‘咔哒’
老旧的房门轻轻落锁,声音在逼仄狭窄的楼道里回响,还伴随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猫咪嚎叫,让人心烦意乱。
苏格兰关上面前的门后,却并没有立即离开,他搭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攥紧,青白色的骨节凸起,浑身像是拉紧的弓弦,又像是绷到极致的冰面,下面是汹涌的波涛。
半晌他才从胸腔吐出那口郁气。
“楼下老太太养的猫咪,叫起来很烦人吧?”明亮的年轻男人声音从后面响起。
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断,对他来说可谓是惊悚。
苏格兰几乎是激灵了一下,然后才稳定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回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波本。”
金发男人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他身后的公寓门打开着,露出布局简单的一室一厅。
波本冲着屋子里扬扬下巴:“进来聊聊?”
“不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苏格兰嘴上说着话,右手却在身侧快速打了几个手势。
[有监听。]
“行啊。”波本了然地收回视线:“听琴酒说从此以后就换你照顾那家伙了?”
波本哂笑道:“那家伙相当不好伺候,挑食又事多,你可小心别把人养死了。”
“事多?”苏格兰重复了下,在他的印象里haru的性格无论如何也和这个词挂不上钩,那波本突然这样说,是想要提醒他什么吗?
“白天的时候要拉窗帘,屋子里不许有光;晚上的时候又要点亮所有的灯,睡觉的时候也不能关;和他玩牌必须戴假发和美瞳……”波本说到最后的时候,用充满隐晦意味的目光看向苏格兰,加重语气说:“真的让人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家伙。”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借着抱怨的口吻向他透露香取晴的近况,但苏格兰还是忍不住的蹙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爆/炸的时候,把脑子炸坏掉了。”
爆/炸?
“你不知道吗?”波本挑眉:“哦,对了你那时候还在缅甸没回来,所以没听说这件事。”
“去年十一月七日发生在东京市区的爆/炸案,当时因为牵扯到组织,而且还闹地沸沸扬扬,所以才派出琴酒去收拾残局,结果把这家伙从爆/炸现场带回来了。”
苏格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目光有些不着实处,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会被吹飞的纸片:“这就是他失忆的原因吗?”
“或许吧。”波本不能再多说了,在监听设备下传递信息,本来就已经冒着暴露的风险:“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就自己去查好了,问我的话可是要收费的哦。”
“不用了。”苏格兰后退半步,看向身后那扇老旧的防盗铁门,铁门上棕色的油漆剥脱,露出下面深红色的铁锈。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会去查清楚……”苏格兰的眸色渐深:“关于他的每一件事。”
不过现在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现在拜托你告诉我另一件事。”苏格兰换了副更诚恳的表情。
楼梯隐秘处的监控上红光微闪,另一头拿着手机的伏特加坐直身体,表情也严肃起来。
苏格兰想要说什么?组织最近有传言,说苏格兰能如此快速的拿到代号,都是因为他是条子的卧底,所以才能在缅北杀掉上一任苏格兰,快速晋升。
所以伏特加才接到了琴酒的指令,让他监视苏格兰在他离开后,是否会做可疑的事。
只见监视器中的苏格兰口齿清晰地问道:“他要每个和他玩牌的人,都必须是黑发蓝眼,是有什么缘故吗?”
“くそ!”伏特加骂道,懒得再看下去,他还以为会是什么重要机密,结果却是八卦,苏格兰这家伙竟然这么八卦?
安室透:“他说……”
苏格兰:“?”
安室透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艰涩,目光中闪过几丝痛心:“他说是因为记忆里有个女人是黑发蓝眼,他答应了对方只和她玩牌。”
苏格兰表情缓缓开裂,那副温和的笑容终于绷不住,流露出了一丝崩溃。
“女、女人?!”
haru找的人不是他?
而是另外的女人??
安室透安慰道:“不过看起来他也没有太过在乎那个约定,只是让其他人带上假发套,也很敷衍不是吗?”
苏格兰:…………
还不算在乎吗?
haru就算是失忆都依然清楚地记得和对方的约定,但他作为男朋友,却连名字都被彻底忘掉了。
他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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