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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十六城是北金与大周之间最重要的一条防线, 城池掌握在谁手中,谁就拥有军事上的主动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幸而这五六年的时间里,杜思逐埋头在西北, 以开荒垦地为由,沿着十六城以南修建起鳞甲似的塘坝,当地人又称之为“塘埭”。有了这些坑坑洼洼的稻田, 不仅有了充足的军粮,且令北金骑兵不能纵横冲击,足以保证燕云以南大周城池的安全。
杜挥塵到达西州一带后, 见到这广连阡陌的雄伟景象,心中颇为震撼,满意地对杜思逐说道:“收拾得不错, 到时候城墙上再架起弓弩, 直接把北金蛮子射成刺猬!”
虽然得了赞扬, 但杜思逐仍有些闷闷不乐,说道:“娘娘既然请了父亲来西州,我就能腾出手,为何不派我去突袭花虞城?论战略, 论骑术, 怎么也轮不到飞霜一个小姑娘接这么大的担子,娘娘不怕她把事情搞砸吗?”
杜挥塵叹了口气,“为父也觉得不妥,但是太后铁了心要飞霜去, 何况精骑卫是飞霜一手训练出来的,旁人未必比她趁手。”
杜思逐道:“只希望她不要搞砸了才好。”
大周未立以前, 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有二十六个国家并存,百里奔袭直击敌方国都的作战方式并不罕见, 成则一鸣惊人,败则被屠戮无归。而今永京与北金国都之间相距千里,光是粮草补给就是个难题,何况掳走北金皇室后,想要平安折返西州更是难上加难。
西州的杜家父子、跋涉在途的精骑卫,以及永京的太后,都在审慎地考虑这个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永京皇宫内,福宁宫西殿中依然灯火通明。祁令瞻在政事堂忙完已是戌时中,时间很晚了,但他踌躇后仍决定到西宫来看一眼,见照微正盯着西州城防图,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上前将灯芯挑亮一些,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落在她衣衫单薄的肩头。
照微正竭力从困倦中打起精神,听见动静,只当是江逾白,并未抬头。
祁令瞻也不打扰她,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她开口道:“逾白,帮我研墨,我要写封信。”
许久后也不见动弹,照微疑惑地转过脸,见祁令瞻正靠在窗边悠闲抱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照微稍愣:“哥哥,你怎么来了,有什么急事么?”
祁令瞻语气淡淡:“我不该来,耽误你红袖添香了是吧?”
照微起身走向他,抓住他的袖子,一头栽进他怀里,哼唧道:“哎呀,头好疼。”
祁令瞻轻声冷笑:“怕是瑞龙脑香熏多了,纵使爱屋及乌也该有个节制,早晚炉烟不停,你不头疼谁头疼。”
“求你别念了……”
“熏着谁调的香,自然心里想着谁,只是他怎么不在屋里侍奉你?瞧瞧你砚台里的墨都干了,真是可怜。”
照微踮起脚来亲他,祁令瞻装模作样地偏过头,很有骨气地躲了两下。
“我累得很,”照微像只没骨头的猫挂在他怀里,“你自己说的今晚议事晚,明天早朝前又要会见兵部堂官,所以不过来了。我傍晚时还为此惆怅了许久呢,这不马上大半夜了,依然想你想到睡不着,你说的话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所以哪里会猜到是你,这分明是你的错,怎么这也要怪罪我?”
祁令瞻挑眉垂视她:“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见长。”
从前在家中时拿来哄母亲的油嘴滑舌的功夫如今也用到了他身上,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祁令瞻揽着她的腰向上提起,不再计较方才的琐事,只专心亲吻她。照微虚虚搭在肩上的披风坠地,发出一声闷响,她于意乱情迷之际睁开眼,握住他正解着手衣左手,喘息道:“哥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祁令瞻低哑的声音里含着洞察的意味,“是怕我不同意,所以挑这种时候吗?”
照微眨眨眼,不置可否,只三分无辜七分期盼地盯着他。
祁令瞻认命地叹息一声,松开了她。
照微郑重其事地牵他去茶案边就坐,彩袖殷勤为他洗手煮茶,每一步都有模有样,祁令瞻也不催她,直到她将金澄澄的茶汤捧到面前。
祁令瞻接过品尝,算是吃了她的嘴短,“这下可以说了吗?”
照微手持茶匙轻敲玉盏,娓娓说道:“北金还警惕着咱们,飞霜此去肯定会有暴露踪迹的风险,我想着咱们能不能在边境弄出些动静来,好将北金皇室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叫他们只顾着看远处,忘了灯下黑。”
“如今杜家父子都守在西州,大可以叫他们出兵滋扰,去封信即可,为何要同我商量?”祁令瞻吹了吹盏中热茶,目光审视着她,“除非你还有别的打算。”
照微道:“仅仅是出兵滋扰,我怕反叫北金识破咱们是在声东击西。”
“那你想怎么样,凤驾亲临西州么?”
照微目中蓦然一亮:“你同意啦!”
祁令瞻轻嗤一声,将空盏推到她面前,“我说我不同意,只怕你也当没听见。”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好哥哥,大周的丞相,没有你的意见,我哪里敢擅专?”
照微为他续上茶,同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咱们有三十万大军驻守西州一线,本宫去了绝不会有危险,天弥可汗麾下有位乌图将军十分不服气完颜准即位,本宫去会会他,叫完颜准觉得这就是咱们最大的策略,这样演戏才算逼真。”
祁令瞻态度暧昧地“嗯”了一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道:“今天太晚了,事关重大,明日再议。”
他拾起铜匙盖灭灯盏,如水的月光从支摘窗流泻进来,照见他摘去手衣后骨节分明如玉塑的手,以及那幽深的眼神里盈满的温柔靡艳。
他隔案向她伸出手,照微的心跳难以自抑地加快,绕过茶案走向他。
倏然拦腰凌空,照微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小心手……”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那你体谅我一些。”
所谓体谅,就是无论他怎么使坏都不敢拼力推拒,仿佛被一条巨蟒缠住,她的呼吸越紧,就箍得越深,汗lin淋/湿ni腻,热络的呼吸洒在耳畔,美其名曰手伤有碍,只能这样抱着她,将她整个压在怀中。
半梦半醒间,一只手又搭了过来,他似乎并无睡意,低低在她耳边道:“政事堂那边我下午已做好安排,今晚来寻你,本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西州转转……”
听了这话,照微瞬间清醒,猛然转身过去瞪他:“你为何不早说!”
祁令瞻含笑垂目,“我看你当时急着找江逾白,哪敢用这等琐事耽搁你。”
“永京的醋就是被你喝涨价的!醋死你得了!”照微气急败坏地张嘴咬在他肩上。
咬了两个牙印犹不解恨,翻身将他当马骑,这一番闹过了子时,真是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祁令瞻身心舒坦,体贴地安慰她:“我故意不说,也是想叫你有成就感。你看,凡你有什么要求,无论用多么拙劣的手段都能摆平我,你心里不高兴么?”
这话却令照微在心中自省,怀疑她待祁令瞻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不端正。
看见她眼中犹疑的神色,祁令瞻轻轻掰过她的脸,“别乱想,我不是在怪你。”
照微低低道:“我一向不重视男女大防,凡事只可着自己心意来,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处,但是哥哥,我对旁人绝没有别的心思,我自小到大,只喜欢你一个。”
祁令瞻神色柔和地“嗯”了一声。
她抬眼觑祁令瞻:“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太多情?”
祁令瞻反问她:“若我说会,你改得了吗?”
照微想了想,倘叫她与男子保持距离,视朝时与诸位大臣之间陈隔屏风,后殿召见臣子不做亲切以表礼贤的举动,宫中不用太监,将江逾白等人打发去前殿,那她还真是……很难做到。
她瘪着嘴,一脸为难地看着祁令瞻,祁令瞻早知是这个结果,含笑道:“做不到就算了,你自幼是这个性子,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说不定你改了我反倒不适应,觉得是令你受了委屈,所以才与我客气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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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她将近二十年的兄长,帮助她、训诫她,替她顶罪,应承她一切或有理或无理的要求,早已成为他下意识的选择,如吃饭喝水,不假思索,习以为常。
两人的身份几经变化,今年她二十四岁,掌政六年,人前已能端然从容施下恩威,然而在他面前,仍旧只会有恃无恐地纠缠央求,这是待他的信任,是她给的独一无二。
何况,他包容她不拘俗节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在包容他狭隘的占有欲望。
“不必自寻烦恼,我就算生你的气,也不会冷落你,哄我的法子你多得是,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他的掌心里有淡淡的药香,轻轻覆在她眼睛上。
“睡吧,等明早起床,咱们再安排西巡的事。”
照微还有几句话想问,但他的声音仿佛有令人心安的魔力,方才还心思重重的照微闭上眼,竟然在几个呼吸间就坠入了安稳的梦境中,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带。
相偎一梦到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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