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知晓这世上存在地府的时候，当然会想知道来世。
他们最初进入顾茵兑换的登陆舱，不过是因为在地府生活必须要用临时功德兑换一些生活必需品。
她没有消除生魂会饥饿口渴的特性，虽然大食堂的饭菜便宜，但也有至少一天1临时功德的消耗。
一旦能够温饱，人们就会开始寻求更高一级的享受，或者自己精神世界的满足。
在生魂们的小镇逐渐扩大的时候，顾茵推出了第二步。
奖励机制。
既然决定让他们把人世当游戏来打，就肯定需要有能跟得上的奖励。
宗教之所以会有市场，便是因为他们给穷苦之人提供了能安慰他们的说法——来世。
不论是死后进入安眠之所，拥有无数美食美酒，从此不受饥饿之苦，还是以此世苦难换取来世安稳，本质上都是一样利用的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没有任何宗教能比人在地府来得震撼，尤其是地府真的拿出了“来世”这一宗教之中的杀手锏，但又和宗教不同，绝对不是空头支票的时候。
她给出的奖励极大激励了人们，有许多每天只感染一个人，只混一顿饭的，在看到来世等阶之后，每个人忽然就有了动力。
顾茵决定再过一段时间，就推出排行榜这一功能。
她运营地府赚了些代币，再加上这段时候她一直开着的登录舱，神奇的一直在持续盈利。
只要她做出的举动对世界的改变有效，她就绝对不会亏本，现在她余额上的反馈告诉她，她是对的。
妖魔降临霍乱人间之后，世上没剩下多少人，加上这一波天灾一样的僵尸扫荡，它们很快就会发现，世上剩下的，几乎只有妖魔。
接下来，该是进行第二步的时候了。
顾茵添加了一份悬赏任务。
人们需要一场大捷。
谢家宅院。
谢家人多，每个人多赚一点，再上交，都足够他们租下一间不错的房子。
虽然只是临时的住处，人们对舒适安逸的追求依旧是刻在骨子里的。
谢长渊这段时候一直泡在登录舱里，他也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所有人都称呼那木质的椭圆形为登录舱。
他直觉上知道，地府之主后续肯定还有操作。
现在抢一个先手，总是没有坏处的。
他在人间的时候，游历过不少地方，也接过不少城主府的悬赏任务，那些挂在最上面的天价，总是会给人一种幻想。
感染一个人带来地府，只有最多1点临时功德，和最高的千万级别比起来，还是太少了，加上最近人世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很快现在提起兴致的人们会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
几乎和空头支票没有区别。
谢长渊出了门，他来到最为繁华的那条街，走入一家羊汤店，他活着的时候最爱喝的就是这一家，没想到在死后也能尝到。
老板把店开到了地府里。
进去后点了一碗羊汤，他吃着羊汤，听到旁边有人果然在讨论这个问题。
“现在人间能拿到手的功德越来越少了，这样下去，连一千点的农户之家，都是一个奢望。”一位老者喝着小酒说道，“稍微大一点的聚集地，现在都难找。”
“谁说不是呢？”老者对面的人也吐着苦水：“没日没夜下来，到手的不过那么三瓜两枣，再这样下去，我每日的生活都成问题，怕是再也喝不了羊汤了。”
“唉。”老者也唉声叹气道，“百姓皆苦啊……”
“慎言、慎言。”他对面的人倒满了酒，指了指天：“我们现在可不比人间，天高皇帝远的，当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谢长渊喝完羊汤，走了出去，他能看出来，现在整个城镇都开始人心浮动了起来，等他走到登陆舱之前，发现上面的告示栏上写满了内容，围绕着告示栏的人们发出阵阵惊呼。
他不知道什么叫游戏更新版本，但这种东西，看看总是没错的。
谢长渊走上前去，他身量高，稍微抬头就能看到上面写了什么。
那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好在他死后视力也恢复了最高点，不然可能还看不清。
是一份悬赏榜，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价目表。
每一只妖魔都明标价码。
哪怕是最最弱小的妖魔，都有足足10点临时功德，稍微上一点档次的，就开始翻倍。
有族群精英实力的，大致在一百点到五百点左右，等同于凡间小队长的级别，能占据一小块领地的，上面称之为统领，一千点到五千点……再更高级还有领主之类的称呼，对标城主，更是有上万到数十万之多。
悬赏告示还贴心的标明了上面写的称号是何含义，后面还有简单的换算，类似于这一只等于什么情况的来世。
例如最弱的统领级妖魔，只要一只，就可以保证自己来生可转世为农户之家。
和感染人比起来，妖魔的收益更大。
大到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谢长渊看着妖魔的价格，明白过来，如果最开始摆出这份收益，很多人根本就不会去找人。
最弱的妖魔都是人的十倍。
而人们对妖魔的恐惧早已浸透骨髓，如果没有重赏，基本不会有人自己将目标对准妖魔。
有这个本事杀妖的，肯定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谢长渊深知，这条规则不可能是现在才出来的，只是地府之主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广而告之。
祂认为他们拥有了这份能力，只是缺乏这份勇气。
谢长渊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它曾经在某一只妖魔的鳞甲上差点折断过，这之后，他再也没有对妖魔出手过。
现在，是它再次出鞘的时候了。
在人们对这张告示还议论纷纷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进入了登陆舱。
他早已拥有自己的目标。
黑蛟岭的那位蛇妖娘娘。
谢长渊进入人间后，发现更新的部分还不止一处。
他们多了一个商店页面，还有一个融合页面。
商店页面包含了诸多神兵利器，都需要他们用临时功德购买，和凡铁不同，上面的武器都铭刻过法阵，再平平无奇的刀，都有锋锐的特性。
融合页面上，则显示缺少材料，他需要妖魔尸体。
谢长渊倾家荡产，购入了一把长刀，上面有锋锐和流血的法阵。
他回到谢家老宅，谢家老宅所在的城镇早已面目全非，满是残骸废墟，黑烟盘旋，到处都是被灼烧后的痕迹。
那群蛇妖不会放过这个地方，他相信蛇妖肯定还在。
不过是……蛇子蛇孙而已。
有着同样打算的人，还有一个，他看到了自己家最小的妹妹，她一身凌然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这是？”他看着这个和江洋大盗差不多的人问道。
“在购买武器的页面，翻转一下还有防具，我没什么功德，这是我找到的最便宜合适的。”谢铃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挺丑的吧？我也觉得，为什么这么丑了，全套防具还比武器普遍要贵。”
“我来杀蛇。”谢长渊离家太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你呢？”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来，所以我换了这身有隐匿效果的衣服。”谢铃看着已经残破了不少的大门，还有墙壁上仿佛浸透了的鲜血说：“我在地府没见到我父母……差役说，被妖魔吃了的人不会来。”
“我会是最好的斥候。”她转头坚定的看向谢长渊，道：“我打头阵。”
“好。”谢长渊点头道。
他们又等了片刻，不多时，后面又来了两个谢家的年轻人，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目的都是一样的。
他们打算血洗侵占了谢家的妖魔，血债必须血偿。
谢铃稍微熟悉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躲进阴影中，整个人便淡得仿佛一团黑影，她沿着墙边行走，很快找到一处裂口翻墙进入。
很显然，遮蔽身形对蛇类没有什么用处，他们并不知道蛇依靠的是红外感知，他们只能杀了进去。
谢铃已经被小臂粗细的蛇子蛇孙团团包围，这种大小的甚至在蛇母那边连挂个名的机会都没有，但它们每一只对人类来说依旧有着可怕的剧毒。
谢铃被包围在蛇群中心，她的身影几乎被蛇淹没，剩下三人见状冲上去，不断将蛇斩成两段，依旧没办法阻止只剩一个头的蛇回光返照，发出最后一击。
“你们退后！我这里还有烧火油！”谢铃在蛇群的最中央嘶吼道。
谢长渊已经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虽然不甘，但他没办法救她。
谢长渊心下黯然，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折损，也不知道人已经死了，她再死去会不会在地府相见。
都怪他，他还是把攻略妖魔宅邸想得太简单了……
另一边，谢铃已经丢出了烧火油，她将围绕着自己的群蛇笼罩了大半进去，形成一片火海。
蛇肉烤焦的香味不断传来。
这种火势……谢铃必不可能还活着。
谢长渊和这位家里最小的妹妹并不相熟，但看到她死后，依旧在谢家再次死去，也不禁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伤。
“等火熄灭，我们为谢铃妹妹哀悼一场吧。”谢长渊道。
“正该如此。”
“是啊。”
其他两人没有任何意见。
谢长渊正伤心着，忽然他背后有人叫他。
他一转头，发现谢铃好端端站在他的身后。
剩下两人也睁大了眼，惊讶的看着毫发无损的谢铃。
“你们不会都没死过吧……你不知道吗？”谢铃歪头看他：“我们不会死的啊。”
“所以……”她又拿出一瓶烧火油：“快乐的放火时间到了！”
“你不会……一直都是这么一路放火放过去的吧？”谢渊指了指已经看不出面貌的小镇，他一直以为是失火造成的。
谢铃顿了两秒，假装没听清他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刚刚登录舱被人敲了两下。”
谢长渊没纠结这个问题，他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谢长渊：“你不是说……你是去当斥候的吗？”
“是啊！”谢铃理直气壮道：“斥候的职责不就是找出最佳的路线吗？我先行一步把敌人消灭，后面的队友不就见不到敌人了！”
第192章
谢长渊无话可说。
这个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死亡和复生难道就没有限制吗？”他看向正在哼歌的谢铃，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有的，一天十次，超过这个限制会无法登录，说是灵魂损耗需要时间恢复。”谢铃数了数，说：“大概三天吧。不过只限登陆舱里，你要是等一下想试试越过忘川，被杀了就真死了。”
一天之内死亡十次，就需要三天进行修正，十次以下都不影响。
谢长渊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一直以为这里和人间一样，只是阴天子的仁慈给予他们的第二条命，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死亡。
现在，他不会死了。
谢长渊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很快，许多妖魔也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
谢家人有不少死在蛇口之中，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你别进去放火了。”他逮住跃跃欲试冲进去的谢铃，刚刚那一波看起来她收获颇丰，现在还想再来一次。
“不然谢家还没被你烧完，就先打草惊蛇了。”谢长渊拔出刀，颇为冷静的看着她。
谢铃嘻嘻一笑，刚想说些什么，随后她耳朵一动，面色严肃起来，她看向身后，道：“什么人？！”
她话音一落，后面的高大柳树下，从茂盛的柳条之后，走出一个人。
他一头乱发，浑身衣物都是胡乱拼凑，身上满是污泥，看上去十足一个叫花子。
叫花子拱手道：“几位高人，你们可是来降服蛇妖的？”
“是又如何？”谢长渊平静又冷淡的看他一眼。
那叫花子顿时向他们跪下身去，脸上的泪水画出两道泥痕：“求高人救救我儿啊！”
在场一行人的脚步都顿住了。
他们记得谢家所在的镇子，是他们每一寸都搜刮过，确认了没有活人的，不过是数日不在，换了个地方，这人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你是谁？”谢铃揣着火油走到前方问道。
“我是附近的知县，在妖魔降临之后携一家老小逃亡，到现在，我妻和我两个儿女皆亡，只剩下我儿一人了啊！”他说着说着，悲泣出声。
“怎么证明你的身份？”谢铃问：“你路引可在？”
叫花子从怀中掏出两个保持完好的路引，粗略对比之下，他和路引上的人基本一致。
“你孩子现在在哪？”谢长渊微一斟酌后说，“若是距离太远，我们赶过去可能……还需要尽早启程。”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这宅子里。”叫花子指着谢家宅院，知道他们是应下了这差事，感动道，“多谢各位大人了！”
叫花子带着他们一路向后院绕去，他们本就极为熟悉谢家，自然知道他是在把众人带去哪。
是谢家最为豪华奢靡的一处宅院，也是谢家家主的住所。
那里除开现在没什么用的古董和精美摆件，基本就没什么东西了。
很快，他们来到门牌上只有半截的某个前院。
里面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们看着叫花子后退了数步，掩住口鼻，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并非真正的活人，他们闻着稍微有点臭，但不打开味觉，就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直接被这臭味熏得睁不开眼。
叫花子定了定神，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先打开了门。
门后一条蛇都没有，和他们一路走来截然相反，简直干干净净。
干净，却臭味扑鼻。
谢长渊一行人看向紧闭的大门，臭味正是从门后传出来的。
叫花子引着他们走上前去，谢铃摸了摸怀中的吹箭，见谢长渊摇头，才将吹箭放了回去。
他打开了门。
门后歌舞欢腾，轻纱曼曼。
上等的楠木桌排列两行，蒸腾的烟气背后，是一个个头戴高帽，身着长袍的人影。
在最高的主座上，朦胧之间可见一位绝代佳人，她长袍广袖，身姿纤细窈窕。
叫花子刚刚踏进房门，便脚一软跪下，磕磕绊绊道：“黑蛟娘娘，人我带来了。”
“我，我儿可还在？”他蓬乱发丝下的双眼不断扫视着，期盼着看到某个小小的身影。
主屋里全都是蛇。
粗略看去，不下数十条。
它们都穿着人的衣服，因为没有支撑的肩膀，只能虚虚套着，用脖子卡在领口，愈发显得两袖空空。
而它们的脖子又极长，套在层层叠叠的衣物之下，更加显露出非人之感。
有蛇用自己的长尾卷住杯子，模仿人类喝酒的姿势和神态，看上去怡然自得。
最上位的黑蛟娘娘是已经生了角的蛇，她的角上带着珠玉和翡翠，做人类主母打扮，却因为把各种首饰都堆了上去，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
引人注目的，是她舌尖的小小颅骨。
雪白晶亮，上面还带着一点血丝，在黑蛟娘娘巨大舌头的衬托之下，小巧得就像一颗小小的丸子。
颅骨在她舌尖上转了一圈，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浮世之中的雪花一样，落到了雪花堆里。
那是一堆苍白洁净的人骨。
“啊、啊啊……”叫花子发出了可怖的声音，仿佛破了洞的、四面漏风的木屋，在北风的呼啸之中，被折断时发出的声音。
“不是、你不是说……”他膝行几步上去，一边磕头一边胡乱地落泪，“只要我还能带人来，他就不会死吗！”
“是的，我确实说了。”黑蛟娘娘用尾巴卷起一根手帕擦着嘴道，“但我过午不食的，你没能在午前带人来，我只好自己填个肚子。”
它的声音有点委屈。
漠视的、傲慢的、理所当然的。
这就是妖魔。
这便是妖魔。
谢长渊找到了恶臭的源头，他宁愿自己没有找到源头。
他们以为把镇子上所有活人都带去地府，就不会出什么事，于是离开了黑蛟岭，没想到山上的蛇妖会下来，还占据了谢家祖宅，扮演起人类生活。
谢长渊拿着刀，站在门槛面前。
背后是阳光灿烂，一脊背的寒凉，面前是魔气横生，全扑面的恶臭。
谢长渊迈步进去，隔断了阳光，却隔不断恶臭。
他拔出了刀。
黑蛟娘娘快活笑道：“好好好，知道娘娘我最近牙口不好，还特意带了片肉的刀来，甚得我心。”
蛇十六和十七对视一眼，从座位上游走下来，挡在谢长渊面前，吐着蛇信道：“娘娘，我来吧。”
谢长渊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一边缓步前行，一边举起了刀，在他身侧，一排排长桌和桌后的影子都被他略过，他走入更深更沉的黑暗之中。
只有一把刀，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站在妖魔面前，未入流的妖魔是人能斩杀的极限。
他以前最多只杀过未入流的妖魔，还是单打独斗。
现在黑蛟娘娘麾下所有子嗣都在，它们之中不止有开了灵智已入流的，还有黑蛟娘娘这样，至少是一个统领的位置的妖魔。
谢长渊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但他既然站在了这里，就不打算退后。
他有了近乎无限的……容错率。
先动的是蛇十六，它的耐心不足以支撑它面对一个小零食还继续警惕。
蛇十六长大了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咬去，口中腥臭的味道笼罩住谢长渊。
他错身，然后挥刀。
刀光烈烈，一往而无前。
对方凶，就比它更凶。
他从前都不敢在妖魔面前如此用刀，原因无他，他死了，妖魔可能都不会破皮。
人人都道谢长渊用刀极擅防守，无人知道他最擅长以命搏命。
抛弃所有防护之后，他挥出了极致璀璨的一刀。
蛇十六的身体被他从一端划过，从嘴角拉到蛇尾，内脏撒了一地，鲜血铺陈在脚底。
他只是站在原地，微微抬起脸，只有一点下巴没有被灯火隐藏，因此那一点下巴抬起，显得格外矜傲。
下一瞬，谢长渊被扑来的蛇群淹没。
他死了。
“呵……”其中一蛇傲慢地摇头，“不过是一个凡人，我承认他之前那一刀有点东西，但人还是太过于脆弱。”
“是啊，若他身体再强上一点，也不会在挥出那一刀后有如此之大的空窗期。”旁边一条蛇分了条胳膊正在咀嚼着：“他可能还能再带走一两个吧。”
“他就这么死了，我心情不太爽利啊。”蛇十七道，“你们都没有给我留一口的。”
“那边还有他的三个同伴。”黑蛟娘娘懒洋洋说，“你挑一个吧。”
“好，我要那个妹妹。”蛇十七瞬间不生气了，“还是娘娘体恤我。”
迎接它的，是第二次亮起的刀芒。
谢长渊从未如此痛快地用过刀。
完全不计代价，不算防御，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超出负荷。
只是为了杀死面前的敌人。
第二条蛇倒在这里。
舞曲停止了。
跳舞的蛇在谢长渊刚刚杀死蛇十六的时候都没有回头，当他回来并杀死蛇十七的时候，它们回头了。
黑蛟娘娘略微诧异地惊叹一声，也抬起了头。
“啊？嗯？”嚼着手臂的蛇愣了，它看了看地上的尸骨，确认自己刚才确实吃了一个人，现在还在嘴里，怎么他就好端端又站在了那儿？
刚刚死去的，确定被杀死的人又站在了这里。
它们不理解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不影响，它们对这份能力生出贪婪与渴求。
“人类，你怎么复活的？”黑蛟娘娘在主座上说：“说出来，我给你赐驸马之位，从今往后，你有享受不尽的富贵荣华。”
谢长渊只是嗤笑一声：“你很快，就没有女儿，也没有儿子了。”
他复活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赶回了这里。
人类从来不缺乏勇气。
他们只是害怕，自己的勇气，不过是螳臂当车。
地府之主给了他们尝试的机会，最重要的，她给了他们犯错的机会。
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
“——你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蠢蛇们。”
雪山之巅。
一位清秀高挑的女子，取下自己手臂上的拂尘，对山巅之上的白猿盈盈一拜。
“请前辈赴死。”
湖畔之滨。
一位打扮简单的老渔夫拿着鱼叉，带着自己一家儿孙，以及最为细密的渔网，架着小船冲入风浪。
“我要让妖魔断子绝孙！”
黄沙之城。
一群骑着骆驼的士兵穿行在沙漠之中……
还有森林、草原、山峦与所有的村庄与城镇。
无数人在此拔刀。
这一日，妖魔第一次从人类身上，感受到死亡的可能。
第193章
“你们都得死在这里。”谢长渊话出口后，带来满室荒唐寂静。
群蛇游曳，窃窃私语，带着些微震撼的神色出现在它们脸上。
地上还有两具尸体，一具是蛇的，另一具，就是这个人的。
他刚刚杀了一条他们的兄弟姐妹，而它们也杀死了他。
可他却好端端站在那里。
“原本还想问问你怎么回事的，但你实在狂妄，我改主意了。”黑蛟娘娘有着十分的震怒，在她看来，就算面前的人奇怪了一点，依然还是人，她缓缓说道：“你得死在这里。”
他刚刚被杀了一次，死了，就能再被杀一次，十次，百次。
“你倒要看看你能复活几次，这种能力不可能没有丝毫限制。”她对自己的子孙们下令道：“杀了他！”
黑蛟娘娘有名有姓的孩子一共排到十七位，刚刚被杀了一条，还有足足十六条。
虽难以置信，但它们并不畏惧这个人。
蛇群从人类的外套之中游出，地上的衣衫空空荡荡，各式各样颜色和纹路的鳞片代替了地砖，让人眼花缭乱。
所有蛇类盘踞在一起之后，看起来有种滑腻腻的恶心。
“可惜了，这种能力出现在普普通通的人类身上。”蛇妖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长渊，有种源于高处的自得：“不知道若是吃了你，我们能不能有这种能力。”
谢长渊没有搭话，他什么话都没讲，只是走到自己的尸体旁，伸出手拿起了刀。
在他的手指触碰刀柄的一瞬，蛇群动了。
涌动的鳞片仿佛潮水，而他置身潮水之中，不动如山。
武者需要在生死之中突破自己，而对于妖魔，往往只有九死一生。
这是他第一次，能如此畅快的和妖魔互相厮杀。
能杀一条，就能杀十条百条。
蛇妖群攻而上，它们之间极为默契，一只咬空，后面必然跟着另一只，一只的扫尾，将人赶往的目的地就必定是另一只大张着的嘴。
谢长渊手中的刀光仿佛活了过来。
昏暗的房屋内犹如山洞，本该是蛇类最为熟悉的环境，它们却发现，最中央的那个小点，尤其滑不留手。
他穿梭在群蛇之中，一刀切碎蛇的长尾，为自己斩出腾挪的空间，再一刀，生生斩裂向他咬下的头颅。
一只、两只……
谢长渊杀得越多，就越发熟稔起来。
蛇群惊疑不定地围绕着他。
其中一条被赋予名姓的蛇，在黑蛟娘娘的子孙里面，也算是有名，它拥有这世上难寻的剧毒，只要沾染一点，猎物就会染上恨不得刮骨疗毒也无法去除的剧痛，往往会痛苦而死。
“让我来！”蛇一二道，“他不怕死，总不可能不怕痛吧！给我创造一个机会！”
另外的蛇妖闻言，立即上前，呈三角形围绕谢长渊，完全堵死他后撤的可能。
门外的队友想进来，谢长渊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
“我来。”他看着面前的蛇群，身上战意凌然。
“狂妄的小子！”
群蛇向他奔涌而来。
尾击、蛇咬，以及掺杂在它们之中时不时喷洒的毒液，整个战场显得尤为混乱。
谢长渊躲过了尾击，闪过了蛇咬，却闭上双眼，硬顶着毒液上前，斩断蛇十二的头颅。
那令岩石地板都滋滋作响的毒液，在主人死后依旧没有消减，看得在场众蛇舌根发痛。
然而半边身体都被腐蚀谢长渊根本就不痛，僵尸就算被腐蚀到能看到鲜红的血肉，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依旧在笑着，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第一次啊。
这是，第一次啊。
他对于地府之主，如今的阴天子由衷的感到感激。
能毫无后顾之忧，费劲心力的一换一，这是第一次有如此的机会。
“你刚刚……为什么不躲？”蛇妖极为震撼，它们第一次感到如今的人类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变得……真正意义上的棘手了起来。
“因为蛇的攻击，只有这样而已啊。”谢长渊爽朗笑道，他的脸上是独属于玩家的，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漠视，“扫尾、吞噬……各式各样的毒液，还有翻滚和绞杀，说实话，你们的毒液只要不是会让我立刻暴毙的，给我带来的危险甚至还不如你们死亡时候倒下的危险大。”
“而且你们刚刚，不就是想逼我去毒液那边吗？除开毒液不会立刻死之外，其它都是一条死路。”谢长渊将刀横向脖子，一拉、再一扯，“只有冲向毒液，我才有杀死一条蛇的机会。”
他死了。
但所有蛇都知道，他肯定会再次回来。
蛇妖们最开始并不明白这一点，它们还试图让谢长渊知难而退。
他们第一次对此感到胆寒。
忽视一部分，承受一部分，再夺取一部分。
地府之主赋予人的，就是这样能毫不在意挥霍生命的可能性啊。
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原本打造成巢穴的宅院，成为锁住蛇妖生命的囚笼。
谢长渊带着所有蛇妖尸体离开，数日之后，一团黑色运气由远及近飞来。
两个人影落下，它们化形之术比蛇妖好上许多，身上妖魔的痕迹极少，只是一只有角，一只有少许鳞片而已。
它们来到谢家原先的老宅之中，此时里面空空如也，仔细搜寻，也不过只有一缕阴气。
它们又去了黑蛟岭，使用联络之法召唤黑蛟娘娘，毫无任何回应。
“黑蛟娘娘失踪。”羊角的妖魔说，“还失踪了不止几天。”
“这是第一只失踪的大妖，这附近有什么妖魔和黑蛟娘娘不合吗？”鳞片妖魔问。
“附近一圈我都问过，没有什么妖魔说和黑蛟娘娘不合。”羊角妖魔道，“它们只说最近出现了奇怪的事，有不少之前杀过的人过了几天又出现在它们面前，问我们是不是最近有了新品种的妖魔。”
“复制？还是幻影？”鳞片妖魔道，“我们需要向陛下汇报吗？”
“报吧，报吧，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看……只是妖魔失踪，它们又不是死了，那么大一只妖，陛下不会在意的。”羊角妖魔摆手道，“再说陛下最近很宠一个人类女子，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
“对啊，我妹妹哪里不如她了？身高八尺，体重也是八尺，壮实得不得了。”鳞片妖魔说。
“确实貌美。”羊角妖魔扭捏道，“可否介绍我认识一下？”
言谈之间，黑蛟娘娘的失踪便被它们抛之脑后。
搜查妖魔的失踪只是顺带，这世上的妖魔太多了。
它们真正来调查的，是人类的死亡事件。
人死得太多了，已经超出了预计的数量。
妖魔原本是给每个区域留下了足够繁衍的人数的，现在那些人通通死亡不说，还变成了无知无觉的僵尸。
现在还不明显，等人数量再少一点，就会影响到妖魔自身的实力了……
调查这件事才是最要紧的。
经过数日观察，它们发现，在那些僵尸之中，总有一些，拥有类似i统御的权能，它们的智力也更高一些。
羊角妖魔随意抓了一只，逼问道：“你们来自哪里？”
“你猜？”僵尸道。
“呵，当你尝过我这九天灭世黑炎，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话。”羊角妖魔冷笑着，在掌心燃起一团黑炎，“我见过比你更硬的嘴，最后都没在我的火焰下撑过一炷香。”
僵尸被烧得噼啪作响，最后评价道：“普通小火，还不如俺家烧柴的火。”
羊角妖魔火冒三丈：“你竟敢！如此侮辱我！我要将你烧得灰飞烟灭！”
“哦。”僵尸反应平淡，甚至翻了个白眼。
“你跟僵尸生什么气？”还是鳞片妖魔反应了过来，它安慰道，“这些家伙出了名的皮糙肉厚。”
“算了……也罢，抓到这个好歹也是个收获，我们先回王城汇报吧，陛下在召见所有妖魔。”
羊角妖魔拿出手中闪光的传令牌说道，“陛下还有一项旨意……要我们把找到的所有人类都抓起来，全部带到王城繁衍生息。”
“如此也对，他们继续留在外面，难保不会被僵尸全部感染。”鳞片妖魔点头道，“就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我们还得保护人类？”
它们面面相觑，很显然，两只妖魔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它们没有发现的是，在它们商谈的时候，原本被抓在手中的僵尸，一歪脑袋，再也没了反应。
谢铃从妖魔的爪子上自杀，没有选择继续登录，她掀开自己的登录舱，兴高采烈地奔向聚集地说：“各位！好消息！妖魔打算帮我们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了！”
“既然它们打算聚集所有人，那大部分的妖魔也会聚集在一起……”
“有没有谁在王城的，可有什么小道消息？”
“我有，我在王城。”一位小姑娘举手道，“我本来在皇宫的水井里污染水源，偶然听过来的宫女说，他们的陛下打算立后了。”
“皇后？肯定也是什么妖魔吧。”
“不。”小姑娘摇头说，“是个人类。”
“她发现我趴在水井下面了，让我迟一点再下去。”
小姑娘歪了歪头，回忆道：“她说……还没到最后的时候。”
……
王城，皇宫。
姬秋辞坐在唯一的主位之上。
她已经尽可能刁难千影了，没想到她要王座，千影还是面不改色的给了她，自己搬了旁边的后位。
她现在有自己之前一生都无法获得的财富，只要她愿意低头，她知道，自己旁边的妖魔，哪怕是月亮都会尽力给她摘下来。
和阴天子之前说得一样。
姬秋辞摩挲着金丝楠木的王座，暗自想到。
只要她愿意向下，她会有数不尽的富贵荣华。
东海最深的珍珠，还有极北之地珍贵的虎皮，于人类之中无比珍贵的保护，在妖魔的眼中也不过尔尔。
“你会遇到从未有过的诱惑，如果你选择安稳，你这一生都将被保护得风平浪静，再不见波涛汹涌。”阴天子曾经对她说过，“向下看很简单，如果你不想往上走了，我不会怪你。”
“向下和向上……有什么区别呢？”她记得自己当时如此问。
“区别就是……向下的命运，会掌握在别人手里。”阴天子道，“而向上的，可能会很艰难，也可能会很痛苦，但它始终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她会是妖魔之上，人族之上，唯一的最珍贵，而原因，不过是妖魔之主愿意护她为珍宝。
姬秋辞看向这偌大的皇宫，依旧觉得自己身如浮萍。
她的一切都是别人所赋予的。
之前是地府之主，现在是妖魔之王。
她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依旧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握住。
阴天子之前说过，如果她愿意向上走，就找到千影，对他说——
“你要我成为你的皇后？”姬秋辞露出鄙夷而冷淡的表情：“妖魔……不过畜生耳。”
千影一步一步走向她，看上去完全不生气，“为何这么说？”
姬秋辞心如擂鼓。
她知道，这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报以宠溺态度的妖魔。
正怒火中烧。
他不在乎自己之前对他冷淡的态度，这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宠物折腾人的一种方法。
姬秋辞看着他，忽然笑了。
人啊……
面对命运，是如此无力。
但人啊。
又如此不信命。
“毫无尊卑，毫无礼仪。”姬秋辞深吸了一口气，她强撑着，平复自己的颤抖，“不过是一群模仿人，而又不似人的怪物罢了。”
“你觉得，妖魔要如何，才能更像人？”千面万化的妖魔笑颜盈盈，他走到自己注定的命运之人面前，凑近轻嗅她的脖颈。
她依旧毫无畏惧。
这是他最欣赏的一点。
他现在，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虚假的记忆依旧是虚假的记忆，敌不过他多疑的本性。
他看着姬秋辞，如同一团漆黑的影，笼罩住一颗微不足道的珍珠。
姬秋辞的心绪平缓下来。
没什么好怕的。
她想。
无论选择哪个，最终都不过一死而已。
于是她开口道：“我听说，最近人族数量变得很少？”
千影不置可否。
“三公六卿，臣子百家……”姬秋辞眯起眼，“这种事，你分配一下就好了。”
“那你觉得，要如何去分呢？”千影垂下头，他的发丝蠕动着，攀附到少女的肩上，被她一巴掌扫掉，就在她巴掌略过的时候，他的发尾又趁机缠上她的小指。
“简单，让它们自己分出个胜负来。”姬秋辞扯断那节黑发，她的小指勒出一道血痕，几乎深可见骨，她看着面前的妖魔，一字一顿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将妖魔按实力排行划分地位和资源……不就好了吗？”她歪着头笑道：“你不是要立后吗？”
“啊，是啊。”千影仿佛无奈一般地，耸了耸肩。
“那我要看这个。”姬秋辞垂下眼眸，显露出某个时刻，她曾经在神殿神官之上，见到过的残酷来：“弱者为奴，强者为候。”
……
顾茵在忘川洒下一壶酒。
“差不多要开始了……”
她看向远处的虚空，眸光之中，无数景象闪过。
仿佛棋盘，仿佛网格。
身座地底的棋手，缓缓执起最后一子。
“……我要看到这世间妖魔之血，血流成河。”
第194章
所有在外的妖魔都收到了同一条传令。
【王要给所有的妖魔按照实力排列出三公九卿，共治妖国。】
若直接让妖魔们回来参加排名，它们之中少说会有半数不愿意，甚至会感觉到冒犯，直接前来刺杀。
但他让渡了自己的一部分权利，这就让此事的性质变了。
传令的内容是姬秋辞拟定的。
她没有提到任何败者的下场和结果，她只是列出了全部的，关于胜者可享受的一切。
令人眼花缭乱的奖励看得人热血沸腾，包括实质上的封地和封地之中的立法权，姬秋辞将其按照顾茵的说法，称之为诸侯。
妖魔回来的速度很快，姬秋辞看着如今一片群魔乱舞的王城，她站在最高的皇宫之中，只觉一片深寒。
在下令之前，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妖魔，现在整个王城看起来繁华依旧，和流血之夜前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走街串巷的小贩，开门做生意的店家，还有街上走路的行人……
整个王城寂静、黑暗，又喧嚣。
在妖魔漫长的岁月之中，从未见到过有如此之多的妖魔为了同一个目的而聚集到一起。
甚至为了同一个目标，和互相敌对。
一些更加敏锐的妖魔意识到，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在此之前，妖魔从来没有过国度的概念，它们的历史会在即将到来的盛会之后，展开全新的篇章。
谢长渊带着一行人走在街上，他们身上满是傲气和血腥，和周围化为人形的妖魔看起来差别不大。
再加上有人替他们遮掩，在行走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拆穿，他们的胆子也变得更大了起来。
在他们一行人队伍的正前方，行走着一位外貌和妖魔几乎毫无差别的女人，她有着圆圆的脸，和十分丰满的身材，头顶还有一对鹿角。
队伍中的一名女子一直搭在武器上，她看着周围恶形恶状的妖魔，再看看最前面的宫装丽人，咽了口口水，道：“缘师，我们真的要去吗？”
“当然，你们必须得去。”缘拿出一张她刚刚揭下来的传单，指着道，“没有人说，人族不可以去。”
“但我们不是妖魔。”谢铃指出这个问题，“上面说只允许妖魔参加。”
“我说可以，自然就是可以。”缘弯起嘴唇笑道，她现在的表情和以往相比，与亲切和蔼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显露出一种冷血动物的残酷来，“这是规则的错误，不是我的。”
“没问题的。”看出其他人的迟疑，缘轻声道，“对于权利的欲望，是人性的一种啊。”
报名的位置就在皇宫脚下。
浑身眼睛的妖魔正在一个个进行登记。
“九头蛇族……参加三名，种族无误。拿上你们的号码牌。”
“鬼车一族，参加一名。不达到要求，最少需要三只同族，除非你够强，去那边打车轮战试试。”
“灯猴鬼一族……”
缘带着一行人，老老实实在后面排队。
她有着十足的耐心，等着队伍一点点变短。
就在马上要到她的时候，一只妖魔看准时机插了进去。
“你走错了。”缘轻声道。
“我没走错。”她面前的巨型螃蟹道，“我本来就是横着走的。”
“是吗，我知道了。”缘抬起手，搭在蟹壳上。
冰霜从它脚底升起，一瞬间冻了个结实。
巨型螃蟹也没料到，这个外表看上去和糍粑一样和善的女人，居然一言不合直接动手，还一出手就是杀招。
百目鬼看都没看螃蟹一眼，自然有其它妖魔将它抬下去。
“我们要报名。”缘走到台前，说。
“你们代表哪一族……嗯？”百目鬼向后看去，有些奇怪道，“后面是你的族人还是奴仆，他们看上去有些奇怪。”
“我们代表人族报名。”缘说，“我不参加，参加的是他们。”
“人族不行。”百目鬼想都没想说，“你可以独自参赛，我看得出你很强。”
“你弄错了。”缘看了看身后，依旧有条不紊道，“他们代表人族，但他们并非是人。”
“那他们是什么？”
“是僵尸。”缘说着，顺手劈了身后一个人，然后看着他的尸体重新聚合起来，向着百目鬼说：“规则上没有禁止这点，僵尸一族是人族请来的外援，他们为人族参赛。”
“不行就是不行。”百目鬼皱眉道，“这里没有代替参加的特例。”
“那就没办法了。”缘说。
百目鬼还以为她要放弃，顿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我的威胁，你可以不当回事，但你会死……”温和的女声变了调，尖锐的刮擦声和轰鸣声掺杂其中：“让你们的王过来听听看。”
百目鬼看到缘身后她带来的人正在后退，它立刻意识到，面前这位大妖很可能要做些什么，它立刻喊道：“来人！杀了这个无礼之徒！”
但雷光比它的声音更快。
妖魔的侍卫们看着天空，束手无策。
——没有人能拿下雷霆。
金色的龙盘踞于天，她身上的鳞片在摆动中荡漾起蓝紫色的霞光。
雷霆收敛在她身后，她看起来仿佛雷霆的具象化，在已经被春日遗忘的王城，炸起惊蛰。
冰雹奔驰而下，劈开漫天不散乌云，雷霆奔腾四起，逐走八方魑魅魍魉。
缘的宣称，在3000年前，一直是雷与冰霜。
她是信仰的具象化，只要有人信她，她便可以成为信仰。
王城不散的黑夜里，苍雷翻滚如浪，于是仅剩的人族在无限的卑微之间抬起头，他们眼中生出拂晓的霞光。
“我在拿这座城所有妖魔的性命威胁于你。”那高天之上的龙说：“接下来我会杀一半的妖魔，如果你不同意，我会再杀一半。”
“直到你同意为止。”龙的声音毫不收敛，她的威胁传到所有妖魔的耳中，“接下来，你可以去请示你的王。”
死亡对妖魔本身毫无意义。
只要有足够的恐惧，它们就能在恐惧之中再生。
——之前本该是这样的。
谢长渊与谢铃一行人躲在暗处，他们和其余的妖魔一同，仰视着天空之上的龙。
有妖魔已经忍受不了这份刺骨的嘲讽，向着天空飞去，试图将她斩落，但没有一个可以靠近她近前。
缘是以畏惧和信仰而食的怪物，当第一个不信者死去之后，余下所有妖魔都信了，天上的存在，并非是某种幻象。
她杀不掉所有妖魔，但她没有这么说，这只会让妖魔们有恃无恐，它们会想，死的有可能不是自己，那还怕什么。
但顾茵的安排，赋予了妖魔来自人性的贪婪，它们有了人性，也就有了软肋。
只要有能握住权利的可能，它们就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是独属于人的弱点。
当它们想要掌握权利的时候，它们就自然会顺应规则。
而现在，它们听到缘会杀一半的时候，将会想：死的万一是我呢？
与毫不在意自己性命的人相比，当妖魔开始珍惜自己性命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虽然差距浩大，但并非毫无可能的起跑线上。
这是顾茵给予人的，第一个优势。
“接下来，我要开始了。”天空之上的龙声如雷霆，她的声音浩大洪亮，仿佛在所有妖魔耳边宣告死亡：“三、二……”
“我答应你。”千面的妖魔出现在王城的最高峰上，他穿着一身黑衣，身后是卷不开的浓郁暗色，妖魔的王与金色的龙遥遥相望，“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妖魔的共主说：“你的队伍里，必须得有一个真正的人族，否则我不会认。”
“你们输一场，就得死一个人。”
“你代替人族参赛，总不能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你一个人都凑不到……”
千影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见到了渺小的影子。
是人。
是千千万万个，在王城之中不知道怎么存活到如今的人。
他们有的是财产，有的是宠物，有的在各种地道中躲藏至今。
他们已经没有了尊严。
但他们还有一条命。
千影在最前方，看到了自己的皇后。
那个世上比几乎所有妖魔还要珍贵的少女站在皇宫的屋顶上，颜色比朱红的宫墙还要鲜亮。
他明白姬秋辞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了。
“我加入。”红衣的少女站在苍翠的琉璃瓦上，她的脚下跪拜了一地属于人族的宫人。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向妖魔叩首。
他们拜的是龙。
“我以我所有性命骨血，赌我人族今后千百年气运。”
啊。
她果然如此珍贵。
千影想。
但又如此可惜。
如果她愿意一直装傻，他不介意继续给她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所有，与无人能比的至高无上。
但她不愿。
千影漠然地看着所有跪下的人影。
往日里，他们在妖魔的阴影之中艰难求生，甚至难以见到他们的影子。
妖魔们一直以为，人族和路边的小草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轻轻一踏，就死了。
它们将人族视为食物、宠物、消遣和收藏。
却没有想到，他们在切切实实的希望出现后，却又如此孤注一掷。
他们甚至不考虑那天上的龙是否为幻境或者妖魔伪装，只是在希望出现之后，不顾自己的境地，仿佛飞蛾扑火一般。
怀抱着自己死去婴孩的母亲泣血道：“愿我人族孩童，后世无忧。”
背上带着各种伤痕的实验体在断气之前硬撑着道：“愿我族……百战百胜。”
身上还带着寒意的道人稽首道：“愿为我人道气运赴死。”
千千万万句祈祷汇聚到一起，成为同一个鲜血淋漓的愿望。
“愿我人族，武运昌隆。”
他们输一次，人族就得死一人。
妖魔的王本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却没想到，他们所见的，并非一人。
而是万万人。
第195章
深渊-666层。
“事情不太对劲。”深渊编造者从虚空中冒出头，倒悬着吊在时间堕神的头顶，“我感觉到人道气运又重新复生了，之前的措施没有起作用。”
“真顽强啊。”时间的堕神脸上还带着饭饱酒足之后的满足感，祂之前吃下去的那个世界还未完全消化，无尽的时间与历史在祂的腹中翻涌，“我只不过是想吃一点饭后甜点而已，为什么这么世界如此麻烦。”
“那么你要让给我吗？”深渊编造者从倒立转换为正立，“我对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有点兴趣。”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拿什么换？”时间的堕神提起了兴趣。
“一个新世界的坐标，怎么样，那个世界还没有诞生救世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深渊编造者拿出一个光团，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个世界正在沉浮。
“好吧……我把这个世界让给你，上面还有一点我残留的权限。”时间的堕神收下光团，让出自己身后的通道，“这一点权限可以让你进入历史的节点，就当是我最后的小礼物吧。”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半蜘半人的怪物道谢道。
时间的堕神离开了此处，前往祂新获得的世界。
深渊编造者带着通道连续转移了数层，才开始查看起这个世界。
“真的是一团浆糊啊……这时间线再这么乱下去，恐怕那家伙的权柄都会受到影响吧。”深渊编造者明白为什么堕神这次会如此爽快，甚至带着甩脱累赘的意味。
“让我看看发生了什么……”
“有意思，看起来我得亲自去一趟。”
……
“我们赢了。”谢长渊站在最后的赛场上，“你们不会打算赖账吧。”
“自然不会。”妖魔之主端坐于高台，“你们有了自己的国，从此人族也算是‘贵族’的一员。”
“那些落败者们，便是新的奴隶。”千影撑着两腮道：“一切尘埃已定，今后百年便是如此了。你们想要哪里的封地？”
“贪狼山。”
“好。”
妖魔各族以及人族，前往自己的封地，直到百年之后，第二个盛会的到来。
一百年不够就两百年，两百年不够就三百年。
以妖魔的成长性，它们终有一日可以将人族压在其下，不得翻身。
……本该是如此的。
“陛下。”新的丞相慌张上前道：“人族全死了。”
站在龙椅面前的陛下显得有些许奇怪。
他身上的氛围变了，但丞相却没有任何察觉。
整个大殿都如同遍布着蜘蛛的蛛网，让人一脚下去便顿觉泥泞。
“全部？”王只是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颇具意味的笑容：“一个都没有留下吗？”
“是的，现在的贪狼山……”丞相低垂着眼，双膝跪下，难以置信地说：“全部都是人的尸体。”
千影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消失，现在身体内部的存在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有意思。”
“真是……天才的构想。”
深渊编造者篡夺了千影的妖魔之躯，祂一进去就明白妖魔这种存在是怎么回事。
强大，但必须依靠人类的恐惧之心，它们说白了，就是人类恐惧的具现化。
当这个世界不存在人，自然也不存在妖魔。
妖魔不能用了，但那位救世主，自己留下了不得了的东西。
深渊的编造者重新出现在上空，祂看到下方的妖魔尸横遍野，它们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
在人族聚集的地方，只有最后的一个人，以及一条龙。
最后的人，是一个对世界还没有认知的婴孩。
龙抚养着最后的人长大，人类的文明再一次从最初开始，在龙的帮助之下，他们花了比以往更短的时间，便恢复到之前的水准。
青铜器的时代。
龙离开了。
人类最初不明白为什么，拥有龙的遮风挡雨之后，突然之间自己面对残酷的大自然，人类十分的不习惯。
直到某一天，他们迎来了一个外人。
他自称，龙神祭司。
“你们对龙神不够崇拜，也不够忠诚，龙神才会离开你们。”外来者宣传对龙的信仰，在龙离开后失去主心骨的人们迅速拥簇着他，将对于龙的信仰作为一切行动的根源。
他们为龙塑造了神庙，书写了祭祀的祷词，并规定了三年一大祭。
深渊的编造者，对龙进行了神化。
不愿意让人成为妖魔与神明附属的龙，最终却被祭拜于高台之上。
龙神的崇拜推到最高，人们以龙立国，不允许这个世界上出现一点对龙不好的说法与声音。
深渊编造者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祂决定自己变身为龙，享受这份胜利的果实。
现在的时间正好，如果再久一点，人们就会只希望龙是一道图腾，而非真实存在的神。
但有人的动作比祂更快。
身为龙神的祭祀，他见到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存在。
曾经远走的龙回来了。
“我就知道会这个样子。”穿着蓝紫色宫装的女人站在龙神的神像之前，看着那全身拢在长袍之中的人，“我观察了你一百多年，也清楚你并不是人。”
深渊编造者没有答话。
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比祂想象得还要更有耐心。
一百年中，祂预备了许多计划，为了让龙的信仰持续下去，还废了不少心力。
就在他以为救世主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和救世主有着某种根源的龙居然回来了。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大门紧闭的神庙之中，祭司对神毫无敬意，“现在的人，对于龙的信仰空前之高，他们甚至不会允许你诋毁你自己。”
“人们祭祀龙，你就给人们恩惠。”龙并没有正面回答祂的话，而是露出一个让祂心生不安的笑容，“久而久之，人们对于这份信仰会更加虔诚。”
这种时候，建立一个属于神龙的国度，人类为龙之从属，他们多半不会拒绝，反而会感恩戴德。
深渊编造者的表情凝固起来。
祂知道对面的龙打算做什么了。
但她怎么会愿意？
她怎么敢的？
“以信仰立国，确实是天才的想法，只要稍微给人施加恩惠，这份信仰几乎永不会断绝。”龙轻轻开口，她的话语证实了深渊编造者的想法：“但如果……这份恩惠是来源于龙本身呢？”
龙转过头对他，蓝紫色交织的眼眸中，有着野兽的竖瞳，“死去的龙价值比活着的龙更大，这份信仰还会纯粹吗？”
她极其爽朗地笑道：“所以，借你地方一用，我要渡个劫。”
雷霆于上空笼罩而来，四面八方的人，都见证了龙神庙宇之上的雷云。
“但凡修行之人，在突破境界的时候，都会渡此雷劫。”一个从未听闻过的声音在他们心间响起，虽然只是第一次听见，但每个人都莫名知晓，这是龙的声音。
此刻之前，没有人知晓雷劫是什么。
很快他们便见识到了。
雷霆之威，天地之威，不可阻挡。
一条金红的龙腾空而起，落在那漫天乌云之中，耀眼夺目的雷霆劈在龙的身上，炸开一团团电光。
偶尔有些落在地上的，都是树木折断，房屋烧尽的下场。
无法抵抗之天灾——这便是人类对于雷劫最初的印象。
一道道雷光不停落在龙的身上，最初人们见到龙与雷霆势均力敌，还在大声叫好，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渐渐的露出颓势来。
人们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起，紧张得不能自已。
他们害怕看到龙会死，但又在恐惧之中，无法逃开这一份可能性。
直到神龙一声哀鸣，在众目睽睽之下，砸落在地上，压垮了自己的神庙。
鲜血泼洒满地，淋得人鲜血淋漓。
最初被龙血淋到的人是害怕与惶恐，当龙血的效用于身体显现，这份害怕就变成了贪婪。
龙的尸体还在那里，仅仅是龙血便拥有这份效果，剩下的部位呢？
当神明被赋予了食物的属性，祂还会是神吗？
当龙血龙髓龙筋与龙骨皆有妙用，祂还会在人类眼中至高无上吗？
深渊编造者知晓这份答案。
这是祂所见过的，对人类最了解，也是对自己最狠的救世主。
金色的龙以雷霆与鲜血洗去了自身的神性。
一百年来对龙的神化，将在这一日之后，缓慢崩塌。
龙血可炼体，龙筋可作弓，龙鳞是最好的盔甲，龙角是珍贵的药材。
龙自身为人打造了更能广为流传的神话。
顾茵在最后一刻，把将要死去的龙替换了下来，身受重伤的史莱姆并没有被人发现，在场留着的尸体，是她做了平民化处理过后的。
例如龙皮只是稍微硬一点的鱼皮，龙血之中掺杂了炼体药剂……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世界上第一具龙的尸体，于此刻，龙尸为宝只是传说。
百年之后，这就是神话！
她最初添加的设定，将成为龙最为根源的一部分。
在龙被神话的传说之后，必定出现人被神话的传说。
例如饮食龙血的人，在此后荡平妖魔。
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啊。
他们是最为相信自己的种群，而这份信任，会伴随着神话一直流传下去。
没有人知道龙神的祭司去了哪里。
那一日之后，龙神的庙宇悄无声息地化为灰烬。
【最初的神话·龙，已添加。】
时代不断发展变化，没有人再见到深渊编造者，也没有人再见到顾茵和与之相关的一切。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场博弈，从未停止。
它将横跨三千年。
……
时间从青铜时代，渐渐来到铁器时代。
只要人开始脱离最初的饱腹，就会逐渐向往精神的追求。
艺术便是于此诞生的。
在之前的时代，艺术粗糙而简单，只是洞窟之上的壁画。
当人们对世界能进行的改变越来越多，诞生的艺术就会越来越多。
这其中，最快出现的，是故事。
最神奇的也是故事，无论是什么，都可以作为故事的载体。
绘画、雕刻、文字、音乐……
它们既可以承载故事，也可以成为一个故事。
龙神死去的故事已经有了数百个版本，其中一半，都是在那之后获得龙神之力的人的故事，他们有的外出冒险，有的血战妖魔，还有的，在故事之中，成为高高在上的仙人。
龙的死亡已经长达数百年之久，妖魔已经再次诞生，但因为于雷劫下死去的龙，所有的妖魔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劫难——雷劫。
无论人类还是妖魔，只要境界变化，就会有雷劫出现。
而雷劫，在之后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除开与本身实力的关联外，还有善恶方面的关联。
作恶多端之辈，其雷劫自然是要比好人强上许多的。
顾茵自己也没想到会有雷劫出现，但细想之下，又极为自然。
妖魔本就是诞生于人类自身的想象，当人对它们赋予了雷劫的特征，它们自然无法脱离。
就是人类第一次想象力爆发的时刻，深渊编造者再次踏足了这里。
祂成为了新的王。
新的王对于艺术极为追求，人们对于各种艺术形式都十分追捧，对于能保存下来的画作与故事，更是作为身份的象征而存在。
纸张在这种境地之下变得更为稀少昂贵，大多数人还是用的竹简。
一首短诗竹简便足以记载，但故事不行。
画家画不起画，作者写不起书。
纸张成为管制物品，只有登记在册的作家和画家，以及学者们每月才能发放一点，除此之外，哪怕是最需要纸笔的学生，都只能在官府专营的书店购买，还有限额。
深渊编造者，这次下手的，是文化。
祂掌握了传播的途径，还有所有的口舌。
所有创作者被祂刻意分为三六九等，写神明有关并歌颂神明的作品，会得到最高的社会地位与最好得到资源。
在这种氛围之下，整个社会都极为崇神。
顾茵没有去找他。
她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是什么。
是原材料的稀缺和垄断，没有纸作为媒介，思想无法存在，文化无法传播，学说更是没有诞生的土壤。
她找过了，几乎所有最适合做纸张的树木，全都消失了踪影，连竹子都极为稀少。
这样下去，人类文明最为光辉璀璨的部分将会遗失。
她去过这个时代最知名的学者那里，他们曾经创立过诸多学说，在日后的历史上，被称之为诸子百家。
顾茵为此烦恼的时候，其中一家找到了她。
“我想，您会需要我的帮助。”面目和善的老者看着她微笑道，“您身上有拂晓的标识。”
顾茵此时用的顾观澜的模样，她没有任何特色，除开衣袖上的简单纹路，只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人罢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拂晓？”顾茵问。
“这是我们很久以前，发过的誓言。”老者笑着对她眨眨眼道，“您之后会知道的。”
老者和她一起完善了造纸术，他们花了许多年，直到老者死去，他的徒弟继承，顾茵在最初种下的原料也用完了最后一种。
数千种纸张之中，她选择了异界的某种速生竹为原料，它生长极为隐蔽，因为它是地下倒着长的，在地面上看着像树的，其实是它的根。
当第一批纸在暗地里流通的时候，顾茵离开了这个时间。
离开之前，她书写了一个故事，关于神明和神话。
她将神剥夺了神的身份，以人的方式来写神。
当神明被赋予人性之后，故事就有了故事性。
没有人再去喜欢那些歌颂神明的故事了，那些故事之中，都是千篇一律的，神明拯救了人。
而顾茵书写的故事里，神明亦有喜怒哀乐，也会爱人，甚至会被人所拯救。
深渊编造者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顾茵再次看到祂的时候，祂创立了数个宗教。
祂抛开了东之古国，让宗教的种子诞生在外部的土壤上。
苦难会让人本能去寻求精神的慰藉。
还未脱离农奴制的国家显然更适合这一点。
她教人如何客观的认知世界，她看着日心说的提出者被烧死在十字架上，看着周游世界的轮船启航，看着圣女被施以火刑……
她看着国家兴衰沦亡，看着历史星辰月落。
历史在向着曾经走过的路线一样发展，顾茵却渐渐感到了烦躁，她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祂一直东躲西藏，时不时冒个头出来，跟个老鼠一样。
她决定主动堵死祂的路。
人类的文明与发展，天然会让神退步。
第一个被人类所掌握的自然力量是火，而在此之后应用更广，又更被人畏惧的力量，是电。
顾茵找到了一位代言人。
沉迷于各种神话传说，试图从中找到真正的魔鬼故事，进行一次除魔的康拉德子爵。
“您希望我去资助那位发明家……”康拉德子爵对面前的人很是恭敬，她在一场真正的灾难之中拯救了自己，“为什么是他呢？”
“因为他即将掌握雷电的力量。”她笑着说，“电是狩猎魔鬼、驱散恐惧的武器。”
“原来如此。”康拉德子爵说：“那么如您所愿。”
因为各种原因被人撤资而经费不足的发明家，很快迎来了自己最为充裕的一笔经费。
他来自于某位慷慨而善心的大人。
在电成功被他掌握后，发明家特意去寻找了善心资助人的痕迹，希望给他一份分成协议，以此报答他的雪中送炭。
但他没能找到那位子爵，子爵的夫人说，康拉德子爵突发恶疾，病故了。
他的手札被收进杂物堆里，无人在意。
……
顾茵离开了这段时间，她前往了废土。
如果她的对手能在时间之中自由来往穿行，又或者能见到所有的历史，祂的本体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废土的时间。
那时候，顾茵的世界之灵系统会离开她，她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弱势。
如果时间会分出两条岔路，她会在废土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永远留在那里。
但八岁小女孩的身体，无论怎么说都格外无力。
顾茵只是在赌，她在找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找自己。
在她的众多道具之中，她只拿了一枚骰子。
和之前的试用玩具版不同，她这次购买的是正式版。
【世界毁灭的可能性骰子：掷出数字，会随机出现一种毁灭世界的天灾。】
和她所想的一样，在对方有着绝对优势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来拦她。
顾茵顺利见到了威廉·亚里斯。
一位目光锐利的老人。
“你很厉害。”他说，“我没想到会有人有这种耐心，和我硬生生耗了三千年。”
他在的书房十分宽敞，与废土之中狭窄的鸽子笼相比，称得上是豪华。
深渊编造者用威廉·亚里斯的皮囊开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自己把你一手扭转回去的世界踢开，独自来到这个时间。”
“你话很多，这算是反派特有的解密时间吗？”顾茵神色镇定，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抬头问道：“因为你是地下之主，无冕之王？”
“可以这么理解，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现在已经和这个世界几乎融为一体。”老人露出一个十分恶劣的笑：“我身上的某种世界之源正在融合，一旦我融合完成，我就是真正的世界之子。”
“这里面还有许多其它世界的气息……有这个，你浪费我那么多时间都有了回票价。”威廉·亚里斯冷漠道，“我还想看看你有没有别的用……如果你没有其它的后手，你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我还以为你是被世界意志宠爱的孩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威廉·亚里斯抬起手，他甚至没有用任何属于深渊的力量，只是淡漠的示意书房天花板上所有枪-口对准那个小小的女孩子。
枪口灼红，顾茵抬起手，手指一根根松开。
骰子落下的前一瞬，他们见到了剑光。
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剑光。
“啊……”一个疲倦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剑光斩断所有枪管，叮叮当当的金属声掉了一地。
顾茵看到一个熟稔至极的背影。
清冷如月色，仿佛冰川之上终年不化的雪莲。
她微微回头，只给顾茵留出一个侧脸。
顾茵听到她说：“我等了三千年，只为在这里为你出这一剑。”
“好久不见了，老师。”
顾茵下意识拽紧了骰子，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影道：“姬秋辞？”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在三千年后等我。”姬秋辞看向她，“每一本功法秘籍最后一页都无法翻开，我练到最后发现，都是你留的同一句话。”
“所以你等了我三千年？”
“不只是我。”姬秋辞摇头道，“是我们。”
“你们？”
顾茵猛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莫名的震颤充斥她的心脏，她蓦地抬起头，看向姬秋辞。
“是的，我们。”姬秋辞向她笑笑，仿佛春日乍暖，冰消雪融，“我只是最快的那一个。”
“你们聊完了吗？”威廉·亚里斯等得不耐烦，他挥手道：“不过一个剑修而已，切换模式二，激光散射模式。”
但天花板的枪什么都没有发生，与之相反的，它们甚至亮起了红光。
[警告！警告！系统发生紧急故障！武器系统损坏！]
[系统权限已更改，系统重命名：冉……敌对目标已更改……]
[目标：威廉·亚里斯。]
“我说过，是我们了。”姬秋辞挽了个剑花，道：“你将与万物为敌。”
顾茵和威廉·亚里斯最开始一样，都没有理解这一点。
但她的视野随即拔高，她看到了一幕极其熟悉的景象。
画框从墙壁掉落，雕塑从展示台上走出，刀剑击碎玻璃，文字从橱窗里悬浮而出。
人所创造的历史，人所创造的文明。
一切的古物与文物，一切的过去与现在。
被废土时代的人们抛弃的古董，曾经为这世间的人乞求神明垂帘的古董们。
这次为了他们的恩人，将与神为敌。
“这是您曾经留下过的东西，缘大人是您的朋友吧？她教过一种人与刀剑合一的技法，我们将它改良了一下。”姬秋辞解释道：“现在满怀着爱与期待制作的物品，都可以承载灵魂。”
古物们因灵气潮汐而生的朝拜，在三千年时间的冲刷下，成为了她的第一个锚点。
它满足了一切条件，成为了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事实，无论如何都会诞生的现在。
顾茵收起骰子，她看着姬秋辞，还有窗外胡乱动弹的监控，自己行走的小车，还有忽明忽暗的穹顶，问道：“他们没有去投胎吗？以他们的功德，完全可以找一个好时代，去一个好人家。”
“他们都去过了，但他们没有去同一个时代。”天花板上的播放器发出冉的声音：“每个人都分散在不同的时代里，在不同的地方投胎，他们每个人的功德能确保哪怕是最乱的乱世，他们也能活下来。”
“他们觉得您会需要他们，于是他们放弃了盛世。”冉说，“您已经在不同的时代见过他们了，不是吗？”
“那现在呢？”
“……如您所见，他们不想投胎，我也拦不住。”冉无奈道。
顾茵见到了洪流。
数不清的亡者自远处而来，她被姬秋辞带离战场，现代的武器和来自古代的兵器为同一个目标而争夺。
她再次见到了亡者之灾，但不是为了杀死生者。
这是她的第二个锚点，死者重返人间，甘愿为她再次牺牲。
她见到举世无双的剑客从地底爬起，她见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研究枪械如何使用，她见到将军披甲而来，将士重回故土。
顾茵笑了起来。
时隔三千年，她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
顾茵没能看完这场战斗。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红宝石号上，她面前是许久之前的自己。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我回来了，接下来我会把一份废土的记忆发给现在的你，然后你得赶快走。】
她不是因为胜利而在这里，她在这里，正是因为这是她胜利的结果。
她是一切之因，她是一切之果。
【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您，拂晓对您，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什么？】
顾茵看着熟睡的自己，缓缓说道：“我一直在想，拂晓到底是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
“拂晓并非是三千年前来过，而是一直都在。”
“当世界需要信仰的时候，拂晓是神话，当世界需要发展的时候，拂晓是学者。”
【原来如此，恭喜您。】
【时间在此达成闭环，拂晓于此成为真实。】
【您是这世界上唯一无法违抗的规则。】
【只要有人期待奇迹，您便是奇迹本身。】
【您是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奇迹。】-
上部完-
第196章
顾茵站在船上，面前是她自己的身影。
她自己的影子在时间的狭缝中塌缩，成为一小片老式胶片一样的剪影。
一行行文字从她的视野之中出现。
【您获得了深渊编造者的权能，您现在拥有仅限一次的，编造时间与命运的权限。】
【请谨慎使用。】
船只的装饰变得虚幻，顾茵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她和面前的船在两条并不相交的平行线上，无法相互影响。
右上角浮现出一个醒目的倒计时，时间结束之后，权能也会失效。
顾茵没有犹豫，她重新修正起在这之后的未来。
剪切、调整、重新利用……
于晨光中消失的吸血鬼，灿烂如烈阳的骑士……秉承着古老传承的猎魔人，地下通道的幽灵站台……
直到喊山出现为止。
所有更糟糕的未来都从这座山脉开始。
她从3000年前，就一直选择将驻地放在贪狼山上，现在她与贪狼山的羁绊无比之深，山脉之下，还埋着不知多少年的剑。
那是她留在这里的，沉睡于此的传承。
山神的魂魄没能落下去，它被一剑斩落，直接落入黄泉，成为一座崭新的地狱。
这之后的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小心翼翼地将命运驶向另一个拐点。
当顾茵的身影和世界再次重叠，她已经借助时间的冲刷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时间。
现在没有亡者，也没有遍布世界的菌毯。
顾茵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她打开电脑，在上面搜索历史。
崭新的历史上出现了新的条目。
在发现死者之后，现代的生者迅速和死者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现在亡者在地底沉眠，在必要时刻，它们会再次复生。
月亮上的通道还在，但它已经无法再进行任何扩张和传输。
顾茵接着这份时间的修改，将一样东西的时间拉到了最前端。
人间万道集团。
三千年的历史、资金、财产和人员灌输，瞬间让这个集团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它的根源是拂晓与永夜，从此将真正成为顾茵最强的后盾。
顾茵搜索人间万道集团的词条，发现自己什么都搜不到。
回过神来，她晃了晃脑袋，这种几千年的庞然大物，肯定是不会露出马脚的，不然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容下它。
顾茵打开一个特殊网址，在上面输入自己设定好的暗号，很快，她的手机自动弹出一个对话框。
[执行官：愿为您效劳，拂晓之主。]
顾茵打字道：[在月球上建立的分基地进展如何？]
[执行官：十分顺利，您如果需要过来的话，可以通过任意镜面前来。]
顾茵把所有科技侧乱七八糟的东西丢给了它，现在它拥有的，是这个世界任何国家都无法比拟的科技实力。
她没有选择扶持任何一个国家，因为国终究是国，国家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一个集团可以无限度的支持她，她甚至可以选择带走一个集团，但一个国不行，她无法带走一个国。
顾茵穿入镜面，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套着一件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斗篷，悬浮于空中。
她现在位于月面之上的一处基地。
人间万道集团的分公司之一，对于航天航空有着极大投资，在花费大笔金钱之后，它买下了月球位于通道的附近地皮。
如果要彻底解决深渊，只有这个办法。
一个月面基地，只是为了前往深渊的前期投资，在这种地方，科技侧的优势就是成本远低于其他。
顾茵拿出世界树的种子。
“列出世界漂流所需项目。”
【根据精灵所言，世界漂流有两样绝对不能缺失的东西，一是当前锚点，二是坐标。】
【世界树的树种可以提供锚点，亦可以捕获随机坐标。】
“我们现在手上可有已经掌控的坐标？”
【只有一个，情况不明。】世界之灵MOD库道，【深渊编造者身上有一个坐标，那是个通道开启程度达到47%的世界，世界规则已经发生了大部分改变。】
“可以了，就这个。”顾茵落在基地之中，这里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全部都是AI操控的机器人，“我只要不停找到侵蚀度更高的世界，迟早有一天我能找到深渊。”
顾茵一路往前走，整个基地空无一人，全靠机器运转，她来到一扇银白色的大门前，道：“最高指令：于沉沦的黑夜之中，将会诞生拂晓。”
“语音验证已通过，请进行人族身份验证。”
“人族身份验证已通过，请进行权限认证。”
“权限认证已通过，最高权限启动。”
“请问您是否确认，启动太空堡垒模式？”
顾茵说：“确认。”
“了解，请坐稳。月面基地正在进行形态变化，太空堡垒：浮游模式正在开启。”
从上空看去，能见到一座巨大的基地建筑，最中间的部分正在进行拆分。
由顾茵提供的材料，不计代价和成本建造的太空堡垒缓缓升空。
它可以容纳最大十万人的生活起居，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但此刻里面除了顾茵之外，空无一人。
在它里面一间特殊的房间里，有着占据一整面墙的镜子。
如果顾茵需要人，可以通过镜面随时摇人。
至于现在……
她吞下了世界树的种子。
【世界树正在种植，正在确认是否存在神明。】
【神明具有不可替代的唯一性。】
【已检测到合适载体，目标具备部分神性和权柄。】
【世界树栽种完成，正在寻找合适时期发芽。】
世界之灵MOD库话音刚落，顾茵就感觉自己头上“啵”地一声冒了点什么出来。
她伸手一摸，发现是两片叶子。
早有预计的事情，她并没有慌乱。
顾茵沉下心神，她进入自己的灵魂之中，那里出现了一棵树。
不足以用高大形容祂，也不足以用宏伟形容祂。
通天彻地，人站在祂的脚下仰望，便如同仰望高天。
祂的叶片现在空空如也，根须之下也满是死寂。
顾茵看着，恍然之间的明悟让她明白了。
世界树，是一种世界树生态群系。
祂会将世界的残骸当做养分，供养它叶片之上的世界。
它现在还只是一片巨大的虚影，而并非实体。
只有两根树枝冒了出来，上面一道蓝色，一道七彩。
是世界之灵MOD库，以及顾茵自己的权柄。
她被认可的，是奇迹的神明。
周围还有另外几道正在成型，规则、创造、以及秩序。
世界树发出了缺乏养分的声音，如果有世界的残骸供养祂，祂可以辅助孕育出这几项最基本的权柄。
顾茵：？
捡到宝了！
世界树的诞生条件极为苛刻，需要一个世界数百万年来所有植物的意识汇聚起来，祂并非魔幻世界的特产，是一种奇迹一般的自然生命。
世界树和世界树也有很大不同，每一棵野生世界树都会根据当前世界的情况进行演化，例如孕育精灵的精灵树，如果是自己个人种植，可能出现技能树之类的树种。
顾茵的这一棵，是可以链接多元宇宙，固定世界锚点，并以世界为食粮的世界树，作为连通世界的树种，祂成长消耗的资源非常大。
“你需要一个名字。”顾茵摸了摸自己头顶的两片叶子，她很少本体下场，这对她影响并不大：“翡翠。”
翡翠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名字，顾茵手中的叶片晃动几下，显得十分开心。
“记录坐标锚点，该世界优先度调整到最高。”
世界树的虚影头顶冒出一小片叶子，从叶子上能看到当今世界的景象。
这一小片叶子，位于世界树所有枝干的最高点。
顾茵转向太空堡垒，道：“可以了，现在走吧。”
世界树记录下坐标锚点的世界，她随时都可以去，如果有什么事找她，世界树会提醒她的。
太空堡垒刚刚碰到那一条时空裂缝，就整个被吸了进去，像是塞进洗衣机的清洁球一样胡乱旋转。
周围有不少深渊的怪物与卵，它们被基地的火力压制得出不去，见到有东西敢进来，自然是第一时间狠狠发泄自己的愤怒。
顾茵很有先见之明，早就坐上了椅子，把自己绑得死死的。
它们敲击的声音都无法传到顾茵的耳朵里来，真正麻烦的是深渊的吸引力。
如果她不采取措施，深渊会把她直接甩到深渊的最下层去。
“定位坐标，前往深渊编造者之前到来的世界。”
“翡翠，帮我强制脱离。”
她头顶的叶子轻轻摇晃两下，正在翻滚的堡垒极其巧合地被甩飞出去，一段时间的自由落体后，它掉进了漆黑的隧道之中。
这是一个国运诡异世界。
诡异和国运挂钩，只有通关诡异副本，才能为自己的国家带来极其重要的物资。
否则的话，会被诡异的规则给抹消掉国家重要的资源或者人的寿命。
“世界残骸的话……这种诡异副本应该也算吧。”
世界树摇了摇叶子，意思是聊胜于无。
“我明白了。”顾茵道。
“先看看这个世界的情况，然后找个机会，把所有副本吞噬殆尽吧。”
第197章
另一边，原生世界，蓝星。
各大国的领袖从梦中醒来，他们做了同一个梦。
时间轴变了……
他们看到了从红宝石号之后的时间轴，他们原本的时间里，深渊的灾厄入侵，世界上一片猩红。
人们龟缩在避难所之中，躲避真菌的感染，脱离阳光却更贴近土地，近乎身处地狱。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周文山确认梦境真伪的时候，居然真的找到了在梦境之中出现过的一处老宅。
工作人员从墙壁剥离的外壳下，发现整个墙壁是被重新粉刷过的，在下面是华丽至极的一幅幅绘画。
上面绘制着一个，龙神舍身饲人的故事。
该发现极其富有历史价值，立刻被人保护起来，经过抢救性的剥离墙面，他们找到了更多关于拂晓的故事和历史。
看起来这间宅邸，曾经是拂晓崇拜者所留。
本着以防万一的原则，他们把老宅地板都翘了，意外发现老宅存在一个奇怪的地下室。
他们进入地下室后，铲掉地下室墙面的白石膏，发现墙面上是一个刻痕。
“拂晓”的刻印。
“你家这个老宅有多久的历史了？”工作人员问道。
“五百多年吧，我们现在也不怎么常住了。”老宅的主人说。
“那你知道下面有地下室吗？”
“我造啊，以前放白菜萝卜的，囤一次能吃一冬天。”
“地下室墙上的印记呢？”
“我寻思那不就是个装修画吗，咋了？”
老宅主人说着，顺手给拍了上去，下一瞬间，他怪叫道：“哎呦喂！”
“怎么了？”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这个，里面有东西……”老宅主人挠挠头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这玩意往我脑子里灌输东西。”
工作人员看向那占了一面墙，上面还挂着一些干枯菜叶子和泥土的刻印，明白这就是他们之前一直在找的，关于拂晓的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这份历史考古他们一直在进行，对于历史的真相，是每一个历史学家都会有的好奇。
屋主人所说的话引起了他们的高度重视，地下室被严密保护起来。
刻印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没有散发任何热量，通过各种仪器检测，似乎就是一副500年前的画而已。
还被堆过萝卜。
根据拂晓的一贯风格，这个刻印大概率是直接触碰的触发式。
第一个志愿者出现之后，他伸手触碰上拂晓的刻痕，随即工作人员看到他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什么情况？”工作人员很快注意到他的问题，立刻上前使用机械臂将他扯开。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志愿者说，“里面是一整条历史的长河，从远处垂落一直到我脚下。”
“长河之上还有一颗暗淡的星辰，上面显示解锁需要贵重金属100吨。”志愿者说着，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不好说？”
“是的，它上面有一个选项……叫做任务共享。”
在既有可能是拂晓的遗迹上，有个100吨贵重金属才能解锁的东西。
这项报告以最快的速度和拂晓的联络者确认，最后呈递到周文山的书桌上。
除开她，蓝星各大国都遇到了差不多的东西。
有需要土壤的，需要植物样本的，需要各类矿石的……
人对于能轻易获取的东西不会真心，当他们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他们才会正视这份馈赠。
第一个国家填充完毕，打开星辰之后，他们发现，那是链接另一个世界的窗口。
上面写着：诡异国运世界，等待连接中。
……
转移到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顾茵自己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她是本体上的船，另外使用分身放置在自己本来的世界上，分身是世界树的一小节枝干，本质上是一个巨大的信号接收器，也是她防止迷路的锚点。
自喊山之后所有事件的结果都被修改，顾茵借着深渊的通道离开，顺势也将世界从原本的轨迹推离。
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如果深渊继续侵蚀下去，深渊依旧会找到她原本的世界。
在下次侵袭之前，她给空出的时间便是关键。
深渊没有留给任何人发展的时间，它本身的行动就是一气呵成，不留余地。
顾茵打算尝试另一项计划。
她一个人无法支撑起一个世界的所有国家，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超凡者能跟上她的脚步。
但世界与世界，国与国呢？
如果一个世界无法抵挡深渊的入侵，就以无尽的世界来组成障壁吧。
相互扶持，相互依存，一个世界的超凡者发育稍微慢一点也不要紧，在相互交流之下，活水的鱼总会生长得更快一些。
顾茵打算将自己发现的所有世界都绑在一起，在拂晓之下，永夜之前，他们会成为自己最坚实的盾。
她一向都很有耐心。
经过漫长的旅程，顾茵终于找到这个世界障壁的薄弱点，似乎还有另外的存在也在。
她所处的通道是一个宽敞的圆柱形，前后左右，包括穹顶都伫立着密密麻麻的灰黑色生物。
它们都具备非人的特征，每一只都十分安静地呆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么。
全部都是意识世界的被遗忘者们。
看到顾茵缓慢飞过去，它们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灰白色的眼珠跟着她的移动诡异转动着。
顾茵停了下来，直觉告诉她，不能继续前进了。
透过障壁，她能看到对面青灰色的世界，和泛着火光的天空。
试探过后，她发现无人机可以投放过去。
她放出无人机群，开始耐心收集资料。
情况果然比她想得还要糟糕，基本一半国家都满目疮痍，这一半国家中，还有一半以上灭国。
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算蓝星的平行世界，各个国家都有一个类似的同位体。
每个月一次，诡异求生游戏抽选随机选手进入游戏，通关之后会给选手和国家一定程度的返还，例如身体素质增强，国家资源增加、环境污染清除一类。
游戏时间一年，只要通过十二次游戏，就能通关。
如果选手死亡，就会在直接重新抽选第二个选手，每次游戏一共会抽选三个。
按照最大值计算，游戏结束看上去只会死36个人，实际上并不止。
失败一次，就是一场削弱，加一场天灾。
深渊的通道已经打开到47%左右，看样子他们30%的时候，被改变的世界规则是：诞生诡异直播。
诡异国运世界。
在诡异直播出现后，天空中便会诞生天幕，抽取玩家，并直播他们参加诡异生存游戏的全过程。
诡异直播出现以前，天空会首先出现异常，现在每一个还有余力的国家，都会监视天空的动静。
天幕的出现具有周期性，这次的周期也快到了……
大夏的异世界同位体，花国总指挥部。
“马上第七场诡异直播即将开始，都打起精神，在最短时间内确认即将进入诡异世界的天选者。”负责的指挥官一脸疲惫，但他强振着精神指挥着：“花国已经连续三次挑战失败，我们不能再失败第四次了。”
三次失败，三次天灾加上每次死亡后的惩罚。
现在花国的水源已经减少大半，耕地大批量污染，就连光照时间都减少了一半。
还不算那些一旦有人死亡，就会出现的天灾，地震、龙卷风、海啸……以及寿命减少，身体素质削弱等等……
换做任何一个国家，这种情况基本都早已亡国，但花国还在苦苦支撑。
“指挥官，灯塔国发来了邮件。”
“什么事，长话短说。”
“他们说，他们可以让连续通关三次的王牌天选者转换国籍到花国，毕竟花国灭亡对他们也没有好处，但他们要花国接下来三年的农作物收成或者三分之一的土地。”
“……”指挥官没有说话，他痛苦的闭上眼，如果是他自己被选上，哪怕拼出性命也会赌上一切去通关。
但没有如果，诡异游戏就像针对花国一样，卡着年龄上限和下限在选人。
出现在直播画面里的，不是老人，就是学生。
“……指挥官，我觉得，他们开出这种价格，是想让我们砍价的。”
“但这种出价本身就是侮辱！”指挥官愤怒道：“现在我们已经差不多失去了一切，但我们还不到要去摇尾乞怜的时候！”
“越到绝境，才越不能妥协。”他迅速冷静了下来，“否则敌人会看穿你的虚弱。”
“我明白了。”副官没有再开口说话。
“滴——滴——”
拉长的警报声响彻指挥部，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天空发生了某些变化。
“快准备，新一期诡异直播快开始了！”指挥官立刻反应过来，整个指挥部迅速开始动作。
片刻后，天空上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误报？”检查程序的人员皱起眉头，喃喃道。
“不，不对，天上有东西出来了，快看！”
他们将高清摄像拉近，看到从天空上探出一个小点。
它就像是卡了BUG空气墙一样，一半已经成功卡出了地图，另一半还在贴图后面。
但那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高科技飞行器，现在应该是……
想进来？
诡异直播的新花样？
还是真的出现了外星人？
所有观测到这一现象的国家，无论处在什么时区，都加急开展了一场又一场紧急会议。
天上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诡异直播出现过科技侧的事物吗？
它的出现方式很难不让这些惊弓之鸟一样的人多想。
顾茵丝毫不担心自己强行挤进来会不会挨上一核弹。
她之前放出的无人机上搭载着主神的程序，经过持续不断的更新迭代，主神的AI和算力，在她升级设备后已经算得上高级，摸清这个世界的情况轻而易举。
他们的核弹早哑火了。
在诡异直播出现的第一天开始，所有的大型杀伤性武器都哑火了。
“接下来，准备和他们接触了……”
顾茵眯起眼，“出场必须要足够华丽而且震撼才行。”
这个世界似乎还不明白诡异直播的真相是什么，但她看得十分清楚。
那么，第一次就以诡异直播为起点吧。
在顾茵强行挤进来三分钟后，诡异直播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天空上泛起一圈圈古怪的紫黑色波纹，这些波纹逐渐组成屏幕。
所有的电子设备，手机、电脑、电视，包括学习机和小天才手表都是如此。
没人再去考虑那从天上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了，这种表现，很明显它就算不是和诡异直播一起的，肯定也和直播脱不了关系。
就在所有发现者这么想的时候。
诡异直播卡了一下。
一下、两下。
它卡成了雪花屏。
诡异世界诸国：？
就在他们以为这玩意终于坏掉，准备普天同庆的时候，它忽然又好了。
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清晰几分。
但开场，却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部分。
而是一行字——
【现在是广告时间！
——本广告由拂晓提供。】
第198章
“广告时间……”
从未有过改变的天空，突然出现这样一行字，会发生什么？
所有仰望天空的人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与神色。
拂晓，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词汇。
甚至诡异直播也从未出现过这种事。
开场一般都是一行血红的大字，写着第多少期直播开始，正在抽选参与者。
也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广告，更没有什么赞助商。
这个莫名其妙的拂晓，不会是诡异直播的幕后管理者吧？
也不怪他们这么想，他们试图中段诡异直播，但无论是科技手段还是玄学手段，全部未果。
本世界甚至联合过其他国家发射过核弹……结果就是无事发生，所有该系列科技被封锁，相关科学家的记忆从脑海里被删除。
就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却让人想方设法都无法阻止的直播……在今天居然弹出了一个广告出来。
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在广告后面缓慢生成一道血色的幕布，这幕布笼罩着广告，试图遮挡它。
……但没有挡住。
广告刚刚说完开场词，直接从幕布后面穿了过去。
虽然看不太懂，但广告确实是和惊悚直播打起来了。
自己的广告还会给自己打起来吗？
花国指挥部的人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终日以来的沉闷渐渐消失，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某种和诡异直播对立的事物出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广告时间已开始，请不要对广告进行任何阻拦，这是警告。】
天幕之上散发着隐隐暖黄光彩的广告显露出一行文字，血色的幕布似乎斟酌了一下，暂且退去。
——这还是诡异直播第一次选择让步！
【本期广告只有一种产品，请各位根据需求按需购买。
规则显示卡：一张卡可以过滤一条错误规则。】
【鉴于直播马上开始，我们会给大家留下3分钟采购时间，只要在心里默念交换道具，再展示出与其等价的商品，交易即可达成。】
不少人见到这行文字，第一件事就是在心里疯狂默念交易。
也有人怀疑这是诡异直播的新花样，不敢进行任何交易行为，生怕这是某种诡异的规则或者契约。
但出乎意料的是，所有默念交易的人，在心里都得到了同一个声音的拒绝回应。
【您不满足本次交易条件。】
唯一得到回应的，是这个世界所有的国家上层。
【您具备交易的资格，但您确定要支付这份代价吗？】
阿美莉卡的异世界同位体道：“什么代价？”
白熊的异世界同位体毛熊国问：“不管什么代价，都比现在的代价轻了。”
花国指挥部看着那三分钟的时间，集体看向了他们的指挥官，三分钟，是一个无法召开紧急会议的时间。
指挥官在心里默念：“您需要什么代价，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您尽管拿去便是。”
【你支付不了，我给予你们的，是拯救一个世界的可能性，拯救一个国家的要素，你需要给我一份同样的要素。】
“这个……”指挥官嘴角发苦，他们要是能做到，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境地了。
【这是一份契约。】那个声音继续说。
【我给你们一份拯救自己的可能性，在今后，你们需要去帮助与你们同样的世界。】
【如果你们无法选择，我会赠与你们一张卡，然后就此别过。】
这不是威胁。
指挥官能听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威胁。
而是一种更高位的存在，随手播撒的怜悯。
这份怜悯直白得几乎不给人面子，就像是儿童时期看到一只掉进水里的蚂蚁，是拉它一把还是就此离去，这样的一念之差，对蚂蚁来说是生与死的距离，对人来说，却只是伸出手去。
祂毫不在意自己施恩的对象。
也不在意自己施舍的结果。
这一张卡，能免去一条错误规则，给他们的挑战便增加了许多的容错率。
但下次呢？
听描述，这大概率是一次性道具。
得到过再失去，反而会更令人痛苦，尤其是眼睁睁看着机会从自己眼前流逝的时候。
三分钟的时间并不长，指挥官迅速做出决定：“我选择加入你们。”
【很好。】
【场外链接帮助直播者的上限是五次，我给你五张卡。】
只要顾茵扭转末日的可能性，她就有收益。
哪怕是赠送，她得到的回馈也比她送出去的成本要高。
【那么广告购物时间结束，请期待下次广告。】
指挥官还想说什么，天幕上的广告词在三分钟倒计时一到后，便直接消失了。
一些国家在犹豫之间错过了这场广告，还有些国家打算观望一次。
而另一些，则是选择了白嫖一张卡。
他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只是拿着手中淡黄色的卡片爱不释手。
但花国和毛熊国之类的国家，他们指挥官手中的卡，却是白色的，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上面写着：真实得其显现。
这么一打岔，之前卡在半空中的疑似飞行物早在这三分钟里消失不见，很快人们也遗忘了它，比起这种东西，还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更为重要。
诡异天幕的出现却比以往更快，甚至显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来。
[诡异直播正在抽取参加者……抽取中……抽取完毕。]
[请各位参加者注意，在一小时准备时间内携带完毕贴身道具，限重5kg。]
[花国参加者：封樱。]
这几轮下来已经无比熟练的人口普查，在30秒内，就将封樱的资料摆在了花国指挥部里。
封樱，22岁，大四学生，在每一所学校开展的体能课和搏击课上表现平平，但临时判断力非常出色，平时喜欢看恐怖小说。
直升机早已升空待命，等她的具体地址出现，立即前往目标所在地。
封樱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拨打了父母的电话：“爸妈，我被选中了，你们好好过。”
说完，她不等父母回应，便直接挂断阻隔了对面的哭声，再拨打自己另外亲戚的电话：“舅舅，过去看着一点我爸妈，别让他们看诡异直播，也别让他们做傻事。”
她同样也没有听舅舅回应，直接挂掉。
接着，她打开每个人手机里都有的，诡异直播的信息收集APP，上面要求每个中选者第一时间报名。
之前他们挑年龄上限选择的五六十岁老人，有许多根本弄不明白手机，等他们终于找到人帮忙弄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而15岁左右的学生，有不少手机都不在身上，或者是没有手机。
封樱是第一个在第二次直播后被选择的适龄者。
她打开APP，进行面部识别认证，再上传一张自己的身份证照片，完成身份核验。
接着她打开手机定位，对自己的位置信息进行上传。
十秒后，她收到一条短信，让她前往校门口，紧急联络的司机正在路上。
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时间不多不少，恰好驶来一辆军车。
封樱开门，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后座还坐着一位梳理被选中者心理健康的咨询师，确保这漫长的一小时他们不会心理崩溃。
但之前，这项举措都没什么发挥作用的时候，因为时间问题，在他们前往之前，被选中的参加者已经心态崩溃了。
之前的选中者们……因为莫名的针对，手机都不在身边，确保拿到手机的这段时间，他们往往会因为焦虑而积攒一大部分压力。
封樱是看起来最冷静的一个。
她甚至还穿着小熊睡衣。
咨询师想了想，以一个简单的话题开头道：“你没换衣服吗？”
“没有换，没必要，我换衣服的话，时间来不及，而且还没你们准备的好，我不想换两次。”封樱冷静地说。
“之前的录播我都看过，会发生什么我也有心理准备。”这个年轻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征，但双眼尤为明亮的女孩向咨询师看去：“如果你们要给我拍照留档，记得拍漂亮一点，这很可能就是我的遗照了。”
直升机向着车站飞奔，而车辆也朝着高铁站飞驰而去。
一路道路封锁，全是绿灯。
封樱上了高铁，下了高铁，在高铁站入口广场看到刚好停稳的直升机。
不管她之前是什么人，在她被选为天选者的那一刻，她就肩负着一国的重任，她的信息和消息会被各种人扒出来，广泛传播，评头论足。
——最开始是这样的，现在开始，在天选者进入的这一小时内，是互联网的真空时间。
基本所有还有余力的国家，都会选择在这个时间之内，完全断网。
封樱的衣服早在高铁上换过，是简单的运动衣，材质是最顶尖的，在衣服内衬还有防弹背心。
经过研究，他们发现衣物也是规则怪谈之中的一部分，如果穿战术服装这种太突兀的东西，会在进去之后被直接优化成符合怪谈的衣物。
一小时的时间还是过于紧张。
只能进行简单的封闭式培训，更多的，是给她灌输应对的办法和资料。
顿了顿，指挥官在最后五分钟终止了资料的灌输。
他将最重要的物资——五张规则显现卡交给封樱。
本来应该是将一张作为研究的，但他一张都没留。
“这是我们今天得到的东西……那个广告里的事物，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没有进行任何的测试，也没有任何使用过的报告，你是第一个用这个的人。”
“某种意义上，你在给我们所有人开路，也在给所有人证实拂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我才是真正的那份广告，不是吗？”封樱道，她接过盒子，贴身放好，“我知道您现在想听我跟您说什么，但我不会说让您放心的。”
“请给我准备一杯可乐吧，自从规则怪谈降临之后，我好久都没喝碳酸饮料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红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她笼罩其中。
那个盒子没有被留在原地，而是一起被带过去了。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此松口气，他们看着这次被选中的规则怪谈，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是之前出现过的一次规则怪谈，但不是之前的视角，而是另一个视角。
游乐园怪谈，员工视角。
之前他们见到过游客视角的游乐园怪谈，那批诡异又令人感到惊悚的员工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封樱和其他人一同出现在游乐园的员工更衣室门口，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位主管模样的米奇。
之前都是担任怪谈，这还是第一次几个国家的选手一起出现在同一个怪谈里！
“各位就是我们乐园新招牌的员工了，希望大家都认真工作，不要偷奸耍滑，这是我们的《游乐园员工工作守则》，每人一本，回去认真观看，十分钟后上岗。”
第199章
《游乐园员工工作守则》
[一、门口执勤时请确保只有带有游乐园门票的游客进入，如果你负责手环兑换的工作，请给携带门票的游客发放手环。
（门票为白色正方形纸张，且写有游乐园名称，不会有其它任何的材质和颜色出现。）
二、游乐园内有且只有带白色手环的游客，如果看到红色手环的游客，请通知安保人员。
三、在每天下午两点三十，必须对看到的所有孩子派送糖果，并看着孩子吃下去。
四、中午必须吃饭，如果发现有不吃饭的职工，拍照通知他们的家人，他们会告诉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如果发现照片上出现人像之外的颜色，删除它。
五、孩子的身边必定有大人陪同，如果发现有走丢的小孩，请迅速联络安保人员。
六、游乐园内没有小孩。
七、游乐园内没有城堡，如果有游客对你说想要去参观城堡，请用话术进行敷衍，并及时通知安保人员。
八、如你无法联络到安保人员，请寻找眼睛上没有洞的玩偶穿上，并扮演玩偶。
九、游乐园的玩偶服眼部均有洞，排班到玩偶表演时请检查服装上眼部是否有洞，如果发现眼部没有洞的玩偶服，请不要穿。
十、确保每个项目结束时里面无人。如果项目内传来有人的动静，立刻排查隐患，但不要独自前去检查，叫上你的同事。
十一、安保人员如果没有得到召唤不会主动找你说话，如果有主动找你说话的安保人员，不要慌乱，迅速离开现场。
十二、安保人员是安全的，请对他知无不言。（唯一手写的字体，看上去是之后加的。）
十三、工作人员请保持仪表整洁，穿好工服并佩戴好工牌。（三中间有一道横，原先似乎是二。）
以上，祝各位工作愉快。]
和之前的规则书一样，里面满是各种互相冲突的规则。
穿着员工工作服写在了最后一条。
封樱大致扫了一眼，看到这一条现在最要紧的消息，她首先进去更衣室，领取了一件看上去还挺正常的职工服。
穿上衣服之后，他们便被安排到各部门进行执勤，封樱被分配的地点是门口负责检查游客的兑票人员，两个小时之后换班。
这是第一个所有参与者都在同一个场景的怪谈，之前虽然都是同一个剧本，但并不在一个场景之中。
人事处经理给了她一张方形的银白色姓名卡。
她从人事处离去的时候气喘吁吁跑来一个人，这也是一位参加怪谈的天选者，但他比较胖，找衣服的时候比其他人花了更多时间，现在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小了，在身上绷得紧紧的。
他走到人事处经理的面前，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请给我一份工作。”
封樱快走几步离开，她手上是带着手表的，这种随身物品不会被没收。
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后面的人很快跟了上来，封樱注意到，他身上没有工牌。
没有工牌的人，根据规则，还算是员工吗？
封樱没有磨蹭，她有十五分钟找到自己的工作地点，并熟悉岗位。
入园审核的职位是三个人轮班，其他两位参加者在之后赶来，这是第一次合作性质的诡异副本，能轮班这项机制已经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排班顺序表早已定好。
封樱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一位面色镇定的樱花国参与者，他看起来是最为镇定的。
他是樱花国最强的参与者，目前通关了三个副本，虽然都是保证的最低存活时间，但能活下来，便证实了他的实力。
樱花国参与者走到门口兑换手环的地点，首先确保了该地点没有更多的规则纸条，接着他向身后两人摊手，告知他们这里确实没有更多规则了。
封樱略微放下了心。
规则的记忆不是每个人都能顺利背下来的，尤其是强记，规则越多，通关难度也越大。
游乐园前来的游客不多不少，樱花国参与者应对得游刃有余。
封樱看了一会儿，在一旁借着上厕所，拿出了她的规则显现卡。
这种东西越早使用收益越大。
她将手放在卡片上默念使用后，卡片上的光芒洒下，笼罩到她手上拿着的规则书上。
封樱看去，心凉了半截。
完全无事发生。
但她抬起头，发现自己所处的整个场景变了。
不再是游乐园充满童趣的温馨厕所，而是冰冷的瓷砖，上面有着污泥，墙角挂着蛛网，鼻尖还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不是……看破规则的卡片吗？
花国很快意识到她现在的迟疑是为什么，他们使用了宝贵的通讯权限，务必让这几次下来看起来唯一靠谱的天选者安下心。
封樱耳边很快响起来自攻略组的声音，“你的道具没有问题，我们答应了‘拂晓’那边的交易，作为第一个响应的国家，这个道具是特殊的奖励，它会给予你能力，不是直接标明漏洞。”
“我们也不知道你获得的能力是什么，但好好用它。”
花国能看到，在其它国家的荧幕上，人类从未在开局有过如此之大的优势。
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在这个时候便使用了卡片，随着光芒闪过，他们的规则书上都有一条规则被标注了血色。
在以往，这一条条错误的规则，往往都需要命来换！
这一去一来，就活了多少人啊。
第八条被整个标红，眼睛上有洞的玩偶服绝对不能穿。
几乎所有拿到卡片的国家，都被标出了这一条规则。
还有另一条被彻底标红的规则，是第六条。
[游乐园里没有小孩。]
至于其它的规则，奇特的是，最后的十一条和十二条，全部被标红。
那是两条互相冲突的规则。
花国攻略组将情报告知了封樱。
封樱眼前的画面正在缓缓退去，她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加快速度出了卫生间。
她见到樱花国天选者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看样子他也得到了情报。
下一刻，他们面前走来一个小孩子。
是个穿着红色格子裙的小女孩，脸上是纯真的笑容。
之前发出去的手环都是给大人的，规则书上也没说给不给小孩子发手环啊。
樱花国天选者卡了半晌，根据自己得到的信息，第六条规则是错误的，那么游乐园就肯定有小孩。
他给了女孩一条手环。
女孩对着他甜甜的笑了一下。
封樱笑不出来。
她看到樱花国天选者的后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色手印，他的整套工作服都变深了一些。
两个小时时间很快就到，封樱接过樱花国天选者的班。
她接待的第一位游客，就让她冷汗直冒。
游客拿出了一张白色的纸，上面写着欢乐斿乐园的文字。
游字少了三点水！前面的乐字字体又有点奇怪，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封樱收回自己手上的手环，咽了口口水，道：“不好意思，这位游客，您的门票有印刷失误，可以请您到门口售票处去补办吗？”
她情急之下乱说的话术，对面的游客胡搅蛮缠道：“不行，我就是在你们的门口买的票，你们怎么转脸就不认了。”
“我也是照着公司规定办事——保安！保安！”封樱当机立断的喊起来，她看向周围徘徊的保安，还有面前看上去十分生气的游客，内心十分心焦。
保安怎么还不快一点！
她想着的时候，没注意到自己身上天蓝色的员工制服同样也变得暗淡了些许。
封樱没有注意到的是，外面许许多多关注这一场游戏的人，同样也焦头烂额。
各国攻略组现在集体吵成一团。
“不行，根据所有国家的直播分析，这些规则，如果不弄明白背后的逻辑，也就是最后面的十一和十二条到底怎么回事，根据这些大多数都需要叫保安的规则，没人能活下来！”
“但这两条互相冲突，还全部标红，我们刚刚看到奥国有天选者试过了，他遇到了第五条，有个找到他问路去城堡的游客，他没有叫保安，反而和游客一起去找城堡之后就黑屏了！”
“保安绝对有问题，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保安都有问题。”一名攻略组成员说，“怪谈不会留给我们绝对必死的死局，这些规则往往都和背后的真相有关。”
“但你说得简单，我们破解真相的怪谈有几个？就一个！那一个天选者在后一局就被针对死在了那里！”
“那个拂晓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在那之后还有联络吗？”
“没有了……算了，不用管他们，我们现在的世界，也没什么好图谋的。”
“唉，也是，都是和诡异怪谈一样无法抗衡的力量，但他们好歹没什么恶意……”
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们耳边响起了拂晓的声音。
【大家好，不知道大家通关进程如何。】
【这里是拂晓，我们经历了不长的时间才找到一点BUG，为大家编写了一套程序。】
【为配合拂晓的程序，诡异怪谈直播即将强制更新。】
【请各位敬请期待。】
第200章
诡异直播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无论是直播前被强制插入广告，还是直播到一般中途断线，被另外的程序植入。
规则怪谈的诡异直播……顾名思义，是规则的一种，这个世界自从诞生规则怪谈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任何可以打破这份权柄的存在。
它似乎拥有无上的权威，自它出现开始，人类所剩下的时间就进行了有限的倒计时。
现在的世界秩序，已经是现有的国家竭尽全力维持的结果。
如果再失败两次，迎来两次天灾，稀少的资源和被断绝的通讯与道路，都不用等怪谈直播全部结束后的诡异降临，世界会彻底毁灭在那之前。
这些不幸的勇者们，身上的机制有极大的问题。
如果以玩家的视角来看，没有主线任务的游戏，算一个好游戏吗？
仅仅存活七天……这类生存游戏的目标，是不会出现在解谜游戏里的。
没有任务提示，没有进度条……如果这是一个被发行的游戏，玩家会打上差评如潮。
顾茵强制给诡异直播加上了主线任务，她本身掌握着奇迹的规则，这份规则足以创造契机。
更多的，她隐隐有所感觉，她不能再修改更多了。
她对这个世界的直接干涉有限，在修改规则之后，她自己身上就被套上了一条规则。
《救世主独享规则》
【一、请遵循本世界的规则。
二、绝不可直接抹消怪谈存在。
三、救世主允许为拯救世界做出一切行为，但其它世界的救世主禁止过渡干涉。
四、请为自身行为设立规则，否则将对本世界造成未知影响。】
第四条显然是临时添加的。
各退一步的意思吗……
从她的视野看去，能看到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大半的世界，那些雾气汇聚起来，形成一只匍匐在星球表面的兽。
巨大的、近乎可以触碰星空的兽用空无一物的双眼看向顾茵的方向。
它没有向她俯首，而是昂起头，与天际的银白色机械对视，脸上露出了类似于嘲弄的神色。
顾茵能看到，它的双眼正在渐渐汇聚。
两次。
她在心中默念。
还有两次直播，两场天灾。
不是十二场……人类每输一次，他们的胜算都在缩减。
顾茵关上观测窗。
银白色的金属合拢之前，她看到巨大的兽自爪尖染上白色。
【规则设立完成。】
【特殊角色已加入怪谈。】
……
【各位天选者请注意，主线任务已更新，主线任务已更新。】
漫长的沉默过去。
滴、滴——
【主线任务受到未知篡改，请各位天选者谨慎甄别原住民角色。】
每个人眼前都出现了两行文字。
第一行白色，第二行是压抑的血色。
他们面前的主线任务，除开存活七天之外，在短暂的刷新后，忽然冒出一条条全新的条目。
【主线任务：
一、存活七天。
二、逃离游乐园。
三、寻找到游乐园的真相。】
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过除开存活之外的主线，最长的存活时间长达30天，而诡异的强度却逐日递增。
这是一条……全新的活路。
但又几乎是一条死路。
所有人现在都是游乐园员工的身份，员工身份的最大弊端，便是活动场地的固定化。
没有其它的工作，员工是不能离开自己工作岗位的，一旦离开，会被直接视为失职。
封樱知道这点，她一直有关注诡异直播，所有没能取得其他身份，又直接失去自己当前身份的人，都会彻底变成诡异，迷失在怪谈世界里。
当务之急，是脱离员工的身份。
员工几乎处处是坑。
她已经结束了上午的兑换时间，现在她在前往食堂的路上。
游乐园的食堂很大，员工的用餐区和游客区域分隔开，两边的食物并不相同，员工区域的食物看上去就像是一坨饲料。
分不清是什么动物的，但人类如果有这个意愿，是什么都能吃进去的。
封樱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吃下去那一坨混合着生鱼肉和玉米面粉，还有米饭和醋的东西。
口感像咽下去一口浓痰或者鼻涕。
也有人完全吃不下去。
她对面是一个黑皮肤的青年，看上去肌肤细腻，似乎家庭条件很好，他手腕上带的是某种昂贵的奢侈品手表。
这类贴身物品，如果时间紧急，是不会特意摘下去的。
他很显然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眉头一直紧锁着，内心看上去正在天人交战。
封樱只吃了一口，她拼命挤着眼睛暗示对方，规则并没有说要全部吃完，只要求必须吃饭。
怪谈之内的其它存在并不像封樱这样还会给人迟疑的机会，几乎是每个人坐下去的五秒之内，所有没有做出进食动作的人周边，都响起了拍照的咔嚓声。
闪光灯也此起彼伏的闪烁着。
不只是原住民在拍照，害怕自己出局的天选者也是。
封樱尽可能缓慢咀嚼着。
她伸出空余的左手，用自己显示无信号的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如果这种时候不拍照也是一种违规的话，她还是选择拍照。
“你的家人怎么联系？”封樱咽下一口嘴里的糊状物体，尽可能镇定道。
希望对面不要太傻，规则并没有说必须交出正确的家庭联络方式。
对面说出了一串数字。
封樱准备发送的时候，动作停顿了下来，她看到自己拍摄的照片上有一抹绿色。
荧光绿呈现在对面的人脸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具被勾勒出来的骷髅。
封樱再抬起脸，发现那绿色渐渐侵染到对面的脸上，他脸上的血肉也随着颜色一起脱落下来。
但他毫无察觉，只是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封樱颤抖着手删除照片。
她能感觉到，有不少人的视线随着她迟疑的动作聚集在她身上，照片被删除后，那些视线也随之挪开。
封樱松了口气，她正打算关闭手机，一直除了快递短信和验证码什么都收不到的短信里忽然弹出两条消息。
【家长：我看到你了。】
【家长：好好吃饭。】
她点进手机联系人，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连串联系人中间，突然多出了一个“家长”。
糟了！
之前的规则怪谈没有直接修改通讯录的！
他们之中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更何况从早上开始，每个人都紧绷着完成自己的工作，生怕自己不小心触犯规则，根本没有时间去检查手机通讯录！
封樱立刻意识到，需要发送照片的“家人”就是手机里多出的这位，而不是任意一个随机号码。
她刚刚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但好歹没做出另一个。
……
怪谈世界外，现实世界。
各国攻略组。
“糟了，怪谈这次利用了我们的思维盲区。”攻略组一名成员道，“我们现在大多数都是通过各种社交软件联系，电话通讯录反而很少用，就算用的，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去查看。”
“那些发送照片给虚假账号或者邮箱的人呢？”组长吼道：“立刻搜集所有直播间的消息！
“这个东西会传播！”攻略组成员深吸一口道，“他们发出的信息，不管是什么邮箱，只要是发送错误的，就会进入他们真正家人的邮箱或者短信里！”
“一旦打开，看到的人都会进入暴食状态，那些国家都在强制阻断了！”
“仅仅是暴食吗？”得到消息的攻略组组长有些不敢相信。
“不仅仅是暴食，我们暂时还没找到发生暴食的人，和血肉脱落者之间的共同点。”成员说完，他面前的电脑页面忽然弹出另外一道窗口。
【来自拂晓的提示：您的防护已消耗一次。】
“防护……他们什么时候施加的防护……”
“对了，那张卡纸！找有卡片的天选者国家确认一下，他们身上的卡片还在不在！”
……
封樱将手机塞回口袋，这一过程之中，她看到许多拍照的人不断呕吐着，而被拍下照片没有成功发送的那些，脸上则是出现了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痕迹，他们的血肉随着痕迹一同掉落。
她已经完成了今日的进食任务，这种东西她总感觉很不妙，不打算再吃了。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原先拿到的卡片时，她忽然神色一动，那些卡片有些隐隐的发烫。
封樱飞快处理完餐盘，离开食堂后拿出所有卡片，一张卡片已经缺失了一个角落。
【检测到使用者已被赋予能力，拂晓的规则二已触发。】
【拂晓的加护：当使用者处于危机状态时，将自动为使用者提供保护，具体时长根据卡片燃烧速度为准。】
和拂晓定下契约的国家很快发现，自己和没有定下契约的国家，拿到手的卡片是完全两个分类。
那些国家所写的，是【检测到使用者已核实过规则。】
能力。
怪谈从未赋予过任何人能力，它允许人以诡异对抗诡异，但它没让任何一个超能力者出现过。
封樱看到这行文字，她立刻开始从自己能见到的各种页面开始查看，怪谈的各种文字栏都被她戳过，上面没有任何的能力说明。
直到她回想起来，拂晓之前所说的，是系统更新。
那么……
“拂晓？系统？”
她试着呼唤了两声，面前果然跳出一个白色为底的界面，和诡异直播红黑色相间的页面有着天壤之别。
《被拂晓赋予超凡能力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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