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宋寄被美人抱着归,他本觉得被折了面子,但见那些眼高于顶的上乾们都被自己比了下来,又难免得意。
他带着青竹刚下台,就见一名面生的侍从说自家主子有请。
自从上次被李应乾那个混账东西害了之后,宋寄对这种面生的侍从之类警惕了些。
这侍从看出宋寄眼里的防备,忙恭敬道:“是二皇子请您和您旁边这位公子。”
二皇子?
宋寄眉一扬,瞥向身旁青竹,觉得青竹虽比不上沈明意,但也算顶好看的脸,心里暗道莫非二皇子想横刀夺爱。
如果一个青竹能换与二皇子结交,倒也未尝不可。
他面上不显,笑着应道:“既是二皇子,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带路吧。”
接下来一路上,宋寄不想同没有蒙着眼的青竹说话,便故意装着羞涩模样,实则是懒得开口讨人欢心。
三人七拐八弯到了顶楼最华贵的雅间前,那侍从推开门,宋寄又借着一旁光可鉴人的瓷器审视了眼自己仪容,觉得没有问题,转头对门口几名已经瞧过来的上乾颔首。
听到门口动静,席间众人目光也朝门口聚过来,宋寄腰背挺得更直,正要迈步时,谁料身后一直本本分分的青竹却有了动作。
青竹从后环抱住宋寄,两只手都箍在宋寄腰上,低头将头埋在宋寄颈窝,故意压低清润的声音:“公子,日后,你会将青竹送人吗?”
当着席间这么多权贵的面再次被一个贱藉的男子止住动作,又被猜中心里的盘算,宋寄不免再次沉下脸,他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怒气,转而和颜悦色道:“青竹你放心,我既然心悦你,那便不会轻易将你弃了。”
青竹像是极满意这个答案,终于松开手。
宋寄长舒一口气,正要抬腿的时候,突然捂住脖子瞪大眼一脸见鬼的神情转头看向青竹。
若不是现在这么多人瞧着,他真想问青竹是不是脑子里都是水,他一个和庸的香体,有什么好蹭的?
但宋寄见青竹面色如常,他这反应未免大惊小怪,他僵硬地勾唇,放下手,与青竹拉开距离,才终于迈步走入席间。
席上这些世家子都是宋寄平日想攀关系却攀不着的,如今正用异样的目光瞧着他。
他悄悄勾起一抹笑,想他们肯定是见青竹这个大美人对自己这个和庸青睐有加,还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心里吃味呢。
他在席间众人的目光下飘飘然撩起又一个垂下的珠帘,看到与李应乾三分相像,但面目和善许多的二皇子,嘴角的笑意更是止不住。
心里连道自己这匹千里马终于有伯乐赏识了。
然而,当他目光又一瞥,瞧见坐在二皇子身边,神色淡淡饮茶的沈明意,后背一紧,笑容瞬间冻在脸上。
青竹跟在他身后进来,见了二皇子与沈明意倒也不吃惊,只是施施然颇为冷淡地行了一礼:“见过二皇子。”
他抬头看了眼沈明意,又扫了眼身旁神情有几分僵硬的宋寄,挑眉,心中了然:“见过沈大人。”
见青竹如此,宋寄才反应过来,忙对二皇子行礼。
二皇子朗笑,豪迈地摆摆手:“宋公子客气了,是我见宋公子实乃妙人,特想结交一番,快坐快坐。”
平日里宋寄听到这番话指不定有多得意,但如今沈明意坐在前边,青竹跟在后边,再加上这处清清楚楚就能瞧见楼下发生的动静,那沈明意不就把刚才自己所有举动都看到了吗?
还有那些违心的话……
宋寄站在中央,不安地望向沈明意,却见沈明意毫无波动,落在身旁的手指难过地蜷缩。
他心里突然来了气,赌气似地拉着青竹直接坐到离沈明意最近的一个席位。
他怎么这么爱自作多情呢,沈明意可是亲口说过对自己只是于心不忍而已,不管他要青竹还是绿竹,沈明意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等他们落座后,二皇子拍手,席间笙笙歌舞又起。
青竹替宋寄斟酒,又将酒杯举到宋寄面前,宋寄愣了一下,本想自己端着喝,但瞧除了沈明意外,其他人都是旁边有一个美人伺候着喝酒,便借着青竹的手,喝了一口。
“宋公子好福气啊,能得青竹公子青睐。”二皇子看向二人,又笑眯眯问道,“宋公子,你对青竹公子真如你在台上所说,一见钟情?”
宋寄下意识看向沈明意,沈明意正在看花魁起舞,玉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和着节拍轻敲光滑的桌面,连看都未朝他这边看一眼。
他心里胀得难受,面色难堪地收回视线,垂眸又借着青竹的手饮了一口酒后,才微挑起眉,转头看向青竹,装作坦然:“自然,我一见到青竹,就知以前所求不过都是虚妄。”
“原来我寻寻觅觅的,不过是有人能像青竹三分。”
说完,宋寄就自然地倒在青竹怀里,展开眉眼看向沈明意,面上一片坦然:“所以沈大人,上次是我唐突了,误以为自己心悦沈大人,沈大人可千万不要见怪。”
沈明意这才侧头看向宋寄,他举起茶盏,凤眸轻挑,温润如月:“宋公子言重了,沈某以茶代酒,贺宋公子今日抱得美人归。”
宋寄真觉得自己要被沈明意这模样气哭了,沈明意明明清楚自己喜欢他,还故意这样说,就这么不想和他扯上一点关系吗?
宋寄恨恨磨了磨后槽牙,也懒得管席间其他人看好戏的眼神,自己端起一杯酒:“沈大人,我敬你一杯酒,你却只敬我一杯茶,这怕是于礼不合吧。”
他期待地盯着沈明意的脸,想让沈明意脸上露出点不同的神情,哪怕是皱个眉都行,可沈明意只是温和地一笑,便唤人来给自己换一杯酒。
宋寄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眼沈明意,仰头一饮而下,这酒比他平时喝的都要烈,一杯入喉,呛得他眼里现出了点泪光。
他愣愣盯着杯底,黯然神伤。
到底怎样,才能让沈明意的目光多停留片刻。
青竹从他手中取下酒盏放在桌案上,关切地将他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嗔道:“公子不能饮酒,便不要逞能,伤的是自己的身子。”
一杯烈酒下肚,宋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抬头怔怔瞧着青竹这双多情的眼,明明一开始他还嫌这双眼太多情,不像沈明意,现在却觉得,有人能用这双眼瞧着他倒也不错。
就像,沈明意含情脉脉瞧着自己。
他伸手,缓缓触上青竹的眼,弯起眉笑道:“因为今天你在那么多人里选了我,我高兴,他们说高兴就要饮酒。”
“沈、青竹,我还要喝。”
他不高心,他想哭,不喝酒,他就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了。
青竹无奈地请二皇子给宋寄换些他们楼里不算太醉人的果酒来,二皇子本想看沈明意好戏,结果见沈明意真毫不在意,挥了挥手同意。
宋寄倚在青竹怀里,逃避似地不去想沈明意这么疏离的态度,像喝水一样灌酒。
他身子骨本就比不得旁人,几盏酒下肚,脸就腾烧起来,意识更加混沌。
宋寄却高兴起来,只道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刚才还像被针扎了一样的心,现在不就钝钝的,感觉不到痛了?
他无骨似地完全瘫在青竹怀里,半闭着眼,嘴里喃喃:“喝,我还要喝。”
青竹不动声色挡住不少意味不明频频朝宋寄看过来的目光,拿了块糕点塞进宋寄手里,轻声道:“公子吃些点心,这可比酒好喝。”
“真的吗?”宋寄疑惑地看着手里的点心,全是水雾的眼望着青竹。
青竹亲昵地点了点宋寄像抹了胭脂的唇,微眯起眼与沈明意对视,道:“自然。”
沈明意淡淡收回目光,轻轻弯曲扣着桌面的手指却停下,有几分骚动的灵香,也被他不动声色地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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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后,宋家马车内。
宋寄靠在车壁上,晕乎乎地看一眼坐在他左边的青竹,又瞧一眼坐在他右边的沈明意。
青竹抱胸,冷冷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沈明意:“沈大人,你府里的车夫真是不懂规矩,竟然不等你出来,就自己走了。”
沈明意露出一抹苦笑,与宋寄对视,温声道:“我不过也是表面瞧着风光,实则上下打点,早已囊中空空。我给不了车夫足够的银子,他自然便走了。”
说罢,清淡的梅花香在马车内萦绕,青竹嫌弃地捂住鼻子,但是宋寄却眼睛一亮,借着醉意直接扑到沈明意怀里,他的眼还泛着红,蹭了蹭沈明意的脸,讨好:“沈明意,我有钱,你娶我,我把所有钱都给你好不好?”
沈明意自然地搂住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梅花香却萦绕在宋寄身边,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宋寄的香体上:
“青竹身为上乾带回宋府于礼不合,不如你先将人送到我府里来?”
“沈明意!你什么意思!”一旁的青竹想把宋寄抢回来,却被沈明意的灵香压制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了。
宋寄歪歪头,艰难地思索了会儿,但在沈明意专注地望着他的时候,什么都不想了,立马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还不忘自己心里的执念:“那你娶不娶我?我有钱,我会听话,你娶我,我一定对你好。”
沈明意还是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温柔地喂他吃了一粒解酒丸,叹道:“睡吧。”
宋寄以前喝过一回酒,醉得不如今天厉害,但第二天醒来就醉后的什么事都忘了,故而他才敢这时候来见宋寄。
他又对外头的车夫道:“明儿他问你,你便说,他想讨我欢心,醉酒的时候自己把青竹送给我了。”
说完这一切,沈明意又垂眸沉默地端详怀里的宋寄。
宋寄安静下来,已经闭上眼,但眼尾还湿润着。
沈明意抬手轻柔地拭去长睫上的水雾,素来清明的眸子里,露出罕见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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