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1)
一顿饭, 吃得方橙一直吊着半口气。
张张嘴,停下筷子,想问他脖子上那个指甲盖那么长的小疤是不是那时候留下的。
想了想, 好像太柔情蜜意了。
等会儿他想歪了怎么办。
又接着吃饭,吃着吃着, 又想跟他说,安士君会很开心看到他越来越好的。
但这么说, 又怕揭到他的伤疤,本来心情好好的, 她忽然提起来, 多破坏心情啊。
这般来来回回想着, 方橙已经吃完了面。
盛长沣早就吃好了, 坐在她对面看她慢条斯理地吃饭。
等她吃完抬头,拿了张手纸伸到她嘴边,“你有话跟我说?”
呀!被看出来了啊。
方橙接过他递过来的手纸, 想了想,撒谎问他,“老屋那里, 你准备怎么弄?不给了吧。”
盛长沣摇头, 当然不给, “给猪当窝都不给他们。”
方橙赞同地点头,“不过他们可能还会来缠着你不放, 那怎么办?”
想着昨天林猛飞那个势在必得的面孔,方橙就不舒服。她不了解他们,不知道能怎么对付。
盛长沣收了餐具站起来, “再等等。”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而且有了之前来骚扰方橙的事情, 更不能掉以轻心。把柄他是有,不过还没想好怎么用,要不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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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盛长沣去洗碗,方橙就在院子里倒腾烤鸭。
盛长沣洗完甩着手出来,院子里已经飘着一股香气。
方橙依旧坐在躺椅上,遮着脑袋晒太阳,一边小憩,一边竖着耳朵等座钟敲响。
她特意在一点开始烤,这样两点座钟敲两声,听见了,就可以起床。
这段时间烤了几次,火候和时间已经可以熟练地把控。
盛长沣没有打扰她睡觉,径直去了沙发上躺下。
两点,钟声敲响,方橙伸伸懒腰,坐了起来。
揭开铁皮盖子,又是这扑鼻的香气,因为已经入冬,食欲旺盛,这味道叫人馋嘴的感觉在成倍增长。
今天烤的不多,就两只鸭,和四斤猪肉。
方橙把烧鸭和烧腊取出来,挂在架子上风凉,等自然降温,又拿了个筐子,把秤、砧板、刀具、调好的酱料、袋子这些琐碎都放进去。
清点好后,这才进了屋里。
她推推盛长沣,吩咐道,“等会儿差不多三点,烧鸭降温得差不多,你装了和那个筐里的东西一起带到市场,先去开摊。”
“行。”
盛长沣坐起来,他也小睡了一觉,嗓音有些哑,薅着头发抬眼看她,“你去哪儿?”
方橙要开的摊,不可能自己不去,肯定是有什么事儿。
“我去买些写字的颜料。”摊档推车他做好了,但是还没写上字。
盛长沣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然后点头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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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买颜料,方橙其实还有别的事情。
买完颜料,一路走去了桃李村老屋。
一阵子没住,院子里有些荒芜,瑞城四季分明,这个时节见不到一点绿色,又多了些萧条的味道。
去田杏村住了不到一个月,再回来看,就显得这里实在是太小了。
想来当初,林家是腾这间单屋出来,随便拿来给盛长沣娶媳妇儿的。
方橙没有开门进去,而是转道,去敲了敲附近阿丁婶的门。
阿丁婶打开门,看到方橙,满脸惊讶,“长沣家的,怎么回来了?你们不是搬走了吗?”都很久了。
阿丁婶照料过原身,前一阵子搬家的时候,方橙跟她打了招呼告别,所以眼下看她回来,阿丁婶很惊讶。
方橙特意切了一个拳头长度的烧腊带过来,“我准备去摆摊当个体,就卖这个,拿来给您尝尝。”
阿丁婶受宠若惊,下意识就是推辞,在方橙的坚持下,还是收了,连忙请她进去。
阿丁婶一个人住的屋子,有老屋两间那么大,是一个充满农村味的农家小院。
虽然不小,但只有她自己住。
阿丁婶的丈夫前几年去世,两个儿子都出去讨生活,跑沿海打工去了,在外面成家,很久才回来一次。
平日里阿丁婶就做些农活,种种菜,养鸡养鸭,有鸡蛋就拿去镇上卖,到了年节,鸡鸭也可以卖点钱,就养在院子里。
阿丁婶给方橙倒了杯水,用的搪瓷缸子,底部都磕出黑底了,阿丁婶看方橙现在打扮得像个城里人一样,有些不好意思,“杯子旧了点,但是洗的很干净的,可以用的。”
方橙端起来喝了口水,笑着说没事儿,不就一个盛水的吗,好不好看有什么要紧。
阿丁婶这才自然了些,她是个淳朴的农村妇女,知道方橙回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儿,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就笑着和她干坐着,聊些有的没的家常事。
方橙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笑眯眯地问阿丁婶,能不能跟她合作养鸭。
阿丁婶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好好的,怎么想养鸭。”
重点是长沣现在回来了,不像以前一年见不到两次面,又能赚钱了,怎么还想碰这东西。
方橙笑了笑,“其实我卖的不止给你带的这种烤猪肉,还有烤鸭和别的,等回头再给您带些尝尝。”
青头鸭不用下水,方橙是想着抓些鸭苗,养在老屋,和阿丁婶合作,她出场地,到时候直接从阿丁婶手里买。
阿丁婶虽然淳朴,但也不是不会算数的,闻言就说,“那这岂不是我占了大便宜?”
用人家的地盘养鸭,然后还包收,虽说是少了中间商赚差价,好像两边都没亏,但算来算去,还是她更有利。
阿丁婶院子里也养了一些,但没敢养太多,要是有地方专门养,就不一样了,不用担心影响生活,不然人家来了,以为她住在鸡鸭窝里呢。
而且不用下水的鸭,并没有那么费事,就负责吃食,把它们养大就完事了。
“这样对我也好啊,去市场抓鸭,还得让人赚两道。”方橙说,其实她就是想把老屋用了,宣誓一下主权。
等老屋全都是鸭屎,就很想看他们林家人什么表情。
阿丁婶看方橙这样,就知道她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她想了一下,问,“你们那屋子,不准备再回来住了吗?”
方橙说不会回来了,空置着也是浪费,养蜘蛛养虫鸟,等着结网,还不如养鸭,还有些生气。
阿丁婶听笑了,倒是这么个道理,“那回头买鸭苗的时候,也抓两只母鸭回来下蛋,能敷些小鸭出来也赚了。”
已经开始规划上了。
方橙咧开了嘴,笑了。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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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橙拿着颜料袋赶到市场时,盛长沣已经到了,正在把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一件放到摊位车上。
烧鸭摊档是个长方体的小空间,前面有透明塑料挡着,上面和三面围起来,可以遮雨,也可以防尘。
临街的那一面,开了个铁皮页窗口,可以交易,又不怕路上尘埃把熟肉弄脏了。
做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方橙选的摊位不在市场里,而是在市场出来的南街上,这条街两边都是摊位,人流量更多,后面是铺面,临街全是摆摊的。
以前都是先到先得,谁占到位子就是谁的,但那样太乱,有时候为了抢位置,直接打起架来,大家的生意都不用做。
后来,这一片街市的个体摊档,全都划给市场管理,开始收费,固定摊位,这才开始像样起来。
盛长沣还在台面下做了个开关门,里面可以放东西,不用每天来回拿着秤和工具,还能锁起来。
三点多人流量还不多,方橙取了颜料,走到摊位前,开始在罩子上写字。
先在上面写上“昌记烧腊”两个大大的红字,这名字可不是胡乱写的,取什么名字方橙是真的认真想了一壶茶的功夫的。
自己的名字也想过,但最后在盛长沣的“长”里找到灵感。
昌盛嘛!多好的寓意,大家就喜欢这种好意头的名字,还有股山寨广式味,方便她卖东西!
她真是太机智了!
然后在下面小窗子旁边,竖着写上“烧鸭”、“叉烧”、“烧鹅”几列小字。
烧鹅当然是口感最好的,但也贵,成本高,这里人均收入还不高,方橙只准备在过年过节时卖。
写着写着,整个人蹲下去了。
盛长沣站在另一边,就看着方橙越写越下,从上面两个大字开始写,一脸认真,写着写着,人没影了。
他从里面走出来,绕到临街一面,就看见方橙半蹲着,正在下面的铁板上认真地写着。
盛长沣又走出去一步,就看见下面赫然写着的一行字,【美国总统来了都要吃!】
还写起广告语了,盛长沣扬起唇角,服了。
“怎么样?我的字不错吧?”方橙站起来,一边收拾颜料一边问他。
盛长沣转身往里面走,“还行,看得懂。”轻飘飘的。
方橙皱皱鼻子,只是看得懂吗?她可是拿过学校硬笔书法比赛一等奖的人,每个字都是钱呢!
再往回走几年,她可以去街上摆摊,卖字给人写信的。
不跟这种不懂的欣赏的人一般见识,收拾完,方橙便往里面去。
盛长沣从车肚子里变魔术一样拿了张椅子出来,还是折叠的,打开来放在地上,“你坐着吧。”
盛长沣看着她的肚子说,大冬天的,走了一路,脸都走红了。
给她的?方橙心中有些窃喜,笑眯眯看了盛长沣一眼,打趣他,“哎呀我说,你这人看着不言不语,其实挺贴心的嘛。”
其实就是闷骚。但这种容易得罪人的话方橙不说,只是说了前半段,夸人。
谁知道盛长沣听了她这话,却忽然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一样,摸摸鼻子,都不看方橙了,一脸认真地捣鼓着,把烤鸭烧腊挂在铁架子上。
居然把人给夸难为情了,脸皮有这么薄吗?
方橙在心里又一次确认了这人的闷骚,笑着拉过椅子,一点也没客气,坐了下来。
现在肚子开始有感觉,她走路都开始不敢走太快,怕不舒服,也怕摔。
当初原身怀盛夏,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经历整个孕期。
坐月子的时候,马英倒是有来照顾,但是除此之外,都是她一个人。
快临盆的时候,原身才开始有些害怕,她不想求马英这个继母,便拿着东西去拜托阿丁婶,让她没事到家里走走。
她怕要是突然临盆,找不到人帮忙。
阿丁婶是个真实诚的人,心疼她一个女人不容易,没事就到家里去看她,最后还真是阿丁婶去帮她喊的产妇。
林家那边倒是有来看了一眼,知道生了个丫头,拍拍屁股就走了。
林家人心里想的是,如果是小子,就认了,毕竟盛长沣跟着安士君嫁进来,世俗上也算林家人,要是生了小子,就记到族谱里,图个人丁兴旺。
谁知道是个丫头,那就又换了一套说辞,说盛长沣虽然和安士君一起嫁进来,但又不是他林家的后人。
左右都给他们说了算。
也是因此,方橙才想找阿丁婶合作,小地方的女人不容易,特别是独居女人。
桃李村其他人,方橙都不太相信,要么不熟,要么人品不了解。
而且现如今知道吴英姿一直有打听她的消息,那人在暗处,方橙不知道是谁,但总归不会是目不识丁的阿丁婶。
想到这些,方橙再看盛长沣,就觉得有些刺眼了。虽然他也没办法,但他的缺失是客观存在的。
盛长沣和原身,用现在的话形容,都是命不太好的人,但盛长沣至少运好啊。
在私心里,方橙是偏帮原身的,她并不认为原身想离婚有错,当初原身确实心动,但日子过久了,滋味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三四点钟还有太阳,方橙背着阳光,在晒背,盛长沣站着,身上脱得只剩下一件羊毛衫。
方橙无语地裹了裹自己的棉马甲,她觉得这个温度,再穿这样刚刚好。
人流逐渐多了起来,等待的时候是很无聊的,方橙看出盛长沣好几次想把手伸到口袋里。
想吸烟了。
手已经碰到口袋边了,但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自从第一天回来,方橙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后,就警告他,不要在她面前吸烟,对宝宝不好。
他确实没再在她面前吸过。
不过看他这手势,这按捺不住的样子,瘾应该还不小。
“你能把烟戒了吗?”方橙忽然开口和他闲聊,抱着手臂,眨着阳光下分外灿烂的大眼睛问他。
盛长沣沉默了,没想到管完他抽烟,戒烟都管了,“我不在你面前抽就可以吧。”
“我不想将来孩子的爸爸是这样,”方橙笑眯眯地使劲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看到没,像这样,一口黄黑牙,丑死了,一开口,跟清朝抽大烟的僵尸一样。”
盛长沣原本是有些不悦的,觉得她管太多了,但看到她这个龇牙咧嘴的样子,又没忍住笑了。
方橙就是无聊找他说话,演完了,自己也把自己逗笑了。
她没有一定要盛长沣答应她,他没说行不行,她也不急也不追问,反正她把自己的意见表明了。
两人正相视笑着,摊位外有过路的人来问了,探头探脑的:“烧腊,是什么玩意儿?”
19(2)
方橙立刻“蹦”地一下蹿了起来,把盛长沣吓了一跳。
方橙看都不看他,笑嘻嘻和摊档外的伯伯说,“这些就是烧腊,这是烧鸭,这是叉烧,烤猪肉,烧腊是广东菜来着。”
伯伯似懂非懂的,看着上面挂着的烧鸭和猪肉,闻着是挺香的。
实践出真知,方橙推了推盛长沣一把,盛长沣会意,立刻从上面取下一小块烤猪肉。
“您尝尝就知道了,和我们这边的腊味卤味不太一样。”方橙笑眯眯地说,用筷子夹住盛长沣切下来的一小片,从窗口递给外头的伯伯。
在家里两人就说好的,原本方橙是准备提前切一小盘烤猪肉和叉烧,可以给别人试吃。
但盛长沣跟她说,不要提前切,等有人来了再当面切,不然一盘子放在那里,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吃了还要吃,浪费。
个奸商!
方橙唾弃他。
但还是照做了。
伯伯捏着叉烧吃进嘴里,有种打开新世界的意思,“好吃,有味儿,这个皮脆,咬下去肥瘦相间。”
方橙立刻狗腿的说,“伯伯会形容,说得真好。这个烧鸭,皮也是脆的,您要不要试试?”
“这个怎么卖?”
方橙立刻来劲了,“叉烧一斤一块八,烤鸭一斤两块。您要什么?”
那人想了想,“就五毛的烧鸭,五毛的叉烧,先试试。”
“好咧!”
方橙拿着袋子等盛长沣切肉,最后收钱的时候,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第一笔钱诶!我的第一桶金!”伯伯走后,方橙就忍不住了。
盛长沣看她这财迷的样子就想笑,“想太多,你这里面还有我的份,人工不用钱?”
“小气鬼。”
方橙白了他一眼,然后勉为其难拿了一张五毛,塞到他口袋里,“包吃,这就算人工了。”
五毛?
跟旧地主打发人也没两样了,盛长沣默默吐槽道,“老板娘真抠。”
方橙一点也不在意,还笑嘻嘻和他开玩笑说,“我们做小生意的人,是这样的。”
盛长沣眼底都是笑意。
送走第一位顾客,方橙又在椅子上坐下,还调整了一下位置,挨着摊位做,正好背可以靠在车上。
舒服!
没多一会儿,又有人来了,这回是一个阿姨,“小伙子啊,这怎么卖啊?”
盛长沣如实说了。
阿姨看他只穿一件羊毛衫,又说,“这么个大冷天,小伙子就穿这么点。不过高挑就是好,站在这里真醒目,一眼就看到了,小伙子今年几岁了?”
闲聊上了这是。方橙假装自己不存在,乖乖坐着。
盛长沣又如实回答了,还切了一块给阿姨尝,“姐,您试试好不好吃。”
小嘴还挺甜的,方橙在心中嘀咕。
阿姨被这声姐喊得喜笑颜开的,“你瞧着比你的年纪年轻啊,以后都天天出来摆不?”
“这肉烤的好吃,小伙子不仅好看,手艺也好,结婚了吗?”
这是要牵红线了?方橙跟个局外人一样。
盛长沣当然也听出来了,笑了笑,说,“我哪里会做这些,是我媳妇儿做的。”
然后拉拉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方橙,“她就在这儿呢,这些都是她做的,姐以后多来关照。”
这个叛徒,方橙无奈地站了起来,笑眯眯和阿姨打招呼。
方橙的棉马甲没有扣起来,阿姨一眼就看出她的肚子,“哟”了一声,“肚子这么大了,几个月啊。”
和盛长沣聊不成,开始和方橙说些女人话题,听方橙说四个多月,又说,“那你这肚子挺显怀啊,我当初五个月了还看不出来,你这不会是双棒吧?”
方橙摸摸肚子,笑着说“不是”,是个女儿。
阿姨要了一块钱的烧鸭,买完也没走,还在跟方橙聊着,很快也有别人被吸引围了过来。
阿姨开始打开自来水模式,“好吃的很,让帅哥给你切一块试试,还是头一回吃这玩意,和我们这里的卤肉不一样,你试试就知道了。”
“人家小两口,俊男美女,跟电影里的人似的是不是?”
有人过来问方橙,“老板,你们这写的美国总统来了都要吃,真的假的?人家美国总统吃这个?”
方橙“害”了一声,有模有样的,“吃!怎么不吃!”
“人家外宾到咱们这里来,吃什么?当然吃本土菜,难不成来这里吃西餐?”
盛长沣扯着嘴角,在一旁看她睁眼说瞎话。
“广式烧腊是什么?粤菜。粤菜是什么?八大菜系之一!人家来做客,咱们当然净着好东西给人家。”
“你们知道那个北市的国宾大酒店吧,专门招待外国人的。里头天南海北的厨师都有,都是顶尖的厨艺。”
方橙指着眼前的烧腊,“前几年人米国总统来做客,那粤菜师傅就给他做了这个。吃得那些老外嗷嗷叫啊!”
摊位外的人听得认真,一脸真的假的的表情。
方橙又说,“人米国总统吃得嘴角油滋滋,一直夸顶呱呱。真是没见识。整天吃他们那几样西餐,没吃过好东西。”
外面有人纳闷了,“人米国总统还会说中文呢,还顶呱呱?”
方橙一点不带心虚的,“就是比顶呱呱还顶呱呱的意思。人家说的英语,说的’菩提古德‘,就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吧。新闻里都播了你们没看哪?米国总统竖着大拇指坐在餐桌旁,口水都没擦呢,我看他面前的盘子里,装的就是这个。”
“不然你们说我一个瑞城人,怎么知道这玩意,我就是看了觉得好吃,让我家男人去南边的时候,给我带菜谱回来哩。”
撞了一下盛长沣,“你说说是不是啊。”
一套一套的,她还真敢说,盛长沣眼角抽了抽,笑笑点头应和。
不管真真假假,但好吃是真的。
四点多的时候,方橙去接盛夏放学过来,盛长沣给女儿留了个鸭翅膀,盛夏啃的美滋滋的。
特别开心,第一次爸爸妈妈一起和她放学回家耶!
等过了五点,今天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卖完了。
晚上吃完饭,哄完盛夏睡着,方橙就坐在沙发上数钱。
小生意的钱都很零碎,但还是数的很开心。
一张一张数,一共有二十块,除去成本,还有免费试吃的,人工不算,大概赚了七八块。
方橙特意拿旧衣服缝了个布袋来装钱,第一天出摊,她很满意。
方橙都计算好了,她不贪心,每天能卖出一只,两只鸭的量就满足,镇上的收入水平还一般,贪多嚼不烂。
而且这样的话,出摊对她来说也相对轻松,不用怕会成为负担,也不用担心影响肚子里的宝宝。
记忆里,怀盛夏的时候,原身是很折腾的,又是吐又是酸疼,但现在肚子里的妹妹,却特别乖。
方橙甚至不知道这个宝宝前世叫什么,盛夏的日记里也只称呼她叫妹妹。
因为刚出生没多久就送人了,所以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
不知道在前世,后来盛长沣有没有继续找,也不知最后有没有找到这个女儿。
方橙摸了摸肚子,以后你会有名字的。
接着一个星期,方橙每天都出摊,小生意做得很来劲,肚子里的宝宝也一点没闹腾。
这个星期是盛夏上学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每天放学,妈妈接她,然后去爸爸那里。
爸爸给她留着零食,每天放学别提多开心了。
这天夜里,方橙照旧在沙发上数钱,盛长沣洗了澡进来,擦着头发跟她说,“后天我出去一趟,你有事找二姐,我给你留个电话,找瑞超也行,他这次不去。”
方橙数钱的手呆住,还是要去?
19(3)
盛长沣看她愣住的样子,就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说,“不是去东北,是去南边。”
“我听你的,不去。”盛长沣视线锁在方橙脸上,不想放过她的一寸表情。
方橙闻言,松了一口气,刚才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肩膀,都放松了下来。
“那就行,你女儿不用担心没爹了。”方橙挽着嘴角说,“国家要向前发展,光靠倒爷是不行的。”
盛长沣听她前半句,轻笑了一声,听她后半句,又不由顿了一顿。
她现在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前头那个什么米国总统,现在什么国家发展……
大概是新闻看多了,他想。
方橙数完钱,去厕所洗了手,便回了卧室睡觉。
盛长沣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关上的门,拿了毛毯盖在身上准备睡觉。
但心里还是别扭,睡了这么久沙发了,想了想,便起身往卧室走去。
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试探性地一拧,居然拧开了,没锁。
盛长沣笑出了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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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长沣南下,只剩方橙一个人,考虑到要接盛夏放学,方橙便把每天的任务又减了一些,每天就一只烤鸭,叉烧则多做了一些。
想着等和旁边的摊主打好关系,再恢复原来的计划。
有时候有事,比如要去上厕所,隔壁摊的人都会互相帮着看,但现在方橙还没和人家多熟,不好每天都这样麻烦人家。
盛长沣一不在,盛华晶就会经常过来串门,她去看过方橙的摊档,生意很不错。
盛长沣离开前,找盛华晶聊过一次,盛华晶想了几天,心里也有了决定。
她问方橙,“你那里缺不缺人,要不我把工作辞了,也跟你一起到海里游泳算了。”
方橙讶异地看着盛华晶,这个问题她真想过,但想到人家毕竟是铁饭碗,不好意思问,毕竟下海总是有风险的,总没有岸上稳。
她跟盛长沣提过一嘴,但只提了个开头,就自己把自己否定了。
方橙问她,“二姐,是不是长沣跟你说的,你别听他的,这事儿关系一辈子,不用因为我勉强,我现在不辛苦。”
盛华晶赶紧说,“才不是呢,长沣是说了,不过也只是问我的意见。我寻思着这好呀,我们单位的效益,是真的不太行。”主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厂,所以盛华晶确实也不留恋。
盛华晶又讪讪地笑,“亲兄弟明算账,不怕你笑话,长沣连你们档口一天的收入多少都跟我说了,他给我分析了利弊。这几天的收入就顶的上我一个月,傻子才不要呢!我也是见钱眼开,又想着你要是缺人手,刚好可以一起做。我不会做烤鸭,但是别的体力活我都会啊。”
方橙确实缺人手,既然是盛华晶自己也想的,那她就真的没有意见了。
说干就干,盛华晶转身就和单位辞职了,那些人还说她是想不开,居然把铁饭碗砸了,要知道当初要进来,得托多少关系。
盛华晶听了,笑着没说话。铁饭碗有铁饭碗的好,但也有不好,她既然走了,就说明在她眼里,那不好大于好,而其他人眼里,是好大于不好。
这看的都不一样,就没必要说什么了,各有各的开心。
临走前,盛华晶还打了个广告,招呼一圈让大家去光顾,“就在南街市场口对面,昌记烧腊,一定要来尝尝!”
以前每天在单位,工作推来推去,大家能拖就拖,现在跟着方橙自己干,盛华晶浑身都来劲,“感觉每一个子儿都是自己双手努力赚来的。努力就有回报!”
这种感觉真好!
赚了几天,晚上姑嫂两人在房间低头算账,除掉成本,留下一比本金,方橙每个星期都“发工资”。
盛华晶领了钱,立刻就给甜甜换了个新书包,买了新衣服,以前死工资,花钱都是扣扣搜搜的,没办法。
现在,花钱都有底气了!
方橙还特意放了一天假,带着盛华晶去了桃李村见阿丁婶。
既然是合作伙伴,还是可以称之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的人,方橙觉得有必要也让盛华晶参与进来。
捉鸭苗她们不懂,阿丁婶带着俩人,去了趟鸭场,选了二十只青头鸭苗,还捉了四只母鸭子,浩浩荡荡赶回了村里。
自从前一阵方橙把老屋院子的钥匙给了阿丁婶后,阿丁婶就时不时过去一趟,拿干草和木头,去搭窝,还把周围的篱笆加固了,防止到时候有洞,让小鸭跑出来。
那边收拾好了,鸭苗买回来,直接拎包入住。
阿丁婶的意思,还要分批次养,过一段时间再去捉一批鸭苗,这样才能保证以后不会有一阵断一阵。
镇上地方不大,方橙虽然没通知家里,但马英和方梅来赶集,就看到了方橙在做生意。
马英立刻带着方梅过来帮衬,笑眯眯试了说好吃,一口气要了一斤烤鸭半斤叉烧。
方橙装好给方梅拿着,说给他们尝尝,不要收钱的。
马英假惺惺的,说这怎么可以,做小生意不容易,亲兄弟明算账,别回头亏本了。
她这样嘴甜心苦的样子,原身从小到大经历多了。
但方橙不是原身,看她推辞,想了想就把钱抽了过来,说,“那多谢妈了!小生意确实难做啊。”
手里忽然一空,马英彻底愣住了,但很快又恢复那副慈母样,皮笑肉不笑说了两句,领着方梅走了。
回到家里,马英就阴阳怪气地把今天的事情在饭桌上说了一遍。
方梅和这个妈如出一辙,也跟着阴阳怪气,方家旺听了在笑,“咱大姐赚这点钱算什么,咱姐夫赚的才叫钱。”他之前搜过了,大姐家里压根没几个钱,不然用得着出来摆摊?
方利民只听着,没说话。马英也是知道他不待见这个女儿,才敢一直这么编排。
方梨听了,却对着方家旺说,“姐夫赚姐夫的,大姐赚大姐的,他们是夫妻,没你什么事儿。”
方家旺不满地看向马英,马英舍不得儿子受委屈,瞪了眼方梨,方梨就知道马英会这么做,压根没抬头看她。
第二天不用上学,方梨就去了镇上找方橙。
盛华晶看方梨来找方橙,推着让方梨和方橙一起去接盛夏放学。
方橙知道她是想给机会让自己和方梨独处,也没推辞,她确实很多天没见方梨了,也不知道学上的怎么样。
“很好,我每天去上学都好开心!”方梨挽着方橙,认真的说,“姐,谢谢你。”
其实班上的人,都没有碰过电脑,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就连老师,也是半路出家,但是来教他们,已经绰绰有余。
没有电脑,大家都是照着老师的黑板报画,自己画一个键盘,全都是纸上谈兵,背知识,认手法。
一个一个,都跟小学里刚入学的学生一样,兴奋。
她还碰到了招生处的主任,那个主任笑着说她和姐姐一点不像啊,但都是好看的姑娘。
方梨听了只浅浅的笑,没说为什么,有没有血缘又有什么要紧,她和方梅有血缘,和马英有血缘,但她们对她都没有方橙好。
主任还笑着和她开玩笑,说本来以为她姐姐是给自己报名才那么急,没想到居然是为了妹妹。
主任要走时,最后还跟她说,这个姐姐,好!
方梨觉得一个“谢”字,都不足以表达她对大姐的感谢。大姐不说,要不是碰见主任,她都不知道方橙为了她这个名额这么费心费力。
“没事儿,主要还得是你有这个福气,那天刚好碰见他的朋友,我一问,人家乐意帮忙。”方橙笑笑说,“你值得的,好好学。”
大姐就是这样。方梨笑了,她过来,还要来跟她说她找到工作了!
“那个店主介绍的服装厂女工吗?”方橙问。
方梨摇头,“店主帮忙问了,但厂里知道我一星期只能上三天班,还得住宿,就说不要我了。”方梨也能理解人家的拒绝。
“那是什么?有包住宿吗?”
方梨搂着方橙的手紧了紧,说,“是保姆。大姐,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工作不好啊?”
“怎么会?靠自己双手劳动创造价值,获得回报,又没有犯法,怎么会不好。”
方梨笑出了两个梨涡,“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开始她也没想过要找保姆的工作,服装店那边说不行后,方梨要去上学的时候,都会提早进城,去劳动局的人力资源市场逛一逛。
找来找去,人家一听说她一周要请假四个半天,都摇头说不要。
方梨差点就绝望了,直到有一次在那里碰见一个老奶奶,闲聊之下,方梨知道她要找保姆。
老奶奶很健朗,不是动不了,就是儿女不放心,找人替她做饭收拾家里,做卫生。
老奶奶的儿女都忙,没空照顾她,就出钱给老母亲请保姆,方梨听了,心中一动,保姆的活,那肯定是有住宿的呀。
想了很久,鼓起勇气问老奶奶,她能做饭能搞卫生,家务活都能干,她能不能?
老奶奶看她的穿着,没想到她想做保姆,说她看着才像是要找保姆的。
方梨这才跟她说了自己的因由,说这衣服也是她姐姐给她买,让她上学壮胆的。
老奶奶是新派人,一听方梨是一个农村姑娘想上进,在城里上学,立刻就答应了。
方橙听了点点头,“保姆也好,雇主理解的话,时间比较自由,只要能把活干好就行。”
方梨笑开了花儿,“老奶奶还鼓励我,让我好好干,等我读完了要走,她再重新找。后天我就搬去城里住了,以后得隔一阵才能回来一趟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方橙握住方梨的手,替她高兴。
开门喜得双逢贵,接了盛夏,送走方梨,回到摊位上,就碰见了回镇上婆家吃饭,出来买菜的李海宁。
李海宁看到方橙,拉着她走到一边,悄悄跟她说,“橙子!你家长沣真是福大命大,幸好没去!”
那趟列车,被查了!
全都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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