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盛华晶莫名的紧张, 抓着袖口,觉得自己结婚嫁给田浪涛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盛华苗走着走着,就快步走过来, 眼含泪花,“我的妹妹, 终于见到你了。”
盛华晶红着眼睛,一把将她抱住, “大姐!想死我了!”
当年盛华晶被安士君送给养母的时候,她不大, 其实也并不记得多少。
能依稀记得家里一些事情的也就大姐, 但盛华晶就是开心, 为他们苦命一家子能团聚而开心。
两姐妹一个加州阳光性格, 一个瑞城火辣性子,都抱着痛哭出声,好久后才说, “走吧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盛华苗也说,“行, 咱们车上再说。”
两姐妹相互扶着手, 往停在路边的车走过去, 开门坐好,盛长沣这才重新启动汽车, 往东边的弘法寺而去。
这座寺庙的历史并不久远,八几年才开始兴建,不是什么古寺, 但并不妨碍它后来迅速成为春城香火最旺的寺庙。
不过,现在的弘法寺还不能跟后世相比。
筹建中途, 寺庙的建设停过几年,直到90年8月开始对公众开放,今年才完成主体建筑的全部工程,正式对外开放。
是以寺庙的建筑都很崭新,但其他配套设施还没有后世那般完善。
春城的人,其实应该说是做生意的人都喜欢求神拜佛,虽然刚兴建不久,但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来这里的人也不少。
盛夏蹦蹦跳跳的,像回到大自然的小鸟儿,盛意也跟着蹦蹦跳跳。
但没跑多远的路,小丫头就嚷嚷着累了,还会说,“我腿酸。”
撅着嘴,张着手,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要方橙抱抱。
把两个姑姑都逗笑了。
盛意有些沉,抱着不好走坡路。
盛长沣见状,便把小女儿抱了起来,还逗她,“早知道不跟你来了,懒虫。”
盛意听到爸爸不想带她来,成功当真,小嘴翘的更加和油壶一样。
方橙走在后面,看盛意这幅委屈样,赶紧和她说,“爸爸骗你的,爸爸怎么会不带肉肉来。”
盛意还伸直了腰看着爸爸,问他是不是,要他承认。
盛长沣看着她眉眼的神色,哼哼两句,“少跟你妈混,学得这么像。”
盛华晶和盛华苗齐齐看向这个弟妹,方橙脸一红,从背后掐了盛长沣一把。
——
弘法寺是盛华苗提出要来的,她虽然嘴里一直念的是上帝,但家里的养父母信佛。
盛华苗也觉得是因为安士君信佛,才冥冥中把她带回来。
她想来给安士君上柱香,琢磨着虽然她不信,但两个人里有一个信就好了,还问方橙,这样安士君就能收到她的讯吧。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淡然和释然,都是学过科学的人,未必就信这些,但方橙还是点点头,说“会收到的。”
大人们列成一排在上香,盛意有样学样,抬头看着妈妈,整个人没有比蒲团高多少,但一脸认真,又跟着合起白嫩嫩一双小手,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学着妈妈拜拜。
方橙自己拜完,听到女儿神神叨叨的,蹲下去一听,才知道她在念,“拜拜爸爸妈妈,肉肉乖乖,拜拜拜拜!我乖乖的!”
方橙差点笑出来,拉了拉旁边的盛长沣,让他也听一听。
看看他的好女儿,已经把他俩拜上了。
盛长沣蹲下去,“嗬”的一声轻笑了出来。
盛意跟着拜拜,方橙去看大女儿,却见她抱着双臂,一直盯着殿内的普贤菩萨看,眼神和脸色都有些难以描述。
方橙问她怎么了,盛夏还示意她说,等出去再说。
奇了,来寺庙的人,还怕被菩萨听到想说的话。
等都拜完了,方橙牵着她的手出去,盛长沣抱着小女儿,和两个姐姐走在一起,在后面。
走出去,离开大殿一阵距离,盛夏才煞有其事地和方橙说,“妈妈,你难道不知道,这座寺庙就是为了镇压春城的鬼怪才建的。”
方橙愕然,这个都市传说,前世她当然也听说过。
不过夏夏这才三年级,怎么这么快就听说了。
盛夏是从同学嘴里听出来的,做学生的年纪,就爱说这些有的没的古古怪怪的,偏偏每个人听了都深信不疑。
盛夏还听说了,很多学校都是建在坟地上,说学生不怕这些呢,阳气重。
盛夏想来想去,觉得那是因为他们都有红领巾的缘故!
老师说了,红领巾是用烈士的鲜血染成的,也就是烈士英雄在保护他们。
可能是他们变成了神仙,镇住了那些妖魔鬼怪。
盛夏在学校听了很害怕,一睡觉就要想起来那些妖魔鬼怪的那一阵,就拿着红领巾在被窝里,一起睡。
红领巾保护她!
方橙听了只觉得好笑,盛夏这又信又不信的,实在是可爱。
不过想想当初自己这么个大小孩的年纪的时候,确实也喜欢听这些。
夏夏三年级,已经要开始懂事早熟了。
方橙在心里叹了口气,后世那些事情,很多还没发生呢。
没想到原来这时候,已经有这些传说在流传了。
中银大厦二十一楼那件事,是在九九年,还有春城大学的校园凶杀案,大剧院对面的大楼每次动工都有人死,这些地方都传过灵异事件,估计吓坏不少春城人。
不过,那都是在以后几年才会发生的事情。
盛夏现在同学间流传的,是另一件事,就是他们脚下走的这个仙湖植物园。
方橙转过头想看他们在干嘛,盛夏又拉了拉她,一脸认真地和妈妈说,“我听同学说,有人晚上来这里钓鱼,开车回去的时候,就碰见了白衣女鬼。”
“他们走错路,然后就看到了!脸色比纸还要白,手指比葡萄还要发紫!她还会对着人笑!那个人吓得差点把车开到湖里面去!”
夏夏看着路上的行人,一边在说,“妈妈,要是夜里看到这些东西,不能回头哦!要装作没看到,屏住呼吸往前继续走,你不要呼吸,它就看不到你了!”
夏夏下结论,“这座寺庙不是翻新的,是重新建的,就是来辟邪压阵的!”
方橙又是笑又是无奈,摸了摸夏夏的脑袋,“都是假的,假的传的多了,大家就都信成真的了。”
夏夏摇摇头,郑重其事,”妈妈,是真的!“
不然怎么弘法寺是完全新建的,不像其他寺庙,都是重建和翻修呢。
而且夏夏还挺说了,两个G省,都只有这座寺庙叫这个名字呢。
独一无二。
夏夏觉得很有道理。
方橙笑着开始给她引经据典,“你刚刚看普贤菩萨,看清楚了吧,这里可是这附近两个省唯一主供普贤菩萨的寺庙。”
夏夏点点头,好大一尊佛,一直盯着她看呢。
“佛像都是这么设计的,微微俯视,每个人都觉得是在看自己。”
方橙把手搭在女儿肩膀上,“你知道普贤菩萨象征什么吗?”
夏夏摇头。
“信佛的人信佛经,佛经里写它是象征实践和行愿。”方橙觉得这种设计理念的初衷,和春城这座城市的基调是符合的,脚踏实地,认真干实事。
“但是G省大部分寺庙,都是主供奉观音观自在菩萨和海神娘娘,也就是妈祖天后,它们象征慈悲和智慧。”
方橙看夏夏似懂非懂的,又解释说,“这些,都和镇邪什么的没有关系的。”
虽然镇邪这种说法,对安抚都市人的烦躁和戾气很有用,但夏夏还小,方橙并不希望她这么小就相信这些神神道道。
把这些当做历史文化遗产,当做艺术欣赏她倒是比较支持。
盛夏听了妈妈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准备放完元旦,就回去和同学讨论一下。
夏夏将信将疑的,但晚上睡觉,好像就没有那么怕了。妈妈说世界上没鬼,妈妈还说,鬼才不可怕呢。
但夏夏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说鬼不可怕呢,明明电视里鬼一出来,那些人都吓得屁滚尿流。
过完元旦,盛华晶就回瑞城了,还带着方橙和盛华苗给她的大包小包,笑呵呵地回了老家。
可惜今年盛华苗去不了瑞城,她得回米国一趟,只能再找时间在老家接待她。
放完元旦,盛夏也开学了,终于开学了。
一大早跑进教室,趁着去操场做广播体操,还连着体育课的功夫,盛夏兴高采烈地就和小朋友讨论,“我妈妈说弘法寺不是镇邪的,她说那些鬼都是假的。”
另一个说,“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还有人加入讨论,“你妈妈是不是单位的人呀,我妈妈是,她说她不能相信,组织不允许。”
盛夏很认真地在思考,“我妈妈也不信,但是她不是单位的,不过她有单位的朋友。”
李海宁阿姨。
“那,什么神仙菩萨才是镇邪的呀?”元元忽然问道。
这下可把夏夏问倒了,她真的不知道哩,那天被妈妈说着说着,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晚上回到家里,把电视台调到在播《西游记》的频道,盛夏捧着脸在思考,难道是如来佛祖,好像每个神仙都怕它,孙大圣都逃不出它的五指山。
太上老君好像也很厉害的样子。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夏夏决定等过年再问问甜甜姐姐,甜甜姐姐都初中了,知道的肯定更多。
方橙正拿着笔,写过年要带回老家的礼物清单呢,少的还得再去商场一趟补齐。
这么久没回去,要带的东西有点多。
正写完了,盛长沣就回来了,他一回来,把剩菜剩饭吃了,洗完碗坐到沙发上,指挥夏夏回屋复习期末考试。
然后就搂着方橙和她说,“这个年又聚不齐了。”
马祖飞还没回来,姜福四不见踪影,只剩下他和路瑞超,还有马祖飞要回去。
方橙纳闷,“陈焕发呢?”
盛长沣摇摇头,“他肯定不回,又赌上了。”
方橙惊愕地把手里的本子和笔都放下来,抱着膝盖坐着,调整了一下姿势,“什么?又有人来闹?还是长雁姐打电话给你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是。”盛长沣摇摇头,都不是。
好巧不巧,今天在路上,他开车过去,看到陈焕发在路边赌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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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赌车?”方橙听都没听说过, 这还能怎么赌,“把他的车当做筹码吗?”可想想也不应该啊,陈焕发又没有穷到需要用汽车来套现。
“好赌博的人, 什么都能拿来赌。”盛长沣跟方橙解释。
现在大家兜里有点钱,小赌有的人怡情, 有的人上瘾。
上瘾了,去了哪里, 看见什么都能开赌局。
盛长沣下午开车路过,觉得不远处路边有个人影很熟悉, 放松油门, 慢慢开过去, 这才看清楚站在路边的人是陈焕发。
“他自己一个人跑去大马路干什么?”方橙还是不懂, “拦人下来赌?……别人不会以为他是疯子?”
眼下的陈焕发,盛长沣觉得他也跟疯了一样差不多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去搞这些有的没的。
盛长沣倾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说,“不是一个人, 也不是拦人下来。”
陈焕发是有伴的, 一个跟他差不多的男人, 穿金戴银,看着也是赌鬼。
旁边还站着两个女人, 画着夸张的妆容,笑眯眯的,是陪着两人发疯的女郎。
方橙听得嘴巴都张开了, 有女人,那这下陈焕发还真是, 没救了。
盛长沣还在接着说,“他在牌桌上赌久了,觉得没意思,跑去大马路上去外头找刺激。”
和赌友站在路边,只有马路上有车开过来,都能赌。
猜第几辆车的号码牌,猜单双,猜颜色,猜车主,什么都能做个局。
马路上车水马龙,而且这种赌局一盘一盘特别快,不可预测的东西多,对他们来说,比坐在牌桌上有意思多了,随时输,随时又能翻盘。
“天呐!那他看见你没有?”
“当然看见了。”盛长沣摇头笑道,为了看清楚,他还特意开慢,陈焕发那么精,那么会算赌牌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想到下午那个画面,盛长沣往后往沙发上靠,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比电影还精彩。
他开过去的时候,和陈焕发打招呼,正好他赢了一盘,满面春风,笑得跟又娶了媳妇一样。
那个女人挽着陈焕发的手臂,亲亲热热贴在他身上,手里拿着一叠钞票,捻成扇形面,笑得简直了。
陈焕发看到他也不惊讶,还跟他问了好,跟他的朋友和那个女人介绍他是谁。
盛长沣让陈焕发别再过火,但他显然没听进去。
倒是那几个人看盛长沣开着皇冠小汽车,也想拉他一起玩,盛长沣找了借口,赶紧走了。
方橙是没想到,陈焕发非但没有戒掉,反而可以说是变本加厉了,现在不仅赌得这么厉害,还开始有女人了。
“你说长雁姐知道吗?”方橙摸着下巴在问。
盛长沣把水杯放回茶几上,又往后躺了回去,他路过海边,从他们家餐厅路过时,还特意看了眼。
“应该还不知道。”
餐厅还是吕长雁在撑着,不过从她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自从陈焕松迷上赌博靠不住之后,吕长雁就一直一个人撑着。
现在陈焕松又没去,吕长雁肯定知道他又赌上了,但在外面有女人,这事就不好判断她知道不知道了。
盛意拿着小书包出来,和爸爸妈妈说,“什么时候回老家,我要装,装好吃的。”
要把小书包用来装零食回去。
盛长沣摸摸女儿的脑袋,“家里就肉肉最闲,最急着回去。到时候给你装一箱好不好?”
盛夏要期末考,方橙也要考试,加上安排咖啡厅的事情,盛长沣最近也忙着年底的应酬。
盛意点点头,满意地拿着书包蹦蹦跳跳回去了。
方橙还抱着膝盖在琢磨,别看陈焕松的餐厅小,但房子买了两套,手里的现钱,估计比他们都多很多,确实够他挥霍很久。
只是外面有女人这点,按照盛长沣这种说法,显然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听说过有些人专门操纵这种产业链,上游有人总揽着,骗一些无知姑娘进这一行,以金钱做诱饵,然后便指导她们去拉更多有钱人下水。
不知道最后,陈焕发的身家能守住多少。
方橙一时想起另一条新闻,心里有些担忧,“艾滋病你听过吧,前几年刚从国外传进来。”以前华国没有这种东西,还是放开后,才慢慢传进来的。
依稀记得起初是外国友人带进来的,这种病毒伴随着欲望,后来飞快地,就在这个有颜色的圈子里传开了。
方橙一边想着,一边拍了拍盛长沣的手臂,“所以得小心点。”
盛长沣拧着眉头看她,听听她这个语气,不知道还以为关他什么事呢。
——
年底忙完了期末考,安排完咖啡厅的事情,盛长沣公司和厂里的事情安顿完,终于到了回老家的这一天。
今年回瑞城,没有坐火车。
一家四口要带的东西太多,盛长沣原本想坐飞机回去,但瑞城没有飞机场,坐飞机还得在省会城市转车回去,反而更加奔波。
回去要用车也不方便,最后就选择自己开车回去,慢慢开,正好年底工人早早回老家放假,他们也没事,提前好几天就启程回去了。
路瑞超听了,也和罗晶晶说要跟盛长沣一家一起开回去。
去年路瑞超也买了小汽车,正想过年不开回家,这小汽车摆在春城浪费呢,回去还能风光风光。
就这么着,两辆车开一前一后,盛长沣开在前面,路瑞超载着罗晶晶和女儿,跟在后面。
方橙坐在副驾驶,盛意坐安全座椅,盛夏坐在妹妹旁边,书包里装了一袋的零食。
吃一路!
时不时还能拿一点喂妹妹。
盛意也有一个小书包,也装着她从家里带过来的零食,偶尔还和姐姐分享,互相吃对方的零食。
但吃多了,吃着吃着就要睡着,嘴巴张着,手里抱着的小书包都快要掉下来了,不一会儿,就已经睡得咕噜噜地叫。
像只小猪!
盛夏在一旁看见了,凑过去把妹妹手里的小书包拿下来,用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鼻子,“傻肉肉!小猪猪。”
回瑞城由南到北,一路上要经过很多地方,穿越很多个省市。
路途遥远,盛夏坐着坐着,就觉得很无聊,眼皮开始打架,慢慢在后座上睡着。
方橙一路都没怎么睡觉,和盛长沣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他开车不快,方橙手里拿着东西在吃,时不时就往他嘴里塞一点,不想让他太无聊。
从春城到瑞城,其实开一天多的时间就能到。
但他们主打安全第一,在路上歇了两个夜,趁机又在省会城市转了一圈,所以最后是两天多的时间,才回到的瑞城。
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盛长沣和路瑞超凑在一起抽烟。
盛夏也跟着下来伸伸懒腰,呼吸着深山的新鲜空气,方橙抱着盛意,怕她乱跑,一边和罗晶晶说话。
盛意坐车坐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妈妈,“到我们家了吗?”
盛意脑子里压根没有瑞城那个家的概念,停一次就要问一次。
等被问了十几遍,盛夏都掏耳朵嫌弃妹妹了,终于到了昌记茶餐厅!
还是两年前那个样子!
盛夏得到妈妈的允许,立刻就打开车门,噔噔噔跑进了餐厅里。
都是熟悉的阿姨,她全都记得!一个一个喊了人。
进去左看看右看看,还问人还记不记得她,兴冲冲地进去,出来时手里抱着饮料,还牵着二姑姑出来。
盛华晶时隔半个多月看到弟弟和弟妹,但还是一样的开心。
“这都多久没来了!快来瞧瞧,一切都好。”说得又有些哽咽了。
自打汽车开进瑞城,盛夏立刻就把妹妹摇醒了,这会儿的功夫,盛意已经清醒过来了。
方橙把她抱下来,盛意拧着小眉头,盯着看了盛华晶好一会儿,等认出这是二姑姑,才愿意给她抱着。
在餐厅溜达了一圈,就跟过年一样,每个老员工都要过来和方橙说上两句。
“你们夫妻俩真是一点没变,比以前都要更好看了!”
现在方橙都是在春城买的最时兴的衣服,盛长沣也有了些老板气,夫妻俩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大城市里来的。
不过性格和待他们的态度,一个都没变。
方橙手里拿着个行李袋,她算过餐厅的人手,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是索尼的随身听,每个人不管大的小的都有。
“可以自个儿听,家里有孩子,也可以给孩子听,还能用来听磁带学英语。”方橙笑眯眯地说。
她是实用派,选来选去,还是觉得随身听更持久耐用,买摆件就只能干看着摆在那里,没有什么使用价值。
这个时候,随身听在大学里可是人手一个,但瑞城这种地方,随身听还是稀罕,普通人不会去买这种。
是以每个人接过手,都欣喜得不得了。
“这很贵吧,真是破费了。”
“我知道,要一两百呢,可真是好东西啊,我女儿肯定喜欢。”
其乐融融发了礼物,盛意还在问,“妈妈,这是我们的家吗?”
一群人都被逗笑了,方橙摸摸她的脸,一路北上,方橙都在给她们加衣服,现在盛意的脸蛋就裹在浅棕色的带帽子围巾里,白里透红的,别提多玉雪可爱了。
“不是,我们还没到家呢。”
盛意撅撅嘴,姐姐从刚刚就跟她说到了到了,结果怎么还没到呀。
盛华晶从后厨交代了工作走出来,“才三点多,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方橙和盛长沣都不饿,两个小孩也一直嘴巴不停的。
盛华晶听了说,“那要不咱先去新家看看,就离着不远,看完了再回来吃饭?”
盛长沣点点头,觉得时间还早,先过去看一趟。
方橙听了也觉得好。
从盛华晶一家买了房后,方橙和盛长沣就托她帮忙留意,也想在城里买套房,回来能住。
等了两年,去年年底,盛华晶总算捡到漏了,帮弟弟弟妹拿下了一套,还离他们家不远,就上下楼!
103
盛华晶自家的房子在六楼, 方橙和盛长沣买的在七楼,这一栋楼一共八层,没有电梯。
现在在瑞城, 盛华晶看过的电梯都只存在于电视里,去哪儿看电梯都不知道呢, 太稀罕了。
原来那家人,夫妻俩都在中学当老师, 现在一家人都出国了。丈夫先出去,去年老婆孩子也出去, 就把这套房转出来卖掉。
瑞城这里, 很多人都忌讳数字“七”, 还住七楼, 那时候又正好是农历七月,很多人迷信,都不太想要。
有些有点忌讳又不那么忌讳的, 和房东谈能不能八月再过户,房源难找,心里还是不想错过。
盛华晶就想着别人想等, 她不用, 房东当然喜欢这种买主, 买个房还要挑良辰吉日,要是有更好的买主, 当然不愿意伺候。
盛华晶立刻就给弟弟弟妹打了电话过去,一问,方橙一点也不在乎什么七啊八啊四啊的, 还跟她说,“换个说法, 就是七上八下了。”好意头啊。
盛华晶一听,还真有道理,立刻就给她盘下来,那户人家急着出国,价钱合适立刻就定下来了。
屋型和盛华晶家一模一样,三房两厅,只有客厅和主卧大一点,两个卧室和饭厅都不大,不能跟乡下的房子比,但至少比那些老城区的蓬屋好多了,还新。
盛夏知道又换房子了,开心的不得了,问了姑姑在几楼,然后就蹦蹦跳跳,大跨步往楼上跑,走到拐角,还从楼梯栏杆朝下面望,“爸爸妈妈!你们快点快点!”
“姐姐!姐姐!”盛意小不点在楼下喊,她爬楼梯要么就是双手并用,猴子一样往上爬,要么就是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很吃力。
腿短走不快。
一开始还信心满满,但七楼太高太高了,爬山一样,爬到一半都没有,就跺着脚要爸爸抱。
她没有搬新家的概念,盛意印象里只有春城那个家,住过的地方才叫家,纯粹就是想追上姐姐。
被盛长沣提上来,立刻抱着爸爸的脖子催促爸爸,“爸爸快快!追姐姐!”
盛长沣弹了弹她的额头,“当你爸是马还是驴?”
还蹬着腿挪着小屁股喊快快快的。
——
因着是二手房,方橙就没想要再装修,一年也就顶多回来住一两次,现在太忙,想着等以后清闲了,再来准备装修的事情。
房主给的是空房子,全都腾空了,盛华晶替他们打扫过,现在干干净净的。知道他们要回来了,还特意过来给他们开窗通风。
家里是空的,所以一回来,盛长沣就忙着和方橙跑商场,添置家具物件。
虽然一年住一次,但该有的还是要有,才像个家,不然还不如去住招待所。
但买归买,买来的东西都要洗一遍晾一晾,不能立刻住进去。
这个年,他们还是回了田杏村过。
望江大桥已经通行了,从城里到乡下,现在过个桥,也就十五分钟的时间!
盛夏趴在车窗上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车流,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车和机动车,看来看去,还是自行车最多,老家和春城,真的完全不一样!
除了这座桥,盛夏觉得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变化。
回到田杏村,这个老家,也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盛夏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都没变,所以一回家,盛夏立刻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提着她的书包,比方橙和盛长沣更像回老家探亲的人。
盛意跟着妈妈,一出来就找不到姐姐了,跑回去屋里问妈妈,“姐姐姐姐姐姐呢?”
方橙看小女儿这幅被抛弃的样子,笑笑说,“你姐忙着呢。”她有自己的小小朋友圈,念叨了这么久,总算给她盼回来了。
盛夏确实很忙,拿着书包出门,就去隔壁喊了甜甜姐姐。
放假了,甜甜也回来田杏村住,以前搬去城里,是想盛华晶上班方便,现在通了桥,盛华晶一家都是有节假日就回来住,还方便她去阿丁婶那里看鸡鸭鹅。
盛夏在甜甜姐姐家里,把藏了一年的黎明录音带拿出来给她。
田甜拉着盛夏在她房间的床上坐着,两人盘着腿坐在被子上。
盛夏左看右看,看到了甜甜姐姐的书桌上,贴了好多黎明的贴纸,是她从杂志上剪下来的。
她从书包里搜了搜,想起是在暗格袋,打开一看,果然在这里!
“还有黎明的海报!”盛夏把保护得边边角角都没皱的海报递给甜甜时,甜甜简直要把她抱起来转圈圈。
“哇!”甜甜眼里直冒粉红爱心,打开来时,又张大了嘴,“好帅啊!”
盛夏不懂什么帅不帅的,小女孩还没有太多少女心思,虽然经常听人这么说爸爸,但她心里,把“帅”等同于“好看”。
在房间里听甜甜姐姐“哇哇哇”了好久,终于能从姑姑家里出来,一起去找其他小伙伴。
盛夏一个不落,放假后和妈妈去商场,用自己的红包钱,一个一个都给买了礼物。
盛夏对那些娃娃和公主一样的东西都不太感冒,她的红包就那么多钱,除了甜甜姐姐有特殊待遇,不想每个人觉得别人的礼物更好,所以买的都一样!
给每个人买的都是文具,进口的油画棒、好看的文具盒、还有小零食巧克力,盛夏感觉自己的书包,就跟圣诞老人那个布袋一样。
——
家里,盛长沣和方橙忙着拖地和擦洗桌椅,盛华晶知道他们今年回来住,还给提前晒了被子,今晚可以直接入住。
屋里也是时不时有打扫过,要不然这么久没回来,该要积尘和结蜘蛛网了。
盛意一个人没事干,姐姐又不在,坐在门槛上,两只小手捧着肉乎乎的脸,看着外面的院子。
方橙从屋里看过去,只看到她小小一只的背影,带着一股悲伤的气质,虽然很可怜,可方橙就只想笑。
盛意撅着小嘴在想,想了又想,回头问妈妈,“妈妈,我能去幼儿园上学吗?”
盛意的意思,是她去了幼儿园,她也就有小伙伴了,跟姐姐一样。
方橙忍不住笑,以为幼儿园是商场呢,想去就去,“肉肉的小伙伴都在春城是不是呀,等姐姐忙完了回来,就有人陪你了。”
盛意歪着小脑袋,只悲伤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跑到院子里去自娱自乐了。
他们提前回来,还有三四天才要过年,趁着这空档,方橙也有了时间忙活自己的事情。
去城里看茶餐厅,又去了方梨的服装店。
大学放假更早,方梨早就回来了,在外当学生,回来当老板,每天在服装店里忙得不可开交。
看到方橙过来,立刻从衣服堆里走出来,“大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呀,今年可算是能回来了,想死你们了,夏夏和肉肉呢?”
方梨红光满面的,方橙看着就开心,和她说两个女儿在餐厅里,和甜甜一起玩。
方梨把方橙拉到一边,太久没见,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年底了,来买衣服过新年的人特别多,方梨这家小店,挤的水泄不通的。
方橙没占用她太多时间,现在服装店有两个员工小妹,再加上方梨,都也不够忙活。
客人要拿款式,要换码数,要排队等试衣服,还要结账,忙进忙出,风风火火的。
现在瑞城做这些生意的竞争还比较小,服装生意特别好做。
方橙倒是想帮忙,但这个场景,她进去了只怕会更乱,所以没一会儿就回茶餐厅了。
方橙过来接手孩子,盛长沣就开车走了,后备箱放着一些伴手礼和保健品,盛长沣要去走一走以前的朋友。
除了他的朋友,还有他们共同的朋友,方橙记挂着徐莲芝很久,想着回来一定要去她家里走一趟。
次日,便和路瑞超罗晶晶约好,两家人一起去探望徐莲芝。
姜家已经建了新房,那时候姜福四赚到钱,孩子又刚好生完,姜福四和姜母就商量着可以建新房了,也好在亲戚面前抬起头来。
本来是想着建好,姜福四回来也能住,谁知道房子建好了,姜福四还没回来见过,人就失踪了。
姜家的新房是两层的钢筋混凝土楼房,在村里,那是风光得不得了。现在多数人,住的还是瓦房平房,这种新式现代楼房,得发了家的才建的起。
徐莲芝和女儿住在楼上,姜母住在楼下,徐莲芝的意思是现在姜福四不在,想让婆婆一起住楼上,通透些。
但姜母不愿意,说要是哪天儿子回来了,家里门锁了怎么办,她就要守在楼下等着。
两年不见,姜母好似老了十岁,徐莲芝也憔悴了不少。
现在他们的女儿都会说话会喊人了,看到来了一群客人,一个个地喊叔叔伯伯和姨姨婶婶,奶声奶气的,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
盛意过去牵起她的手,终于找到了她第一个朋友。
方橙无奈地摇头,看着两人手牵着手,蹲在院子里看老母鸡和小鸡崽。
徐莲芝和他们说,没告诉女儿爸爸不见了,所以女儿一直以为爸爸就是去工作了,还会回来。
可能不能回来,说实在的,这么久了,徐莲芝自己都没谱。
家里人叫她离婚,趁着年轻改嫁,姜母虽然自己很沉重,但看徐莲芝这么年轻,也跟她提过,说把孩子留下来给她这个老东西就好,她是该趁年轻找出路。
姜福四消失这么久,按照法律,徐莲芝是可以去申请配偶消失死亡,等时间到了自动解除婚姻关系的。
但徐莲芝不愿意,她从山里出来,是因为姜福四才过上好日子,要不然现在还得在山里干农活。
她们山里的姑娘,读书少,出路不多,很多城里找不到好人家的汉子,就有人专门做这种媒人生意,把山里的姑娘介绍出去,赚红包钱。
那些汉子,不是离了婚,就是孤寡,还有的是脑子身上有点问题,都这样了,还想找个老婆。
相比之下,徐莲芝觉得自己碰上姜福四很好了,她以为自己就算改嫁,也没有什么好日子,现在有了女儿,还不如留在这里。
方橙在心中叹了口气,徐莲芝自己意志很清晰,其他人不好说什么。
而且比起陈焕发那种,姜福四品格确实也比较好,没做对不起家里的事情,也是想着改变家里的条件,才跑那么远挣钱。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拂了她的心意。
方橙把一袋子保健品放到桌上,和徐莲芝说,“你在家里等他,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子养好了,上有老下有小,还靠着你当支柱。”
“我们常年也不在这里,照顾不到你,你多吃些好的,把身子骨养好,福四哪天回来了,才不会心里愧疚。”
徐莲芝现在思虑过度,方橙担心她哪天撑不住。
罗晶晶和路瑞超也是这个意思,都一个个挨个地劝她。
徐莲芝知道他们是为她好,笑着点点头。
盛长沣不会对人说这些贴心话,但方橙他们走出去的时候,盛长沣继续留在屋里和她说,“福四应该是跑去了别国,在费国时,人是没事的。”
盛长沣在重庆大厦找的那位九叔,找了很久才给他带的消息。
104
当初费国驱逐外来人员, 姜福四这种没有得到蓝卡绿卡的,自然全在驱逐之列。
事情发生得突然,很多人都没发做好准备, 所以公司才没法处理,全都被费国官方吃进肚子里。
九叔虽然有做那边的生意, 但那毕竟是外国,鞭长莫及, 辗转了很久,攀了好多江湖人脉, 才总算打听到一点消息。
说当时有个蛇头, 带人偷渡去了别国, 里头好像就有姜福四这个人。
九叔也没法保证是不是千真万确, 只给盛长沣捎了消息,说大概率没折在费国内,姜福四是跟着蛇头的人去了边境。
但蛇头也不是手把手的带过去, 那时候做这个生意属于高危职业,不仅本来就有风险,费国和隔壁国的官方边境人员一直在巡查, 还有很多突发因素。
到了边境的时候, 好死不死, 正好有边境的警务人员开着车打着灯过来了,蛇头有经验, 但带过去的人瞬间就慌了。
蛇头拿了钱,不想全军覆没,立刻就把边境的方向和地形, 还有怎么跑过去告诉他们。
至于能不能跑过去,还是最后被抓住了, 蛇头自己也不清楚了,说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自求多福。
徐莲芝听得泪流满面,时隔这么久,才听到丈夫的消息。
虽说依旧是失踪状态,但至少时间线上有了前进,对她来说就是个好消息。
盛长沣把这个消息带给她,也没有逗留太久。
那位九叔给他打了这通电话,盛长沣立刻和他约了地方,拎着一袋子钱给他。
这个消息来得很昂贵,但盛长沣不在乎,还托他继续打听,有多少知道多少。
从徐莲芝家里出来,盛长沣载着一家四口,熟门熟路找了家小炒店吃饭。
这两天家里除了早上,中午下午都没有开火,现在望江大桥通车了,就算是进城随便找家店吃,都很方便。
到了除夕这一天,一家人才一起上了趟市集,买了一堆年货和食材回来。
瑞城的菜市场和春城截然不同,盛意没见过,坐在爸爸手臂上像小猴子一样四处张望。
这里的人买东西都买好多啊,一捆一捆地买,不像在南边,妈妈买肉买菜,肉摊买菜的人都会送一小块姜几根葱。
瑞城的市集和两年前也没什么区别,有人在刷杂耍,有人在唱歌,天气虽然冷,热闹的不得了,和春城那种凌乱中已经有股商业化的味道不一样。
盛夏看得津津有味,和爸爸妈妈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盛长沣摸摸她的脑门,“你现在就是小时候。”
盛夏觉得,爸爸不懂!
盛意没见过,更加是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好多东西她都没见过,特别是吃的,“好大的汉堡包啊!”
盛意指着一个馍馍说,方橙听笑了,和她说,“那是馍馍。”
然后便买了一个给女儿尝尝,结果小丫头吃不习惯,她是完全的G省胃,吃了一口,觉得有趣,再吃几口,就觉得太干。
撇撇嘴,不要了。
方橙也不喜欢吃太干的东西,便把剩下的馍馍递过去给盛长沣。
盛长沣挑眉看了她一眼,当他垃圾桶啊,每回家里没人要的东西就丢给他吃。
但说归说,还是都被他吃了。
盛长沣瞥了她一眼,又扫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儿,给方橙使了个很欠打的眼神,意思是:你瞧瞧我还有手吗?
方橙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把馍馍上的油纸压了压,然后把手举到他嘴边。
盛长沣满意地勾勾唇角,就着方橙的手,没几口就把馍馍吃完了。
回去的时候,满载而归,但东西实在有点多,便换成方橙抱盛意,盛长沣拎东西。
一路拎回家,已经十一点多了,方橙正琢磨着做点什么午饭,盛华晶就捧着一大碗糖渍番薯过来了。
“就知道你们得逛到中午才回来,饿了吧,赶紧拿去吃一吃,新鲜出锅。”
方橙和两个小孩的眼睛都亮了,他们都喜欢吃这一口甜滋滋的,闻着有阵阵香气,外头又这么冷,实在是太对胃口了!
方橙拿了两个小碗,给盛夏和盛意一人舀了一点,剩下的就她和盛长沣一起吃,可以少洗一个碗。
自己吃了几口,便去了厨房开火,给家人煮面。
中午这一顿,准备就这么将就着对付过去,下午还有一堆事情。
今晚年夜饭还是火锅,之前用的铜火锅,已经被她翻出来洗好了,就等着今晚用!
方橙一边等水开,一边思考着下午的安排,要包饺子,要烤鹅,主要是烤给盛意看,夏夏也想吃,让她们看看她和盛华晶开茶餐厅,每天都在做什么。
手擀面是刚刚从集市买回来的,纯白面的。
方橙洗了韭菜,把韭菜均匀地切成小段,全都匀到铁饭盆里,打了四个鸡蛋,加了点盐。
开锅,展水,把面条丢进去,同时起了个油锅,倒入韭菜和鸡蛋,还加了些葱花,最后滋啦滋啦全都倒进煮面的锅里。
立刻就能闻见一股葱油香气,白白的面,黄黄的鸡蛋,绿绿的韭菜。
全家是盛长沣吃得最快,一阵暴风吸入,明明方橙给他的份量最多,却显得他好像不够吃一样。
他笑笑说,“在老家吃,和在那边吃,味道还是不一样。”
方橙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白眼。
吃完饭,盛长沣剁馅料、揉面团,准备包饺子的东西。
方橙则去了院子里,前两年那个烤鸭的瓦缸还在,洗过后还能用。
昨天方橙去了阿丁婶那里一趟,选了一只最肥美的大鹅回来。
过年这段时间,定做烧鹅烧鸭的人家特别多,但阿丁婶听盛华晶说方橙要回来,特意给她留了几只给她选,不卖的,才能在除夕拿到这么肥美的大鹅,一只能卖很多钱的。
昨天盛夏盛意也跟着一起过去,盛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鸡鸭鹅,走进去,那些鹅都要比她高了。
咯咯咯,全都朝她围过来。
大鹅会对付人,方橙把她放进去过个瘾,立刻就把她抱出来了。
早上去上集的时候,方橙已经处理好大鹅,上了料淋了外皮,现在吃了午饭,时间刚刚好。
两个女儿左看看右看看,爸爸在里面,妈妈在外面。
但两人都很现实,最后都噔噔噔跑去外面看妈妈!
包饺子在春城也能包,烤鹅就不一样了。
盛意从来没见过!
今天天气很好,天上太阳高照,院子里打满了阳光。
盛意给姐姐和自己都搬了小板凳,但小丫头好动,撅着小屁股坐没一会儿,就站起来围着妈妈转,东看看西瞅瞅。
方橙在烧炭火,盛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就要拜拜。
大人都是这么做的,还要往火盆里扔纸。
盛意不知道那叫纸钱,但小孩子特别爱学东西。
方橙一个头两个大,又好气又好笑,盛夏赶紧过去把她拉起来,“傻肉肉!这不是拜拜!”
盛意不太懂,盛夏拉着她,给她说了好久,小丫头才勉强听进去了,用力地在点头。
盛夏知道她还不懂,但还是翻了个白眼。
方橙看笑了。
一盆炭火烧起来,等火候差不多了,方橙便拿了一个铁钳子,夹着火盆边沿,放到缸底。
盛夏还记得以前的事情,抱着妹妹和她说,“我们家,就是妈妈一只鹅一只鸭烤出来的,知道吗?”
盛意点点头,一脸她很懂的样子,“真好!妈妈可以边烤边吃。”
刚刚妈妈跟她说了,等会儿烤完了,就给她和姐姐一人一个大鹅腿!
盛夏无语了,和妈妈告状,“真是鸡同鸭讲!”
方橙本来被夏夏的懂事感动到了,结果盛意这么一说,又给她笑出来了。
“妹妹还小,她不懂这些。”炭火盆的温度渐渐上来,烘得方橙身上暖暖的,脸上也红红的,她想了想,又走过去摸了摸大女儿,“你跟着妈妈吃过苦,所以懂这些。”
夏夏摇摇头说,“不苦不苦!”
以前妈妈烤鸭,做烧腊,都有留给她吃!
上幼儿园放学,夏夏每天都能吃到。
方橙吸了吸鼻子,夏夏说得也没错,小孩子其实不懂什么物质条件好不好,只要爸爸妈妈爱她,她就觉得不苦,要求多的,其实是这些大人。
时间差不多了,瓦缸也上了温度,方橙伸手试探了一下,便把挂在架子上的大鹅挂进去,然后盖上铁盖子。
这边大鹅进缸了,那边盛长沣也准备好了,方橙带着两个女儿转移阵地,去客厅包饺子。
盛意不会包,就来来回回地跑,心心念念她的大鹅腿!
十几分钟后,盛小播报员就跑进来和爸爸妈妈和姐姐说,“我闻到香味了,好了吗!”
还一脸徜徉地舔舔嘴唇,好像已经吃到了一样。
盛长沣和她说,“想得美,还早。”
盛意撅撅嘴,又老神在在地来回巡逻。
方橙也时不时出去打开盖子看一眼,要控制火候恰当。
总算等到烧鹅出缸,盛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盛夏看得哈哈笑,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是这样,知道妹妹嘴馋,还用过来者的语气和她说,“还得等凉快,现在还不能吃。”
盛意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抬头望着架子上的烤鹅,想吃个鹅腿,怎么那么难啊!
等到温度适宜,方橙撕了两个鹅腿,给两个女儿一人一个,盛意拿着比她的手还要大上许多的鹅腿,小心翼翼去了客厅里。
自己找了个沙发座位坐下来,然后才一口一口拿着啃。
小大人一样,还得找地方,盛长沣看了在笑,逗她,“这么香,能不能给爸爸一口。”
盛意显然是不愿意的,侧了侧身子,离爸爸远一点,自己偷偷啃。
啃了一会儿,又好像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偏过头看爸爸,语带商量,“就一口哦。”
一点都不能再多了!
看爸爸的样子,又觉得爸爸不太好相信,便自己撕,撕了指甲盖那么一点点,伸出手递给爸爸,一脸这也太多了的模样,和他说,“这么多!”
105
方橙把两个鹅腿撕给女儿吃, 趁着手上沾到了油腻,便一并也把烤鹅开了。
切成两半,一半剁成块拿盘子装起来, 留着给今晚自家人吃。
顺便也帮盛华晶的那一半剁了,免得拿回去她还要过手, 一半的烧鹅,剁下来是整整一大盘, 堆得高高的。
看着就有食欲!
闻着就香!
剁完了洗了手,便端过去给盛华晶。
方橙端着盘子过去的时候, 盛意小朋友就跟一条尾巴一样, 手里拿着大鹅腿, 跟在妈妈后面。
过去了姑姑家, 还给妈妈打广告,“二姑姑,妈妈做的, 好好吃呀!”
方橙笑着道,“要你说,姑姑也会做。”
盛华晶听了直笑, 端着盘子进去, 出来的时候还给盛意拿了两条撒子, 知道小丫头手上没功夫了,特意用袋子装了给她拎着, “给你和姐姐,一人一条。”
盛意简直快乐的要飞起来了,回来过年真好!
吃不完的东西, 看不完的东西,家里还有院子!
撒子不是本地食品, 方橙正想开口问盛华晶今年怎么做撒子了,屋里就走出一个老太太来。
“这是华晶的弟妹吧?”
老太太瞧着得有七十岁,身材高大,满头银发,方橙立时就想起盛华晶的养母。
“这是,咱妈?”
李春花听了哈哈笑,“对对对,就是咱妈,多好,我没生孩子,又多了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
方橙听了也在笑,她知道自从盛华晶结婚后,李春花就回了娘家,没想到又回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李春花自己是西北人,但她的丈夫是田杏村的人,要不是要把这屋子给小夫妻俩住,她也没必要回去住这么久。
和李春花聊了几句,方橙便带着盛意回家。
盛意吃了鹅腿,又吃了撒子,除夕夜还没来,就吃得小嘴油亮亮的。
下午,近处远处就已经开始有人放鞭炮,噼里啪啦地声音此起彼伏,年味特别浓。
方橙给两个女儿都洗了澡,换新衣服,才接着忙活晚上吃饭的事情。
盛意洗个澡心不在焉的,一直催促妈妈快点,生怕爸爸背着她偷偷把鞭炮放了。
早上他们家也买了!
好大一串呢!
“你爸爸不会落下你的。”方橙一边给她擦身体一边说。
小娃娃不相信,头一回洗个澡这么配合,以前让她来洗澡不肯洗,等下了水又不肯上来,方橙每回给她洗澡,都跟要打仗一样。
今天格外配合。
五点多,姐妹俩总算都拾掇好了。
洗得香喷喷的,穿上红红的新衣服,两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一大一小,外面一个镶着白色毛边的厚马甲,很中式。
方橙还给每个人都扎了两条辫子,绕成两个小丸子。
盛意很满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开嘴,笑出一嘴的小白牙。
但盛夏有点意见了,每年都是这个福娃造型,她和方橙说,“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弄甜甜姐姐那种新娘头啊。”
她不当新娘,就想做新娘头的造型。
方橙摸摸鼻子,“等明年吧,明年头发再长一点就能做了。”
成功糊弄了过去。
盛夏也想看放鞭炮,两姐妹蹦蹦跳跳拉着爸爸出门。
先看爸爸贴对联,然后就看着爸爸把鞭炮挂到墙上。
方橙怕盛意乱跑被炸到,便蹲下来把她圈在怀里,两只手捂着她的耳朵。
盛夏站在旁边,自己捂着自己的耳朵。
盛长沣点了鞭炮走过去,噼里啪啦的红纸在他身后炸开,盛意和盛夏都笑得跟鞭炮一样灿烂。
方橙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像是生怕她们被吓到一样。
盛长沣走过去,蹲在方橙旁边,伸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温热的大掌像是有毒一样,让方橙忽然受到了惊吓。
耳朵上还痒痒的,温温热热裹着她,思绪乱飞,好像听不见外面的鞭炮响声。
等鞭炮放完,盛长沣这才把手拿开,方橙也放开了捂着小女儿耳朵的手,好像刚才的事情就没发生过一样。
正站起来,哪知道一回头,就看到盛华晶养母那张笑脸盈盈的面孔。
李春花刚刚走出来,正好在放鞭炮,就一直站在隔壁门口看着。
见方橙看过来,还打趣她,“你们这一家子怪活泼的啊,放鞭炮搁门口搭火车呢?”
大的捂着小的,当丈夫的捂着媳妇儿的。
李春花这话一过来,方橙瞬间红了脸。
盛长沣倒是面色平静,和李春花说,“其实她比两个小孩怕。”
两娃娃看得乐呵呵,她听那震天响听得皱眉。
方橙无语地嗔了他一眼,拿着扫把去把红纸扫成堆。
李春花看了乐呵呵的,心想这小媳妇儿害羞呢,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放完鞭炮,就开始进行年夜饭了。
方橙在厨房熬了一大锅牛骨汤,年夜饭每年都要吃很久,锅底越煮越咸,准备今晚可以边吃边加汤。
把茶几收拾出来,铜火锅放上去,倒了牛骨汤,开火,再丢进去些萝卜生姜底料,先让锅熬起来。
赶集的时候,方橙依旧买了各种肉,牛肉、羊肉、鸡肉,天气太冷,就得吃这些暖暖的温补。
除了火锅,方橙还做了两个凉菜,一个素杂拌,里头有黄瓜、胡萝卜、黄豆芽和辣白菜,一个凉拌皮带,还有一个水果盘,再加上下午那盘烧鹅。
一桌子熟菜生肉凑起来,也是满满一桌子,看着就咧开嘴,太丰盛了。
每年的年夜饭都就着春晚吃,方橙和盛长沣还要喝点小酒。
但方橙对前两年因为她喝得微醺而“失身”这件事印象深刻,所以这一回,喝得很少。
就小半杯的小半杯。
盛长沣逗她,“你怕什么?”
激将法?
方橙才不傻,“你说什么?我又不爱喝酒。”
骄矜地挺着腰背和脖子,好像盛长沣是什么龌龊的人一样。
但事实证明盛长沣真的很“龌龊。”
《欢乐今宵》愉快地唱完之后,两个娃娃已经快要原地躺下,盛意歪在妈妈身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方橙抱着两人去卧室里,给她们脱了衣服睡觉。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外面有盛长沣收拾,便也脱了外面的厚衣服,钻进被窝里。
她睡得很快,但无奈有人不怀好意地破坏她的美梦。
一双微凉的大掌搂上她的腰,方橙立刻就醒了,“困死了!”
方橙表示拒绝。
可惜盛长沣二话不说就把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他身上的温度告诉她,这大概率是逃不过了。
方橙很醒目,有商有量的,“不好吧,你女儿在这儿呢。”老家的卧室,是两张双人床并成的大通铺。
方橙提醒他,要做个负责任的父母。
“家里又不是只有这点地方。”盛长沣声音微哑,有些强势。
方橙立刻就想到客厅的沙发,那地方太小,每回只能紧紧挨着,敷衍都敷衍不了。
想到这里,便拍了拍他的手。
哪知道盛老板一使劲,她整个人就被他拦腰抱起来,还不忘记把门关了再出去。
方橙搂着他的脖子哀求,“一次就好,太晚了。”
盛长沣笑笑不说话,“什么晚不晚的,现在还没一点,一天刚开始。”
方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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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年初一,方橙睡到十点才起来。
起来穿着衣服,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沙发上盛长沣那件皮衣夹克外套,就觉得碍眼。
格外的刺目。
当着他的面,拿起外套,然后把外套罩在他头上,对着他开始撒气。
昨晚她辗转用各种办法想偷懒。
说冷,他便把他的外套套在她肩上,外套下面什么光景,就不言而喻了。
说躺着沙发太小,硌得慌。
他就把她抱着。
他靠在沙发上,她跨着坐在上面,一动不想动。
盛长沣也没有逼她,但方橙后悔了,自己来还能偷懒,指望他,那简直恨不得把她榨干。
盛长沣心情特别好,把外套从头上拿下来,站起来把外套套在她肩上,“外面冷,多穿点。”
方橙想把脑袋缩到衣服里。
“我吃完饭去银河镇一趟,要去扫墓,下午要是回来得晚,你们就先吃,别等我。”
两年没回来,盛长沣也两年没去老家给父亲扫墓了。
前几年去扫墓是大早上,天刚亮他就过去了,去的早,所以中午还能赶回来吃饭。
下午吃完饭再过去,上山下山,再磨蹭一会儿,回来可能天要黑了。
方橙点点头,“之前不是早上吗?”
盛长沣勾起唇角,眼带嘲讽,淡淡的说,“那群叔伯说要等我。”
早上有个叔叔打过来问他,但盛长沣想着方橙没醒,他在外面看孩子,不想把她喊起来,便和他们说先去,他自己再过去上柱香就好。
哪知道那些亲戚头听了,立刻就说要等他。
等什么等,还不是因为现在他有钱了,所以才把他位置架得这么高,把他捧成盛家最出息的人。
以前,也没见他们喊他回去扫墓。
方橙听了撇撇嘴,抱着盛意送他到门口。
走到门口,盛长沣坐进车里,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和老婆说,“后天我想去我妈那里看一眼。”
安士君的墓在桃李村,那时候都是土葬,就葬在离村里不远的山上。
方橙点点头说好,是该去看看他妈妈了,“正好把两个孩子也带过去给她看看。”
盛长沣听了在微笑,觉得这样很好,以前他都是自己去看她,现在有伴了。
送走盛长沣,方橙转过身,便领着两个孩子去了盛华晶家。
去给安士君扫墓,当然也得把盛华晶喊上。
李春花和盛华晶听了都说好,盛华晶有些遗憾地说,“大姐没能回来,要是她能来,整整齐齐去了,她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李春花安慰女儿,“这有什么,你去烧纸给她捎信,让她先开心开心,跟她说以后再带过来,都一样。”
李春花对安士君的印象特别好,多俊俏的一个姑娘,和盛长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还在,跟她就是同一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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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完饭,哄了两个女儿睡午觉,方橙才腾出手出来洗碗。
一边在厨房洗着碗,一边就听隔壁热热闹闹的,好像是很多人来拜年做客。
田浪涛是镇上的,盛华晶又是田杏村的,村里喊一声,都有很多亲戚,过年家里这么热闹,方橙倒是不意外。
他们和林家断绝关系,老盛家也没有往来,所以亲戚少,过年也清静。
但洗着洗着,却听见隔壁说话越来越大声,很像是在争执。
方橙飞速地洗了剩下的铁锅,抽了两张纸,边擦边往外走。
走出去家门口,正好盛华晶家里的客人也都出来。
确实很多人,一窝蜂的得有快十个人,脸色不是很美妙。
李春花也一脸不悦地走在后面,没有骂,但念叨着,“你们大哥命苦,死在战场上当了烈士,他就这间屋子这个女儿,你们还要来跟他要房子?”
人群里果然有人反驳,是个中年男子,“哪门子女儿,亲生的姑娘嫁出去都是泼出去的水,都分不到房子,别提这些抱过来的。”
盛华晶是暴脾气,走出来气势汹汹就想骂人,被李春花拉住。
“哪门子女儿?你们哪门子亲戚?我还没死,我是寡妇,没跟他离婚,他这间屋子就是我的,我爱给谁给谁,我的女儿就是他的女儿!”
“还有啊,你们这群王八蛋,别净想着要好处。这时候说她不是亲戚了,那当初村里要选村委,选妇女主任,大队小队要选领导,你们是怎么舔着脸皮子来求我这个烈士遗孀去给你们走门路的?”
“人家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我这种烈士家属特殊照顾,你们有个屁?就你们这群人,还想捞个小领导?”
“怎么这会儿倒来说华晶不是我家人了,要不要脸哪?要不要先把这些年吃进肚子里的先吐出来,再来跟我说话!”
李春花气呼呼的,但说出来的话都有理有据,听得那些人不服气却也不知道怎么回她。
她这一吆喝,邻居也出来看热闹,还跟那边的长辈说,大过年的怎么闹这一出。
李春花的叔辈亲戚听了,觉得没脸,便摇着头走了,还说等下次再聊。
盛华晶憋不住了,冲着他们的背影喊,“聊个屁!再打我妈房子主意,我拿扫帚扫你们出去,天杀的狗东西,没良心。”
回头转过身,看到从隔壁探出头来看热闹的方橙,盛华晶立刻又笑了,“橙子啊,我弟呢?”
门口的小汽车不在,盛华晶就知道弟弟出门了。
方橙看她转变这么快,显然心里也想得开,便也笑着和她说,“去银河镇了。”
“去给我老爹扫墓啊。”盛华晶点点头。
方橙挥手把她招过来,先说了初三去给安士君扫墓的事情,又指了指那群人的背影,问她,“这是怎么了?他们要抢你这间屋子?”
106
“初三?”盛华晶听了点头说, “好啊!那回头我去买点金银纸箔。”
往常盛华晶在清明节都会去一趟山上看看安士君,今年既然盛长沣过年要去,那她也提前去一趟, 到时候清明节,再去一次就行了。
方橙说, “不用,等长沣回来, 咱们一起去买,我们也没买过, 和姐一起去也好。”
盛华晶笑着应承, 事情安排完了, 这才和方橙说起那群破亲戚的糟心事。
她叹了口气说, “那群天杀的狗东西,现在都大了老了,看我妈年老, 我家里没有男人撑腰,就想欺负到我头上来。”
人还没死,就来抢房子。
李春花嫁到田杏村, 那位牺牲的烈士丈夫姓罗, 在家里排行老大, 底下还有一大串兄弟姐妹,三个弟弟, 五个妹妹。
最小的儿子,现在也就四十岁,一家的兄弟姐妹, 年龄跨度跨越了得有三十岁。
李春花嫁过来的时候,她公公还在生儿子。那位小叔, 和盛华晶也就差不了几岁。
作为一个闲来无事的八卦人士,方橙嘴巴张的有拳头那么大,摸着小腹,“生这么多,那岂不是两三年就要生一个,生个不停?”
盛华晶看她这样子,笑了,“你当小猪崽呢,这么容易。”
罗家祖上是田杏村有名的富农,李春花的公公,在民国时娶了三个老婆,一个大的,两个小的,那九个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当爹,小儿子生出来,他没多久就死了。
但生生生,生个不停,再多的房子田地都不够分的。
所以现在那群人,说盛华晶嫁出去了,应该去住田浪涛家里的房子,把田杏村这间腾出来,还给他们罗家。
不说盛华晶自己愿不愿意,这李春花人还在呢,就算到他们头上来了。
盛华晶一想就生气,“看我老娘好欺负,本来一个个都最会打算盘的,这下一个个都成精了!”
方橙捂着嘴偷笑,“管他们成不成精,这屋子是咱们的就是咱们的,别让他们想得太美!”
“那可不是!”盛华晶恨声道。
方橙拉着她去屋里坐,一边吃零嘴一边看电视,一边听盛华晶把老罗家的事情都跟她说了。
方橙这才知道,有这么多故事呢,真是每家的家事,都比电视里演的还精彩。
方橙想了想,低声和她说,“既然二姑跟你养父是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的,肯定比较能跟你们一条心,不如这样……”
——
第二天,大年初二,盛长沣带着一家人去了黄金岭。
现在一年也就回来一次,但黄金岭和几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就是有那么几家在盖新房子了。
方橙回娘家,就是走个形式,回来拜年,来做客人的。
马英现在也不敢喊方橙去帮忙了,似乎是知道她不会点头,在灶房的时候,还跟方梅在抱怨:真是来当姑奶奶的!
特别是听见院子里传来的笑声,乍一听,倒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马英撇撇嘴,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们都买小汽车啦!”
亲戚邻居看到停在方家门口的黑色皇冠轿车,赶紧都围过来看。
现在的黄金岭,还没有人买得起小汽车呢,前头村长儿子搞了辆摩托车,村长家那个老婆,下巴都要翘起来了,逢人都要跟人说她家买摩托车了。
还说那坐起来,还真跟用两腿蹬的完全不一样。
村民听了在心里翻白眼,那不是说屁话,那能一样?
自己用力气,和发动机出力,那能一样?
就跟他们要自己种田,而有的人不用下地,就有人喂饭吃一样,那傻子都知道不一样。
邻居一脸羡慕地看向马英,“英子!你也太藏着了!早知道开过来,在那个婆娘面前威风威风。”
看看摩托车两个轮和小轿车四个轮,一样不一样!
马英笑得有些许僵硬,她倒是也想,但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女婿买了小轿车哩。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悄悄咪咪地买,风声都不透露。
不然回来瑞城,要是有点孝心,应该来载她去城里兜两圈啊。
但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家人,马英当然也要用女婿的车来给自己充面子。
便笑笑和围着小轿车又转又摸的邻居说:“橙子家男人有出息,我这个女婿,不虚荣,买就买了!我就喜欢他这个性子,靠谱!”
“哎呀,你们轻轻地摸,别留下划痕啊!”马英还在指挥着。
“我就看看。”邻居笑得很灿烂,“咱这手虽然是种田的手,但也没粗到能落下划痕,英子啊,你就放宽心吧!”
一群人说着聊着,还有村里的婶婶去院子喊盛长沣,问他能不能进去坐一坐过过瘾。
盛长沣不是把车当宝贝的人,对他来说,车就是车,就是代步的工具,当然说好。
老婶婶坐进去,马英虽然语带嫌弃,但见邻居坐进去,自己也紧随其后,扶着车门坐了进去。
邻居婶婶在车里看来看去,“哎,还有镜子呢!”
“这叫后视镜,里面一个,外面两个,可以看后面的车子。”马英好像很懂一样。
——
早上刚来时,盛意还不愿意给马英抱,警惕着看着她,表示完全不认识这号人。
家里除了方梨,没有人愿意给抱,等中午吃完饭,才勉强愿意给姥姥姥爷抱一会儿。
吃完饭,不出方橙意料,还是老生常谈,想让他俩拉扯一下弟弟妹妹。
现在马英看方橙,就跟看暴发户一样,除了心里不痛快,但面上总算是服下来了。
方橙焉能不知道她和方利民都是什么样的人,她也还是那句老话,不行就是不行。
这都两年过去,方梅和方家旺要是真心想干出点什么东西来,怎么还在原来的位子上待着?
镇上那份工,真有好到这么让人走不了?
现在望江大桥都通车了,去城里也就不用半小时的功夫,要是早去城里找份工,现在都能上手了。
当初方梨,不就是这么过去的,那时候还没有这座大桥,来往还不方便。
说到底,还是因为懒,不肯挪窝,又不肯学东西。
明摆着是想要方橙把胜利的果实完全摘好给她俩,方橙才不当这个慈善家和冤大头呢。
“他们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要去干什么。”马英急切地帮着解释,“而且要是去了做不来不合适,这边的工作又没了,去哪里找工作。”
“你是大姐,你对梨子这么好,这两个也是你弟弟妹妹啊。”马英还有一层意思,方梨和方橙都没有血缘关系,和方梅还有方家旺,才是正正经经的亲姐弟。
方橙听了完全没有被捧起的感觉,马英就是这个性子,当着你的面笑眯眯的说尽好话,但背地里,可没少说人坏话。
“要想混出点什么,就得下决心,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什么好处都要?”方橙说着想起马祖飞和赵咏霞,“人家连公职都不要了,做人可不能既要还要,白日做梦呢。”
马英撇撇嘴,“咱们都是农地干活的,梅子和家旺好不容易在镇上有了工作,要是丢了,回头不还得回来跟我和你爹种田。”
方橙理解农家人这种思想,但在马英嘴里说出来,听她这么描述方梅和方家旺,她还真不相信。
“你们就放宽心往外走吧。”方橙给几句建议还是愿意的,“往后这世道,是对农家人最好的时代。”
“这不是想让你和长沣帮帮忙,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搞个店面什么的做做生意,要是去那些什么厂子打工,多累,也不知道有没有前途。”马英脑子里就想当万元户。
方橙无语了,“没有背景的人,谁要出头赚钱不累?嫌累就在镇上待着呗,当初梨子不也是自己开的店,没钱就先去赚,我当初在镇上摆摊,我能想到我能到城里开店?能去春城读书?”
路要一步一步走。
马英不是不会吃苦,种田的人,别的好东西没吃过多少,苦吃得最多,所以不想两个孩子跟他们一样。
方橙理解但不赞同,摇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要真像你这么说,那还是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待着吧。”
方梅听了脸色不是很好,马英看向盛长沣。
盛长沣吸了口气,方橙就知道他要开口当软耳朵了。
因为安士君去的早,盛长沣童年太苦,对“母亲”这个身份的人,总是比较包容,心里想的都是能算了就算了。
但方橙可不像他一样,瞪了他一眼,盛长沣话还没说出来,又紧紧闭上了。
听老婆的。
这一次,依旧没谈拢。
下午方橙一家离开,方梅就赌气和马英说,“妈,你以后就别再求大姐了,有什么用,她又不听,还丢人。”年轻人,被方橙说得下不来台,面子上过不去。
马英都活到这个年纪了,哪里还在乎这些,和女儿说,“她要是肯漏出来一点,你和家旺就能少吃点苦,谁知道油盐不进。”
方梅翻了个白眼,“不要就不要,没有她又不会死,好像谁要求着她一样。”
方梨在一旁听着,就当做没听见一样,这些话都说了多少年了,她自己也不肯借,也不会给大姐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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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初三,回来过年到现在,一家人难得起了个早。
要上山上,天气冷,方橙特意给两个女儿穿了个防风防水的棉袄和棉裤,还每个人都戴了盖住耳朵的帽子,就怕姐妹俩去了山上冻到。
吃过早餐,差不多八点半,和盛华晶凑齐,盛长沣便开着小轿车,带着一车子人往桃李村的山边去。
山上路小,轿车开不上去,便停在半山腰。
盛长沣一个人拎着一袋子金银纸箔,还有一袋子祭品,方橙抱着盛意,盛夏和田甜走在一起。
过年有不少人来扫墓,但盛意还是头一回来,不像盛夏和田甜冷静,反而有点兴奋。
看到路边别人烧剩的纸钱堆,还一直问妈妈那是什么,黑乎乎的。
“那是纸钱,我们也带着。”
盛意似懂非懂的,抱着妈妈的脖子看前看后。
桃李村去世的人,大多数葬在这座山,山并不陡,但到底是往上爬,方橙爬上去,还觉得有点热。
盛长沣每次回瑞城都回来看他母亲,很快就找到了,墓前已经爬满野草,但到了冬天,全都枯了,显得整座坟更加孤寂了。
安士君葬在林家的坟墓附近,盛长沣拿着镰刀,把枯枝都清理掉,才露出墓碑的真面目来。
盛华晶帮着收拾,在坟前清理出一小块空地可以放东西,然后把祭品都摆上去。
盛长沣掏出油漆和毛笔,重新把掉色的名字再描上去填上颜色。
墓碑上的刻字红了,这才像有人来探望的样子。
盛华晶点了香,来的亲人挨个拜拜,盛华晶还在旁边嘴里不带停的一个个给安士君介绍。
“这是方橙,长沣的媳妇儿,您儿媳妇,好看吧!”
“这是您的大孙女夏夏。”
“这是小孙女盛意,团团圆圆的吧。”
“这是我女儿,您外甥女田甜,哎,都看到了,您可以安心了。”
“大姐也找到了,长得跟我真像,就是瞧着比我年轻,说明她生活条件好呀,您乐开花了吧!”
……
盛华晶说话的时候,几个孩子和方橙就拿着纸钱在坟头包上放金银纸,一张白的一张黄的。
听到二姑姑说放得更多,奶奶拿到的钱就更多,盛意和田甜放得都特别起劲。
盛意太小,方橙原本是不让她上来,怕她走不稳摔到,但她看到两个姐姐都在忙,也很大人模样的,硬要帮忙。
方橙摇头笑笑,拿了几张给她过瘾。
“长沣,来扫墓啊!”
方橙站在坟头循声看过去,就看到林保根的大女儿林金玲走在前头,手里拿着东西,他们也来给他们的祖宗扫墓了。
一窝蜂的林家人,都来了。
但林保根看到盛长沣一家,就跟没看到一样,扭头走了,林金虎也跟没看见一样,拿着东西在不远处的坟包上清理。
倒是朱梅心和林金玲都过来打招呼,朱梅心生的两个儿子,林永飞和林猛飞,也喊了盛长沣一声“哥。”
林金玲和朱梅心一走过来,就一脸认真和方橙说,“快下来下来。”
方橙以为怎么了,走过去,林金玲就满脸清朝味地说,“咱女人不能上坟头啊,不吉利!”
方橙一张脸比石头还愣,什么不吉利?
林金玲指了指说,“小姑娘还行,咱们这种女人,来了月经又生了孩子,不干净了,不能上去,晦气。”
朱梅心还在一旁招招手,招林金玲的儿子,比盛意大一点,和他说,“快上去帮帮舅妈。男孩子,带根的,阳气重,大的小的都能上去。”
方橙登时就炸了,脾气从来没有上来得这么快,“你才不干净呢?说什么呢?你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刚刚从这里头跳出来的!”
说着心里的气还飘着,气鼓鼓地往后跨上坟头,拿出两张纸,“要不要我给你贴贴!我多送你一点!”
林金玲和朱梅心都没想到方橙会发脾气,这不是常识吗?怎么好像吃了炸药没听懂一样。
“你没事儿吧?突然骂什么人啊?”林金玲觉得自己好心好意,却被弄得很没有面子。
盛华晶抱起盛意,拦着两个孩子不让他们过去。
盛长沣走过来,皱皱眉和林金玲说,“金玲姐,好好的来扫墓,吵什么架。”
林金玲听了说,“我是为了你好!你看看她刚刚在干什么?不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还骂我?”
朱梅心也帮腔说,“你看看你这个媳妇,懂不懂事,哪有人像她这样,孩子生了俩,一把年纪还往婆婆坟头踩的。”
方橙气鼓鼓的,从来没有这么气过,她知道一些封建陋习很恶心人,但从来没有这么恶心过。
还要开口骂人,盛长沣搂了搂她的肩膀,勾着唇角带着嘲讽和朱梅心说,“她又没踩你的坟头,你着什么急呢。”
朱梅心一想,她刚刚说方橙踩婆婆,以前自己也算是她的婆婆的,这才恍然大悟觉得盛长沣也在骂她。
“你们这福气像不像话?当女人的敢上坟头,小心回头你娘上来找你!”
方橙气笑了,“你们自己爱当清朝女人我可不爱当!少管我!要是觉得你自己晦气,就把你儿子塞回去别生出来,他就是从你觉得最晦气的地方生出来的!”
林金玲把这个儿子宝贝得要紧,听方橙这么说,一副要和她吵架的样子,“我儿子哪里晦气了,你们两个女儿才晦气呢!”
方橙没被她后面那句话气到,反而看了她这模样,还有她说的前句话又想笑,“你有没有脑子,矛盾不矛盾,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自己说你晦气,结果你儿子生出来带着一堆血你又说不晦气了,那你到底是晦气还是不晦气啊!?”
林金玲要被方橙绕懵了,说不过她,口才没她好,撸起袖子就要找她算账。
方橙还真不怕她,谁也不是水做的,这几年抱孩子,她的力气没少练出来。
但是盛长沣看不下去了,冷冷看着林金玲,直接伸手到方橙面前,挡住了她。
林金玲不高,都没方橙高,也就到盛长沣胸前往上一点,看着就有些害怕。
朱梅心见状,便拉了拉继女,让她走。
听说村委的人把盛长沣捧得老高,林金玲不敢得罪盛长沣,灰溜溜跟着继母走了。
盛长沣虽然久远不在桃李村生活了,但现在桃李村的村委看到他,那态度跟以前那叫一个天一个地。
扫完墓下山,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迎面就走来几个村委的人拉着盛长沣说话。
盛长沣把盛意交给老婆,听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方橙真是见怪不怪,和她们先往山下走。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盛长沣就追下来把车钥匙给她,让她载着人和东西先回去,还说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方橙点点头,接过车钥匙,麻溜地就走了。
留下后面瞠目结舌的一大群人,还有也刚刚下山的林家人,都没想到方橙一个女人,居然还会开车,还开得这么利索。
桃李村离田杏村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收拾完东西,方橙煮了面,娘仨简单对付了一顿,爬山下来,都有些累了,吃完饭便脱了衣服上床补觉。
盛长沣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橙也不清楚,但下午起来的时候差不多三点,他已经坐在客厅看电视了。
不用方橙问,夏夏已经走过去坐在爸爸身边,问他中午去了哪儿了。
盛长沣摸摸女儿的脑袋,和她说,“村里的人请爸爸吃饭。”
但等到了晚上,盛长沣才和老婆说实话,那群村委请他回去吃饭,又是敬酒又是攀关系的,最后,说希望他考虑回村里投资。
这年头,桃李村那种地方能开什么厂,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盛长沣丁点也不想。
“前头那个家具厂,效益产品都比不过南边的,已经倒闭了。”方橙和他说。
现在他发达了,真是到处都是亲戚和朋友,借钱的、求投资的,昨天在黄金岭,碰上村长,也和方橙说了一通,说她丈夫是大老板,要是愿意回村里搞建设,那对大家都好啊。
但方橙一点都不想呢,这两个地方,她都不想,而且现在瑞城,还不是入场的最佳时候,每个关卡都得要“通门路”,他们那点钱,等会儿送人的比投进去的还要多。
得再等几年。
盛长沣和老婆达成共识,心里很愉快。
和村里那些长辈吃饭,他话没有说死,还留着一条路,但也没有答应。这几年在南边混久了,也学会打太极了,不像以前,抡起拳头就想揍人痛快痛快。
次日是大年初四,过了初三去扫了墓,方橙觉得这个年就算过去了。
初四这天,盛长沣去同学会,她带着孩子和盛华晶去了城里茶餐厅,给盛华晶带来了新菜谱。
餐厅初五才开门,所以一整天,几个孩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就跟包了场一样,上串下跳的。
方橙在后厨教盛华晶做煲仔饭,中午五个人,煮了四个锅,吃的是香菇滑鸡和香肠排骨两种口味。
在南边的时候,方橙为了学习,没少往各种煲仔饭的店里去。
在家里也试了很多次,这才能煲出晶莹弹牙的米饭,底下和砂锅接触的米饭,带着一点焦脆,又有些发轫,从煤气炉夹出来的时候,锅里还滋滋滋冒着油气声,香的不得了。
直到下午开车回去,在车上盛华晶还在回味,“还在煮着,那味道就勾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过,这得去哪里找这么多小砂锅啊。”
已经把菜单安排上了。
方橙打着方向盘,“等我和长沣回去,批发几箱给你寄回来。”
有了望江大桥,来回是真的方便,有了小汽车,就十来分钟的功夫。
铱驊
轿车在门口缓缓挺稳,打开门,夏夏和甜甜立刻跳下来,盛意甩着腿,等妈妈抱抱。
方橙把她抱下来,关了门,就听见不远处有大声吵闹的声音。
盛华晶也听见了,看到门口的李春花,赶紧过去问,“妈,那边怎么了?”
107
李春花刚从那边走回来, 看到女儿,笑着和她努努嘴,“都在你二伯家里, 吵起来了。”
盛华晶就觉得这声音熟悉,但吵吵闹闹, 声音嘈杂,一时间也没听清楚。
她把东西让田甜给她拿回屋里, 走回去跟方橙说,“还是你机灵, 动动嘴皮子, 他们就自己闹起来了。”
方橙这才知道是罗家的人吵起来了。
其实她也没怎么帮忙, 只是个盛华晶出了个主意, 就几句话,但没想到真这么有作用,真是蝴蝶效应呐。
华国人, 一辈子就为着土地和房子活着,前头他们来盛华晶家里闹,是为这件事, 现在在罗家老二家里, 也是为着这件事。
初一那天, 他们走后,方橙和盛华晶在屋里聊天, 方橙就和她说,她大姑子肯定会来一次。
毕竟和李春花的丈夫一母同胞生的,那几个小娘生的儿子见撬不动盛华晶, 自然不甘心,会去让大姑子来说服他们。
果真如此, 那三个叔子出去后,直接找去了大姑子家里,大姑子嫁的不远,就在镇上。
现在家里没有长辈,他们把李春花和盛华晶当做透明的,好多事情都是和这个大姐商量。
去了大姑子家里,就把盛华晶和李春花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想要大姑子站在他们这一边。
大姑子年纪和李春花差不多,那可是见得多了,当初又是在这种大家庭长大的,也不傻,两边不得罪,只洗干净耳朵听着。
那三个弟弟求她,她就说得让她想一想,老了,脑子转的慢了。
盛华晶听了方橙的建议,那天晚上也去了大姑家里“拜年”,拎着一堆东西。
盛华晶进去,大姑就笑了,一来是这么多人经常找她办事,还都是有血缘关系呢,还不如盛华晶这个捡的,每回来都大包小包,惦记归惦记,但也确实关心她。
二来,她似乎也猜到盛华晶也会来。
盛华晶坐着和她聊了好一会儿,也把三个叔叔去家里闹腾的事情和大姑聊了,“那房子就是我妈的念想,姑,我爸去了战场上就没回来,连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那是我爸妈结婚的房子。”
“你说他们恶心不恶心人,别的不盯着,净盯着我爸留给我妈的,可就这点东西了。”
“咱不说别的,我妈是那种爱过好日子的人吗?她怎么着都能过,我也不是没喊她去城里住新房,但是她不要,就要守在我爸这间屋里。”
“这我要是退让了,那真是对不起她这么多年养我的恩德,对不起我那个没见过面的爸,他要是知道,肯定也不愿意。”
“再说句不好听的,等将来我妈百年后,不回这个屋里,你说让她去哪里?她去哪里找我爸?”
盛华晶说得快要落泪,大姑坐在床上听着,也听红了眼睛。
她也活到这个岁数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怎么能不想到百年后的事情。
看到盛华晶,又想起她那个大哥,她也是念了他好多年的。
要是大哥还在,这个家指定不会散成现在这样,那些小娘养的,喊她大姐,但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
她大哥,算是这个家里最出息的一个了,当时战事吃紧,他刚结婚没两年,二话不说就和嫂子李春花参了军。
那群小娘养的,就只会躲在山上,听见山下噼噼啪啪的枪声,一动不敢动。
大姑本来不想管,但听了盛华晶这话,也承了她的情,总得帮帮她大哥,不然再过几年下去,她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
大姑想了两天,两天里在田杏村来回走了好几次,终于在今天去二弟家里把这事说了。
她自己去爹娘老屋上了香,拜了几拜,烧了纸钱,和他们说,“我问过爸妈了,大哥那里还要住人,就别打他们的主意了。”
“爸妈同意把老屋让出来了。”以前那里并不是罗家老爹老娘的屋子,那时候收富农的土地,但罗家也分了该有的,所以房子土地是足够的。
罗家老爹老娘去世后,灵位就放在原来的牛棚修起来的单屋里。
两个小娘一人一间屋,二娘生了一个儿子,就是二弟,二娘死后,二儿子就把和他娘住的屋子推了,加上旁边的空地,围起来就成了他家的,盖成新屋。
三娘会生,生了两个儿子,三儿子年纪大,早成家了,也是敲了那间屋子,加上旁边的猪圈,扩大建成大屋子,像四合院的格局。
小儿子就一直跟着他亲生哥哥住,住在他家偏屋,倒也互不干扰。
两个哥哥一听大姐做主要把放父母灵牌的老屋拿出来分给小弟弟,登时都不愿意了。
既然是老屋,是他们爹的,凭什么全都给小弟啊?
那间老屋是又颇有几又小,但是旁边的牛棚,这两年不养牛了,再加上旁边一点地,真要掀掉重新盖起来,那可是好大一间屋子!
拿出来平分成三份都差不多!
平分?
小叔子也不愿意了。
两个哥哥都有大房子住,凭什么他没有?
“还祖上是富农呢,咱们这个家,只有我没享到我爹的福气,你们都有房子土地,就我没有?”
小叔子十分的愤怒,“我还等着这房子娶媳妇儿呢,我都四十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个都没有。”
盛华晶和方橙说完,也赶着去凑热闹,她算是罗家的人,过去也不突兀。
走到门口,就听见小叔在说这句话。
盛华晶听了在心里摇头,果然听二叔毫不留情地怼他,“你娶不了媳妇儿是我们的问题吗?是你好吃懒做,谈了那么多个,你又挑,要年轻还要嫩,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真当自己还是少爷啊?”
小叔子脸上挂不住了,先破口大骂了一顿,又说,“我当然要娶又年轻又嫩的,我还怕娶不到老婆,有钱有房,什么老婆讨不到,像你一样娶个丑八怪,生一堆小丑就很有脸了?”
二叔想杀了这个弟弟的心都有了,“你这个小娘养的,也就你娘这种,二十岁还能嫁给一个五六十的老头,真是什么人生什么种,再过十年你再结也不迟,到时候娶个二十的给你生儿子,生完就跟你一样,你生出来了,我爹就见阎王去了!”
盛华晶在心里咋舌,真是把他自己都骂上了,吵架的时候,真是什么脸皮都不用顾了。
二叔这一骂,三叔也不愿意了,“我娘是小娘,难道你娘就不是?搁这里五十步笑百步呢?”
大姑是个会抽烟的民国人,他们吵架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点了一根烟,沉默地抽起来。
盛华晶看了一眼,这烟还是初一那天她给送过去的,贵货,老烟虫抽得出来。
等他们吵得快要打起来,大姑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一个陶瓷杯摔得稀碎,几个人也才肯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看着大姐。
大姑也不跟他们一样,不会用什么大娘小娘来骂他们,民国的律法就那样,再不是东西,也都是她的亲人。
“你们有完没完,吵到偏到美帝国家里去了,还要不要说正事。”
被她这么一拉,几个弟弟才说回正题。
小叔说,“我从生下来就没捞到点好的,总得给我个地方成家吧?”
二叔子不愿意全都留给弟弟,他说,“大哥没生儿子,石头就是咱爹的嫡长孙,他怎么着也得分点吧?”
三叔听笑了,还嫡长孙,他自己就是个小娘生的,他说,“我儿子学习好,肯用功吃苦,回头指定是个大学生,光宗耀祖,要上学还得一堆钱,多少也得分一点。”
盛华晶要不是被李春花拉着,也想加一句报个名蹚一下这趟浑水。
大姑沉默着吸着烟,几个弟弟见状,吹胡子瞪眼的,你来几句我回几句,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了。
二叔的老婆指着四弟,一脸的瞧不起,“村里又不是不能买地,要娶媳妇儿,找村委的人,让他们划一间宅基地给你啊。”
连地都要不起,还娶媳妇儿呢。
那些钱,自然还有要给村委的门路费,小叔本来就气,听了就骂回去,“我三个哥娶媳妇,哪一个是自己去村里划的地,还不是都从我爹手里拿的?哦,你们自己不买,倒来嘲笑我不买,还想吞我的屋子,死婆娘要不要脸。”
说不得小叔这话在理,但二叔的妻子脾气也不好,“关我什么事了?自己娶不到媳妇儿,还怪上别人了,你亲哥那个院子那么大,叫他分一点给你盖房子啊?还来跟我们抢,让你爹娘都没地方待了,败家子……”
“我抢,我一个人要怎么叫抢,是你们加入,人多了,那才叫抢的。”
盛华晶看他们吵架都要看笑了,说不得小叔好吃懒做,但那勤劳的劲头,估计都用在嘴巴上了。
二叔一家被说的没脸,眼看又要吵起来,大姑猛的一拍桌子,“够了!”
“那间屋子就给四弟,你们几个都分了房子娶媳妇,爸妈的意思是他也得有,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样,都自立门户分家了,以后就从你们自己手头上分。”
看几个人一脸不服,大姑又说,“不愿意?不愿意就给他出钱娶媳妇儿,彩礼钱,办酒席的钱,兄长如父,他生下来没多久就没爹,你们这么孝顺,也该做个好兄长。”
建一间屋子才多少钱,彩礼酒席又要多少钱,一屋子的人门儿清。
这年头农村的屋子就一层,又不打地基,多的是自己买了建材拉泥沙,自己找人手随便盖的,就跟盖猪圈一样,要不了几个钱。
被大姐这么一说,两个当哥哥的都闭嘴了。
——
这个年,盛长沣几个兄弟也聚不齐,姜福四不见踪影,许大成还没回来。
所以便只和回来的马祖飞一家和路瑞超一家,叫上李海宁,吃了顿饭。
李海宁方橙也有两年没见了,以前在瑞城,李海宁走在路上,一看就知道是拿铁饭碗的,那个穿着打扮,就透露着那个味儿。
现在回去校园当学生,方橙一见到她,眼里冒星星,和她说,“海宁啊,你怎么倒是变年轻了,别人这个年纪越来越憔悴,你活回去了啊。”
李海宁笑得花枝招展的,她的头发变长了,人也苗条了些,现在穿的衣服都不是以前的蓝色工服,花样多得很。
主要是她皮肤本来就很不错,一苗条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年轻了好几岁。
聚会散场后,她拉着方橙回家里说了一下午的话。
她住的还是那个筒子楼宿舍,家里父母是让她回去住,但她没回去,还是自己住自在。
现在李海宁也学出一点东西了,但不仅如此,她还跟方橙说,“我还要念研究生呢。”
方橙震惊了,“你想继续回去捧铁饭碗?”
李海宁摇摇头,“学计算机,还是得多学一点,上了研究生,还能去国外交流一段时间。”她也要出去看看。
她还给方橙带了一个好消息,“我搞了个公司。”就搞她学的这一行,计算机,还有两个合伙人,都是同学。
起初主要是为了儿子,想把儿子接过去一起住,去那边上学,才自己创了业,不过开了之后,李海宁是真想搞点东西。
李海宁这个转变,实在只能说是太大,谁能想到当初一门心思给许大成做背后女人的人,居然当女老板了。
李海宁被方橙赞叹的眼神看得还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一开始是想也不敢想,但出去了,活泛开了,以前在瑞城想都想不到的,忽然就钻进来了。”
这是去了更大的地方,眼界开阔,视野也变大了。
方橙听她说了这么久,还没聊到许大成,便问她,“大成哥呢,到时候他比你先毕业吧。”
李海宁笑道,“顺利的话,他今年就回来了。”
到时候一家人在北市,现在婆婆去了那边给她带儿子,儿子在身边,就差许大成回来。
方橙点点头,也是不容易,这几年李海宁想许大成想的,虽然没说出来,但她能看出来。
“你既然在北市了,那要是有房子,记得多买几套啊!”方橙忽然就想到,忍不住提醒她,现在多买,以后单靠房子,李海宁这辈子不用干活也能过得美滋滋了。
李海宁听了哈哈笑,“你这口气,真像地主婆啊。”
现在北市的房源还少,都在搞建设,住房不足,老城区那一堆破旧的四合院,还得往外迁走,但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可以买,房价暴涨和限购之前,多的是房子。
“对啊,就是要做地主婆,体验一下是什么滋味。”方橙一点也不客气地说着,“现在买房就是投资嘛,最保值最能抵抗风险,有得买就赶紧买。”
李海宁多多少少听进去了,“好好好!听你的。”
——
方橙准备初八回春城,回去之前,她还回了一趟桃李村,和盛华晶一起去阿丁婶那里坐一坐。
阿丁婶现在几乎就专门给方橙和盛华晶的茶餐厅养鸡鸭鹅了,本来每天闲得慌,就爱胡思乱想。
自从有了事情忙活,身子骨倒是硬朗了起来,不仅在自家里养,在方橙和盛长沣的老屋养,还又跟人租了块地,专门养鸭子。
盛长沣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方橙和盛华晶陪着阿丁婶看鸡鸭鹅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带两个孩子,。
盛意想跟着妈妈,盛长沣抱紧了她,直接把她举到肩膀上坐着,“你妈在当女老板,没空管你。”
盛意坐在爸爸肩膀上,喊了声“妈妈”,方橙站在溪边,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还朝她们招了招手。
盛长沣拍拍盛夏的脑袋,示意她看妈妈,“像吧,像不像你们校长在巡逻。”
夏夏摇摇头,“不像,我们校长肚子好大!”
“和你说不明白。”盛长沣悠悠又贱贱地说。
方橙和盛华晶回到阿丁婶家里,在门口还碰上熟人和盛华晶打招呼。
是个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瘦瘦黑黑的,笑着和盛华晶说话,说得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样子,“华晶姐,什么时候,能去试工啊?”
方橙一听,没想到还是工作上的事情。
盛华晶人也爽朗,直接就跟方橙介绍说,“小谢,你们桃李村的,看我们餐厅在招工,要来试试。”
盛华晶已经招了一个人,再来一个也不是不行,餐厅正缺力气大的,就是不太想招认识的人,怕不好使唤。
小谢见状,立刻表真心,“华晶姐,我眼里全都是活儿,你放心,我是去干活挣钱的,不是去当大爷的,你放一百个心!我要真那样,你就把我炒鱿鱼了。”
阿丁婶见状,也在方橙耳边说,“是村里无保户的儿子,家里只剩一个妈了,从小怪苦的,应该能吃苦。”
方橙听了,便走过去和盛华晶说,“二姐,不然就让小谢去试一试,工作咱不讲关系,好的坏的都是,好用就接着用,不合适就照他自己说的。”
小谢是真的想去城里干活,听方橙为他说话,赶紧又说,“是啊是啊,我一身的劲,随便华晶姐使唤。”主要他自己也没想到,误打误撞看到门口的招工告示,进去一看居然是隔壁村的老板。也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巧了。
盛华晶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明天来试试吧,你既然住在这里,回头也能帮我把阿丁婶养的鸭运到城里去。”
立刻就给安排上工作了。
小谢咧开了嘴,说,“谢谢华晶姐。”
又看向方橙,“也谢谢这位姐。”
方橙看小伙子这朝气蓬勃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桃李村不大,来这一趟,不仅碰见小谢,还碰上了朱梅心。
她行色匆匆 ,一边走还在不知道念叨什么,看到盛长沣,就要走过来和他说话。
方橙一看她这阵仗,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警惕地看着她。
阿丁婶看到朱梅心走过来,就和他们小声说,“昨晚他男人摔断了腿,送医院去了,估计是回来拿东西还是送回家里来了。”
林保根摔断腿?
方橙乐了,嗤的一声,笑了。
108
方橙站在阿丁婶门口, 盛长沣也带着两个女儿从小路上走了过来。
朱梅心一碰上他就开始抱怨,“娶了两个儿媳妇,没有一个像话的, 你爸摔断了腿,他们倒好, 什么也不干,只去医院看了一眼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金子藏着, 怕别人偷了去,非得在这种时候回来。”
什么爸不爸的?
盛长沣的父亲早就死了, 方橙自己的爹, 方利民还活着呢。
方橙看朱梅心这副又要套近乎的样子, 忍不住开口, “长沣他爸早就死了,他现在就一个爸,我爹就是他爸, 他岳父大人,还有什么爸?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断绝关系已经是过了明路的,朱梅心虽然很想再认回这个儿子, 但是已成定局也不好说什么。
但现在盛长沣混出头了, 朱梅心实在不想丢失这棵大树, 便又说,“那你也看在你妈的情份上啊。”
安世君现在还躺在林家的墓地里呢。
朱梅心这种语带威胁的意思, 方橙就不爱听,“谁说呢!谁知道我妈想不想管呢!前几天我们才去拜了我妈,昨天你家的就摔断了腿, 搞不好是你们当年做了什么缺德事,我妈显灵了吧?”
盛华晶听了也说, “可不是!你这话里话外什么意思?还想掘了我亲娘的坟墓不成?”
“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老天看不过去,找你家算账来了!有胆量你倒是去掘啊,别回头把你们自个儿给埋进去了。”
这要是真的那可真是老天长眼了,方橙笑眯眯的,听得特别乐。
朱梅心虽然给林保根生了两个儿子,但这些年做小的,做低附小惯了,为了捧林保根,总是把林金虎也捧着。
捧多了,为了个贤惠的名声,就习惯了。
林金虎和徐春兰习惯被她捧着,想着她这个做老婆的又没死,凭什么她做儿媳妇的要去伺候公公。
林永飞和林猛飞被她踩惯了,这些年朱梅心对林金虎,更像是亲生的,对他们兄弟俩,却更像继母。
林猛飞娶了媳妇后,朱梅心把在徐春兰那里没用到的婆婆派头,全都用在他媳妇身上,这对婆媳,也是面和心不和。
加上林保根这个公公,也是封建又顽固,所以没人愿意去招呼林保根也是应得的。
朱梅心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来博同情的,却反倒惹来他们的嘲笑,板着脸脸色沉下来,“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你们这两张嘴,真是比毒蜂还毒,给自己积积德吧!”
朱梅心在叫别人积德?
还说别人心思毒?
盛长沣虽然没开口说什么,但听在耳朵里,呵地一下就笑了。
这声嘲讽的笑容把朱梅心的老脸给下的,比直接骂她都来的管用。
朱梅心见达不到目的,气鼓鼓黑着脸,扭头就走了。
——
放假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很快就到了初八这天,盛长沣又和路瑞超一前一后,开车启程南下。
不过回去的路上,车上多了方梨。
虽然方梨是元宵过后才开学,但家里待的无趣,过了年服装店也不忙,方梨就和姐姐姐夫一道,蹭车回G省,这样就不用过几天去挤火车,还能不用担心行李。
车里多了个人,还是二姨姨,最开心的莫过于盛夏和盛意。
方橙坐在副驾驶,方梨和两个小孩坐在后面,拿着一袋子零食当大小孩。
依旧是慢慢地开,到了G省,路瑞超和罗晶晶一家先回了春城,方橙一家则去了一趟花城采购。
要去给茶餐厅买一批做煲仔饭的砂锅。
其实春城也有得买,但现在春城许多货,都是从花城这边的市场批发过去的,这里是源头,方橙要拿一手货,划算一点。
而且比起花城物美价廉,春城如今的物价,实在有些高,所以才有那么多春城人过年还要来花城买东西。
是以方橙便和盛长沣一起直奔批发市场,走访对比了好几家,最后先给盛华晶订了五十个陶土砂锅。
还去了一趟方梨的出租屋,她现在换了个屋子,比以前好,有一室一厅,不是那种隔音很不好的祖屋了。
临近元宵节,方橙想着方梨在花城也是一个人过节,便把她招呼到了春城,让她过了节再回来开学。
盛夏原本以为就要跟二姨姨分别了,忽然又不用分别了。
这个惊喜真是太棒了!
回到家里,盛夏立刻就把自己床上的布娃娃都收拾好了,腾出一片空位子,“二姨姨,你今晚就睡这里,和我一起睡。”
忽然想到明天就开学了,夏夏一时有些遗憾,“但是你明天早上起来,就看不到我了。”
开学第一天,她得赶早过去!好久没见到元元,她有好多话要说呢!
“这么好呀!”方梨心里暖暖的,“那我今晚就跟你一起睡吧!”
盛意去了爸爸妈妈的房间,把自己的小枕头也拖过来了,表示要加入姐姐和二姨姨的床,“一起!一起,肉肉一起睡!”
但姐姐摇了摇头,“你去跟妈妈睡吧,我和二姨姨睡了,就没有你的位子了。”
爸爸妈妈给她买的是单人床,太小了!
盛意一腔热情忽然被拒绝,委屈地脸色都变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着,把枕头吃力地硬要放到姐姐床上,意思就是枕头上去了,就也有她的位子了。
方梨被她这样逗乐了,摸摸她的脸和她说,“你要是来了,得被我和姐姐夹成饼干。”
盛意不是很懂这句话,踮起脚尖拍了拍床尾的位子,“肉肉睡这里。”
要睡床尾?
方梨听了哈哈笑,“你要给姐姐和姨姨垫脚啊?”
半个多月没住人,方橙和盛长沣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切了盘水果进来,就看到小女儿正在闹腾。
她把水果盘递给方梨,蹲下来和女儿说,“姐姐的床太小了,睡不了这么多人,肉肉不和爸爸妈妈睡了吗?那爸爸妈妈没有肉肉一起睡怎么办?”
盛意立刻就被绕弯了,殊不知她在爸爸妈妈房间里,也是自己睡,她睡的是一张小床。
这里被绕进去了,但盛意想要的就是不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她“噔噔噔”抱着枕头去了隔壁次卧,拍着床和妈妈说,“肉肉睡这里!”
过年听甜甜姐姐说,她很小就自己睡,有自己的房间,盛意听了也说要自己睡,方橙还以为她就是说着玩,没想到还记得。
还认真了。
没办法,人小瘾大,方橙便把次卧收拾出来给盛意过瘾,心想着她这么小,还没三岁,指定夜里要怕黑。
想一想盛夏都是来了南边,快上小学了,才开始自己睡觉的呢,方橙心里是不看好的。
一家人是中午到的春城,在外面的饭馆子吃了饭才回来。
把家里收拾完,时间也不早了,方橙和盛长沣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一堆东西填补冰箱的空缺,晚上也准备自己做饭。
昨天在花城买砂锅的时候,方橙也带了几个回来,有大的有小的,今天就准备试一试那个大砂锅,煮砂锅粥!
买了这个砂锅,就跟买了新玩具一样,新奇得不得了,从菜市场回来,方橙立刻就钻进了厨房。
下午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先泡了米,还把干贝和干香菇都放在碗里泡发,回来的时候,已经泡开了,一股浓浓的干香菇才有的香气,就能开始做了。
新买的砂锅还要开锅,方橙从泡米的铁盆里倒出淘米水,取了另一个锅,把淘米水烧开,倒进砂锅里。
等冷却下来,擦干净就算开锅好了,这还是卖砂锅的老板教她的。
开了锅,就开始正式做饭,在砂锅里重新加水,等煮开后,再加入泡开洗干净的大米,朝水里滴几滴香油,一边煮,一边拿勺子画圈搅拌。
方橙在料理台处理食材,时不时转过身搅拌一下,趁着煮粥的功夫,把买来的虾剥壳去虾线,把泡发的香菇切成片,胡萝卜切丝,青菜切块。
香菜切成粒,盛长沣和盛夏不吃香菜,方橙不准备放进去,就拿碗装起来,到时候要吃再撒进去碗里,就很有味道了。
等全都处理好,粥也差不多煮到八成熟了,咕噜咕噜冒着清白色的泡泡。
方橙把姜丝丢进去,可以去腥,煮了差不多一分钟,再把干贝香菇,还有处理好的虾仁放进去,接着再放萝卜丝和青菜。
砂锅粥就主打一个鲜甜,所以方橙没丢太多花里胡哨的配料,等起锅了,再加入些许盐调味,就算完成了。
砂锅的保温性能很不错,冬天吃起来暖呼呼的。
但方橙担心只喝粥撑不了多久容易饿,所以还是开了火,煎了萝卜糕和鸡蛋饼。
果然等吃晚饭的时候,盛长沣简直是把粥当汤喝的,一手拿着勺子舀,一手抓着一块鸡蛋饼,这么就着吃。
“好吃。”盛长沣说,“砂锅煮起来,是比用铁锅煮的好吃。”
嘿嘿!
方橙听了很满意,以后这个锅,准能派上大用场。
现在还是冬天,等到了夏天,有时候没食欲,用来煮粥就太好了。
吃完饭,盛夏拉着方梨去了客厅看电视。
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听得懂白话了,也七七八八都能说。
打开翡翠台,就和方梨介绍这个主持人是谁,这是哪个明星,小播报员一样。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了,盛夏暂时放下二姨姨,过去拿起电话接起来。
是二姑姑打来的,找妈妈!
盛夏把电话筒放在桌子上,噔噔噔跑去房间找妈妈。
方橙出来的时候,盛意已经瞄上了那个被姐姐放下的电话筒。
山上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盛意自己爬上沙发,靠着扶手坐在那里,还翘着小二郎腿,拿着电话筒,相当熟练地和二姑姑聊起来。
“肉肉晚上吃了砂锅粥!妈妈做的,好好吃!”
“姑姑你也要吃啊!”
“肉肉在客厅,和二姨姨姐姐看电视!”
“肉肉很乖!肉肉今晚要自己睡了!”
人小鬼大,表达能力有限,但表达欲特别旺盛。
方橙坐过去,把她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盛意就乖乖把电话筒举到妈妈耳朵边上。
方橙才喊了声“二姐”,盛华晶立刻就开始说,“哎呀!橙子啊!咱妈可真是显灵了!”
好像李春花在旁边,盛华晶觉得这话不太孝顺,立时又改口说,“咱亲妈,咱亲妈,显灵!”
林保根摔断腿后,林家又有事情了,林金虎市场那间铺子遭了贼,值钱的都被偷走了。
盛华晶也是去了市场才知道,以为这就差不多了。
这还不止!
方橙说,“真这样了?那真是老天有眼了。”
他们林家在村里横了那么多年,总算也有他们难受的时候。
村里的人都迷信,朱梅心觉得不对头,害怕下一个遭罪的是自己两个亲儿子。
也许是那天盛华晶和方橙的话在她心里埋下了根,她还真以为是安士君的儿子现在发达了,所以她就开始得瑟,变成厉鬼。
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来寻仇来了。
昨天就拿着东西,悄悄密密,一大早上的,跑去山上给安士君拜拜,又是上香又是烧纸钱的。
心虚了。
方橙琢磨着,她都一大早悄悄地去了,“怎么你都知道了?”
田杏村和桃李村隔不远,但也不能像隔壁邻居一样,立刻就传话啊。
方橙还以为是小谢还是阿丁婶传的话,没想到盛华晶在那边幸灾乐祸地说,“不是,你要是听了,你也得怀疑是不是真咱亲妈显灵了。”
大早上的,本来应该是有些露水的,可谁知道,朱梅心烧纸钱,擦点把山给烧起来了。
也是得亏过年去扫墓的人不少,很多杂草枯草都被清理了,才没有那么多扎堆的草木叶子给它烧起来,不然整座山都得给她烧掉。
一山头的坟墓,都死了,土葬完了,还得紧跟时代烧一次。
朱梅心原本是想着偷偷摸摸去,不让人知道,但是火一烧起来,就有烟灰,扑腾扑腾往天上窜。
路过上山干活的人就看见了,过去救了火,还去山下喊了人。
好在当时没有风,周围枯草不多,不然没这么容易收场。
这件事,就这么在桃李村传遍了。
说朱梅心这个小老婆,居然跑去偷偷给当初安士君这个续弦的大老婆上香,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呢。
也有人说,安士君这个火放的不大,还是心肠好的缘故,只是为了教训教训她。
方橙听了,只能说是又惊又喜,这要真烧起来,野火烧不尽,村里都要给烧没了。
喜的是,这一串一串的巧合,少说也能让林家人心里蒙上阴影,特别是他们这种特别迷信的。
就该用他们最怕的东西来治他们!
要不是盛长沣不在,方橙真想把电话筒传给他,让他亲耳听盛华晶说。
没想到盛华晶说,“害,我跟他说过了!”
盛华晶是看着时间打电话的,一开始打了弟弟的大哥大,谁知道他不在家里,和他说了一通。
这才那边打完了,还没过瘾,又打来给弟媳妇,得亲口说她才爽快。
“你真是有心了!”方橙哈哈的笑了。
晚上盛长沣回来,方橙就问他这件事,“过几天大姐来春城上班,我也得给她学一学,让她开心开心。”
春节放完了,盛华苗差不多也得从米国飞过来了。
盛长沣擦着头发,他头发短,洗完澡也不用吹头发,走过来和她说,“她要能多这么显灵就好了。”
盛长沣对林保根说不上恨,但这么多年来,那股气确实一直不怎么顺,总觉得他妈要是没摊上这么个东西,现在准能过上好日子。
擦完头发,到了睡觉时间,盛长沣没在屋里看见小女儿,便问方橙她去哪儿了。
方橙这才想起小女儿在姐姐屋里,刚刚光顾着和盛长沣说话,都忘了九点多了,盛夏得赶紧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去盛夏房间把妹妹捉出来,盛意扭着屁股,怎么都不愿意在屋里睡。
“姐姐那里你睡不下。”盛长沣和她说。
盛意摇摇头,“肉肉要自己睡。”
“你女儿自己的窝都筑好了,要自己睡,长大了呢。”方橙一脸无奈的和他说盛意坚持要自己睡的事情。
没想到盛长沣一听,居然摸摸盛意的脑袋,夸她,“这么乖,肉肉不小了,是该自己睡了。”
方橙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龌龊事,脸上有些发烫,瞪了他一眼。
但被爸爸一鼓励,盛意就更加来劲了,自己爬到小床上,扯着被子,在地上拖着往外拉,要拉去小房间自己睡。
方橙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过去替她提起被子的角。
盛意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去了小房间,就自己爬到床上,让妈妈给她脱衣服,然后自己躺了下来。
方橙配合她演戏演全套,给她穿了睡袋,还搬了书桌和椅子,抵在床边,防止她翻身掉下来。
盛意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和妈妈说“再见。”
还说,“妈妈也去睡吧。”
方橙又无语又好笑,替她把窗户关严实了,门没关,还跟她说,“想妈妈了就喊一声,妈妈再过来。”
盛意一脸骄矜地摇摇头,表示不用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方橙叹了口气,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房间的门都没关,方便听隔壁的动静。
盛长沣头发干了,也掀开被子躺进去,一躺到床上,就要去搂方橙的腰。
方橙在被窝里捉住他的手,“门没关呢。”
“就搂着你。”盛长沣语气里都是“你想多了”的意思。
方橙撇撇嘴,窝在被窝里等女儿喊她。
但没想到盛意虽然小,却比姐姐要说到做到的意思,这么久了,都没喊她。
被窝里有盛长沣这个暖炉,实在是太暖和了,捂的方橙不知不觉就要睡着了。
眼皮耷拉着,一想到隔壁的盛意,就又睁开眼。
盛长沣看了觉得好笑,低声和她说,“你睡你的,我能听见,而且她一喊你也准醒了。”
都过了快一个小时了,想来盛意是睡着了。
方橙放下心睡觉,结果就在这时候,隔壁传来了女儿的呼喊,“妈妈!妈妈!”
方橙立刻起来,抓了件外套套在肩上,然后就朝隔壁快步走过去。
盛意正坐在床上,一副可怜兮兮瘪嘴的样子,看着妈妈进来,张开双手就要她抱抱。
她睡得浅,一个翻身把自己吓醒,爬起来一看,没看到妈妈,就哭了。
盛意张开手,方橙要过去抱她,她却又把手收回去。
方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梦到怪物了。
盛意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意思是要妈妈陪她睡。
盛长沣紧随其后也进来了,看到小女儿这个撒娇的模样,就很“冷漠”地问她,“肉肉不是说今晚自己睡了吗?”
盛意撇撇嘴,还在招妈妈,听见爸爸这么说,奶声奶气说道,“肉肉不和爸爸妈妈睡,在这里自己睡,和妈妈,一起睡!”
意思就是,只要不是在爸爸妈妈房间里,她就是自己睡,特勇敢!
方橙早就做好准备了,听她呼喊,她又不愿意去主卧睡,只能去抱了被子过来跟女儿一起睡。
盛长沣薅着头发,烦躁地跟在老婆后面,“怎么到最后,反倒是我自个儿睡了。”
109
第二天早上起来, 方橙自己先去了主卧洗漱,弄完了煮了早餐,这才打开次卧的门, 去看夏夏起来没有。
夏夏已经起来了,早上闹钟一响, 她就爬起来按掉铃声。
方梨坐在床上拉腿,夏夏正在欢乐地站在窗边, 灿烂的晨光洒在她脸上,她在清点自己的书包, 课本、寒假作业、家校联系手册、文具盒……一件一件数。
夏夏写了一张纸, 贴在书桌前的墙上, 每天都按着那张纸点书包里的东西, 但是放寒假,东西变多了,她要再点一遍。
她还要给元元带好吃的小零食,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老师应该不会查的那么严格!
她们偷偷吃就好了。
给后桌两个男同学也准备了两颗糖,一人一颗。
收拾着, 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妈妈。
被妈妈发现了!
方橙假装没看到, 拉着门把, 催促她,“收拾好了就出来刷牙洗脸吃早饭啊。”
盛夏嘴角又勾起来了, 点点头说,“好!”
方梨也跟着盛夏一早就起了床,拉伸完便起来穿衣服。
今天又是全家出动, 要送盛夏去上学。
刚刚方橙起来的时候,盛意也醒了, 揉着迷蒙的眼睛喊妈妈。
但她赖床,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不愿意起来。
方橙想着她穿的是睡袋,也不怕翻身没被子,就让她自己在床上回神。
打开门进去,盛意又躺在床上了,方橙喊了她三句,小丫头也没反应。
方橙勾勾唇角,知道她是装的。
“肉肉不起来,早上的煎饼,就全都给姐姐吃哦。”
盛意比起姐姐,更是个小吃货,才能长一身结实的肉肉。
一听妈妈说姐姐要吃了她的饼饼,立刻就睁开眼,“肉肉吃,不可以!”
吃完饭,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车里,送了盛夏去学校。
把姐姐送到门口,盛意就一整个像小猴子一样,黏在妈妈身上,好像是多久没见面一样。
坐回车里,也整个人埋在妈妈怀里,一大早就特别的要好。
怕妈妈把她送到幼儿园去。
幼儿园就在小学隔壁呢。
方梨觉得好笑,还在逗她,方橙捧着她的小屁股,和驾驶座的盛长沣说:“停一停。”
盛意立刻开始装死,“不上学不上学,要过年要过年,还要过年!”过年就不用上学了。
盛长沣打着车灯靠边,盛意看到汽车又停下来,瘪着嘴抬头看妈妈,要哭了。
方橙拍拍她的背,“妈妈去买蛋糕呢,肉肉吃不吃呀,肉肉还没开学。”
方橙和她约法三章,“但今天不去学校,等过了元宵节,肉肉就要乖乖去上学好吗?”
有蛋糕吃,盛意立刻不哭了。
有东西吃,又不用去学校,万事好商量。
立刻又阴转晴,乐开了花。
——
江阿姨还没回来,得到元宵后,这几天盛意和盛夏都得方橙自己带。
方梨在这里,偶尔还能给她看几眼,方橙在家里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带着他们一道去了咖啡厅。
方橙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出行要用车,盛长沣就把轿车留给她开,自己蹭路瑞超的车,要么就开工厂的车。
元宵节之前,工厂的人还没全部回来,暂时也还比较懒散。
但矿泉水厂和度假村那边四月要开业了,盛长沣还有的忙。
方橙也没有闲着,他们也有寒假作业,过年她虽然把作业带回去了,坚持每天听英语,但作业一个都没写。
压在行李箱下面,原封不动带回来了。
结果温明心也一堆没写,她过年回了趟老家,在北大仓住了几天,回来也忙着应酬,作业还剩下很多。
开学之前,她就跟温明心约好了,在咖啡厅补作业。
方梨陪着盛意玩,两个老板找了一张最僻静的桌子,一边写作业,一边聊着过年的事情。
还没开学,温明心还没过来春城的别墅住,只是每天早上李怀民过关来这边工作,温明心就和他一起过来。
家里一堆人伺候两个孩子,还有家公家婆看着,压根不用她担心。
而且现在儿子也开学了,她走得开。
但晚上还要回去陪孩子,所以温明心都是早上来,在傍晚前就回去的,跟着李怀民的私家车走。
积累的作业,还有要背诵复习的东西积累下来,这几天让方橙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高考。
晚上回到家里忙完了,孩子丢给盛长沣,就又接着去房间里写作业了。
她和温明心约好了,一人写一半,到时候互相“借鉴”一下。
都当过学生,知道很多老师压根不仔细看寒暑假作业,写个“查”字就过去了。
原本她们是准备糊弄一下老师,但听周海鸥说她们那个班主任特别严谨认真,会批改作业,连寒暑假作业都会看,还要在班里评点,有表扬有批评,像小学老师一样。
这下温明心和方橙不敢了,还在心里侥幸碰上了周海鸥。
不然她们俩这个年纪,到时候要是被老师点名批评,再让她俩站起来。
那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方梨去洗澡,盛长沣抱着盛意到盛夏房间里转了一圈,母女俩一大一小坐在一起写作业,两人都一脸认真地埋头苦干。
莫名好笑。
“我们方学霸也有临时抱佛脚的一天。”盛长沣抱着女儿在姐姐的床上坐下来,“以前可是校长当众表扬的尖子生。”
方橙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前世她成绩确实一向很好,小学每年期末考后,学校都会开大会,全校的师生一起在大礼堂,校长会念年级前三的名字,全都表扬一遍,然后发奖状表示鼓励。
不过那可是前世。
盛长沣比原身大了一岁,按道理还不是同学。
方橙歪过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盛长沣一脸“我怎么不知道”的表情,“我只是辍学,又不是没上学,瞧不起谁呢?”
属于原身的回忆涌入脑海,方橙心上颤抖了一下,差点忘了他们都是在镇上的小学念的小学。
黄金岭、桃李村和田杏村地很大,村里还有山,但人不算特别多,资源也少,办不起那么多小学,没有那么多老师愿意到这里教学。
所以村里的学生,小学初中都是在镇上念的。
原身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考了年级第一,被喊上国旗台领奖状。
方橙一时间心头有很多难言的情绪,“你怎么就记得?”
盛长沣像是在听笑话一样,“那么大的音箱,全校表扬。那么好记的名字,方橙?方程?”
盛长沣还记得她系着红领巾,在国旗台上领奖状的样子,风吹拂着红领巾和她的马尾,但她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那时候他也没想到,这人会成了他老婆。
而且初中没多久,他辍学离开春风镇去了农场,又去了部队,就没再见过方橙。
原以为这种人肯定是读高中读大学,谁知道……
方橙垂眸看了眼桌面,拿笔的手微微颤抖,发现自己和原身又一个相似点,这么久以来,她感觉自己和原身的记忆快要融为一体了。
但有时候,意识又告诉她,她是她,原身是原身。
有时候,她也不清楚,她是自己,还是在扮演原身。
盛夏看看妈妈,又看向爸爸,皱皱眉。
她和妈妈一起写作业,爸爸来捣乱!
就跟班里那些不读书,但老是影响人的男同学一样!
“妈妈,我们写作业!”盛夏“愤怒”地滑下椅子,走过去拽着爸爸和妹妹,要把他们“丢”出去,“爸爸和妹妹在这里,妈妈都写不了作业了!”
学习是不可以被影响的!
盛长沣没想到自己被女儿嫌弃了,摸摸鼻子,在夏夏的“六亲不认”下,抱着盛意出去,和女儿吐槽,“你姐姐当了小组长,在家里也有官瘾了。”
盛夏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二排,老师就任命她当小组长,课堂小测验,正好可以从最后一排收到讲台来。
但盛夏其实不是很想当这个小组长!
因为这意味着,别人还在争分夺秒写东西的时候,她就必须站起来收纸了!
老师喊停,但很多同学都不遵守,都不停的!
还能继续写。
把爸爸和妹妹扫地出门,盛夏把房门也关上了,这下清静了,又笑嘻嘻爬上椅子接着写。
她比妈妈还先写完,刚开学,没什么作业。
但盛夏也没有影响妈妈,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坐在椅子上看妈妈。
她好像和妈妈做同学了!
夏夏笑眯眯的,乐得不行,原来妈妈也会有写不完作业的一天。
写完作业,妈妈开始背诵,盛夏在一旁给妈妈指点迷津,“多背几遍,多背几遍就会了。”
“要集中精神,困了还不如早上早点起来背呢。”
絮絮叨叨的,像个小老太,把妈妈平时教她的又教回去了。
方橙“嗤”的一声,笑了。
——
到了元宵节前一天,作业总算全都做完了,还能过一个快快乐乐的元宵节。
赶着元宵节的早上去了市场,买了一堆食材回家,方梨跟着一起去,还给两个外甥女都买了花灯,都是小兔子花灯,放在地上会跑,还会唱歌。
盛夏和盛意就拎着花灯和妈妈还有二姨姨一起逛市场,盛长沣走在后面大包小包提东西。
元宵节主要是吃元宵,盛意爬在椅子上,看着妈妈拿着一个大大的盘子,把馅料全都滚成白白胖胖的丸子。
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滚元宵讲究现煮现吃,不便放着保存,所以方橙是算好了,大人八颗,小孩四颗,当做下午点心,不能吃太多,回头晚上吃不下了。
有芝麻馅和花生馅,汤里放的是醪糟和干桂花,还打了一个蛋花,清香扑鼻,吃起来甜软又有嚼劲。
吃完元宵这顿大餐,方橙就要开学,方梨也要回花城了。
她现在来往花城和春城,坐的都是之前盛长沣介绍的那条大巴线路。
大巴都是国外进口的,有空调,皮座椅也都很干净,来往特别方便。
方橙把她送到车站,因为下个月又能看到方梨,这次离别没有什么伤感的地方。
梁正强家里在香江有服装产业,开了好几家服装厂,主营都是中高端女装,这条线是欧阳珊在负责。
方橙和温明心把周海鸥引荐给欧阳珊,周海鸥想跟她引进,以前这条产业,面向的都是外国市场,但现在华国经济起来了,市场庞大,也消费得起,很多富起来的,都拿着钱找地方花。
欧阳珊一来是真的看好内地市场,二来也想在内地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当即就同意了。
但中高端线成本比较高,周海鸥便邀请方橙入股,方橙又把方梨拉了进来,现在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三月份,她们的服装店就要开幕,到时候方梨还会来一趟,很快就又可以见到面了。
——
方橙自己开学,盛意也开园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也开学了,早上起来,还一直跑前跑后提醒姐姐:“姐姐要背书包哦!”
“姐姐好好学习哦!”
“姐姐要带雨伞哦,下雨要撑雨伞哦!”
“肉肉在家里等你,等你吃蛋糕!”下午回来,就有东西吃!
都是平时从方橙和江阿姨嘴里学过来的。
盛夏一一应了说好,看着妹妹弯起嘴角,可怜的妹妹,不知人间疾苦。
自己的快乐保不住了,幼儿园的大门朝她打开,傻妞,还有心思来关心她。
嘿嘿。
妹妹新学期第一天上学,又是全家出动!
盛意看这大阵仗,看到妈妈拿起她的小书包,好像猜到自己要去上幼儿园了。
立刻“噔噔噔”跑回房间里,说自己要睡觉了,睡觉就不用上学了。
盛长沣过去把她从被子里抱起来,“去幼儿园睡去,一堆小朋友陪你睡。”
盛意撅撅嘴,去看妈妈,结果妈妈拿着衣服过来给她换。
盛意全程苦着一张脸给妈妈换衣服,绿色的裤子,绿色的外套,黄色的帽子,盛长沣看了直笑,“真成小苦瓜了。”
虽然一路上脸红红眼里可怜兮兮的,但和去年不一样,现在盛意知道反抗,却也知道她反抗不了。
到了幼儿园门口,自己背着小书包,瘪着嘴和爸爸妈妈说再见。
还时不时回头,看爸爸妈妈看她这样,有没有回心转意。
结果,并没有。
到了班里,看到许久没见的小朋友,一下子就聊开了玩嗨了,早就把爸爸妈妈忘的一干二净了。
盛长沣开着车,先送完女儿上学,再送老婆上学。
方橙一整天都跟温明心在聊新店开业的事情,还邀请她开业的时候过去剪彩。
服装店开在商场,周海鸥和方橙都是她的朋友,背后的老板还是欧阳珊,温明心当然会去。
咖啡厅现在进入稳定阶段,也需要做进一步的推广。
此前咖啡厅接的都是酒店的贵客,还有一些闻声而来的爱新潮的年轻人,但春城这么大,还可以再推一推。
王彩艳给了一份计划书,方橙拿出来给温明心看,一边和她商讨细节。
除了在学校上课,方橙现在还会跑一跑商场的服装店,基本已经装修好了。
装修方案是欧阳珊给的,她拿了很多样板给方橙和周海鸥看,都是现在香江那边的商场时兴的。
方橙和周海鸥看了都觉得很合适,比现在商场很多服装店的设计都要现代化,毕竟现在香江很多商场,就跟后世华国时兴的商场差不多。
方橙要开服装店的消息,在朋友圈里很快也传开了,路瑞超说到时候一定和罗晶晶一起去捧场。
马祖飞和赵咏霞知道了,还送了不少东西,有录像机、照相机、音响、显示屏,都是很现代的好东西,还都是进口的。
方橙收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好贵!太破费了!
人情都是要还的,这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盛长沣听了宽慰她,“没多少钱,不用往心里去,慢慢就还了,他送你就收。”
瞧瞧他现在说话的样子,小钱?
“果然是要开度假村的老板哦,小钱啊。”方橙阴阳怪气的。
盛长沣扭头揉了揉她的脸,“不信我?”
“是真的不用那么多钱,他公司的仓库里,少说几百箱。”意思是,拿一个出来送你做人情,怎么了,就一根皮毛。
方橙听了来了兴致了,眼睛都亮了,“他们什么时候事业搞这么大了,还做代理?”
110
“不是什么代理, 就是走私。”盛长沣和方橙说。
方橙的眼睛睁得都要比铜铃还大了,立刻拉了拉被子,卷了卷, 垫在背后,转身撑起自己的脑袋, 看着盛长沣,“走私?什么意思?”
“怎么?我们家的大学生, 不知道什么是走私?”盛长沣看方橙一脸八卦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额……我当然知道!”方橙觉得盛长沣这个人真是蔫坏蔫坏的, 她只是八卦感兴趣, 又来阴阳怪气了。
盛长沣眼神往下扫, 方橙立刻拉着被子压了压胸口, 把他那边的被子都拽了过来,把自己卷成春卷。
虽然他的眼神很礼貌,但方橙在这方面很了解他, 他总是可以很礼貌地耍流氓,方橙吃过很多次亏了,长记性。
在盛长沣准备耍流氓的时候, 就不能跟着一起, 不然结局会很糟糕。
她还有一堆话要问呢。
方橙薅了薅头发, 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又抬头看向盛长沣, 一脸淡定的问,“我一直以为他现在做的是正经生意,你知道的, 没想到他居然靠这个发财吗?”
之前刚到南边的时候,方橙听说过, 他是靠倒卖汽车发家,不过那些大多数都是内陆的货。
没想到他人脉这么好,现在都倒卖国外的东西了,那这个利润率比以前,不是还要翻倍吗。
正经生意?盛长沣挑挑眉,“是不是正经生意还真不好说,现在北方不少商场里,也有很多水货。”
马祖飞虽然挂着一个旅游公司,但他来钱的生意,并不是只靠那个旅行公司。
现在倒卖车辆的生意没有刚来的时候好做,马祖飞确实想过搞个旅游公司做点正经生意,但这玩意儿辛苦来钱慢,所以后来又搭上了走私这条线。
“难道走私不辛苦?”方橙虽然没有做过这门行当,但是多少也了解一点。
这种东西从外面进来,大多数都是经过海上,一般都是深更半夜接头躲海关,天气不好,海上的船反而不会少。
这不是更辛苦吗?
盛长沣原本是靠在床上坐着,闻言把枕头放好,往下挪了挪,钻进被窝里,搂着方橙,笑着和她说,“这点风险,比起能赚的回报不算什么。”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不管不顾的在做这个生意。
听着盛长沣的语气,好像很懂的样子,方橙立刻又表示让他要多说一点,所以这才没有阻止他有些亲密的动作,毕竟有求于人嘛这不是。
“这种在海面海域上的走私,不会被抓吗?”
如果按一船一船的算,那么来一条船少说也得有成百千万价值的货物。
涉及这么大的金额,这要是被抓到了,还不知道怎么定罪呢。
“能查到的很少。”盛长沣说。
每天到沿海的走私船,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艘,怎么抓得来。
那些走私船到了附近的海域,岸边的鱼仔收到信号,立刻就会有上百搜的大陆走私船过去交换货物,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一堆人拿着黄金和钞票,去跟他们换一些外面的时兴物件,什么电子表,电风扇,尼龙布料,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就是这样被运到内地来的。
方橙皱着眉点点头,金银财宝就是这么流失出去的。
“马祖飞,现在都进些什么货?”
马祖飞这个人,真的是什么赚钱搞什么。
“录像机,彩电,外国香烟,这些是基本的。”盛长沣去过他的仓库,仓库里只有一小部分,大多数进来后,立刻就分散给各种小鱼仔运到全国各地,分散风险。
走私货物里,折叠伞也很热销,但马祖飞觉得这个利润低,所以做的基本都是电器之类的生意,现在的行情,是电器和香烟在国内外的差价最悬殊,获利最多。
“那这样抓不到吗?”从前几年,方橙刚穿过来的时候,就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国家海关一直在打击走私案件的新闻。
一年能查一万多起,这个数字让方橙好生震惊。
不过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毕竟现在盛意也三岁了,要不是忽然因为马祖飞提起,她都快忘了这些事了。
“抓,每年都抓。”盛长沣闻了闻她的头发说。
但是愈演愈烈,现在的走私就跟野草一样,随着官方的严打,越来越现代化,还与时俱进。
开公司要专业,他们也专业,都不是小宾小将,一群一群的,像集团一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越来越难打。
也因为这门生意实在是太赚钱,参加进来的走私团体,简直是蜂拥而上。
海上那些船只,来自境外各个地方,有台湾的船,有香江的船,还有插着巴拿马,洪都拉斯这些小国的旗,但其实这些船,大多数都是香江公司在运营的。
这两年来,盛长沣一直在忙着度假村的事情,经常得去和那些股东谈事情。
之前他坐过李怀民的游艇,跟着他在海上谈生意,就见过那个画面,在海面上,热闹得跟集市一样。
境外的走私集团,手里有很多大型船只,而且他们在海上走私,用的是现代化的通讯设备,很懂得用科技帮忙。
现在华国很多科技还赶不上,要在海上抓那么多,没那么容易。
生意这种东西,有人买有人卖,那边境外的船只到了海上,岸边就有人开船出去接应,什么摩托艇,渔船,什么都有,一箱一箱把东西往船上搬运。
盛长沣还听过有人用退役的舰艇开出去运货的,真是想都不敢想。
还有的更猖狂,直接用武装走私。
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乱。
除了海上走私,也有从陆运上过关的。
只要动心思,口岸也是一条黄金通道,只要车厢里能做手脚,做暗格,能运进来内地,就是血赚。
方橙听得一惊一乍的,“做这么狠,难道不怕被抓到?”
盛长沣摇摇头,“罚得太轻了,比起赚到手的钱,那些人压根就不怕。”
走私几百万,罚款可能也就几千元,这种惩罚谁能在意?
东西被收走了,回头他们跑了,就又能继续做这条线路的生意。
只要他们有货源,在内地有对接的人,人还在,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这里面,能够被判刑的,更加是少之又少。
不过转念一想,方橙也多少能想明白。
现在华国的海关查私人员数量很少,那么长的海岸线,才几千个。
确实也查不来这么猖狂又泛滥的走私问题,再加上设备落后,还有这些人员里,素质参差不齐,现在面对这个问题还比较被动。
而且方橙记得不止现在,在二三十年后,这种走私依旧盛行。
特别是在电子设备这方面,境外的比内地的便宜,她记得那时候什么苹果手机,外国产品,都是差价很多。
有一些手机商店,有门路,就可以拿到比专柜便宜很多的货,其实这些全都是走私的,用G省的说法,就是水货。
水漫金山,压根查不过来。
现在的状况,华国还管不了这么多。
所以说发展才是硬道理,等各方面完善起来了,这些事情才会慢慢变少。
后世虽然也有这些水货问题,但没有对比没有伤害,要不是重回这个年代,方橙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猖獗成这样。
方橙窝在被窝里思考,忽然发现盛长沣懂得好像很多,忍不住扭头问他,“你不会也参与了吧?”
不然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连马祖飞仓库里有什么货,他都这么一清二楚的。
又不是给他管仓库的。
“我要是参与了,那你岂不是又要跟我断绝关系。”盛长沣淡淡的道,因为这种经历有过好几次,现在想起来,没有当时的不理解,嘴角都带着一股笑意。
方橙这个人,正得,曾经让盛长沣以为她就是北市广场上的五星红旗呢。
不然怎么会这么顶天立地。
“……”方橙心想他这个人也真是促狭,这句话说出来,她都不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还是在夸赞自己呢。
不过方橙这个人有时候有个优点,那就是脸皮厚,只要他说出来这话,她就全都能当做表面意思那样欣然接受,就全当是盛长沣在夸她了。
方橙尴尬的扫了一眼床对面的墙壁,然后这才看回他,“那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合法的嘛。”
她现在语气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还会撒娇了。
“要是运气背,被抓了怎么办?我瞧着你就不是什么能中彩票的命,还是乖乖遵纪守法吧。”方橙朝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脸。
昏暗里,盛长沣扬起嘴角。
方橙这话听着像是在骂他,可盛长沣不得不承认,他从小到大的运气确实没有那么好,除了娶到方橙这件事情歪打正着了,其他的事情,确实都是跌跌撞撞起来的。
马祖飞确实想过拉盛长沣入局,但盛长沣现在手里除了度假村和矿泉水厂的项目,梁正强那个食品厂,还有跟路瑞超的建筑公司,之前刚到春城来,开的那个贸易公司,也还有在往瑞城进货。
不过比起其他的事业,那个贸易公司所占的比例很小,要是把心思分出来和马祖飞一起干走私生意,一来,盛长沣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方橙不会同意,二来也确实花费功夫,所以他就没同意。
这下轮到方橙勾唇角了,做人还是有点觉悟好。
走私只会越来越严打,早晚有一天会海晏河清的。
——
到了三月,服装店顺利开幕了。
方橙和周海鸥请了摄影师和报纸广告部的人来,给开业仪式拍拍照,又拍了些店内的陈设和衣服,在报纸登了广告。
服装店开在商场,所以开业仪式也搞得比较正式。
门口剪彩,有礼花,方橙把咖啡厅的人也请来了,还搞了个小型的西式餐点,给请来的客人吃。
开业这天刚好是星期六,一大早,方橙就把两个女儿拉起来打扮。
盛意只知道今天要出去玩,开心,但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但姐姐知道是妈妈要开新店了,心里一直记着。
很配合妈妈给他挑衣服,梳洗,吃早饭,还一直催促爸爸也快一点。
爸爸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看,好像不关他的事情一样。
“你妈开店,我又不是老板。”盛长沣悠悠的说。
确实不关他的事。
方橙当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从主卧里替他挑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扔到他脸上,“赶紧换了。”
然后便拉着盛意和盛夏去房间里换衣服。
两姐妹穿的都是小洋裙,三月天气暖,都穿得很春天,一个是紫色,一个是黄色,穿着白色的连裤袜,脚上踩着黑色的小皮鞋,特别的活力四射。
走出房间,盛长沣已经换好西装了,他在客厅换的。
方式很随意,但穿上身,人模人样的,方橙很满意。
到商场的时候,周海鸥和她老公已经到了,他们还没生孩子,来得特别早。
方橙这还是第一回见到周海鸥的老公,赶紧跟他问了好。
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周海鸥的感情和婚姻,方橙和温明心都听她说过。
这是周海鸥的第二任老公,她离过一次婚,第一任是医生,现在这位是银行的雇员。
拿着公文包,穿得也很板正,盛长沣在方橙耳边说,一看就是拿铁饭碗的。
果然就是。
方橙弯弯嘴角,把两个女儿都丢给他,然后自己去店里忙活了。
剪彩的时间在十一点,十点半的时候,温明心和李怀民也过来了。
方橙倒是没想到李怀民也会过来,而且还带着他们的儿子。
温明心牵着儿子笑眯眯走过来,李怀民则走过去和盛长沣说话。
温明心说,“刚好周末,就把他一块带过来了。”
李伯俊看着方橙,乖乖喊了一声,“方橙阿姨。”
盛夏和盛意拿着小蛋糕在旁边吃,看到温明心阿姨家的小朋友过来了,很自来熟地跑过来和他打招呼。
先异口同声喊了“明心阿姨”,然后一个喊“哥哥”,一个喊“李伯俊”。
盛夏觉得这个小朋友有点内向话少,给他拿了一块蛋糕,李伯俊接过手,说了声“谢谢。”
言简意赅。
但盛夏发现了,温明心阿姨和他说话,他就能说好几句!
夏夏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然后凑过去夸他,“李伯俊,你的普通话很好呀!”
盛夏还以为他是不会说,害羞呢,但没关系,她本来都准备了和他说白话的,谁知道,他会说的!
还说得很标准。
李伯俊这次看了她一眼,被人夸了,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而是说,“我妈妈说普通话。”
意思就是所以他也会说。
要是正常人,一般遇到这种时候,察觉到李伯俊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都会知难而退。
但盛夏不是一般人,她又和他说,“我爸爸妈妈都说普通话,但我会说白话,我自己学的。”
李伯俊瞥了她一眼,很平淡而官方地说了句,“你好好嘢。”(你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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