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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英打电话来, 是为了给方梅找个安置的地方,“她现在那份工作,经常要出去走动, 要是办事要去银行,事情太多。”
“你们茶餐厅缺人不, 让她去给你收钱啊,自己人, 收钱放心,而且梅子做了这么多年的会计, 有经验, 还能帮你算数。”
方橙就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行。不缺人, 华晶姐不是自己人啊?茶餐厅她还有份呢。”怎么轮得到方梅收钱了。
方橙没说现在自己不管事不算老板了,怕马英脸皮厚,回头直接去求盛华晶, 担心盛华晶难做人。
这门关系,她替盛华晶挡了。
“怎么不行?她现在才三个月不到,都不稳, 现在那份做着, 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方橙听笑了, “这关我什么事,她肚子里的肉, 喊我爸,还是喊我爷爷奶奶?”
怎么裴家不给安排,反倒是来安到她身上来了?
“那是你妹妹呀。裴家那个是塑料厂, 化学东西多,担心对身子不好。”
“妹妹怎么了, 出来做事,还分亲疏?要看办事能力的。她现在这个状态,你是给我找个收银员还是找个祖宗?”还怕动胎气?
方橙嘴巴特别紧,“怕动胎气,就在家里待着,好好当她的少奶奶,别出来给别人找事儿。你都说她是裴家的人来,就让裴家人去安排,别来给我添麻烦。”
马英一直觉得收银员的工作好,坐着不用干活,就收钱。
之前方橙不同意,现在关系缓和了,加上梅子有孩子了,以为方橙会心软,谁知道还是那个嘴脸。
说破了皮,方橙也没答应。
马英挂了电话,就对着方利民抱怨,“你这个女儿,生了跟没生一样,妹妹有事情,都不愿意帮的。”
方利民按着遥控说,“也不是没帮,家旺开店,她和长沣不是借钱了吗?”
马英立刻就不同意了,“哪里叫借钱,还要打欠条写名字,搞得跟银行借贷一样,哪有这样做兄弟的。”
年中的时候,方家旺忽然不知道哪根筋开窍了,说要在店里开快餐店。
开了半年,生意还算可以,方橙指点了几句,说那个地方打工的人多,生意会好,方家旺对这个大姐的话倒是深信不疑。
马英原本打的算盘是,让两个姐姐一人出一份,再加上家里赞助的,把店开起来,让方家旺负担别那么重。
谁知道方橙一这么弄,梨子也跟着让弟弟打欠条。
“做人后娘真是难做人,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些年我们对她多好,现在有钱了,跟老佛爷一样,当爹当娘的还得看她脸色,憋屈。”马英抱怨道。
又是一年圣诞月,方橙挂了电话,就拿起手边的文件夹,看咖啡厅的方案。
盛长沣坐在旁边看电视,伸长脖子看了眼老婆大腿上的文件,还有她那家贸易公司的财务文件,服装店的发展计划。
白天干不完,晚上回家接着干,比他还忙,盛长沣幽幽说了句,“米国总统都没你忙。”
方橙对他无语,但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那当然了,哪里能跟盛总比,盛总公司一堆人收帮你干活,我们小公司,老板也得干几人份的活儿哩,向您看齐。”
盛长沣挑挑眉,说她一句,她能给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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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橙再见到欧阳珊,是在元旦节。
梁嘉欣放寒假,回国已经好一阵了,在香江过完圣诞,元旦过后欧阳珊要来内地工作,就跟着她妈咪过来。
欧阳珊在这边也有别墅,离温明心那一块不远,都是先进来投资的港商外资。
现在梁嘉欣没事,干脆就跟着欧阳珊在这边住着。
最近梁正强也忙,一家三口都在这里住。
闲下来,就约了方橙和温明心一家人去爬山。
山上空气好,望过去就是他们的别墅区,三家人零零散散隔着一段距离走着,梁嘉欣现在是高中生,也不小,压根不用欧阳珊操心。
时而跟着她爹地走,时而慢下来和几个妈妈一起走。
别的孩子都要读书,假期和米国不一样,随行里只有梁嘉欣一个小孩。
梁嘉欣一脸遗憾的说,“要是夏夏也能来就好了。”很久没见到夏夏,妹妹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方橙笑着说,“孩子长得真快,转眼夏夏今年也要升初中了。”
梁嘉欣心里高兴,夏夏长大,她就又有可以说话的小姐妹了。
家里两个弟弟,都是小霸王,虽然梁嘉欣自己也是小霸王的性子,但是只要和女孩子一起,她就跟对弟弟不一样。
三位男士一转眼已经比她们走快了好一程的路,前面是拐弯,看不到人影了。
温明心说,“前面有休息区,他们肯定在那里。”
梁嘉欣还是孩子心性,没办法一直像爸爸一样走那么快,也没办法一直像妈妈一样走那么慢。
休息够了,就攥着钱包,蹦蹦跳跳说要去前面找爸爸,顺便买火腿肠。
在米国,她们学校离唐人街远,她要好久才能吃到一次烤火腿肠,而且还没有在国内吃的好吃。
这座山在市区,平日里上来锻炼的人不算少,梁嘉欣蹦蹦跳跳跑到休息区,买了根火腿肠,然后便四处找梁正强。
拐过一座石亭,看到爸爸的背影,她刚要开口喊“爹地!”
就看到对面跑过来一个跟夏夏差不多大的女生,喊着“爹地”,梁嘉欣以为她喊的是别人,没想到却看到那个女孩朝梁正强扑过去。
梁嘉欣一时间有些愣住,脑子僵住,看了眼走在女孩后面的妈妈,也正笑着走过来。
梁嘉欣还注意到,那个女人的手一直摸着肚子,朝她爸爸走过来,惊讶又温柔地喊了声,“正强,你怎么在这儿。”
梁嘉欣看不到梁正强的表情,但却没看到他把那个女孩推开。
她也喊爹地叫“爹地”。
梁嘉欣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手上有根火腿肠,手上一松,火腿肠直直坠在地上,酱料染了一地。
盛长沣和李怀民一起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了这个画面。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直呼,大件事了。
李怀民和盛长沣都不是喜欢坐享齐人之福的人,是以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梁正强约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马靓母女,反应也慢了半拍,更不知道前面一个女儿,后面也一个女儿。
他皱皱眉,“你们怎么在这?”
想起欧阳珊和梁嘉欣就在后面,还没走过来,拍了拍梁淑怡的脑袋,抬头和马靓说,”带她走先,有话回家说。“
盛长沣和李怀民两人朝梁嘉欣走过去的同时,梁嘉欣却已经抢先一步反应过来,朝那”一家三口“走过去。
梁嘉欣从小是被捧着长大的,面对此景,即使现在头皮还发麻,但她不是会当即落泪掉头就走的人。
她走过去,出现在梁正强视线里,一脸难以置信看着马靓和旁边跟她有三分相像的小女生。
又看向梁正强,“爹地啊,这是谁,她怎么也喊你爹地?”
马靓站在一旁,心中窃喜,但面上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还没等梁正强开口,就慌张地看着梁嘉欣,快步过去拉梁淑怡,“她认错了,淑怡,我们回去。”
梁淑怡当然不觉得自己认错,“妈咪,这是爹地,我怎么会认错,他前几天才陪我们去玩。”
马靓慌张带笑地看着梁嘉欣,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强硬拉着梁淑怡,“走啊,乱说什么,你爹地,这不是你爹地啊。”
梁淑怡被马靓这样强硬对待,一时间慌张得哭了出来,涨红了脸。
梁嘉欣已经不算小女孩了,处于小女孩和大女孩之间混混沌沌的过渡阶段。
她见过,也知道好多世伯世叔有大老婆小老婆,以前的同学里,也有一些有小妈的。
但梁嘉欣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出现在她身上。
她从来以为自己是爹地唯一的女儿,梁嘉欣梗着脖子看梁正强,语气颤抖,“爹地啊,你还有别的妹妹仔吗。”
盛长沣和李怀民过来,脸色难言,李怀民站在梁嘉欣旁边,盛长沣过去让马靓带着梁淑怡先走。
马靓一脸很难做人的样子,示意梁淑怡不愿意跟她走。
两对人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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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离得不远,一转弯,几个人的视线就在找各自的家人。
不一会儿,方橙一行人便看到了他们。
方橙变了脸色,和温明心对视,温明心撇撇嘴,觉得怎么会这么巧。
她们都变了脸色,更别说欧阳珊了。
欧阳珊快步走过去,不是去对付马靓,而是过去把女儿搂到自己肩头。
梁嘉欣刚刚还梗着脖子要和对面叫嚣的样子,看到自己的妈咪,一瞬间就哭了。
“妈咪啊,爹地怎么还有囡囡?”
这话听得方橙和温明心都难受。
欧阳珊心里跟刀割一样疼,轻轻拍着女儿,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一副胜利者姿态的马靓。
“给你好日子你不过,贱人,真会挑日子。”
马靓眼神颤巍巍朝梁正强求助,又说,“大姐,我也没想到……”
梁正强心里一时乱的很,打断她的话,喝了一句,“回去。”
原本风和日丽来山上散心的一早,因为碰见他们,变得阴郁。
中午,梁正强一家自然没有和方橙他们两家一起吃饭。
欧阳珊一刻不停赶回香江,梁正强知道怎么选,跟着一辆车回去,一路都在安慰女儿。
方橙两口子和温明心两口子去了喜临门酒家吃饭,原本七人的桌子,变成了四个人。
方橙和温明心边吃边聊着早上的事情,都有些担心梁嘉欣的情绪。
早上从山上下来,梁嘉欣眼泪就没停过,哗啦啦地掉着无声的泪。
“想逼宫,太高看自己了。”温明心见过梁家二老,梁家二老都很钟意欧阳珊这个新抱,只要他们还在,就不可能点头让马靓进门,还想做大,更不可能了。
盛长沣和李怀民一直摸摸听着,听他们聊到这里,盛长沣才插了一句嘴,“肚子里的孩子,留不住了。“
想出头,结果孩子没了。
还真被盛长沣猜对了,过年回老家之前,方橙就听温明心说,梁家二老大发脾气。
特别是梁家老爷子,大发雷霆,让梁正强不把马靓的堕胎证明拿回家,就别想再进梁家的门。
马靓这个孩子,玩脱了。
回老家之前,方橙带着孩子去了商场买新年衣服。
今年夏夏考了很好的分数,全班第四,拿着试卷回家,特意摆在妈妈的梳妆台上让她签名。
方橙很满意地签了自己的大名。
盛意考得也不错,两个”95“,全班并列第三。
全班的第三名,有二十个!
不过盛意觉得自己考了第三,比姐姐还多一名,厉害得不得了。
拿着试卷给爸爸签名,还一脸她很懂事的样子和爸爸说,”姐姐给妈妈签,我给爸爸签!“
一副很偏心爸爸的样子!
给全班第三签名,可不值得他光荣吗?
盛长沣摸摸鼻子,配合她,给她签了名。
一家四口去了商场,盛夏珍惜地看着每一件漂亮衣服,还会偷偷看标签,可是有很多都没有标价格,心里算着哪些自己可以买。
盛意就不一样了,什么都想买,坐在爸爸手臂上,四处张望着。
进入九六年,春城开了很多商场,百货行业很火热,种类比以前更多,现在也越来越少人还要跑去花城置办年货了。
今年开了岁宝,刚开业,就和天虹万佳一起成为前三。
天虹打的是”非真不卖“的招牌,现在到处假货盛行,来的人很多,但天虹的价格,都要高于市价。
夏夏不仅想着自己,还想着田甜姐姐,要给她带礼物,就和方橙商量,”妈妈,我少买一件,给甜甜姐姐买衣服好不好。“
方橙听了心里酸酸的,摸摸她的脑袋说,”不用,你买你的,你爸不买,用他的给田甜买就行。“
走在前面的盛长沣停下脚步,看老婆,他什么时候说不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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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回瑞城, 又变成盛长沣和路瑞超两辆车。
马祖飞不是不回去,而是一早就回了,提前了快一个月。
方橙几年忙, 回到瑞城,隔一日就是除夕。
收拾好家里歇下来, 马祖飞听说他们到家,就给他们送来请柬。
马祖飞和盛长沣是一个镇不同村, 这次提前回来,要回村里和村长谈事情。
等马祖飞走了, 方橙坐在床头看着请柬, 抬头问盛长沣, “他要建庙?”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马祖飞还不到能建庙的功德,盛长沣走过来说,“他投资修缮, 出钱,你说得好像他要给自己塑金身一样。”
修缮的事情要年后动工,但村里的动土宴, 初八吃, 日子选好了, 让盛长沣也去凑热闹。
方橙把请柬合起来,撇撇嘴, 觉得差不多,两个孩子不在家里,方橙说话也直白, “他哪根筋搭错了,回来修庙。”
旁的人发了财回来修缮投钱她能理解, 求名声散散财嘛,但马祖飞以前可是捧铁饭碗的。
这事情要是发生在几十年后还能说服方橙,现在可才九六年,很多人对这些传统文化,特别是有马祖飞这种背景的,大多是避之而不及。
盛长沣说,“给别人修,安自己的心。”
这两年马祖飞生意上风波不断,去年又险些被抓进去。
和在那边挣钱的许多人一样,越有钱,越迷信了。
很多自己没把握的,就指望神仙保佑他。
方橙叹了口气说,“什么没把握,不做那些生意,金盆洗手,就稳稳当当的。”
盛长沣和路瑞超也没少劝他,但马祖飞听不进去,赚了快钱,再叫他安安稳稳过日子,他自己也舍不得。
盛长沣扫了桌上那张请柬一眼,没有说下去了。
隔壁村要修村庙的事情,在镇上早就传开了。
之前庙里只有香炉,没有神像,现在说是要重塑三尊神像摆回去,连庙顶上的瓦片,也全都要换。
马祖飞牵了个头,出大头,村民也想神仙保佑发大财,一家一户出一点,几十一百出个意思。
到了大年初二回娘家,马英在饭桌上就在说这件事情。
“发财了,懂得报恩了。”马英扫了方橙一眼,“回头神仙知道了,肯定保佑他,这是活菩萨啊。”
方橙觉得马英这是在指桑骂槐,夹了一筷子醋溜肉,美滋滋吃着,什么话也不回她。
马英却自说自话的,“现在很多发了财的,都回老家建来建去,回头说不定村里要修,也要喊你们。”
说了一半,又遗憾地说,“可是你没给女婿生个儿子,回头去了村里的庙,名字却上不了族谱的。”
方橙一双筷子差点要扔出去,“建个屁,去哪里投钱,我们的钱都不会洒在这个鬼地方。”
吃完饭,方橙一颗心还在气着,刚刚盛夏和盛意都在席上,方橙当心这话被她们听进去,影响不好。
今天方梅和裴齐飞没回娘家,说是方梅不舒服,就打电话说不过来了。
现在两个孩子被方梨带着在院子里玩,屋里,方家旺还要跟盛长沣借钱。
快餐店开的不错,要再扩大店面,还说想在另一个人流密集的地方,再开一家,跟他的表哥合股。
借钱的事情,是过年前谈好的,今天过来,顺便来签字条。
方橙心里堵着气,“我们刚换了房子,也没那么多钱,五万借不了,我们只能拿出来两万,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方橙大手一挥,在字据上写了“贰万圆人民币整”,然后签了名,放回桌面上。
方家旺听了脸色一白,马英也急了,“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卦了,这像什么话啊,你们还拿不出五万来了。”
五万当然是有的,还带过来了。
方橙拉开包包,当着她的面,从原本都五万里,数出两万来。
“能借钱,但也不是冤大头,你怎么对我的孩子,我就怎么对你的孩子。话说出去了,可收不回来。”
方橙数完,把钱放在桌面上,“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马英一把把钱抽走,然后还看向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盛长沣。
盛长沣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摇摇头,看了眼老婆,示意马英他没办法,“我听她的。”
“你又不止他一个女婿,裴家也有钱,你找你新女婿要啊,别老逮着长沣要钱。”
给完钱,方橙气呼呼拿着东西,出去找两个孩子,晚饭也不准备在娘家吃了,带着孩子上车,拉着盛长沣就走了。
马英站在门口,对着汽车屁股骂骂咧咧,回到家里,依旧在念叨方橙。
方利民脸色沉沉,怒斥了声,“别念了。”
马英皱着眉看向儿子,开始抱怨,“你看你爸,我还说不得她,我容易……”
“你要别那么多话,哪有这么多事。”方家旺的脸色也不好看,一点不想听马英说话,披了个外套,摔了门就出去了。
大年初八,盛长沣和方橙一起去赴宴,盛夏和盛意留在盛华晶家里。
马祖飞村里的动土宴,办的跟流水席一样,从老庙门口摆,摆到路上,几乎村里的人都过来吃了。
马祖飞给朋友留了一桌,方橙和李海宁挨着坐在一起。
今年总算见到了许大成,盛长沣去北市时跟他碰过面,方橙却是许久没见过他了。
许大成现在去了学校当教授,敛去在费国做生意那几年张扬的商人气质,回到了还没去留学前那种搞学问的气势。
但可能因为发了家,现在又是站在讲台上的人,要比以前更成熟更有自信。
许大成和盛长沣说着前两天去姜福四家里的事情,初五他们是一块去的,但今天坐下来,才真的能聊一聊。
姜母每回看到许大成,脸色都不太好,而且是随着姜福四一年一年没回来,心态越来越不好。
大家都感受出来了,知道姜母心里是有些怨许大成的,怨他当初费国出事,许大成还只顾着自己,没有帮他。
盛长沣说,“老人家想不开,你别往心里去。”
许大成摇摇头,“有时候我也会梦见福四。”成了心理压力,兄弟没有一起回来,他也内疚。
这些话李海宁和方橙早就聊过,她们坐在一起说别的事情。
李海宁现在不仅开公司,还炒股,“努努力,到春城也买套房,去找你不用住酒店。”
公司有南边的业务,经常要往南边跑,帮春城的公司,还有香江的公司做内部系统,内陆的人工便宜,他们公司合作的香江客户,已经有两家了。
方橙一听就知道李海宁炒股赚了不少,想到明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忍不住多跟她聊深一些。
“你很看好是吧,但股市有风险,适时要收手啊。”
想着明年又还远,而且华国还没融入外部的市场,明年的风暴对这边影响不算特别大,影响严重的是香江,现在说太多好像有些多此一举。
没想到李海宁说,“我知道的,今年看看行情,我就收手,明年留一点就好。”
李海宁不是有上帝眼,而是明年回归,涨总是要涨的,但谁知道呢,变数太大。
说到这里,李海宁扫了许大成一眼,又低声和方橙说,“他的钱现在都归我管,只给他留点股票过过瘾。”
李海宁的意思是,要收拢他的资产,不能让他当老师,还一副商人样。
许大成长得还算可以,当了老师侃侃而谈有点气质,说不担心学校里年轻貌美的学生扑上来,那是假的。
去年他们学校就出了一桩师生恋的事儿,主任在开会的时候摔桌子,说影响太不好了。
方橙听了一耳朵,有些佩服李海宁的远见。
从年后到明年中,华国的股市,可谓是疯牛,蹭蹭蹭地涨。
涨是涨,不安的人更多,报纸上还说了,不可能长期支持这么高的股价,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到了明年上头出手,才给压下来。
李海宁这么有底,方橙也不担心什么了,转而跟她说起春城的小区楼房,让李海宁跟她买近一点,到时候去春城小住,走动也容易。
李海宁就是这么想的,“冬天出门,我真恨不得脚伸出去就收回家里,但没办法,要上班。”
“上个月我去了趟春城出差,我的天,那是冬天吗?那简直是我的春天!”
正月十二回到春城时,方橙对这句话深以为然,瑞城冬天虽然不像北市,没有北市那么北。
但是瑞城没有暖气,以前在瑞城没感觉,自从来了春城生活,每年回去,真的要命。
今年回来得有些晚,早上回到春城,盛长沣和方橙顺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公司,去发开门利是。
虽说已经开门好几天了,但还是得补上。
盛夏和盛意跟着爸爸妈妈跑了好几个地方,两姐妹在后车座悠悠抱怨,“真累啊,爸爸妈妈,你们就不能一个地方办公吗?”
方橙说,“不行,你妈没钱。”
盛长沣“呵”地一下笑了。
中午吃完饭回家,两人没再出去,收拾完东西,一家人又去了一趟菜市场,填充冰箱里的储粮。
明天孩子要上学,想着舟车劳顿,晚上吃完饭,洗了澡,看完八点档的电视剧,就吩咐两个孩子刷牙洗脸睡觉。
一人一间房,给两个孩子关了灯,方橙便回了主卧。
晚上快十二点,盛长沣出来喝水,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夏夏房里闪着光。
也不算闪,就是黑漆漆的房间,晃了两道光出来。
盛夏正盖着被子蒙头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
盛长沣推开门进去,问她怎么了。
夏夏被爸爸吓到,抱紧手中的作文纸,她在写春节总结。
但是不能被爸爸妈妈知道她在被窝写作业,外面太冷了!
夏夏眼珠子骨碌碌转,打着手电筒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一大束光照在爸爸身上,在他背后打出一个高到天花板的人影。
夏夏一脸认真的狡辩说,“我要起来上厕所,但是我怕,我怕鬼,有鬼啊。”
还心虚地肯定自己,加了句,“嗯!”
盛长沣听笑了,伸手把旁边的开关打开,“鬼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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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盛意睡得最早, 早上起来,整个人就跟小太阳一样,活力满满, 想到要去学校见小朋友们,就开心的不得了。
抱着自己的书包, 谁也不让碰。
盛意从来没觉得书包有这么重过,她偷偷带了好多零食, 要跟同学分享。
课间休息,她们就聚在一起, 一人开一袋子, 一人吃一点, 吃完就打上课铃了。
要是每天上学都能这样, 盛意觉得上学一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但下午最后一节课之前,老师提前进教室了!
小面条干没有吃完,盛意赶紧和同桌一起把零食放到书桌肚子里, 然后做得笔直笔直的。
最后一节课是思想品德课,盛意一边听着一边打哈欠,打着打着, 和同桌一起摸起肚子。
饿了。
可是还要好久才能下课回家。
盛意和同桌互视一眼, 想起书桌肚子里面那包眯眯。
接下来, 就是两人一起打哈欠,手捂着嘴巴, 打完哈欠,还眼神一错不错盯着老师。
老师转过去写黑板报,小嘴就动起来, 老师一转过来,嘴巴就停住。
盛意心里特别美, 觉得这个办法太好了,以后都可以这样!
但是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老师点了她们两个的名字,“你们两个上来一下。”
盛意看着老师的近视眼镜镜片上闪着的光亮,在心里嘀咕,这个老师戴着眼镜,视力太好,以后得换一个。
放学的时候,方橙过来接两个孩子。
夏夏在六年级,在最楼上,每天放学都会来另一栋教学楼的一楼找妹妹,盛意在四班。
两姐妹每天都是手牵手一起走出来,方橙就等在门口。
但今天比平时出来的晚了。
两姐妹走出来,方橙领着她们去了停车的地方,把从咖啡厅带来的小面包拿给他们吃,然后才问,“今天怎么出来的晚了。”
要是夏夏值日,她会提前说。
要是妹妹值日,夏夏也会说。
夏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妹妹被老师留堂了,但是刚刚出来的时候,盛意跟她约好瞒着妈妈。
可瞒着妈妈,夏夏又觉得不好。
所以夏夏决定出卖一下妹妹,“肉肉不让说。”
盛意那个脑袋瓜子,姐姐这么说,果然没有意识到姐姐在出卖她,因为她确实不让姐姐说。
方橙视线扫向坐在驾驶座后面位置的盛意,盛意捧着面包,张着嘴,要吃不吃的样子。
这副模样,就是心虚。
盛意一边吃面包,一边把自己的书包拿给妈妈看,“我只在最后一堂课吃零食的,其他的都跟同学分了。”
谁知道最后一堂课居然被抓了呀,盛意有些不理解,“我也不知道老师怎么看到的。”
还觉得自己很冤。
“可能是你没跟老师分享。”夏夏看热闹不嫌事大。
盛意若有所思,似乎依旧没觉得姐姐说的话有问题。
方橙很想笑,但还是明令禁止,以后不准她带那么多零食去班里。
盛意小小声的,“那我以后就带两个小面包!”
上学真的好容易肚子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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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方橙又要出差,和温明心要去f省一趟,去她们的供应商那里考察。
他们的茶叶生意做的不错,三月份是春茶的季节,正好可以过去参观参观。
但在此之前,二月底,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米润怀孕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因为一路看着米润是如何煎熬过来,如何期待这个孩子的,所以连着她那份喜悦,也加倍地传达给了方橙。
米润怀孕的消息,谢红燕让捂了三个月才说。
所以当方橙和温明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基本已经是坐稳了。
米润怀了孕,谢红燕就更不愿意让她出门,生怕一点磕到碰到,弄到肚子。
方橙和温明心都怕米润一个人待着寂寞,时常有空就过去陪她。
在院子里坐一坐,或是在她们别墅区走一走。
那里人少,车辆更少,谢红燕也放心。
不到半个月,米润已经翻来覆去跟温明心和方橙两个人的育儿经都请教了一个遍。
特别兴奋。
三月份的春城午后,微风和煦,春日暖和,散步完回来,便坐在玻璃房里吃点心,喝下午茶。
方橙和温明心喝咖啡,米润喝牛奶,点心是阿姨烤的华夫饼。
米润感慨很久没看到欧阳珊,说等下回她过来,四个人就能聚一桌麻将了。
温明心放下手中的叉子,她每星期都会回一趟香江老宅,见欧阳珊的机会,比她们两个要多。
欧阳珊家的宅子,跟他们家就在一座山上,两家的老人时不时也会相约喝茶,或是去打球,所以欧阳珊的近况,温明心是知道的。
温明心喝了口咖啡,跟她们说,“珊姐最近应该很忙。”
欧阳珊一向是大忙人,起初方橙并没把温明心这句话当回事儿。
直到温明心又说,“嘉欣上次见到马靓后,情绪不太好。”
后来是恢复了,但还是跟以前不太一样,那个年纪,说懂事是懂事,说不懂事,很多社会上的事情,看不懂也想不开。
特别又是关乎她自己的父亲。
欧阳珊给她请了心理医生,说担心影响她这个青春期的发展。
欧阳珊和温明心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着牙,女儿的心思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每次一想到马靓故意设了这个局,她就杀了她的心都有。
之前的模式,欧阳珊是本着互不干扰,只要不出现在她视线里,不影响她的孩子,她就可以当做梁正强外面的女人不存在。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明心心思和欧阳珊不同,但想到欧阳珊自己的成长环境,她做到这样,其实已经比起她的母亲有所改变了。
至少没有像她妈一样,还要帮着她爸安顿那些女人,有的还要领回家喝妾室茶,顺便还要摆正头太太的款,包容她们。
但现在对梁嘉欣的影响这么不好,欧阳珊是忍不下去了。
欧阳珊也没跟温明心说她要怎么做,所以温明心只能跟她们说,“珊姐这回,过不去了。”
之前是马靓想闹大,现在是欧阳珊想闹更大,梁家二老下场,梁正强不好管,也管不了了。
晚上回到家里,方橙翻相册,翻到前几年李伯俊过生日,梁嘉欣和夏夏的合照。
梁嘉欣半蹲着,两只手环抱着夏夏,脸贴在夏夏脸上。
她从小在香江接触不少西式礼仪,表达也偏直接,所以那时候梁嘉欣笑得很欢乐,夏夏刚从老家下来不久,脸上的笑容还有些羞涩。
这事儿不好跟盛意说,但夏夏可以。
方橙抱着相册走到夏夏房间,坐在床头,跟夏夏聊着这件事情。
夏夏已经写完作业了,正在写日记,听到妈妈说的话,惊讶地张着嘴巴,“嘉欣姐姐抑郁了!?”
方橙反应僵了半拍,“没有,应该没有,就是珊姨怕影响她准备考大学,给她请了心理医生。”
夏夏话糙理不糙,“那不是差不多嘛。”
方橙一时间觉得女儿太早熟也不好,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跟夏夏说,“她在米国有电脑,你要是想写信给她,写出来,我帮你寄给她,或者用Email寄过去。”
夏夏又说,“妈妈,用Email就不是叫‘寄’了。”
方橙忍住笑,“都行,都一样,多个人跟她说说话也好呀。”
夏夏转头继续写日记,说,“好好好,半个月写一次,一次可以写好多。”半个月,学校能发生好多事情了!
母女俩正在房间说着话,盛长沣洗了澡,把全家的衣服丢到洗衣机里。
手里拿着个东西,听到方橙的声音,往夏夏房间里走出。
盛长沣从走廊走过去的时候,朝盛意房间看了一眼,小丫头最近迷上看那只什么猫的连环画,捧着书看得傻乐。
盛长沣走到隔壁夏夏房间,把门掩上,走过去坐在方橙旁边。
方橙看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夏夏的床比较矮,盛长沣两条长腿曲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扫了夏夏一眼,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方橙踢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卖关子。
盛长沣偏头看老婆一眼,然后抬起搭在膝盖上的右手。
方橙这才看到他手里藏着一块纸。
盛长沣把纸展开,准确的说,是一张纸,写满字的纸。
盛长沣也没说什么,而是一手拿着纸,然后一字一句,把信纸上的内容念出来。
这是刚刚拿衣服进洗衣机的时候,从夏夏的校服口袋里掉出来的。
像是很难开口,盛长沣清了清嗓子,才说。
“初次见你,我就被你可爱的面孔深深吸引。”
“你就像圆圆的苹果,可爱香甜,但是,脸红的却是我……”
似乎是内容有些“劲爆”了,盛长沣停顿了一下,朝旁边的老婆看了一眼。
方橙听到那句“脸红的是我”差点笑了,盛长沣却是面无表情。
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停下笔转过来看他的女儿,又接着念。
“你的美丽,偷走了我的心,你知道吗,我就像郭富城的歌里唱的一样,教室走廊来往的人那么多,但是我每次从你们教室外面走过,‘我不要太紧张’,‘我开始失去了主张’,‘一颗心晃啊晃’。”
“‘这种日子不好过。’”
方橙脑海里已经有了旋律,但配合上盛长沣毫无感情的语气,差点又没忍住笑出来。
“……我想做圆规,你就当我的圆心,我永远绕着你走……”
念着念着,盛长沣快念不下去一样,抠抠眉毛。
还是接着念,“转眼我们都快要毕业了,不知道你初中还在不在我们学校读书,但是在这个有些伤感的时刻,我还是要勇敢地把这封信交给你。”
“薄薄一张纸,承载的是我对你沉甸甸的爱……”
“你的学号是13,我的学号是方14,我们就是1314,这就是老天爷说的天生一对啊!”
“来自,六年级,隔壁班的李蓝天。”
盛长沣念完了,皱着眉头问,“这都是什么东西?”
“还1314,老天爷知道他说过这话吗。”
方橙从他手里把信纸抢走,看了一遍,还是哈哈在笑。
盛长沣无奈地扫了没有妈妈样的老婆一眼,夏夏也一脸不关自己事的样子。
母女俩一个样,看得盛长沣更无语了,“夏夏,这人是谁?”
方橙笑过后,也肃了肃脸,认真问夏夏,“六年级,怎么就会说这么些话了。”
夏夏非但没感觉到社死,还一脸得意,“怎么样,写的不错吧?”
方橙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准备和夏夏探讨一下关于早恋的问题。
就听夏夏仰着下巴说,“不是写给我。”
是夏夏替隔壁班的男生写的。
起初是他们自己班里,坐在夏夏后面的男生暗恋班里一个女生,自己写了一封,写了问她怎么样。
夏夏一看她写的,就觉得不行,字又丑,话又说的不好,便开始帮他代笔。
谁知道那封信写了,居然让他们成了。
夏夏的润笔名声,就在几个男同学里传开了。
这封信,是夏夏第三个客户,隔壁班的男同学,后桌的邻居。
但这回夏夏不是免费了,她从第二封,开始收润笔费,补贴她买VCD的费用,她喜欢一个香江女歌手,刚刚发了专辑!
盛长沣一听,脸色立刻一百八十度变了,笑着说,“写得不错。”
方橙看夏夏得意的样子,朝旁边的盛长沣踢了一腿,意思是,能这么教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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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代写情书的业务, 夏夏做得有些上头。
她还特别有“职业道德”,谁也没告诉,连同桌元元都不知道。
夏夏和那个男同学悄悄的接头, 悄悄把写在作业纸上的稿子拿给他。
还提醒他,“买张好看的信纸誊抄一边, 写漂亮点,人如其字懂不懂。”
两人是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接头的,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有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去操场玩了, 夏夏特意回来厕所门口找他。
一封信五块钱, 夏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然后美滋滋拿着钱, 又回到操场找同学了。
他们的体育课在早上第三节课,正巧跟盛意的体育课一样。
夏夏和元元在学校散步,逮到和人玩踢毽子的妹妹, 抽出两张一块给她。
夏夏有了钱都是藏起来,盛意有了钱,立刻不踢毽子了, 拉着同桌去了学校的小卖部。
买了两包干脆面, 她实在是太饿了!
干脆面里有小人卡片, 盛意揣着卡片放在校服口袋里,然后把整包干脆面捏的细碎, 一把一把地抓到嘴里。
太香了!
一包面才两毛钱,盛意吃完觉得不够,又买了三包, 自己两包,同桌两包。
一包接着吃, 一包留到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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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开工了,但公司的事情是一阵一阵的,方橙还处于清闲状态。
周海鸥也闲着,便约了方橙出去吃饭,说要引荐她认识一位朋友,也是做外贸生意的,让方橙不懂的可以请教一下她。
有周海鸥这层关系在,又是她信得过的朋友,方橙自然珍惜这个机会。
送了两个孩子去学校,回家做个面膜,画个淡妆,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他们约的是午餐,在深南东路的陆羽茶楼。
没想到来的人方橙居然认识,是夏夏班里一位女同学的妈妈,家长会见过,还聊过几句。
石书善见到方橙也十分惊讶,笑盈盈和方橙问好,“夏夏妈妈。”
方橙也笑着站起来,“兰兰妈妈。”
周海鸥抱着女儿,笑着说,“没想到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可真是太巧了。”
方橙和石书善问完好,便重新坐下。
石书善今天穿着一套米色西式套装,跟开家长会的家居休闲打扮不一样,之前在家长会,完全没看出来石书善的生意做得这么好。
当然也是因为她低调的缘故,没有刻意提,也没有表现出来。
“别妈妈妈妈的,都不知道谁是谁了,这是方橙,这是石书善。”周海鸥笑着介绍,两人这才是算重新认识了。
石书善以前是周海鸥的同学,一毕业就开始下海做生意,从卖糖葫芦做起,辗转开公司,做起外贸。
她年纪比方橙要年长上五六岁,和方橙比是结婚晚,但跟周海鸥比,又算是结婚生子早的。
因为有了孩子这层缘故,两人比预想的要熟悉得更快,一顿饭聊得很投缘。
石书善的公司是夫妻店做起来的,起初只有两个人,但现在,已经有公司总部,也有三四个厂子了,这还不算那些找小工厂拿货代工的,生意做得很大。
当听到他们的公司叫戴斯时,方橙拿筷子的手差点抖了抖。
戴斯可是二三十年后的龙头企业,万万没想到,今天和她吃饭的人,来头这么大。
周海鸥去年参加了盛长沣那个外资食品厂的年会,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年初年会的时候,他们食品厂请客户的事情。
其实就是当初盛长沣说的买零食抽奖的活动,他们公司搞了抽奖,有三名幸运顾客可以得到全年免费供应的奖赏。
夏夏班里唐雪清的妈妈李红丽也去了,带着女儿一起去的,当场领奖,三个幸运顾客,由着梁正强、杜来复和盛长沣三个老板上台颁奖。
他们家也是幸运顾客之一,说到这里周海鸥就在笑,“春城真小,一个班的,全都来来去去凑一起了。”
其实稍稍想一想都知道他们家那箱子零食是厂子里的公关部送过去的,“刚好”就中奖了。
方橙笑着调侃自家丈夫,“那次同学会,她爸爸妈妈提了一嘴东西好吃,他就让人送去了。”
周海鸥又在笑,这要是随口一提,或者是有心避嫌,完全可以不去,但想想李红丽领奖时候的样子,周海鸥就没说话。
没想到石书善听了说,“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方橙没想到怎么说到他老子上了。
石书善被她逗乐了,“是她女儿,那个叫,对清清。”
石书善的女儿叫戴敏兰,跟唐雪清是前后桌,之前唐雪清过生日,就伸手跟戴敏兰要过生日礼物。
估计是因为唐雪清知道戴家的情况,所以要起来也不尴尬。
石书善不愿意说太多孩子的不好,孩子都是家庭和学校教出来的。
她摇摇头,无奈地笑说,“她爸有个小的,她爷爷也有一个,都在我们一个公司里,我们替他们,养闲人。”
爹的小四,跟儿子的小三,在一个公司,也不知道互相之间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石书善都替她们尴尬。
但没办法,人家自己不尴尬。怕小三小四不老实,就给找了工作。
他们公司只能帮着养,还不敢让做事情,就养闲人给工资。
方橙讶异了一下,下午盛长沣有空,过来接她,方橙便八卦的问他,“你要是唐青山,会让你的相好跟你爸一个公司吗?”
盛长沣听出这话里有陷阱,拒绝回答,“我不是唐青山,别问我。”
方橙白了他一眼,她今天没坐在副驾驶,就坐在后面。
闻言,朝前面探头,“我又没说你,我就问一问,好奇。”
盛长沣笑笑说,“这不是个例,我们公司也养闲人。”
方橙震惊地张了张嘴巴,“你们那里也有?”盛长沣还没跟她提过呢。
盛长沣没说,是觉得没必要,人家一个电话过来,问能不能帮介绍工作,找个活儿干,还说要求不高,坐办公室就好。
他难道听不出言外之意,这就是要帮相好找工作的意思,只能“帮忙”。
两人今天都很早就闲下来,下午便一起去学校接孩子放学。
接完孩子,又一起去了市场买菜,难得这么早这么齐,晚上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盛意一边吃饭一边摸肚子,等吃完饭,第一个跑到厕所。
蹲了五分钟,也没出来。
方橙一时间还没注意到,等卫生间里传来女儿的呼声,才走过去打开门,“怎么了?”
还没等盛意回答,单看她一脸憋红,嘴巴抿着,表情扭曲在用力的样子,方橙就知道,“拉不出爬爬?“
盛意两只小手捏着小拳头,还在用力,但不忘记”嗯--“了一声。
夏夏闻声而来,站在妈妈旁边,看着妹妹的样子,又想笑,又不太敢笑。
她给了妹妹钱,盛意去买零食了,这么想着,盛夏决定下次少给妹妹一点,或者是直接帮她买了再给她,不给她钱自己买。
夏夏这回没有“出卖”妹妹,怕妈妈不让她做“代写”情书的生意了。
方橙走过去把女儿从马桶上抱下来,“没用的。”
“又偷吃多少饼干了?”
盛意有些心虚,今天吃的是有点多了,前两天也吃了一点点。
挨着妈妈的肩膀,让妈妈给她穿裤子,抬头看了眼姐姐,看姐姐没有要出卖她的样子。
小声说,“吃了一点点,妈妈,你给我吃凉茶吧。”
上火,吃凉茶就能降火拉出来了。
方橙轻笑一声,按了按女儿的小肚子,“是该给你喝。”
但方橙就要和温明心去f省看茶山了,只能嘱咐盛长沣给她们买凉茶。
这次和温明心去f省,因为只是考察,不是去采购,所以便只两个人去。
两人坐着火车,晚上的车,第二天一早就到了f省。
茶山离得远,在很偏僻的镇上,是供应商的人来火车站接他们的。
又做了一路的车,现在水泥路还不普及,都是土路,颠簸得不得了,晃晃悠悠开得也不快,颠簸了四个小时,才到了茶园。
走到地上,重新脚踏土地,方橙和温明心活动着筋骨,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供应商也不住在深山,但在这边有房子,就在山上,接了方橙和温明心,先请他们吃了午饭。
坐了一路,吃一顿家常菜,方橙和温明心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
就地取材,桌子上的汤、菜、肉,都有茶味,也算是好吃又解腻。
吃完饭,供应商的负责人郭松林便亲自领着他们去逛茶园。
连绵起伏的山,全都是茶园,一片接着一片。
站在山头望过去,方橙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边虽然是丘陵地,不比瑞城的大开大合,但依旧是让人大开眼界。
“去年冬天冷,这一季的茶肯定好!”郭松林笑着说。
这里是他的老家,世代种茶,但是一直穷,这边的人讲话,口音跟外界还不太一样。
因为在深山老林,一直以来跟外界都缺少联系。以前也卖茶,但多是外面的茶商来采购。
改开后,他是村里第一个闯出去的,生意做得很不错,回家来,又包了几个山头,方橙只是他们的客户之一。
郭松林的茶园分好多种,茶种也是分好多种类,好的次的都有。
方橙和温明心跟随他走了一个山头的楼梯,有的地方还没有石梯,只能斜斜着走。
但她和温明心都是土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并不陌生,此行边走边尝茶叶,听郭松林讲些茶叶卖茶的事情,颇为开怀。
晚上,自然就在山里住下。
这种地方,要是单枪匹马,方橙是害怕地,但因为有伴,又变成像来山中小住度假一样,惬意得不得了。
晚上梳洗完,两人捧着热茶,坐在窗边,关了屋里的灯,望着窗外的星空。
山里的天,比城市要澄澈许多倍,星星也像散落黑盘里的明珠一样。
两人沉默着忘了一会儿的天空,便又开始聊天,温明心和方橙说,“前头马靓孩子堕了,正强哥偷偷摸摸着想送她一套房补偿她。”
但是被欧阳珊知道了。
方橙一边听一边琢磨着,欧阳珊要知道并不难,梁正强的钱,总是要走各种账面。
以前,欧阳珊是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是自己成长环境的缘故,那时候欧阳珊是没准备对他身边的女人穷追猛打。
可现在,温明心说,“珊姐不愿意,那房子就给不成了。”
欧阳珊把钱追回来了,房子自然也买不成了。
方橙捧着杯子喝了口热茶,原先欧阳珊给她活路,马靓兴许还能捞到什么,现在欺负到她女儿头上去,这一次,欧阳珊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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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橙和温明心在茶山待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一早,郭松林送他们出了山。
这里不是f省的省会,是一个小城市,经过春城的火车并不是每天都有。
下一班要再等两天,所以回程她们坐的是大巴。
郭松林把她们送到了镇上的车站,买了票过了关卡,郭松林便和她们告别,示意她们再联系。
镇上的车站不是始发站,很小,来等车的人也不多,这里没有什么车,她们要坐的车,是经过这里,等会儿才过来。
方橙和温明心带的行李都不多,一人一个背包,两套衣服和重要证件,都放在身上。
手上拎着的,是郭松林送他们的特产。
等了快一个小时,超过约定时间快十分钟,车子才姗姗来迟。
工作人员过来指挥她们上车,方橙看着眼前的小巴车,问工作人员怎么不是大巴车。
工作人员说,现在市里的车站都是私人承包的,公交车大巴车小巴车都是私人承包,所以都是看人数出车。
方橙看车上证件都齐全,这里又是正规车站,点点头,和温明心一起给了票上了车。
这趟车从隔壁市里过来,终点站就是春城,来的时候已经坐了一半的人,整辆车也就不到二十个座位,剩下的座位不多。
方橙和温明心找了两个连在一起的位置坐下,只剩下最后一排有连着的座位。
一路往春城开,司机开得飞快,但刚出了市里就开始下雨,想开快也不行,便只能慢慢开。
司机一边开车,时不时要咒骂几声,听上去,像是在抱怨天气害他耽误了时间。
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人下车,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高速公路,司机认识路,但没有后世的导航,方橙不认得路,只看得出是串着城市走的。
走走停停,回到春城要开将近二十个小时,她们早上出发,要明天早上才能到春城。
方橙上车的时候,给盛长沣打了电话,夜里在路过的小城市吃晚餐,也给打了电话。
跟他说因为下雨,大概要中午才能到了。
盛长沣说,慢慢来。
晚上自然只能在车上过夜,她们可以在座位上睡觉,但司机只有一个人,路过一个车站的时候,睡了两三个小时,又出发了。
方橙算着司机的睡眠时间,有些担心他能不能开这么久的车。
开着开着,车上只剩下四个人,另外两个人也是伴。
他们比方橙和温明心先下车,在市区下了车后,车上便只剩下方橙和温明心。
眼下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方橙怕司机太疲劳,便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司机打着方向盘,扫了方橙和温明心一眼,抽着烟很急着说,“不能休息了,我不困,下雨耽误了那么久,本来可以七八点到,现在得中午才能到。我这赶去接客,都迟到了!”
五点多的时候,到了一个集散的地方,司机停了车,跟方橙和温明心说可以去上厕所,吃个早餐再出发。
方橙和温明心一起下了车,伸了伸懒腰,坐车坐的腰都要断了。
出门在外,她们俩做什么事都是一起的,连着去厕所也是手牵着手,跟回到学生时代一样。
上了厕所出来,准备去吃早餐,抬头看过去,却找不到刚才那辆小巴了!
方橙指着刚刚的地方,问温明心,“那辆车呢?”
温明心也发现车不见了,皱着眉和方橙找了一圈,抱着侥幸心理,但还是没找到!
司机撇下她们走了。
方橙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五点多,天气还没亮,这个地方也只点着几盏不太亮的灯,三月份的凌晨,有些寒意。
旁边有个小店,卖杂货,也卖汤粉。
方橙拉紧温明心都手,走过去问档主有没有看到刚刚那辆车去哪里了。
档主是个五六旬的中年男子,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摇头说不知道。
还问她们要不要吃东西。
到处乌漆麻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方橙不太敢吃现做的东西,想了想,跟档主说来两包饼干。
买了东西,又和档主聊天。
但档主真的不太懂普通话,一句话,有八成是本地话。
方橙和温明心努力理解着,反反复复沟通了很多遍,大概能猜出来他说什么。
大概意思是司机看只剩下她们两个,那边时间赶不及,所以撇下她们走了。
方橙气的不行,心里想着回去一定投诉他。
但眼下还是得先找到回春城的路线。
又很费力地问了档主,档主说这里有时候会有车停靠,但不是正规的车站,也是鱼龙混杂的。
档主说来的车要是有空位,司机是愿意搭人都,有人在卖车票,但半路上车,车票钱进的是司机自己的口袋。
可经过这么一遭,方橙和温明心也不敢乱上车了。
这边离市区也远,这个时间也回不去。
方橙问出这附近有个镇,但是现在才五点多,看不清路,不认识路,她们也过不去。
方橙和温明心都没有打电话给各自的丈夫,怕他们担心。
在这里蹲到六七点,慢慢等到天亮。
天亮后,档主的老婆过来接棒,档主回去睡觉,路上的车也才慢慢多起来。
这里是来来往往的运货的司机多,路况很乱,偶尔有大巴,档主夫妇是附近村里的人,才在这里讨生活。
不过夫妻俩都不太懂普通话,又不识字,沟通起来方橙几乎都是半猜。
方橙和温明心逮着来这里吃早餐的社会人,前前后后问了好多次,确定前后的人说的话都没骗她们,才确定了往镇上去的方向。
等路线基本清晰了,七点多,两人才又相伴着往镇上走去。
现在的车都不遵守交通规则,特别是在这种不是市区的地方,司机开车都跟飞车一样。
又因为这个年头,有很多飞车党抢劫党,方橙和温明心上路的时候,一人手上还拿着一根木棍。
可以支撑体力,也可以打人。
一路走着,人越来越多,两个人才慢慢放下心。
不过当看到第一个路牌时,方橙的心又颤抖了一下。
这里好像是后世上新闻的地方,据说有一些作风不好的犯罪团伙。
方橙走路的步伐都变轻了,往温明心又靠近了一点,但转念一想,现在应该还没有发展到后世那样的产业。
方橙也不敢和温明心说,一个人担惊受怕就够了,两个人一起受惊吓,等会儿都走不动路了。
就在这种惊吓里,走了快一个半小时,才走到了镇上的车站。
下午四点多,两个人才终于到了春城。
但从中午开始,方橙和温明心都一直在接电话,一会儿是李怀民打给温明心,一会儿是盛长沣打给方橙。
打到最后,两人的大哥大都没电了。
温明心把脑袋靠在方橙肩上,示意她睡一会儿,等会儿到家,估计还有的忙。
从车站出来,盛长沣和李怀民都等在门口。
盛长沣拧着眉头,看到方橙走出来,眉头才松了一点。
原本方橙是想瞒着他的,但压根瞒不住。
一来这一路还有温明心,两个人一起骗丈夫,就显得有点过意不去,二来,这一个早上跟打仗一样,又是走路又是拿棍子,坐了一天一夜的车。
盛长沣皱着眉从方橙肩上接过背包,语气不太好,“不知道以为你从难民营来的。”
方橙上了车,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化妆镜看自己的脸。
果然是灰头土脸的,车道都是土路,她头上身上都被扬了一层灰,灰扑扑。
方橙看出盛长沣心情不好,一路都没怎么跟她说话。
回到家里,一前一后走着,五点多了,家里两个孩子都不在。
盛长沣脱着鞋说,“在晶晶家。”今天周末,下午盛长沣要去接方橙,就把两个孩子放到她家。
说完话,盛长沣径直绕过方橙,把她的包包放到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方橙身上难受得不得了,想着让他冷静一下消消气,自己拿着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吹了头发出来,盛长沣依旧坐在沙发上,方橙捧着水杯喝水,走过去。
盛长沣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太好,“你怎么不跟我说?”
方橙低着头,想了想说,“怕你担心,那时候才四五点。”
那个时间把他喊起来,那就不用睡了。
盛长沣听了却没有一点感动的意思,“四五点,你们两个胆子真大。”四五点两个人待在荒郊野外。
“这不是回来了吗。有惊无险,我们有伴还能互相照顾。”
盛长沣淡淡说了句,“以后别去了。”
盛长沣本来一大早就准备去接她,谁知道从早上等到中午。
没等到,打电话给她,又说那边出了情况。
再打过去,大哥大直接打不通了。
这种感觉,盛长沣无法再经历第二次。
“又不是我们想的,这是意外,司机把我们丢下,我们有什么办法。”
盛长沣站起来,脸色更加难看了,“意外?我不希望你有意外你知不知道。”
盛长沣这句话说得有些重,声音也大了些,方橙吓了一跳,看着他的脸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盛长沣走到她面前,他个子高,让方橙有种压迫感。
方橙糯糯地说,“怎么能因为一次意外就放弃,哪有人这么办事的,再说了,谁做生意没点意外啊。”
盛长沣没跟她说过,但方橙知道他肯定也经历过很多意外才有今天。
盛长沣的声音又低沉了好几度,“你就算不担心你自己,你也担心一下我行不行?”
现在世道太平,但又不太平,盛长沣是过来人。
之前运货抢货,有的人跟土匪没什么两样,工厂就那些货,堆在那里,几辆车过去,说是说买了多少钱。
但工厂的人手也就只有那么多,有的生意人自己喊上一帮兄弟,全都比谁的力量大拳头硬,人家能搬上车运的走,对方的人又有什么办法。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有的地方运货,司机在车上都藏着刀具。
路上的货车,跟拼命一样开,运货的远路都偏僻,人少,要是发生点意外,司机逃之夭夭,谁能查出来,去一个局子的差人都没用。
“哎,我知道,呀,你弄疼我了!疼!”
方橙被盛长沣按在肩膀上的手劲弄得好疼。
她皱眉,盛长沣这才放开。
她当然知道这个年代因为设备落后,科技不发达,有多少悬案,方橙柔了柔声音,抬头看盛长沣,“我知道,但是你不能这么绝对,下回我一定注意,不坐车了,好不好?”
盛长沣脸色还是难看极了,当早上从电话里听到方橙被司机丢在路边的时候,那一瞬间,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僵硬。
脑子跟不会转了一样,想着要是方橙有危险,他现在拥有的这些有什么意思。
从小到大,盛长沣对于或者,是乐观,只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想好好活着,知道活着的好滋味,是在遇到方橙,和她相处之后。
盛长沣可以算是半个遗腹子,生出来没多久,亲爸就没了,从小就不知道亲爸是什么。
去了林家长大,从小就是寄人篱下,从来不受待见。
温暖,是安士君给他的几个片刻,但是那些片刻,又建立在他母亲的痛苦之上。
盛长沣小时候时常想着,要是没有他这个拖油瓶,母亲在林家的日子会不会好一点。
所以后来长大,有机会,他立刻就去了农场。
但再回来,安士君就已经不在了。
得知安士君去世,盛长沣从农场赶回家,在安士君的墓地前坐了一个晚上。
坐了一个晚上,林家也没有人在意,那时候盛华晶盛华苗都不知道在哪里,安士君就是盛长沣唯一的亲人。
好多年里,盛长沣想起母亲心里就难受。
再后来娶了方橙,日子才又有滋味起来。
去年和林家彻底闹掰,盛长沣已经准备今年要回去给安士君坟墓移出来,移到没有林家人的地方去。
他给安士君买了个很好的位置,准备到时候把他亲爸的坟也移出来,让他们葬到一起。
如果没有那些亲戚的势利,安士君不用去林家受罪,本来就可以跟他父亲一起。心里有不怨,以至于盛长沣也想把亲爹从盛家那块地移出来。
以为所有的遗憾都过去了,但今天经历这这桩事,盛长沣才知道,他这辈子最不能拥有的遗憾,是方橙。
盛长沣将手从方橙肩上移下来,冷冷的说,“不行。”
然后便绕过方橙,径直往外面走去。
方橙听到摔门声,眼眶有些发热。
盛老板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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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多,罗晶晶把两个孩子送回来。
方橙见到两个孩子,有些疲惫的身子才算又有了力气。
盛夏自己会洗澡,方橙抱着盛意,去给她洗澡。
搞定完一切,已经快九点了。
盛夏和盛意今天特别开心,妈妈回来了,今晚瑞超叔叔买了好多麦当劳,吃的饱饱的。
快十点,盛长沣还没回来,盛夏念叨了句,“爸爸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方橙苦笑着说,“可能是有事情吧。”
盛夏和盛意都要去睡觉了,但爸爸还没回来,盛意惯例拿起电话,熟门熟路按了号码。
爸爸要是太晚没回家,她和姐姐就会打电话过去问。
盛意和盛夏接了电话,又挂了电话,挂电话之前,夏夏还对着电话说,“爸爸,你快点回来,妈妈刚回来,一个人在家里多无聊啊!”
挂了电话,又和妈妈说,“爸爸说他晚点回来!”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父母的反常,挂了电话,就心满意足回了房间睡觉。
方橙觉得一个人的客厅有些空旷,回到房间,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望着窗外发呆。
她不想也不会放弃做生意,但今天看盛长沣发脾气的样子,方橙心里又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酸酸麻麻的。
想起这几年经历的事情,短短几年,比她前世半辈子都要精彩。
起初,她好像是在融入“他的妻子”,原身这个角色,可久而久之,那条边界,方橙自己也找不到了。
想着想着,方橙眼眶就有些酸胀,其实她总想极力克制自己,可有时候,又好像自己也控制不了。
就像床头柜上的大哥大响了,她便立刻接起来一样。
方橙条件反射拿起大哥大放在耳边,似乎隐隐间能猜到是谁,所以也没有开口说那句,“你好?”
那边也没有说话。
像是打错电话一样,但又不挂掉。
盛长沣此时此刻就坐在楼下的车里,车窗开着,他一手拿着大哥大,左手夹着烟,轻轻搭在车窗上,抖落烟灰。
抬头看一眼,便能看到主卧的灯。
两人谁都不说话,又好像再等谁先挂。
方橙慢慢将身体滑到被子里,将整个人埋在杯子里。
视线陷入昏暗,耳朵那边的声音,就加倍放大了。
方橙听着电话筒里传来他车厢里的音乐声,音乐声不大,他调的音量应该很低,但旋律方橙知道,是《微风细雨》。
“微风伴着细雨,像我伴着可爱的你……”
“看着我,看着你,看这世界多么美丽……愿我是风你是雨……”
“漫步青青草地,小草也在轻轻低语,诉说无尽秘密……”
音乐又浅又缓,方橙伸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145
方橙躲在被窝里, 不知道隔着电话筒听了几首歌的旋律,偶尔还能听见那边滑动打火机的声音。
盛长沣已经许久没抽烟了,车厢里没开灯, 一直亮着的,除了显示屏, 便是指尖那一点猩红。
方橙眼泪擦了又擦,缓了好久, 在心里暗骂自己太不争气。
有什么好哭的,哭又有什么用。
怕他听见, 浅浅又长长的吸着气, 等到情绪平静下来, 方橙才发出闷闷的声音, 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矜,“我要睡了!”
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然后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深深吸了口气,太久没见到光亮,伸手挡了挡眼睛, 还有些不适应。
电话被挂断, 进入忙音, 盛长沣面无表情地把大哥大丢到副驾驶坐。
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指尖的光点加速红亮, 也加速燃尽。
家里的门没有反锁,方橙抱着被子,真的维持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但耳朵却是竖起来的。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不到,外面的门响了。
他回来了。
盛长沣脱了鞋走进来, 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便把灯关了,往卧室走去。
卧室的灯也还亮着,盛长沣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转过身来,就看到窝在被子里的方橙。
只露出一张脸,此时也在看着他。
谁也没有说话。
但方橙闻到了满身的烟味,即使隔着几步的距离。
盛长沣看见方橙的眉头,转身拿了衣服进去洗澡。
洗了澡吹了头发出来,已经十一点半了。
旁边的床陷下去,方橙知道他上来了,抱着被子,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背对着他。
直到盛长沣躺进被子里,从她后面搂住了她,方橙僵硬的身体,才由僵硬又慢慢转向正常。
“你哭了。”盛长沣的手从她腰上伸过去,想起她刚刚有些泛红的眼睛。
既然他都开口了。
方橙决定那就也不继续僵着了。
方橙转过身,面对着他的下巴,有种好商好量的语气道,“其实我也是怕你担心才不跟你说的,不止我,明心姐也没跟怀民哥说,等到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镇上的车站了。”
方橙想起今天早上的样子,感觉像过去了一个星期一样,这一天太长了。
她说着说着,想起早上的样子,除了劫后余生,更多的是想起两人狼狈的样子,脸上带着些忍俊不禁的笑容,“你不知道,我们两个还是很怕的,我和明心姐,一人拿着一根木棍,一路走得跟丐帮的人一样。”
说着说着,方橙“嗤”的一下笑了。
盛长沣听她说话,活色生香地在自己面前,听着也跟着弯了弯唇角,忍不住便捏起方橙的下巴,对上去,吻了又吻。
四五日不见,本就想得厉害,这几天盛长沣都是独守空床,这一亲热起来,自然就没完没了了。
方橙被吻了一身,他的手擦着她的嘴时,还能嗅到几丝烟味。
摇摇晃晃里,方橙晕头转向地在想,刚刚还在吵架,怎么这会儿又像昨天刚结婚一样。
这激烈程度,让方橙到最后耷拉着眼皮还没忘记抱怨,“今天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盛长沣在她身上掐了一把,凑过去咬了咬她娇艳欲滴带着怨气的唇瓣,“明天一天够你睡的。”
额……
方橙忽然想起什么,睡意全无,抬眼心虚地看了盛长沣一眼。
两人对视片刻,盛长沣审视地看着她,往后躺回自己的枕头上。
方橙讨好地笑了笑,轮到她凑过去,在被窝里拉了拉他的手,“明天下午我和明心姐,还有海鸥姐她们一起去花城,准备广交会的事。”
越说越小声,刚刚熄了火的火苗,好像又被她找回来了。
不过春宵帐暖,谁也没理由生气才对。
盛长沣冷笑了一下,然后扣着她,帮她翻到自己身上,语气冷冷,有些肉偿的意味。
“既然是下午才去,那现在还早。”
……
第二天,方橙睡到了下午一点。
早上孩子是盛长沣送去学校的,自从孩子都上了学,江阿姨都是赶着放学的时间去接孩子,然后来家里给她们做饭,其他的世界并不在。
盛长沣中午从外面回来,煮完午饭,才去卧室里把方橙抱起来。
方橙还是放软了身体,决定现在省点力气,留着下午用。
用完午餐,方橙瞅着盛长沣的脸色说,“这次可能去五六天,我让江阿姨来帮你吧。”
度假村二期工程要竣工了,盛长沣工作也非常繁忙。
盛长沣白天里的好说话形式和晚上不一样,他点点头,算是同意方橙这个提议。
下午去了咖啡厅,等温明心,也等周海鸥,还有她们公司的业务员。
她们两个公司一起包了一辆小巴车,直接从高速路过去,比坐火车还方便,去了那边还有专车用。
方橙去的早,正好碰见温明心,两人相视一眼,俱是有些同病相怜的眼神。
温明心也和李怀民吵架了,不过温明心说,昨晚女儿和阿姨都在,李怀民发火也不敢当着女儿的面发。
去花城走高速路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每年都会来这边参展,又都是结伴而行,方橙对花城已经十分适应。
他们的展位很有优势,她和温明心都懂英文,其他很多自己的工厂公司过来的,请的是翻译,效率就不如她们了。
去年开始拿单子,今年更进一步,展位比去年做得更大,东西也更齐全。
连轴转了五天,每天一日三餐,都给盛长沣通电话,到了晚上,再跟两个孩子打电话。
对于妈妈出差这件事,这一回夏夏是有些庆幸的。
因为她的“情书业务”,被老师发现了!
还请了家长,是爸爸过去学校的,幸好不是妈妈!
这次夏夏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体育课,她和男同学约在厕所门口,正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注意拐角的地方,被走过来的班主任看到了。
班主任刚好看到他们的手递纸的那一刻,以为他们在牵手,当场眼刀子就扫过来了!
夏夏心里叹息,班主任怎么那么会挑时间,原来老师也上厕所的,平时下课来厕所,都没见过老师。
原来,老师要等到他们上课才来。
夏夏和爸爸抱怨,“老师是怕站起来拉裤子,被全厕所的同学喊老师好吗?”
怎么那么会挑时间,被抓到了,人赃并获!
小学部的厕所不是整面墙,门和墙都只到胸前的位置,站起来,可以看到对面和旁边的人。
盛长沣当时听到这话时,正在喝水,差点没呛住,点点头,淡定的说,“可能是。”
班主任当场收了盛夏的“情书”。
盛夏每回打稿子,都只留男同学的署名,顶头没有写女同学的名字。
毕竟这种亲昵的称谓,夏夏觉得就不好她给取了,留着男同学誊抄的时候自己写。
就因为这样,班主任以为这封情书是写给她的。
把家长请到学校来,理由是,孩子早恋。
夏夏还没开这种窍,不能留这种误会,不能背这种锅,一个劲拉着男同学给老师解释。
男同学其实有些抗拒和犹豫,承认了,那就要拉自己心爱的女孩下水了。
夏夏虽然懂得写情书,却不懂男同学想维护喜欢的女孩的心情,坚决不肯背锅。
但职业道德还是存在一成,她和男同学眨眨眼,跟班主任说他喜欢的女同学是邻居。
男同学听夏夏这么一说,赶紧点头承认。
盛长沣知道这件事,去学校的路上,觉得真冤。
但到了学校,班主任先说了这是个误会,不过还是批评了一下夏夏和男同学。
盛长沣自然听着。
等家长和学生都散场,办公室里的老师说起这件事,都在笑,说这年头的孩子,怎么懂这么多,还知道代写情书。
有个老师笑着说,家里指不定做生意的吧。
班主任想了一下,说,还真是,难道这就是耳濡目染?
夏夏和妈妈打电话,刻意没提这段,她不说,妈妈就不会知道。
嘿嘿!
可没想到,妈妈在电话里提了!
夏夏转着玲珑小心肝,她没说,江阿姨不知道,妹妹不知道,那就只能是爸爸说的了!
这个不靠谱的爸爸!
方橙从花城回来,许是这段时间太累,回春城后,发烧又感冒,直接病倒了。
盛长沣带着她去医院看医生,回来的时候,下了车一路扶着方橙走。
感冒还好,但一发烧,方橙就难受得紧,浑身酸疼,哪哪儿都没劲,整个人跟宕机了一样。
回到家里,坐着都不舒服,便立刻回了床上躺下。
盛长沣替她掖好被子,轻飘飘地说,“咱家的女老板,原来也不是铁打的。”
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方橙即使烧红了脸,还是不忘记朝他嗔一眼,“这是身体让我休假,一次性把毒素清空。”
盛长沣捏了捏她的鼻头,说话都软绵绵了,嘴还硬着。
说归说,盛长沣忙进忙出,给她端茶倒水喂药,半夜起来给她擦身子,量体温,熬了两天,终于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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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份,夏夏升上初中,还是原来的学校,但初中部的校区跟小学不在一起。
两姐妹分开,盛意开启了独自上学的日子。
初中校区和小学就隔着一面墙,挨在一起,但大门对着两条路。
小学门口,多是各种零食杂货店。
但到了初中校区,就丰富多了,除了杂货店,零食店,还有各种文具店,夏夏趁机跟爸爸妈妈申请加零花钱,放学等妈妈的时间,变得丰富了。
初中晚下学,有时候方橙过来,夏夏都已经放学一会儿,便在学校外面的小书店看书。
有时候方橙早到,也会去附近的书摊逛一逛。
这一天,江阿姨去接了盛意回家,方橙自己来接夏夏。
来得早,便去书店看看。
谁知道,却在门口的杂志报纸摊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米润的照片被拍到,登上了娱乐杂志,标题是,《昔日窈窕国模,今日重磅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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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润本来就高, 但以前苗条,如今身材走形,就成了报纸上写的“吓人”。
报纸上极尽各种夸张的词汇, 说米润为了保住阔太的地位,不惜“毁容”来拼儿子。
方橙叹息一声, 买了一本杂志回家。
回家放到餐桌上,点了点杂志封面和盛长沣说, “真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几个人怀孕能不身材走形, 真当生孩子那么简单啊。
也不知道米润看见了, 该怎么想。
盛长沣翻了两页, 和她说, “她是公众人物,比你看得开。”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方橙还是小小地不爽了一下。
眼下便是九六年底, 距离回归的日子越来越近,作为跟香江隔着一片海的地方,从年底开始, 似乎已经可以提前感受回归的热闹了。
度假村的二期项目正式开始运营, 忙完这一块, 国庆后,盛长沣回了趟老家, 把他父母的坟迁到了一起。
盛华苗休假跟着一块去,方橙则留在春城带孩子。
李永梅在咖啡厅驻场这么久,终于迎来了新的路。
有人让她去当歌手, 出录音带专辑。
那人一直在咖啡厅听着,起初跟李永梅说这话的时候, 李永梅还不信。
这年头,谁印张名片,都能说自己是总经理。
怕他是骗子。
直到那人最后拿出唱片公司的证明,还给她看了自己和一些知名歌手在录音室的合照,李永梅才咧开了笑脸。
说是先从翻唱别人的歌录起,等有人给她写歌了,再出个人录像带。
现在港台音乐最流行,很多歌手都是从翻唱开始的,李永梅对于这个提议也没有意见。
方橙去咖啡厅跟她办理交接,李永梅能有新出路,她很为她开心。
音乐餐吧这种模式后世也有,但在歌舞厅和餐厅驻场的歌手,翻过千禧年,会一年不如一年,方橙并不想困着她们,人得跟着时代往前走。
李永梅来春城这么久,对于方橙和咖啡厅的人,都很舍不得。
这么些年,她都没回过老家,过年的时候有人问她,还有人让她回去嫁人,李永梅一直跟那些人说。
“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为什么得喜欢那个地方,那里除了给我不好的回忆,还有什么?互相勾搭的地头蛇,轰隆隆额噪音吵得我彻夜难眠。”
来到外面后,她一直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呼吸得这么畅快,笑得这么灿烂!”
方橙知道李永梅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每回李永梅被人问,跟人争执,方橙也没对这些事情发表见解,谁都活在过去堆积的时光之上,不能因为那是她家乡,就非得让她点头说喜欢。
不过春城不一样,李永梅笑着说,“以后我要回来,来这里找你们,就跟回娘家一样。”
方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随时欢迎你回来。”
李永梅有些眼热,和方橙放开,两人一转头,就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方长和赵菊英。
李永梅不惊讶,但方橙很惊讶。
赵菊英什么时候跟方长走到一起了,她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两人是手挽着手的。
为了避免失态,方橙转过头,看向李永梅。
李永梅确实全都知道,方橙现在忙着公司的事情,来咖啡厅待的时间没有以前多,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她低声和方橙说,“他们俩现在是男女朋友。”
方长带过那么多“小女朋友”来,但来了便跟人介绍说是搞对象的,赵菊英还是第一个。
赵菊英不傻,要是方长不这么说,她才不跟他交往。
“那个台湾少爷呢?”方橙问道,她对赵菊英的知识,还停留在金屋藏娇那一页。
“早就分了。”李永梅又说。
那个小开家里给他介绍了留学回来的千金,年底就要结婚了,是家族联姻。
小开让赵菊英给他在内陆做小老婆,那边一个,这边一个。
赵菊英才不要,她享受跟他谈恋爱,但要是同意了,以后享受的就是他了。
现在赵菊英已经从那间公寓搬出来,住在方长那里了。
方长满面春风带着赵菊英走过来,头一回带女孩过来不用介绍,大家都认识。
方长最近生意做得很不错,一副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赢家的面孔。
见到方橙,还让她过段时间去参加他的展览。
自然不是方长一步迈得那么大开始做艺术家,他当了艺术经纪人,做的是买画卖画,买艺术品卖艺术品的工作。
过两个月开了个展览会,到时候邀请很多海外客户,把方橙和盛长沣都邀请过去。
方橙点点头,自然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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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米润生下一个儿子。
方橙和温明心一起去看医院看她,初为人母的喜悦溢于言表。
欧阳珊也来了,她生了三个,还带了一堆月子方子给米润。
欧阳珊客气的说,“不过听说红燕姐请了保姆,这些也不知道用不用的上,不过你先拿着。”
米润躺在病床上,笑着把东西接过去。
欧阳珊来去匆忙,很快病房里又只剩下几个人。
方橙看米润似乎很憔悴,又告诉自己她刚生完,这样是正常的,但还是忍不住多关心几句。
米润知道方橙担心她,扯了扯有些苍白的唇,笑着说,“我没事。”
就是看淡了一些东西。
生了儿子,谢红燕自然高兴,立刻打电话让老家的亲戚去祭祖。
家里人疼她儿子,米润当然也开心。
就是被推出病房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孩子,没有人过来问她一句话,让米润心里有些凉意。
离开医院的时候,方橙和温明心边走边说着这事。
两人都担心米润情绪不太对,她的家人都不在这边,没有娘家人的关心,心里的落差是难免会更大。
方橙和温明心商量着,过几天等米润出院,时不时就过去陪她说说话,产妇的心理,是很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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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度假村要办大活动,是以这个年,一家四口都没有回瑞城。
许久没过过这么清静的年,还有些不习惯。
从除夕前开始放假,几乎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
春城的春节暖悠悠的,跟过春天一样。
初一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便一家四口驱车到度假村剪彩,给工作人员发红包。
盛夏发现这几天,爸爸妈妈都特别好说话,她和妹妹看一下午的电视,爸爸妈妈也没说什么。
初四这天,夏夏在家里闲得无聊,翻着小学的同学录,突然看到是她生日,便打了个电话过去,给她拜年和庆祝生日快乐。
石书善听到是夏夏来的电话,又听女儿说他们家也留在春城过年,拿起手机,给方橙拨了电话。
方橙现在也换了手机,是摩托罗拉,但现在还没出中文版,手机都是英文界面,很多人还没开始用。
听到是石书善打来的电话,方橙无不是惊讶不已的。
石书善对方橙一家子印象都特别好,除了打电话来拜年聊天,还想约他们出去吃饭。
方橙瞅了盛长沣一眼,替他答应了,连声说好。
不然再在家里待下去,这个春节的娱乐方式就有点单一了。
说约就约,初四晚上,两家人便聚在一起吃饭。
盛长沣和石书善的丈夫戴伟都是生意人,没几句就聊开了,方橙和石书善因着这次主动接触,比以往要聊得更投缘了。
饭局结束回家,盛长沣还在夸,“这夫妻是实诚人。”
方橙没听明白他怎么一顿饭就这样夸人家了,这才听盛长沣又说,刚刚他们说到方长的生意,戴伟知道盛长沣和方长也认识,便问他,有没有跟他合伙。
意思是这人那生意不靠谱,早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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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元宵,方橙又在咖啡厅碰见赵菊英。
赵菊英和几个月前又不一样了,肚子鼓起来,有孩子了。
方橙心中惊讶不已,便问赵菊英是不是好事将近。
赵菊英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她和方长基本是定下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再见到赵菊英,那肚子又像气球一样,瘪下去了。
赵菊英刚失去孩子,脸上还有淡淡的伤痛,她说本来还好好的,但隔段时间,前两个星期去产检,医生就说孩子没了,得流掉。
又过了每两个星期,盛长沣便和方橙说,方长和前年的马祖飞一样,开始求神拜佛。
现在的方长,手上的佛珠都不离身,给寺庙捐了好多钱,没有明说,但了解的都知道,孩子没了,担心是自己的孽障太深,影响到宝宝。
盛长沣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两年马祖飞也捐了不少钱,去年还让盛长沣一起去香江开瑞士银行的户口,但盛长沣想了想,太麻烦,就没去。
刚过完年,还有一桩事。
李海宁拿着她在股票市场赚的钱,来春城买了套房。
方橙他们小区没房子了,李海宁买了套离他们一条街的,以后来春城,李海宁就不用住酒店了。
方橙心里十分佩服李海宁,眼下已经是三月底,再过一个月,上头就要出手彻查违规资金,股市这么久的“疯牛”市场才开始降温。
而李海宁居然看得这么开,在这么多人不愿意抽身的时候,全身而退了。
现在盛家二老葬在一起,清明节的时候,盛长沣和方橙回了趟老家。
过年每回,清明节便回去扫墓,盛长沣怕他父母的坟前太冷清。
盛家父母的墓地在乡下,方橙和盛长沣住在城里的房子,但还是回乡下,去阿丁婶家里走动了一趟。
他们回来的风声,不知道怎么传开的。
扫完墓回到家里,盛长沣的电话就响了,那边传来盛长沣许久没听见的声音,“哥,我回来了。”
是姜福四的声音。
147
盛长沣愣了片刻, 然后动作有些僵硬,重复了一句,“福四?”
那边擦着眼泪说, “是,哥, 是我啊。”
刚回家坐下,这下, 方橙和盛长沣又马不停蹄,去了趟市场, 买了两篮子水果, 直奔姜福四家里去。
姜福四是昨天回来的, 本来想安顿下来再一个个拜访, 但今天他母亲去镇上买鞭炮,碰见阿丁婶,听到盛长沣回来扫墓, 立刻就打了电话过去。
到姜福四家里,他们一家四口已经等在门口。
盛长沣拎着水果篮走过去,姜福四眼眶发红, 张开手, 两兄弟抱了一下。
盛长沣没有多说什么, 那些话他也不会说,只抬起另一只手, 在姜福四肩上拍了拍,说,“回来就好, 以后好好过日子。”
方橙站在他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象, 也跟着落泪。
徐莲芝守得云开见月明,昨天也是哭了一晚上,一家三个大人,眼睛都有些发肿。
只有他们的女儿,因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亲爹,跟姜福四还有些生疏感。
但她看过爸爸妈妈的结婚照,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爸爸。
姜母招呼大家进屋坐着,姜福四这才跟他们说了这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方橙打量着姜福四,瘦的有些脱相,皮肤变得黑黄,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不过比起能回来,这些都不要紧。
当初从费国被驱逐,他也是云里雾里,跟着大人群走,出了费国后,过的那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没有地方住,也不一定有饭吃。
人群里也有华国人,商量着知道去另一个国家,能去中餐馆打工,挣点钱回家。
他们都这么想着,便跟着蛇头和懂路线的人走,那地方难民多。
谁知道到了边界,正好赶上巡逻的,警察的灯把人群都驱散了,大家各奔东西。
后来姜福四还去了难民营,看到一些不把人当人的狱警,他们没有证件,又不懂外文,不能移交大使馆和遣返,那些人更是把他们当尘土。
趁着转移的间隙,他和两个人跑了。
九死一生,再慢一点就得死在枪的子弹下。
再后来,他们又听人说去中东好,那里能赚钱。
姜福四便又跟着难民去了中东。
但哪里有钱,到处都是尘土而已。
但好在日子没有在警察手底下那么难过了,再后来,他碰上了华人,去他们手下打黑工,勉强有饭吃,但也是寸步难行。
姜福四再次说起来,依旧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差点以为我是回不来了这辈子。”
直到他碰见一群运货的海员,他们要把货运到欧洲,经过那边的海峡,路过那里短暂停留。
姜福四跟他们打听黑户怎么回国的事情,里头有个人,听到他叫姜福四,顿了一下。
然后便开始盘问他的来历,说之前道上有人问过他,但具体是不是他,具体细节如何,他也不清楚。
姜福四遇到了讲江湖情义的人,那人把他拉上船,让他在床上帮忙当厨师。
姜福四打黑工做的就是后厨见不得人不用见人的工作,在船上,做了半年的面条,削了半年的土豆胡萝卜,终于回来了。
“再也不出国了,我再也不出去了。”姜福四和徐莲芝抱在一起哭。
方橙坐在盛长沣身边听着,也擦了擦眼泪。
姜母听姜福四说前因后果,才知道这些年盛长沣一直在托人找他,差点没在盛长沣面前跪下来。
盛长沣赶紧站起来,哪里受得起这种礼节,“使不得。”
晚上,方橙和盛长沣被留在姜家吃饭,吃完饭,放了鞭炮,放了烟花,姜家门口,跟铺了红地毯一样。
回到春城,就听路瑞超说,马祖飞跑海岛去了。
他的公司出事了,这一回,是大事,马祖飞才撇下这边的事情,跑到海岛躲着。
赵咏霞一边听说姜福四回来了,一边看自己丈夫的情况,有些怅然又有些无力,兜兜转转,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眼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到头了。
马祖飞公司出事,也是因着内部保他的人塌下来了。
期中考完去开家长会,见到石书善,她便跟方橙说,“那个老子,进去了。”
说的是唐青山他爹。
方橙扫了一眼教室,没见到唐青山的身影,也没见到他媳妇额人。
石书善说,“火烧眉头了,现在哪里顾得及女儿的期中考家长会啊。”
家长会结束,石书善拉着方橙走,周围没有别的家长,便开始说,“那场面,可好笑了。”
那老的小的,养的女人都在他们公司,石书善是看了前因后果的。
老的的那个,给唐青山他爹生了个女儿,一直都悄悄密密养着,但前一阵,唐青山那个也有了。
也不知道怎么闹到原配耳朵里的,最后是婆婆和媳妇,一起到他们公司抓小三。
“那叫一个精彩。”石书善说。
唐青山帮着他爹,把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妹妹,送到姑姑家里藏着,亲妈和老婆跑到公司,要拉唐青山那个小的去堕胎。
婆婆原来是去摆款,帮儿媳妇摆平的,却没想到闹到最后,才知道自己还有个还没两岁的“女儿”,当场差点晕过去。
都到这个年纪了,哪里能吃得了这种亏,当即就发飙了。
闹得这么大,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唐青山他老爹的对手给抓住把柄了。
现如今要回归,上头也要用人,竞争激烈,唐家那个老的,就这么被拉下来了,唐青山老靠山没了,自身也难保。
石书善说得心里特别痛快,“这下可好了,公司里清静了。”
不然那些人,送也送不走,整天在公司里不干事,就跟随身带着香水喷雾一样,到处喷,石书善火大,又不能说。
现如今都走了,去公司心情都好的不得了。
三个月后,暑假,马祖飞从海岛被押了回来。
又一个月,方长也被抓进去了。
短短几个月,方橙心里一惊一诧地没有停止过。
上回流产后,赵菊英肚子里又有一个,上一回在咖啡厅见到她和方长,还在说要办婚礼了,到时候请咖啡厅所有人一起去。
方长还在炫耀,有人要给他出传记。
没想到以后写这本传记,还能加上蹲过牢子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方橙夫妇俩和温明心夫妇吃饭,听李怀民和盛长沣在聊天,才知道方长做的买卖里,除了买卖艺术品,还有文物。
盛长沣说他是真假混着买,许多买家都是外行,也跟看不出来。
这个年头,做这些生意的人特别多,不过方长被抓,当然不止因为这档生意。
每一趟出货,进账的数目都是特别可观的。
马祖飞被抓后,方长大概也料定了自己的路,这几个月,转了不少资产给赵菊英,不知道自己要进去蹲多久,先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留后路。
饭局上,李怀民还在跟盛长沣聊新的生意。
李怀民的集团现在在拓展新的事业版图,在全国各地到处搞餐饮。
盛长沣听到方橙的嘀咕声,就淡淡的说,“这才是资本家。”
方橙偏过头嗔了他一眼,“你也是啊。”
盛长沣呵呵地笑。
方橙又说,“聚会谈生意,没少漂亮小姐在旁边吧。”
这是方橙听石书善说的,他们做的贸易,她丈夫时常又应酬。
盛长沣刚想说他多久才应酬一次,她全都知道,又听方橙嘀咕,“还不行,小姐档次都不够,得女大学生是吧。”
石书善跟她开玩笑说,饭局里,有时候别的老板带来的小姑娘,别开口像她一样问是女儿吧,最后原来不是,徒增尴尬。
盛长沣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不气反笑,“我还真见过,不过嘛。”
偏头看自己老婆一眼,“比你差远了。”
方橙呵呵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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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春城的学校都在举办各种庆祝回归的活动,方橙和盛长沣忙了一年,盛夏和盛意也各自参加班里的文艺汇演,排演了小半年。
九七年元旦,盛华苗要带夏夏和甜甜去香江看演唱会。
夏夏没有特别狂热喜欢的歌手,她可以如数家珍喜欢好几个,但不是跟田甜一样,好些年,一直在喜欢黎明。
盛华苗得知跨年黎明在红磡有演唱会,买了三张票,要带田甜和夏夏去。
一只手只能牵一个,加上盛意还小,喜欢的还是儿歌,所以就没带盛意去。
为了这次跨年演唱会,夏夏兴奋了有半个月。
现在她初二,甜甜姐姐高中,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从小学,甜甜姐姐就一直在念叨喜欢黎明。
当演唱会开始,灯光打在黎明身上,整个舞台亮起来,那张面孔出现在大屏幕里的时候,夏夏立刻偏过头看向甜甜姐姐!
看完跨年演唱会,她们手牵着手去盛华苗在香江的公寓过夜。
跨完年,还在这里玩了两天才回去。
盛华苗先送夏夏回家,再把田甜原封不动送回瑞城盛华晶的身旁。
夏夏回到家里就跟方橙说,“原来受到极大惊喜的时候,人是不会说话的!”
那天她转过去看田甜姐姐,田甜整个人呆呆盯着舞台,看着屏幕,只会哭,不像其他人一样尖叫。
说到其他人尖叫,夏夏又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漏洞。
不对,是有的人会像甜甜姐姐一样,而有的人,会尖叫。
不过等过年回老家,夏夏发现,甜甜姐姐房间里头的海报,不只有黎明了,还有HOT。
夏夏认识!
学校外面的报摊,有他们的盗版影碟和海报。
班里很多同学喜欢,但夏夏觉得她们奇奇怪怪的,说不出来的奇怪。
现在田甜姐姐也打扮得奇奇怪怪了,穿着夸张的哈伦裤,但田甜还是跟夏夏说,她的最爱还是黎明!
夏夏笑着没说话。
初二这天,从娘家回来,林家的人就急匆匆到家里来,说让盛长沣去林家一趟,说是林保根快不行了。
盛长沣看了老婆一眼,方橙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说,“我陪你去。”
几年没见林保根,已经瘦的不像样,整个人躺在床上,是出气多进气少。
朱梅心在一边哭哭啼啼的,抱怨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像话,还有三个儿媳妇,这两年,来家里照看她们公公的次数,屈指可数。
生了那么多孩子,也就女儿会时常回来。
朱梅心以为盛长沣这次来,是放下心里的心结了,言语间,还有想要让盛长沣为他料理后事的意思。
盛长沣牵着方橙的手,和朱梅心说,他不会管,也不想管。
他这次过来,只是想替安士君来看看林保根病入膏肓的样子。
在他看来,至少林保根还爽快了一辈子,就最后这段时间好景不如以前。
可身旁不还是有人陪着伺候着,已经比安士君好上千百万倍了。
朱梅心没想到盛长沣和方橙是来走过场的,鼻涕泪流地哭得更加凄凉。
回春城前,盛长沣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城里姜福四的店。
去年回来后,姜福四休养了一阵,在城里盘了间店铺,开餐饮店。
和徐莲芝两个人,姜母帮着带孩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养了一年,姜福四总算养出些去费国前的人样来,有了肉,体格壮实起来,不像刚回来那一阵,弱不禁风的。
去姜福四那里走了一趟,方橙这才又一家人驱车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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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回归后,从港岛涌上来的资本越来越多,但也有北风吹向了南边。
四月份,《还珠格格》在湖南台播出,夏夏和盛意看得如痴如醉,每天回家,都早早写了作业,跟妈妈申请看电视。
方橙自己也想看,一到晚上,就是母女三个一起回味童年。
方橙依稀记得,这部片子明年要被亚视引进。
不仅内陆的人爱看,香江的收视也特别好,也是亚视时隔三十二年,第一回收视率超过了无线台。
还珠格格播完,电视台又在重播,一整年,夏夏和盛意反反复复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而方橙,不知道为何,到了下半年,一直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站在岸边,面前就是一条河。
那个女人脊背挺直,看着很年轻,但方橙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距离感。
梦里的方橙慢慢走过去,离着有五六步远的时候,那个女人转过头来看她。
方橙虽然没见过,却认得,这是一张和盛长沣,还有盛华晶盛华苗两姐妹都有些相似的脸。
梦里的方橙开口就是喊“妈”,听到这句话,那个女人嘴角挽起来,泪中带着笑。
等方橙再想往前走,那个女人便已经往前一纵身。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这个梦结束的时候。
方橙猛的惊醒,从床上转过身,旁边的盛长沣也醒了。
“做梦?”盛长沣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除了时常梦见安士君,方橙还梦见了二十岁的夏夏。
不是这辈子的夏夏,梦里的夏夏,是上辈子的样子,惆怅,深沉,脸上没有什么笑脸。
梦见夏夏的梦,比安士君更短,每回见到她,都是在学校的天台。
方橙知道她要做什么,什么也没说,用尽两辈子的气力跑过去,但夏夏也是纵身往下。
这个梦,因为上一世的亲身经历,让方橙更加害怕,总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反复做了几次这个梦,每回醒来,方橙都要转身埋在盛长沣怀里,似乎只有感受到他的存在,才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梦。
等到第二天起床,一大早看到夏夏,方橙便过去抱着她,然后捧着她的脸,在她脸上额头亲了又亲。
盛意看见了,赶紧过去排在姐姐后面,要排队亲亲。
夏夏被妈妈放开脸,还有些羞涩。
不知道妈妈是怎么了,但是她都升初三了,快能当高中生了,妈妈怎么还会亲她呢。
方橙说,“妈妈永远要亲你。”
夏夏听得心里美滋滋又不好意思,方橙说到一半,却有些哽咽住。
这段时间,这么多交错的梦,让她有些害怕,心里总有阴阴的不安,总感觉好似所有的交叉要重回正轨一样。
她无法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说服自己,说哪一天老天爷不会让她回到上一世的交叉口。
她发现自己,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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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在红磡开跨年演唱会的歌手是王菲,温明心送了好几张票,方橙给了方梨和周海鸥,自家的用了,还剩两张要拿去给米润。
米润的儿子已经两周岁了,会走路,开始牙牙学语,但特别闹腾。
生了孩子后,米润去咖啡厅的频率也没有以前多,加上这阵子方橙自己情绪也不太好,两人许久没见面了。
但方橙没想到,米润的状态,比她还不好。
方橙的异样,没有人看得出来,但米润的不对劲,方橙看见她第一眼,便觉得和以前大不一样。
生完孩子后,米润半年的时间,就完全瘦回了产前的状态,作为一个模特,她忍受不了自己发胖。
可或许是因为精神还没养好,体重就骤降,让米润整个人,跟被吸了气一样。
眼神里,像是蒙着一层霜。
“米润……”方橙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儿子被阿姨抱到外面的草地上玩,两人坐在客厅,隔着玻璃墙看外面在阳光下玩游戏的小孩。
米润给方橙倒了咖啡,自己也倒了杯咖啡,她终于可以喝咖啡了。
“你怀上盛意的时候,是意外吗?”米润忽然开口问。
方橙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是意外。
“真好。”米润有些羡慕,只有恩爱和不给压力,孩子才会不知不觉到来。
生第一胎,这个儿子,她是费了很多心血,全家人也都满怀期待。
儿子生下来后,谢红燕和杜来复把他当成金疙瘩,什么事情都围着他立规矩,让米润这个当妈的,反而在孩子面前没有了立场。
现在孩子两岁,米润觉得自己才刚恢复一点,刚适应当妈的兵荒马乱,可谢红燕又催着她生。
米润知道自己的身体,便跟她说再等等,她现在不太行。
谁知道谢红燕却说,孩子又不用你带。
说得好像,这三年,她好像白得一个儿子一样。
连杜金名也说,“你就听妈的,我跟我妹就差一岁,她都过来了,现在的人日子舒坦,越来越矫情。”
说她一个山里来的姑娘,吃过苦,倒还矫情上了。
现在的她,好像只是一个妈妈,没有了她自己的权利,连生不生,都由不得自己。
米润抱着方橙说,“我又没说不生,等一等都不行吗。”
方橙拍了拍米润的肩膀,让她哭一会儿,才说,“再伟大的妈妈,跟孩子呆久了也要发一发脾气的,没有完美的妈妈。”
人人都把妈妈和光辉画上等号,似乎这样,不用外界的鞭策,妈妈自己就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和孩子打方方面面绑在一起。
方橙想了想又说,“不要逼自己,要学会给自己松绑,要是觉得缓不过来,不如出去透透气。”
米润从方橙肩膀上抬起头来,这么久了,三年了,寸步不离,她倒是没想过要透透气。
……
米润这个状态,过几天的跨年演唱会自然去不了了,但方橙和她约好了,元旦后,一起去东南亚旅游。
心里冷,去找找夏天。
方橙自己也急需透气。
到了跨年这天,盛长沣一家,周海鸥一家,还有方梨,浩浩荡荡地去红磡,跟温明心一家还有欧阳珊他们汇合。
知道今晚梁嘉欣也在,夏夏特别兴奋,这两年一直跟梁嘉欣写信,终于要见面了。
在去红磡的火车上,夏夏还在跟方橙说悄悄话。
欧阳珊出了一个又一个大招,把原先梁正强送给马靓的房子,全都用夫妻和集团的名义收了回来。
留给马靓的,是一套老式的房子,连电梯都没有。
梁正强心里觉得委屈她,跟欧阳珊商量着多给一点,欧阳珊冷冷的说,“再说一套都别想拿我的,这么爱你,怎么不去租房,真当有情饮水饱啊。”
梁正强被二老压着,又想起心理医生给的诊断证明,说梁嘉欣有轻微抑郁,便悻悻的没说话。
夏夏和方橙悄悄的说,“梁淑怡抱怨梁家人太苛刻,破坏她和她妈的日子。”
夏夏撇撇嘴,明明是他们家去破坏别人的日子。
到了红磡,见到梁嘉欣,夏夏感受到她似乎没那么开朗爱笑了,但看到夏夏和盛意,还是笑着和他们招招手,让夏夏和她手牵着手走在一起。
温明心给的位置很好,这么多人坐前后两排,还能交头接耳说话。
红磡的好处便是离舞台近,仿佛天后就在他们面前唱歌一样。
夏夏跑过去和梁嘉欣坐在一起,方橙右边坐着盛长沣,左边坐着方梨,盛意对舞台上的人不是唱童歌有点意外。
便一会儿跟着二姨坐,一会儿跟着爸爸妈妈坐,实属她最出戏。
屏幕上的画面,时而切近景,时而切远景,有时候,还会对着座位上的观众。
现在的歌手演唱会,喜欢出演唱会版本的专辑。
所以当屏幕里出现自己和盛长沣的身影时,方橙先是对着镜头浅浅一笑,听着近处远处,还有舞台音响传来的歌声,脑子里嗡嗡嗡的。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
“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等摄影机移开,又切回舞台上,方橙在变暗的灯光里,早已不复笑容,泪流满面。
晚上,回到酒店,方橙又梦见了安士君。
但这一回,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惊醒过来。
方橙睁开眼,朝盛长沣怀里蹭了蹭。
148
方橙和米润约好在一月底去东南亚旅游, 这个季节春城冷,但去了那边,过的是夏天。
飞机腾空而起, 望见南边绵延不见尽头的海岸线,还有碧蓝碧蓝的海面, 方橙和米润,都有一种暂时逃离的轻松感。
自从结婚后, 米润就没有单独出行过,结了婚那会儿, 都没有请娘家人来, 更别提现在生了孩子。
米润也有快十年没回过老家。
刚怀孕那阵, 娘家人千里迢迢来过春城看她, 但谢红燕不许他们住家里,也推脱说自己没空,没空见她娘家人。
家里人来了这边, 米润当然出的起钱让他们住最好的酒店,但婆家人的尊重,她给不到。
最后是米润和杜金名去了酒店和他们见面。
娘家人也知道米润难做人, 没有强求她陪家人玩, 还给她找借口, 说她大着肚子,不能到处跑, 让他们自己在春城转一转就好。
家里人朴实,米润担心他们在春城走不透,最后杜金名给他们请了导游, 这才让米润放了心。
这次出来旅行,起初谢红燕也有些意见, 杜金名看米润状态不好,说了几句,谢红燕才点头。
米润望着飞机窗外的地平线在苦笑,她说了一通,谢红燕都有理由不愿意,但只要他儿子开口,这事就能成。
她在这个家里能指望的,大概也就只有杜金名了。
方橙的位置挨着过道,从腾空而起那一刻开始,这段时间萦绕在她心头的惊惧,才因为越离越远,而让她有了名正言顺暂时不去忧愁的底气。
空乘小姐从旁边推着车经过,给她们送来早点。
方橙接过早点,还要了两杯咖啡。
两人三两下便把早点吃完。
东南亚离春城不远,去一趟的行程,比去一趟北边都要快。
早上的飞机,中午时分,两人便拖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来。
玻璃门打开,扑面而来的热带气息。
方橙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回到上一世,大学毕业,和闺蜜来东南亚毕业旅行的日子。
盛长沣不放心,不让她自由行,这一次来报了旅行团,但游客才不到五个。
导游负责带他们认路到酒店,再到旅游景点和安排琐事,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另一队参团的游客还没来,要过了中午才落地,到时候再在酒店集合。
方橙拦了一辆出租车,和米润一起先去了一趟市集。
买大裙子,大草帽!
来热带,就要有热带的样子。
但为了方便走路,脚下踩的还是运动鞋。
米润个子高,又恢复了以前多体重,现在出来旅游,离家里远,抛掉怨气有了笑容,一件没多少钱的碎花裙上身,都跟从杂志里走出来的一样。
方橙笑眯眯的,走到马路对面先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前两天的行程在市区,拉着行李箱吃了顿手抓饭,这才回了酒店。
她们第一趟行程的酒店就在市区,到了酒店,导游便帮她们拿了证件安排好,嘱咐她们先上去休息,下午三点再下楼来集合。
方橙和米润一起上去睡了个午觉,起来时阳光明媚,也才两点。
悠悠哉哉化了个妆,米润已经有快两年没化妆了,在家里根本用不到化妆品。
以前当模特,在台上画的都是大浓妆,现在连粉底也没碰到。
米润拿着手把镜,坐在落地窗前,倒腾了半个小时,最后抬头问方橙,“怎么样?”
方橙捧着脸,夸张地“哇”了一声,把米润哇笑了。
第一天,在市区的游客商业街,美食街逛。
第二天,去了市区周边的名胜古迹,现在的景区,有不少拿着相机家伙什在给游客拍照洗照片的。
看到米润和方橙两个美如风景的人,一路上都有人招手让她们留下来拍照,方橙笑着摇摇头,摇了摇自己手中的照相机。
米润自己也带着录像机,她和方橙说,“好像回到了我在欧洲旅游的时候。”
那时候,她面前有很多镜头,她渴望镜头,也享受镜头,但这两年,连照镜子都自己觉得不认得自己了。
接着一天,她们的行程便是转场,从市区转到海岛。
因为导游是和另外一队旅游共同买断下来,只服务她们,所以整个行程,并没有其他零碎,也并不着急,不赶行程。
一路都是慢悠悠的。
接着几天的行程都在海岛上,看海看山看森林,米润和方橙是很契合的旅游伙伴。
有时候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一趟就是一个上午,也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就戴着墨镜,望着金灿灿碧蓝蓝的大海,就觉得心里都被撑大了一般,其他东西也就被冲淡了。
盛夏和盛意每天都打电话来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去,盛意还问妈妈能不能带椰子。
被旁边的盛长沣弹了一下脑门,“让你妈背一布袋椰子回来最好。”
盛意还以为爸爸说真的,立刻跟妈妈搬运,“妈妈,爸爸让你抗一布袋椰子回来。”
方橙笑开了花,看了眼时间,和他们说,“我和米润阿姨要出去吃饭了,你们要听话哦。”
盛意纳闷,天都黑了,妈妈还没吃饭。
被夏夏一把拿了电话筒挂了电话,“傻蛋,那边的时间比我们这里慢。”
盛意像是捡到宝一样,“真的吗?那我们这里过一天,妈妈就过两天吗?”
夏夏摇摇头,看了爸爸一眼,表示她无能为力,“不是这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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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天黑了,这边夕阳正好。
方橙和米润悠哉悠哉,穿着拖鞋走出酒店,在街上逛了一圈,然后去了一家当地的森林小餐馆吃饭。
明天是旅行的最后一天,米润前两天逐渐明朗高涨的情绪,今天反而变得有些低落。
这几天,两人每顿饭都吃得特别慢。
应该说是来这里的每一个环节,动作都变得缓慢,静静的享受生活,感受一些跟家里不一样的氛围。
两人正吃着饭,没想到居然有人过来打招呼。
方橙和米润抬头看,也笑了,是和他们一个导游的游客。
也是两位和她们年纪差不多的三十开外的女士。
“香兰姐,桂兰姐,你们也来吃饭啊。”方橙和她们问好,那天转场的路上聊天,互相已经算认识了,但不熟。
李香兰和李桂兰也是来吃饭的,看到方橙和米润在这里,李桂兰便拉着姐姐过来问好。
李香兰和李桂兰说的都是白话,从那天的聊天中,方橙听出来她们嫁在香江。
而且从她们的穿着看,还有李香兰手腕上那个手镯的水色,家境应该是不一般的不错。
打过招呼,便又各自吃饭。
吃完晚饭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
夜间的风不似白天里那样的的热气,两人闲适地在街上行走。
在拐向酒店住宿的地方,有一群人朝他们围了过来。
方橙和米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拿着毛巾,从身后偷袭,捂住她们的嘴巴。
方橙心下这才知道不妙,待反应过来,手脚已经被人钳住,她看见有人拿了一个黑布袋从米润头上套下去。
与其同时,方橙自己眼前也陷入一片昏暗。
没有了视力,真成了无头苍蝇,手脚反复都没了用处,嘴也被人拿毛巾堵住。
方橙“呜呜呜——”地喊着,但因为嘴里塞着毛巾,那声音就跟蚊子差不多。
待再次重见光明,已经被人运到一个不见天日的小木屋里。
方橙和米润被绑到一起。
方橙适应了光线,听他们说着听不懂的话,意识到自己和米润被人绑架了。
方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被绑架的一天。
许是这里是叫天天不应的地方,那伙人帮她们嘴里的毛巾拿下来,还很“好心”地给了她们一人一瓶水。
但方橙和米润都不敢喝。
那伙人出去外面,蹲在门口吃饭,叽叽喳喳不知道说着什么。
米润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怎么会绑了自己和方橙,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家做生意得罪了谁。
方橙低声和米润说,要是有什么事情,千万别跟他们起争执,不知道他们手里有没有枪支。
听到方橙这么说,米润红着眼睛在颤抖。
现在不过也就夜间八九点的功夫,离天亮还有很久,不知道还有什么变数。
方橙脑袋嗡嗡嗡地疼,努力竖着耳朵听外面的人说话,但他们说的既不像本地话,又不像英文,叽叽喳喳怎么也听不懂一点。
外面的人吃完饭,许是现在时间晚,不好安排什么,只留了一人在门口的地方守着,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橙心里觉得怪异,要是绑架,不应该是立刻跟家人联络要钱吗,怎么反而没有动静。
方橙在心里梳理了好几遍这一路的事情,总觉得有收不出来的奇怪。
想了片刻,斟酌了一会儿,方橙提起勇气,用英文跟坐在门口的小伙子说话,“你好,请问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那小伙子扫了方橙一眼,抽着烟没有说话。
方橙以为他是听不懂英语,心想糟糕透了,连话都说不了,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方橙见他好像没有恼怒和不耐烦的样子,鼓起勇气又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们想要什么?我们并不认识你们,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那小伙子极有职业素养,方橙说了这么多,就算听不懂,他也半句话没说,只默默吸着手里的烟,好像耳聋了一样。
方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很快,包里的手机响了,那个小伙子立刻过来抢走她的包包搜起来。
方橙就知道,不是聋子。
这个时间,打给她的也只有盛长沣了。
刚刚还能沉着着克制自己,但当听到电话响起,知道对面便是盛长沣后,方橙眼眶煞的一下就红了。
那个小伙子掏出手机,直接按了挂断,然后便当着方橙的面把手机关机。
方橙心道糟糕透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不接电话,盛长沣肯定会再打过来,可是已经关机了。
小伙子关了手机,又一声不响走到门边坐着。
不到十分钟,米润包里的手机也响了。
但同样的,那个小伙子又走过来把手机找出来,而后关机,这一次显然有些不耐烦。
米润和方橙抱在一起,只觉得恐怕是凶多吉少,不知道导游能不能尽快发现她们不见了。
与此同时,盛长沣等不到老婆接电话,立刻打了电话朝导游拨过去。
导游正在酒店里按脚,听到家属说联系不到,立刻惊醒过来,从躺椅上坐起来,也不让按摩小姐按摩了。
挥退她们,示意她们离开,纵使心里也焦急,但还是笑着和对面说,“没有的事,刚刚才看到他们去吃饭了,可能是手机没电了,您别担心,我这就去看看。”
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导游赶紧三下五除二,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
先去房间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去她们吃饭的地方,也没找到,这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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