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深人静之时, 宁卿睁开双眼,看着桌上的喜烛。
师兄妹变夫妻,不过是多了点□□纠缠, 又算得了什么。
继续闭眼睡觉,片刻后她又睁眼, 还是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除非修炼到和师兄的境界不相上下的地步, 不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她即便修炼到大乘境,那时师兄的修为早已不止如此,对付她轻而易举,即便飞升, 他也能下界,她依旧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就这样吧, 反复挣扎也没有任何用处,这条路没有转机, 那就随遇而安。
与师兄来回交锋耗费了宁卿不少精力, 很快便沉沉睡去, 但是即便在梦里也不得安生,她梦见自己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缠住身体,窒息而死。
于睡梦中惊醒的宁卿窝在裴谨怀里,腰上搭着的手臂将她搂得很紧,难怪她会做那样的梦。
轻轻推了推他,男人因她的动作醒了,但并未放开她, 反而搂得更紧。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裴谨嗓音带着清晨的沙哑。
宁卿闻言不再动, 如男人所说那样,闭上眼睛入睡。
察觉怀中之人恢复安静,裴谨缓缓睁眼,视线落到怀中之人的脸庞。
她闭上眼睛,也不知继续睡了,还是只是闭着眼睛装睡。
期间宁卿一直未睁开双眼,在裴谨起身后,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觉,身上裹着被子,身形纤弱,被被子盖着的身体只能看见平缓的起伏。
安静在两人之间流窜,裴谨抿唇,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开口,“阿宁,该起了。”
宁卿睁眼坐起身,正要取出衣裳给自己穿上,却被裴谨的话阻止,“我置办了些新衣裳,你看看?”
她在这云霖殿里,穿什么衣裳,又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以往宁卿对新衣裳新首饰最为热切,满眼期待地想要试穿新衣裳,但是这次,她并无半分特别的反应。
裴谨垂眸,手中出现几条料子难寻的罗裙,并不繁复但胜在精美,浅青色浅蓝色以及粉白,款式清凉正适合夏季。
“要试试么?”
“随便穿一件就好。”
她拿过裴谨手里的一条粉白色的罗裙,当着他的面,不闪不避地脱下原来的中衣,清凉的布料在她白皙的小臂上滑过,少女胸口起伏饱满,长腿纤细笔直,眼前风景美好灼眼,裴谨却只是这般看着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的宁卿,眼神说不出的凉薄。
指尖轻捻,抬眸去看宁卿的眼睛,但可惜的是,她并无往常的羞涩,神情平静,好似将面前的他视为无物。
“今日倒是听话。”
宁卿却突然抬头,“这不正是师兄想要的么。”
她正要去系腰带,却被床沿静静坐着的男人一把拽到床上,还未系上的裙子散开了些,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宁卿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身体袒露在男人面前。
裴谨俯视着床上的少女,“原来,师兄想要什么,阿宁都会答应。”
视线垂落,微凉的指尖停留在她微微散开的衣襟,轻轻滑过她的肌肤。
“那我要你爱我,你也会答应吗?”裴谨指尖用了力气,贪婪地注视宁卿。
少女杏眼微睁,抿紧了唇瓣,沉默不语。
裴谨凑近,强硬地掰过她的脸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明明心里早已知晓,却还是奢望从她口中听见自己想听的答案。
脸颊上男人的力道加大,宁卿想偏头躲避却被牢牢禁锢。
“师兄你何必自欺欺人。”宁卿深吸一口气,无情地道。
“想从我口中听见拒绝的话,你才高兴是么?”
“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你,现在你满意了吗。”宁卿现在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想顾忌,她只发泄自己的不满,怒气,只要能让自己痛快,没什么不能做。
裴谨扣紧她的手腕压在床上,“当真要激怒我?”
“我不过是回答师兄的问题罢了。”
宁卿执意不去看他,浑身充斥着对他的排斥,之前对他态度敷衍只是无望的心如死灰,可现在连敷衍都不愿再敷衍。
宁卿勾唇笑了笑,笑容甜美,说出的话却让裴谨通身冰冷,“那师兄杀了我吧,我让你不高兴,不痛快,杀了我多好,一了百了,一刀捅死我,或者掐死我都可以,就是下手利落些,毕竟师兄你知道我怕疼。”
宁卿像是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越说笑容越发甜,裴谨周身冷意层层叠加,情绪蓄积到了顶点。
激怒师兄,成了她现在发泄情绪的出口,总归他不会真的弄死她,即便真的起了杀心,死了便死了,她已经死过一次,又怕什么。
裴谨骨节分明极具力量感的五指蓦地扣上她的脖颈,指腹在她脖颈上的肌肤上摩挲,“阿宁你以为,我没想过弄死你么?”
扣紧她脖子的男人似笑非笑,语气温柔,发尾垂到她的裸露的肩膀,气氛古怪诡异得宁卿不堪忍受。
“是么,那师兄就动手吧。”宁卿闭上眼,等着脖子上的手指收紧,直接了结她的生命。
“师兄很想和阿宁一起死,只要死了,你就无法再看向别人,只能永远待在师兄身边,生生世世,你也别想逃离我的身边。”
“但是可惜,现在师兄不这么想了,毕竟死了,又该如何与你血肉交融,又如何与你在床榻间缠绵。”
伴着古怪的语调,男人触碰宁卿身体的指尖更加用力,感受她身体的颤抖,感受她羞愤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
宁卿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愤怒。
但很快她又从中捕捉到一丝关键信息。
师兄如此,只是贪恋她的身体?
以往师兄经常待在青梧山,也没怎么接触过别的女人,禁欲近三十年,头回做·爱却是和醉酒的她,由此对她身体生出了欲念好像说得过去,而他的种种表现,也完全表明了他对她身体的迷恋。
“你腻了是不是就能放了我?”宁卿冷不丁地问。
裴谨游移的指尖一顿。
以为没说明白,师兄没懂,宁卿又立马补充:“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很快就会腻的,修仙界有很多貌美女修,等你出去多看看,就发现不止我一个女人。”
她越说,裴谨神色越冷,恨不得一手掐死她。
“阿宁,师兄怎么会腻,便是睡你数百次,上千次,睡一辈子,也不会腻,师兄学了很多,有很多花样,你要一一试试吗?”
她眼里的光亮熄灭,躺在床上不作声。
身上的师兄就像她梦里的那条毒蛇,在就要将她缠得快要窒息而死时,骤然松开,给她一丝生机,而后,又再度将她缠至窒息而亡,一口吞入腹中。
见宁卿宛如一条死鱼般,裴谨掐住她脖子的手放开,冷漠俯视她,“收起你那些心思,你一辈子,也别想从这里离开。”
被宁卿欺骗过无数次的裴谨心肠早已冷硬,说完便大步离去。
宁卿看着头顶大红色的刺眼帐顶,脑中不断闪过师兄说的话,起身将自己身上散乱的裙子整理好,去将紧闭的窗户推开,外面依旧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外面笼罩着一层薄雾,天色还早。
凉凉的雾气扑到她身上,滞闷的情绪稍稍缓解,胳膊撑着下巴在软榻上坐下,静静看着窗外的初夏之景。
这次江苑苑知道法阵里的宁卿听得见她的声音,在外面轻声叫她,等待途中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怕被人发现。
见宁卿出来,她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告诉她自己回去查阅到的解开法阵的办法,才说了一个字,视线停留在宁卿的脖子上,作为深度的话本爱好者,江苑苑几乎秒懂。
她看着神色萎靡的宁卿,耳根悄悄红了,欲言又止。
江苑苑的目光太过明显,宁卿便是想当没看见都不行,整日在这云霖殿里待着,她没想过遮挡,更没想到会被江苑苑看见。
拉了拉衣襟,但是脖颈上到处都是师兄留下的痕迹,并没起到太大的遮挡作用。
看出了宁卿不自在,江苑苑连忙岔开话题,“我不是说回去找破解法阵的办法吗,还真让我找到了,只要取到设下法阵之人的掌中血,浇筑在阵眼之上,就能成功破阵。”
“就是这阵眼有些难找,不过通常是在法阵范围内灵气最为浓郁之处,咱们多找找一定能找到。”
“宁卿,你想想办法,只要拿到裴谨师兄的血,你就能从这儿离开了。”
宁卿已经不想再做无谓的抗争,取血不难,找到阵眼也不难,难在她从这里离开后不被师兄找到。
宁卿取出纸笔,【苑苑,我现在挺好的,我与师兄成了婚,虽是阴差阳错,但我并未太过排斥,往后,继续这样生活也不错,你不必再为我操心。】
江苑苑是谁,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分不清她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裴谨师兄已是苍云宗的掌门,修为更是无人能及,说整个修仙界是他的一言堂也不为过,她们想要逃走确实不易,可真的要选择妥协吗?
江苑苑最清楚宁卿于修炼上做出的努力,知道她向往的生活,绝不是现在这样被困在云霖殿。
谨慎起见,她从包里取出纸笔,匆匆写下一句话。
【我家族有一颗虚瞑丹。】
在宁卿看了后,江苑苑立即将纸张撕碎。
宁卿错愕地看着她,虚瞑丹,能让人假死,师兄若以为她死了,自然便放下了。
可……风险太大,屡次的失败已经让宁卿丧失信心。
【苑苑你回去吧,我不愿再折腾,师兄对我也挺好的,在云霖殿的这几日过得还算不错。】
一旦失败,事情败露,这便不仅关乎她,还关乎江苑苑的安危,毕竟这丹药是她给自己的。
“宁卿,不然你再考虑看看?”江苑苑劝她。
“即便成功,我又该如何瞒天过海从师兄眼皮底下离开,万一……”
万一师兄不愿让她入土为安,又该如何是好。
江苑苑叹了口气,假死确实不太可能,只是她一时没动脑子的冲动之语,事情败露所导致的后果她与宁卿都无法承担,甚至会将宁卿推向更深的火坑。
她回去,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
夜里,裴谨枯坐在苍羽殿,值守在苍羽殿外的弟子都已离开,殿中空空荡荡,微黄烛光映着男人欣长挺拔的身影,宁卿今早说过的话不断在耳边重复,手边的纸张瞬间化作飞灰,消散于空气里。
一炷香的时间便又过去,坐在殿中的男人霎那间消失,画面一转,踏入云霖殿卧房。
抬眸时,瞳孔骤然收缩,一道凌厉的灵力随之落下,将宁卿握在手里的匕首打落,而一个不显眼的灵果,也咕噜噜落至地面,滚进了角落。
裴谨浑身携满怒意,大力捏住宁卿的手腕。
“就这么想死?”男人圣人的面庞,在此刻却仿佛成了嗜血无情的修罗。
本只想削个灵果吃的宁卿茫然地看着眼前盛怒的男人,手上的疼痛唤回她的神智,正想解释,男人面色漠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榻上,宁卿的头撞到榻上小方桌的桌角,剧烈的疼痛让她顿时红了眼眶。
“真是可惜,被我发现,你想死是么,我不介意让你那心心念念的小情郎先走一步,但你永远也别想和他团聚,他做亡魂,就让他看着你屈居于我身下。”
裴谨脸色阴郁疯魔,透着一股将她撕碎的癫狂,竭力克制自己内心暴虐的想法,狠狠咬在了宁卿的脖颈。
疼痛尚在能够忍耐的范围,但男人的状态让宁卿畏惧地不住颤抖,指甲深深地掐进男人的手臂。
裴谨将颤抖不已的少女拦腰抱起,豪不温柔地将她扔在喜床之上,用锁链扣住她的白皙纤细的手腕,在她颤抖的目光之下,将另一端锁在床头。
“想死,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死。”裴谨讥讽,冷漠地掐过宁卿的下巴,目视她倔强的眼神。
“我没有。”宁卿捏紧手心,反驳。
“你还想再欺骗我多少次?”
“我说了我没有,我只是削个果子都不行吗?”宁卿抿唇,睁大的眼睛里酝酿湿气。
裴谨大掌蒙住她的眼睛,让自己无法看见她眼里的泪光,“我不会再信你。”
第72章
“我若要死, 何必等到现在。”宁卿的眼睛被男人蒙住,无法看见她眼里的情绪,却叫话语愈发无情。
男人覆在她双眼上的手指用力, “你以为你如此,我就会信你?”
宁卿不再言语。
她不语, 裴谨却偏要让她回答,冷笑道:“阿宁, 你好生想想,你欺骗过我对多少次,你又凭什么要我信你。”
“你一次次地欺骗我,一次次地想要离开,一次次让我放下防备, 却又在我满心欢喜全然不知时毫不犹豫将我推入地狱,你为何独独对我如此狠心。”
“那只狐狸究竟哪点好, 叫你对他恋恋不忘,叫你宁愿与相处十几年的师兄决裂!”说起纪樾, 裴谨的神情冰冷, 几乎难以抑制心底的嫉妒与怒意。
裴谨松开手指, 紧紧盯着宁卿的眼睛,“你告诉我,他究竟哪点得了你的青睐,是你偏喜欢狐妖,还是偏喜欢他那副容貌?”
无论裴谨说什么,宁卿一律不答,甚至偏过脸去, 但只是轻轻一动,脸颊便又被男人有力的长指掐住, 让她只能直视他的双眸。
但宁卿能说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纪樾的,之前只是出于对一个悲情人物的喜欢,但后来那股喜欢淡了,但在前段时间,她又对他心动,说不清道不明,但喜欢本就是无法说清的事情,也许在某个瞬间,自己重燃对他的热情。
宁卿不作声,神情冷淡,裴谨拿她无可奈何,任由心里情绪如何翻涌,依旧无法将满腔的怒意发泄在她身上。
她料准了自己不会拿她如何,有恃无恐,肆意践踏他的真心。
裴谨突感无力,手臂紧紧缠上她的身体,将榻上的少女笼罩在自己怀里,埋头在她温热散发着馨香的脖颈亲吻,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宁卿被缠得喘不上气,几番忍耐,还是伸手推了推他,抗拒的动作,不耐的神情,皆成了点燃男人压抑情绪的火种,大掌死死扣住她没被锁链禁锢的左手。
“要将你的手脚都锁上,你才高兴?”
宁卿抿唇,不去看他。
“那就如了你的愿。”
咔嗒一声轻响,宁卿的左手手腕也被束缚,锁链有一定的长度,但是也仅仅只有三尺,她的活动范围只能在床上。
冰凉的链条触碰到肌肤,宁卿微微瑟缩,下意识挣了挣,链条叮当作响,伴着铃铛的晃动的声音。
裴谨拽住链条,牵住束缚她自由的命脉。
随即低头,追随宁卿红艳艳的唇瓣,抵开齿关,去追随她的柔软与温度,祈求这片刻与她亲密无间的时刻,但当正沉醉于这漫天的温软里时,舌尖生出一股尖锐的刺痛。
他却并未停止,疼痛成了情·欲最好的催化剂,青筋隐现的五指立即攀上宁卿的脸颊,更深地含吻,两人以这样的方式不断撕扯,势要争出个胜负,最终宁卿最先没了力气。
浑身笼罩师兄身上的气息,避无可避的宁卿终于获得短暂的喘息时间,还未平复,她便又被男人牢牢按在身下,来回折腾,瘫软在床上,胸口上下剧烈起伏,颤抖地的睫毛上挂满泪珠。
这一场博弈后,房里宁卿急促的呼吸声逐渐放缓,宁卿已经没精力与他抗争,侧着身紧紧拥着被子,夏夜的夜晚,外面虫鸣阵阵,裴谨从后方拥着宁卿,倒显出几分温馨。
夜深人静,黑暗中,裴谨睁眼,放轻手上的动作,将睡的正沉的宁卿换了个方向,正对着自己,指腹轻抚她被桌脚撞得已经泛青泛紫的额角,取出药膏,细细将药膏揉在伤处,白色的药膏在指尖融化,渗透进入伤处。
大概是有些疼,睡梦中的宁卿皱皱眉,裴谨立即停下动作,待她继续入睡后,才又继续揉动。
药膏效果很好,肿胀的伤处很快恢复以往的光洁平整。
裴谨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才将她搂紧,闻着她身上令他心安的味道入睡。
宁卿与裴谨的事情早在两人成婚当日就闹得沸沸扬扬,奈何大家都是猜测,没有人能证实自己说的究竟是否为真。
江苑苑作为宁卿形影不离地好友,不少人向她询问宁卿的事情。
“江苑苑,你知道宁卿和凝华仙君的事情不?”有弟子特意凑到江苑苑身边打听八卦,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问我,我怎么知道,离我远点,别打扰我睡觉。”江苑苑趴在桌上,不耐烦地道。
见她如此态度,弟子们对视一眼,撇了撇嘴,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
“你们说为何这几日都没在宗门里瞧见宁卿?”
另一弟子小声道:“别说宁卿了,纪樾也没瞧见,本该成亲的两人却双双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之前那个传言,恐怕确实为真。”裴谨亲了宁卿这个消息,大家都持质疑态度,反而暗自揣测,是宁卿所为,现在来看,多少显得有些可笑。
“本以为会是木教习与凝华仙君在一起,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虽木落雪与裴谨往日走得并不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站在一处,就叫人不自觉将目光放到两人身上,莫名觉得很是般配。
但是仔细想来,两人即便站在一处,每次都有宁卿在场,只是宁卿实力低微,大家下意识将她忽略了去。
凝华仙君对他师妹那样好,原是如此。
“对了,说起木教习,怎么多日不见她?”
“听说落霞宫出了些事,她回去稳住局面了吧。”
“出事儿?”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哪能让我们知道,而且与我们又没太大关系。”
弟子点点头,又开始谈论原来的话题,“凝华仙君与古伊莎的婚事我当时就说奇怪来着,哪有师兄婚事如此儿戏由师妹的一句话做主的,你们还说我多想。”
“我们当时又没在场,不了解具体情况嘛。”之前谁知道凝华仙君喜欢他师妹啊。
“你们小点声。”弟子看了眼前桌的江苑苑,连忙提醒。
“怕什么,反正我们说了这么些天,之前还有人被凝华仙君当场撞上,他不也没说什么,估计就是真的,他也不愿遮掩。”毕竟若是在乎名声,想要遮掩,何必在纪樾与宁卿大婚之日当众抢亲。
“上次我听别人说,有人路过云霖殿看见了宁卿,而且有人还在凝华仙君的脖子上见到抓痕,好几条就跟猫抓的似的。”弟子越说声音越小,虽然说着不怕被知道,但还是往弟子学堂窗外看了看。
几人眼神意味深长,到底还是肉体凡胎。
每处联系起来,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宁卿被她师兄骗婚,最终囚禁在云霖殿。
恐怕再过不久,外界之人也该知道真相了吧,但即便如此,又有何人敢置喙,不过是私下谈论几句罢了。
第73章
丹峰, 早已听闻此事的奎河长老坐不住了,虽明知自己无法与裴谨抗衡,却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匆匆前往苍羽殿, 却在山下路上遇见弟子牧原。
牧原神色明显怔忪,一直以来他对宁卿颇有好感, 可还未从她与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成亲的消息中彻底回过神,后面便又发生了这些事, 宁卿她,究竟是否自愿,凝华仙君又究竟是否像弟子们所说那样,成亲一事是他一手策划,甚至将宁卿囚禁在云霖殿。
“师尊, 你去哪儿?”牧原和奎河长老行完礼,抬头看他。
这是去苍羽殿的路。
奎河长老怎不知他心中所想, 严肃道:“我正要前去苍羽殿,你别跟着瞎掺和, 回去好生炼丹。”
这是叫他别管这件事的意思。
牧原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奎河长老一脚踏入苍羽殿,神情略微凝重,而上首坐着的男人听见声音,微微抬眼,随即将手中的文书合上,“长老请坐。”
“您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虽语气浅淡, 并无太大起伏,但比起面对清源长老, 态度却有了很大转变,给足了奎河长老尊重。
奎河长老并未入座,“我可担不起。”
他不买裴谨的账,裴谨虽已成为苍云宗的掌门,但所作所为让奎河长老实在无法真心实意地认同。
自己也算看着宁卿长大,手把手地教导她炼丹辨药,往日整天叽叽喳喳叫嚷着要去修仙界四处看看,要将炼丹炼到顶峰造极的孩子,却被她全心全意信赖的师兄禁锢自由。
裴谨面对奎河长老的冷脸并未生气,态度依旧温和,只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奎河长老因什么而来,他心知肚明。
“若是为了宗门之事,晚辈有的是时间。”
“但若是因为宁卿……”裴谨脸上的笑意消失,冷淡地注视奎河长老,“那长老就回去吧。”
“你不要以为你成了苍云宗掌门,就能为所欲为。”奎河长老沉着脸出言警告。
“长老慎言。”
裴谨虽念着奎河长老悉心教导宁卿多年,给足了尊重,但见他百般阻挠他与宁卿,心里还是生出了不快。
男人圣人般的面庞上,失去所有的笑意,面无表情,即便并未特意放出威压,身体自带的压迫感也瞬间笼罩苍羽殿。
在实力为尊的世界,强者便拥有最高话语权,奎河长老只是位于金丹期的丹修,炼制丹药的本事再强,却也无法改变他的修为,等级压制让奎河长老意志本能地忌惮裴谨,可他并未退让半分,“我要见阿宁那孩子一面,若我知道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我自不会阻拦。”
两情相悦……
裴谨手指捻着书案上的白纸,几乎将其捻破。
“奎河长老,何事该管何事不该管,您应当有些分寸,这是本座与宁卿的家事,请问您有何立场前来质问本座?您是宁卿的师尊,还是她的亲人?”
“你!”奎河长老怒极。
宁卿并未行拜师礼,而裴谨是宁卿的师兄,他现在甚至在明义上已成了宁卿的夫君。
往日并不在意的事情被裴谨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却叫人尤为愤怒。
就在气氛越发紧张,局面无法控制时,前任掌门闻讯匆匆赶来,抓住奎河长老的手,立即对裴谨道:“看你这是在干什么?虽然没行拜师礼,但你师伯这么多年与宁卿也生出了感情,关心关心是好事。”
他又转而看向奎河长老,话锋一转,“不过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解决,过来瞎掺和作甚,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卿与钦言关系多好,能有什么事,我看师兄你就是瞎操心,快走快走,回去我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陆掌门几乎是把奎河长老生拉硬拽出去的,走出大殿,他皱眉连忙道:“你去找裴谨做什么,以他现在的实力谁能拿他如何?他又岂会放了宁卿,况且,你又怎知二人不是两情相悦,这是人家年轻人的小情趣,闹大了反而对咱们宗门的名声不好,何必如此。”
听见陆掌门的话,奎河长老更是生气,“你松开我,若宁卿那丫头真是自愿,怎会这几日都不见人影?我们苍云宗自诩名门正派,现如今有弟子遭了难,却无人替她做主,你就是这么做她师叔的!”
奎河长老越说越气,转身就要回去继续和裴谨理论,但他一个金丹期怎是身为元婴期陆掌门的对手,最终还是被硬拉着走远。
“这样吧,你先回去,你这暴脾气到时候问题没解决,反而把事情越弄越糟,我去替你说,总比你去的效果好。”
陆掌门的话一句接一句地说下来,奎河长老冷静下来思索后,想着是这个理,终于松了口,“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记住记住,你快回去,我这就去和钦言说说。”
陆掌门终于把奎河长老送走,虽然不当掌门确实清闲了,但现在还是要面临这些伤脑筋的事。
都答应了奎河长老,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到苍羽殿,争取让奎河长老与宁卿见一面,见一面也不会总惦记着了。
掌门走后,裴谨独自一人坐在苍羽殿,想起奎河长老的阻挠,陆掌门的劝解,面前的茶杯猛然碎裂,碎片炸开划破他的脸颊,不断渗出血迹。
良久后,他取出芥子袋里给宁卿准备的胭脂水粉,脑中回想起纪樾的模样,虽然厌恶,却强迫自己不得不去回忆。
手中持镜,将略显凌厉的眉峰用石黛轻轻描摹,柔和其锋利的线条,时常给宁卿缝补衣裳和梳妆,裴谨的动作还算熟练。
取少量脂粉扑在眼尾,微微凤眼染上一抹红晕,宛如盛开的桃花,收敛那份清冷,双眸显得更为多情,而唇色略淡的薄唇,也抹上淡淡的口脂,男人清冷的面容,在有意的装扮下,突然绚丽惑人,方才被划破的脸颊上的血色与其映衬,相貌愈发浓稠艳丽,叫人对视一眼便心神一颤。
只是简单的装点,给人的感觉却与之前全然不同,裴谨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冰冷,只带着端详与审视。
执事递送派上来的文书,进殿见到对面的男人,顿时一愣,手中端着的文书径直落地。
空旷的大殿内,熏香徐徐升高,光线略显昏暗,裴谨持镜,唇瓣艳丽,眼尾微挑起一抹弧度,抬眸看过来时,冷淡与糜艳的极致碰撞,令人目眩神迷。
执事眼神一颤,连忙垂眸,捡起地上掉落的文书。
“怎么不过来?”裴谨放下镜子,对他道。
执事心惊胆颤,心里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恐惧,今日竟撞见……撞见掌门在……在梳妆。
这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去。
虽男子装扮自己在修仙界不算稀奇,但称得上少见,一般男子如此也就罢了,可这人是……执事的手都在颤抖。
将文书放下,他转身就要离开,恨不得时间倒流,多在门外停留一会儿,绝不进去撞见这等场面。
裴谨并未为难执事,由着他离开,也不怕他说什么,不在意且不关心。
在弟子走后,裴谨重新拿起镜子,端详镜中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里陡然生出怪异之感,片刻后,镜中的他突然变成那只狐妖的模样,彻底将自己覆盖,裴谨下颌绷紧,指上用力,镜子在他手中化作片片碎片,掉落一地。
指腹用力抹掉唇上的口脂,越抹越发浓稠,到最后,唇上血红,宛如吃人的恶鬼,他厌烦地施下清洁术,将其毁得一干二净。
这是宁卿喜欢的男子的模样,可他一想到她会迷恋那卑贱的狐妖,而如今自己也在效仿他时,便生出浓浓的怨怼,怨宁卿,怨自己,为何不长成她喜欢的模样,为何她又偏生喜欢那样的模样。
裴谨浑身裹挟冷意,转眼来到宁卿身边,被锁链彻底束缚的她依旧躺在床上,裴谨站在房中,就这般看着她的背影。
这样长期的凝望对他而言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一看便看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谨抬脚,往床边走了两步,在床边坐下,轻声询问侧躺着的少女,“睡了多久了?”
他知道宁卿已经醒了,十多年的相处,他对她种种小动作和反应早已记在心里。
宁卿从早上睡到现在,她虽然能睡,却鲜少睡到中午,被这样锁在床上,暂时没心思修炼,只能睡觉。
睡得太久,头有些胀痛,坐起身试图缓解,裴谨见她神色萎靡不振,眉头轻蹙,手掌覆在她的额头,并未发热。
“睡太久头疼?”裴谨揽过宁卿的腰,让她坐进自己怀里,搓热手心,细细替她揉太阳穴。
头昏脑涨,宁卿没力气和他争,索性就靠着他,在男人力道适中的按揉下,紧绷的太阳穴舒缓了些。
“不用了,已经差不多了。”
宁卿想要从他身上起来,但动作时脚踝上的铃铛与手腕上的金链一并作响,才恍然想起她现在被禁锢在床帏之间,只有这狭小的活动范围。
看出了宁卿眉眼间淡淡的厌烦,裴谨手指轻轻触碰宁卿的手腕,在她的目光下,将锁链打开,从左手到右手,沉重的链条堆在床上,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出去透透气。”
裴谨抱着她,走到云霖殿的后花园,这里竹树环绕,也有一小片栀子,宁卿平日里在房中闻到的花香就是从这里飘来,而林下有一汪清泉,不少锦鲤在清澈的水里游动,
另一侧则是一些灵果树,就有她昨日削的罗灵果。
今日阳光不算太晒,在树荫下温度正好,十分凉爽,带着瓜果和花香的风吹来,短暂地抚平宁卿心底的烦闷。
裴谨抱着她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垂眸静静看着脸色逐渐好转的宁卿,他希望,往后宁卿也如现在这样,不要抗拒他,不要对他视而不见,冷若冰霜。
只是坐着不眠乏味,虽裴谨并不这么觉得,但他担心宁卿会,一直待在云霖殿,得寻些打发时间的法子。
裴谨在她耳边询问,“阿宁,可有想要的物件?”
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都是她往日最喜欢的,但现在,他摸不准了。
见她不答,裴谨又道:“我找了只宠物,你看看?”
宁卿的眼神波动,裴谨眉尾轻扬,将早已备好的一只关在笼中的红色小鸟放到面前的石桌之上,红色小鸟很有精神,站在笼子里,亮晶晶的黑豆眼不断看向宁卿,还将头探出黄金笼想去蹭宁卿的手。
红色的羽毛鲜亮,在树叶缝隙间透出的斑驳光影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流光溢彩,像一匹上好的锦缎。
“以前师兄养了只鸟,很喜欢,不过可惜,后来它死了,师兄找了只相似的送给你,阿宁喜欢小红,想必也会喜欢它。”
裴谨温柔地说出这句话,宁卿却莫名感觉遍体生寒,这个关着小鸟的黄金笼更让她恐慌。
“若是无趣了,可与他说话。”
男人说完,这只红色的鸟便立即叽叽喳喳叫起来,“宁卿裴谨百年好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宁卿听见这只鸟说出的话后,平白生出的恐惧消散,越听越烦躁,恨不得立即将它给扔出去。
“我不要。”宁卿皱着眉果断拒绝。
“为何不要?”裴谨脸上的笑容在看见宁卿脸上明显的不耐后,淡了。
“它太烦了,我不要,你拿走。”
宁卿的厌烦摆在明面上,这只鸟也是个懂得看人眼色的,立即耷拉着头,眼里的光亮好像因为宁卿的不喜而消失,头在站棍上一点一点,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哼唧声,可怜巴巴让人心疼。
宁卿挪开视线,坚决地重复:“我不要。”
裴谨提过鸟笼,想让她看清楚,但是推拒之间,宁卿一个不小心,将鸟笼摔到地上,小红鸟被吓得不断在笼子里扑腾,却又飞不出去,尖锐的鸟鸣声顿时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古怪紧张。
宁卿的神经宛如一条被拉紧的弦,不知会在何时崩断。
看着那不断扑腾渐渐恢复安静的小红鸟,捏紧手心,现在的安静相较于刚刚才,称得上时死寂,寂静得叫她心里越发慌乱,想要立即离开此地。
但是裴谨紧攥她的手腕,让她无法起身,只能被动地坐在他怀里。
“厌恶我就罢了,连一只鸟也厌恶,我送你的东西就叫你如此不喜。”
“你若不喜欢这只鸟,杀了便是。”
话语冰冷无情到宁卿胆战心惊的地步。
裴谨拉开鸟笼,宁卿察觉出他要干嘛,紧紧拉住他,“别,我喜欢。”
裴谨看着惶恐的宁卿,突兀地笑出了声,“是么,可方才我看你好像很不喜欢,若不喜欢,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我喜欢,真的喜欢……”
宁卿立即抢过他手中的鸟,小鸟在她手中瑟瑟发抖,不断往她手心靠,尽量远离神色冷漠的男人。
第74章
宁卿将鸟护得紧紧的, 虽然它确实有些聒噪,但她无法看着它死在自己面前。
此事让她更为直观地感受到裴谨的冷血,这段时间的相处, 更彻底刷新了她对这个对她关怀备至,细心呵护的师兄的认知。
见宁卿琉璃般的眼睛里充斥着对他的排斥, 裴谨心脏紧缩,原本细小的无知无觉的疼痛被牵引而出, 不过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他试图让自己温柔,试图以温和的方式让宁卿慢慢接受,但她屡次欺骗自己,不如让她害怕地不敢生出半点逃离他的心思。
树下两人心思各异,宁卿将鸟重新放回笼中, 许是畏惧裴谨,它站在笼子里的站棍上极为安静, 甚至缩紧身体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要回去了吗?”过了两刻钟,裴谨问宁卿。
“回去吧。”
虽然才睡醒, 但不知为何, 她总是犯困, 这几日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在这树下坐着,她竟又生出了困意,上下眼皮不断打架。
裴谨抱着宁卿回到卧房,将她放在榻上时,看出了宁卿的精神不佳,垂下眼帘。
最终还是在她的手腕再次扣上链条, 但只锁上了右手,他怕出现半点差池, 在昨晚已经将宁卿的芥子袋收走,断绝她伤害她自己的一切可能。
裴谨提起那装着红鸟的笼子放在床边放鲛珠的小桌上,“若是与它熟悉了,可放它出来。”
裴谨又拿出些之前从宁卿房里收走的话本,“这些都是你爱看的,若还有什么想看的,告诉师兄。”
宁卿只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裴谨在床边站了片刻,俯身,摸了摸她的发顶,“过几日,师兄带你出去?”
宁卿终于舍得分给他半丝目光,裴谨轻声询问:“想去哪儿?近的远的,皆可。”
“我想去东瀛。”宁卿认真地说。
裴谨自然知道她对东瀛恋恋不忘,原本天元盛会她便打算前去,当时中间隔着东方寻,裴谨自然不愿意,但如今他已与宁卿成婚,一切皆成定局,若这一趟能让她心情变好,对他少些排斥,没什么不好。
况且,如此能够远离那只狐妖,也能防止宁卿将心思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好,等这段时间空了,我们就去。”
他又留了一会儿,打算离开,却被宁卿叫住。
“师兄,你能不能……”宁卿拉着他的袖子欲言又止。
裴谨脚步一顿,并未转身。
他以为宁卿又要说起让他给她解开锁链一事,脸色冷然,但他背对着宁卿而立,她无法看见他的神情。
“能不能把玉简给我?我想和人说说话。”宁卿拉着他袖子的手紧了紧。
“不是有师兄吗?阿宁还要和谁说话?”裴谨转身,纤长睫毛微垂,笑着问她。
“可师兄也不能时时刻刻与我说话啊。”
对于喜欢在外跑的宁卿而言,长时间以这样的方式被困在屋里,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一个人在这寂静空旷的大殿里待着,很容易生出负面情绪,她甚至开始期待裴谨的回来,因为至少有人能和她说话。
既不想看见他,又想他回来,这股极为强烈的矛盾在她心里冲撞,让她极为烦躁,急需要一个出口去发泄,这个出口,正是激怒师兄,和他抗争,甚至有时在与他亲吻后,累得放空大脑,也会缓解那股烦闷。
“玉简可以给你。”
宁卿听见裴谨的话回神,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他取出玉简,只留下他自己,将其他人都删了个干净,然后将玉简递给她。
“现在,只找师兄便是。”
宁卿没有接,紧紧盯着裴谨。
“别这么看着我。”裴谨靠近,指腹陷入宁卿的唇瓣,笑着与她对视,“让我只想亲你。”
在裴谨毫无防备时,宁卿突然扑了过来,径直掐住他的脖子。
裴谨脖颈微仰,喉结滚了滚,却只是看着她,“若能让你高兴,掐吧,用力些。”
宁卿加大手上的力道,用尽全身力气掐他,见他眉头轻蹙,似出现痛苦之色,才觉得好受些。
可在看见他不太对劲的反应后,手上的力道放松。
裴谨眼尾发红,喉结不断滚动,急促地喘息,脸上出现一抹笑意,好像既痛苦又快意。
“阿宁,再……用力些。”裴谨喘息地笑着道。
宁卿目光怪异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怪物,立即松手往后退。
他白玉般的脖颈上还印着一圈红痕,鲜艳又靡丽,呼吸间,颈侧青筋鼓动,宁卿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缩到床脚。
裴谨并未靠近,宁卿柔软的双手,发狠的目光,以及那股强烈的窒息感,都将他一举推到了云端,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新奇却又让人上瘾。
宁卿对上他的那股古怪的眼神,有些后悔自己做出刚才的举动。
男人脸上潮红逐渐消失,迷离的双眸也恢复清明,又成了平日里的那副模样,长身玉立,清清冷冷。
宁卿警惕地看着他,待他身影消失在房里,紧绷的身体才放松,呈大字形瘫倒在床上,渐渐的,又生出倦意,就像木偶没了牵引的绳子,她不知该做什么,心里空空荡荡,炼丹修炼也提不起精神。
她的状态十分奇怪,若说是在屋里待太久,可她以往长时间待在屋里修炼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
如此想着,思绪越发混乱,意识也越发模糊。
没睡多久,她被什么声音吵醒,正要翻个身继续睡,却发现声音有些熟悉,清醒后一听,是落雪师姐的声音。
宁卿从床上翻身坐起,正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锁着,下意识就要回应,但又想起自己这幅模样,绝对不能被师姐看见。
外面的声音越发焦急,她更加慌张,师姐在她大婚之前便紧急离开苍云宗,回了落霞宫,现在回来,肯定是听见了她与师兄的传闻。
可想来,这些事情早已人尽皆知,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她现在被锁着,也无法出去见她,若被师姐知道她被锁在殿中,肯定会担心。
殿内殿外的两人心情都很沉重,木落雪最近因父尊突破失败遭受反噬险些入魔,落霞宫局势动荡一事忙得焦头烂额,终于稳住局面回到苍云宗,却听闻裴谨抢亲,甚至将宁卿囚禁在云霖殿一事,她当即前往云霖殿,奈何被一个法阵隔绝在外。
木落雪手中酝酿灵力,庞大的水灵力化作锋利的剑刃刺向法阵,但法阵纹丝不动,她反而被灵力反噬,身体一震,口中溢出鲜血。
她无暇顾及自己,之前用玉简无法联系宁卿,到了云霖殿外,还设有法阵。
裴谨竟真敢当着世人的面如此肆无忌惮!
木落雪气急,却又生出浓浓的无力感,在修仙界,有谁能与裴谨抗衡,她又该如何救出宁卿。
在殿外停留许久,木落雪径直前往苍云殿。
一进门,她厉声质问:“你将宁卿关在云霖殿究竟是何居心?受世人敬仰的凝华仙君,竟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裴谨不置可否,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出的话却叫木落雪手脚冰凉,僵在原地。
“比起本座,你又高尚在何处?”
“阿宁将你当师姐,而你,也是如此么?”裴谨眼里透着彻骨的凉意。
木落雪紧紧掐住手心,“凝华仙君这是何意,倒打一耙还真是用的好极了。”
“本座说的何意,你自然最清楚不过。”裴谨神锐利地看着木落雪。
一阵强大的威压顷刻间朝木落雪倾轧而来,她身体隐隐颤抖,咬牙与他的威压抗争。
“本座已是阿宁的夫君,我们之间的事,由不得旁人插手,你是什么身份,还需本座来提醒?”
“若你执意如此,你且试试。”
木落雪气的咬紧齿关,但他偏偏说的句句为真,她根本无法辩驳。
之前的无所顾忌被裴谨的话一一击碎,她无法做到不管不顾,她的背后有落霞宫,更有宫门数不清的子弟。
威压蔓延至殿外,这几日殿内越发沉闷压抑,值守弟子心惊胆颤,在裴谨走出苍羽殿,路过他们身边时,更是不敢动作,垂头尽可能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往日温和的凝华仙君,现在却让他们颇为畏惧,生怕惹得他生出丁点不快,即便他从未为难过他们。
宁卿猜测落雪师姐会去苍羽殿,但她不知道具体情况,心里担心,不断看向房门处,日暮时分终于等到男人,她稍稍起身,连脚腕上不断响动的铃铛也顾不得。
但很快她又收敛脸上的情绪,尽量表现得像平常那样。
裴谨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期间未发一语,垂眸去解宁卿手腕上的锁链。
宁卿直觉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保持沉默,不知他要干什么,但也没问,任由他将自己手腕上的黄金锁链解开,抱着她走向浴池。
宁卿一见到浴池就紧张,裴谨去解她身上单薄的罗裙,她也没动,乖顺地由着他动作。
几日下来,她已经渐渐习惯他替自己洗澡,但今日她的态度,明显要更好一些。
宁卿被男人剥干净,被他揽着腰抱入浴池里,水面映着鲛珠的光芒,波光粼粼,但宁卿无暇关注。
“阿宁想问我什么?”裴谨捏着她的手腕,垂眸替她清洗,低声问。
“没什么。”
现在等到了人,宁卿反而不想问了,问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罢了,若因为她的询问让师姐遭受无妄之灾,那才追悔莫及。
裴谨放下她的纤纤手腕,“阿宁没有什么想问的,但师兄有。”
“什么?”宁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今日阿宁见了别人吗?”
宁卿的心悬了起来,“没有,我被你锁在屋里,怎么见别人。”
“若没有锁住呢?阿宁会见吗?”裴谨靠近她,注视她的眼睛。
她知道,师兄想听见的回答是不会,但她不想这么回答。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宁卿的语气渐冷。
裴谨将她脸颊上的水珠擦干,“自然不会如何,阿宁想不想见奎河长老?”
见她愣住,裴谨继续道:“奎河长老悉心教导阿宁炼丹,师兄十分感激,明日,或者后日,阿宁是否想与师兄一起见奎河长老一面?”
宁卿皱了皱眉,“师兄你想做什么?”
“不过是见一面罢了,我们成亲数日,也是时候拜访奎河长老,你想在哪日前去?”
她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她确实想见长老一面。
“我想明日去。”宁卿立即回答。
“好,那就明日。”
裴谨继续替宁卿清洗身体,其实没什么可洗的,很干净,可他却贪恋手下的触感与温度是,肌肤相贴,彼此毫无隔阂,宛如一体。
裴谨的指尖停留在宁卿的小腹,轻轻游移,宁卿小腹肌肉收缩,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但男人掐住她的腰,制止她的动作,抬眸看她,“阿宁,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说完他才想起,宁卿在大婚之日说的话,她说不要孩子。
宁卿身体僵住,眼神浸满抗拒。
“我不要孩子。”宁卿推开他的手,就要起身从浴池离开。
但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拽着跌入男人的怀里,以为他准备强迫自己,正欲反抗时,却听他道:“好,我们不要。”
他也不喜欢孩子,只不过是想要宁卿因为她们的孩子,对他多些在意,多些关心。
宁卿坐在他怀里,少女身体上被体温晕开的淡淡馨香似有若无,滑腻的肌肤紧挨着他,压抑已久的欲念难以继续忍耐。
“阿宁,不要孩子。”
“但我要你。”裴谨启唇,轻轻含住宁卿的耳垂。
第75章
裴谨捏住少女的手腕, 将她抵在浴池边,热气熏得宁卿身体使不上力气。
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早晚的问题, 宁卿安静地坐着,没有躲开吻上来的男人。
温热的泉水舒展她的身体, 已经足够放松,但当男人的手指在抚上她的后颈时, 还是无法控制地绷紧身体。
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宁卿足够适应与师兄的身体接触,更习惯了他全方位侵入的气息。
裴谨在她颈侧时轻时重细致地亲吻,宁卿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头发,阵阵触感让她微微仰起脖颈。
不久, 她被男人抱着坐在浴池边,宁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茫然之际,他却俯下了身,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陷进少女大腿白皙的肌肤。
宁卿透过被风吹动的纱帘的缝隙看向窗外, 天边最后的那抹落霞彻底被黑暗吞噬, 微风徐徐吹入屋内,她满脸潮红,迎接一阵阵强烈的感觉,无处可放的手往后撑到玉石地面,指尖几乎将地面抓出痕迹。
原来时间真的能抚平一切,以往她抗拒不已的事情,现在竟能做到如此坦然地接受, 甚至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宁卿的思绪被一波波席卷而来的浪潮打碎,再也无法拼凑, 红唇微启,眼神空茫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
“舒服吗?”裴谨抬头,薄唇红润晶亮,紧盯着鬓发微乱,睫毛挂着细密泪珠的少女。
宁卿还未彻底从方才难以形容的极致快·感里回神,呆滞地看向身下的男人。
她的神情让裴谨弯了唇,“现在该换阿宁帮师兄了。”
裴谨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倒,“可以吗?”
没听见宁卿的回答,裴谨当她默认,手指将她压在背后的头发挽起,放到一旁,“可能会有些疼,师兄会轻点。”
他倾身而上,彻底将少女的躯体覆盖。
少女脚踝的铃铛不断晃动,夹杂着拼命忍耐的声音。
裴谨抬头看她,“阿宁,现在可以了么?”
他想给她最好的体验,想让她再也无法忘记今夜。
宁卿却抓紧男人的手臂,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见她如此,裴谨眼里的情潮淡了许多,连身体都好像随之冷却,以为她是不愿,却听宁卿沙哑着声音,小声却又坚持地道:“我不要孩子。”
裴谨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又继续方才停下的动作,“好,师兄不会让阿宁怀孕。”
修士能用灵力附着包裹,以此达到避孕的目的,但过程不会如此酣畅淋漓,所以许多人选择神交,感受相似,却更为方便。
但裴谨却独独钟情于这种更为传统的方式,可以感受宁卿的体温,看见她的种种反应,更能与她完全交融,让她在他手中绽放。
铃铛声时急时缓,持续一段时间后突然停止,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探入宁卿的识海,身体与精神上同时的强烈刺激,宁卿忍不住发出一丝短促的呻·吟。
浴池热气弥漫,宁卿身体无力地躺在男人的怀里,他显然还没餍足,但并未继续,在浴池里替宁卿清理身体。
抱着她回了卧房,才将她放到榻上,将将回神的宁卿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
然后宁卿一把推开他,翻身坐在他的腹部,埋头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
裴谨不知道何处惹到了她,但没阻止,由着她发泄。
宁卿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但她却没停止,刚才那股精神力侵入她的识海,紧紧缠住她的魂体,无法形容的感觉差点让她当场窒息。
那是神交,她知道,但她从不知原来神交感受会如此地强烈。
宁卿使劲咬完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就这样在他身上合上双眼入睡。
宁卿醒来时天色大亮,本以为裴谨已经离开,但睁眼就对上他的视线,男人略浅的瞳孔映着她的模样,宁卿微愣。
“今日去见奎河长老,你忘了?”裴谨对她说。
宁卿本以为他在哄自己,没想到是真的。
“昨晚累到了?”裴谨认真看着她,少女眉间透着倦意,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看来得好好补补身体。”
宁卿提不起劲,虽然可能与昨晚有点关系,但她感觉关系不大。
裴谨起身去取她今日要穿的裙子,选了件白底蓝裙,正要替她穿上,宁卿却自己接过裙子,“我自己来。”
裴谨没强求,思索片刻,背过了身,静静等待宁卿将裙子穿好。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停止,裴谨问:“好了么?”
“好了。”宁卿看了他好几眼,有些狐疑,他今日竟然会如此自觉地转身。
“今早,我们去弟子食堂用早膳?”裴谨牵着她,走出云霖殿时,侧头看向宁卿。
弟子食堂,宁卿停下脚步,那里弟子来来往往,她已经能够想象那时的画面。
但最终,她还是点了头,“好。”
师兄主动提出让她出来见奎河长老,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意图。
宁卿被裴谨牵着,明明可以用瞬移,却用这样的方式走在前去食堂的路上。
她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虽然是以前每日都能看见的路,但现在看着感觉却和以往不大一样。
牵着手的两人时不时会遇见路过的弟子,裴谨能感受到宁卿的不自在,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夫妻,结成道侣,宁卿是苍云宗的掌门夫人,总要习惯。
弟子的视线止不住地往两人身上瞟,但又不敢太放肆,本想离开,但裴谨显然已经看见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走近向两人行礼,“掌门。”说完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掌门夫人。”
裴谨颔首示意,他捏了捏宁卿的手,看向她,宁卿这才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弟子走后,裴谨低声道:“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时间确实能抹平一切,宁卿无法反驳,即便是以往再无法接受的事情,都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
越靠近食堂,人越多,向两人行礼的弟子也从一两个变成了一群,数十双眼睛齐齐盯着她们。
宁卿隐约能听见周围压低的声音,人很多,声音嘈杂,她听不太清,但从捕捉到的只言片语足以猜到他们谈论的内容。
大庭广众之下,宁卿被裴谨牵着走进食堂,他问:“想吃什么?”
“都行。”宁卿早餐几乎都是包子配豆浆,偶尔吃一碗面。
周围弟子们的视线有意无意不断往两人交握的手上瞟。
前几日盛传宁卿被她的师兄囚禁在云霖殿,倒是没想到今日会看见两人手牵着手进来,莫非,其实是两情相悦?那之前宁卿与纪樾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
弟子们不敢发出声音,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仔细一看,发现宁卿全程保持沉默,几乎都是裴谨在说话,甚至他还在哄着宁卿吃一口他夹的包子。
而宁卿,显然不是那么热切,甚至脸色说不上好,对面前的男人爱答不理,如此看来,还真是凝华仙君单方面的强求。
亲眼看见与猜测带来的冲击完全不同,弟子们悄悄对视一眼,便埋头匆匆吃自己的。
宁卿与裴谨用完早饭走出食堂,身后很快便爆发新一轮的讨论。
两人走到丹峰山下,宁卿有些累,裴谨动用瞬移,牵着宁卿直接传送至丹峰。
丹房的门开着,两人出现在这里,正好被屋里的奎河长老看见。
奎河长老整理灵草的动作一顿,看见裴谨,神色有些难看,但到底还是走到门外,“你来作甚?”
他可不欢迎裴谨,宁卿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有些不安,“长老,我……”
“说的不是你,别说话。”
宁卿见他看着的人是裴谨,反应过来奎河长老这话是和裴谨说的,悬着的心落缓缓了地。
“阿宁想来看看您,我身为她的夫君,自然该陪她一起过来。”裴谨看了眼宁卿,对奎河长老道。
“我这丹峰可不欢迎你。”奎河长老毫不客气地逐客。
“原来如此,那晚辈离开便是。”裴谨并未因他的话动怒,他抬眸看向宁卿,“长老既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回家?”
宁卿才来,她甚至还没和长老说两句,正打算开口,奎河长老便沉声怒骂:“无耻之徒。”
“阿宁将您当做师父,尊敬有加,我自然也是如此,今日特意前来拜访,长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奎河长老要被气笑了,他咄咄逼人,也不知谁咄咄逼人,说话间将他与宁卿视做一体,他反倒是个外人,真真是叫人恶心!
奎河长老快被他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赶紧给我离开丹峰。”奎河长老不愿与他多说,沉声道。
“阿宁,我们走。”裴谨牵着宁卿,就要离开。
宁卿也被这幅模样的奎河长老吓到,虽然以往他也算不上多么和蔼,可至少不会如此将脸色摆在明面上,她分不清他究竟是因为她与师兄成亲生气,还是单独只是在气她。
宁卿捏紧手心,指甲无意识地掐着裴谨的手心,男人静静看着这幅模样的宁卿,抿唇不语,正想带她离开,转身时却停下脚步。
“不是特意来见长老的么?不和他说说话?”
奎河长老的怒气是冲他而来,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走吧。”宁卿捏紧裴谨的手,有些怕面对奎河长老的目光。
两人正要离开,却传来奎河长老的声音。
“宁丫头,我不是针对你。”
“过来吧。”
宁卿眼里重新恢复光亮,她松开裴谨的手,小跑着跟着奎河长老进入丹房。
裴谨正想跟着进去,门却被长老毫不留情地关上,他皱皱眉,最终还是没进去,静静候在门外。
门内,两人在摆放着灵草的长桌边坐下。
“近来我听见不少传闻,宁丫头,你告诉我,究竟是否如弟子说那般?”
将她真实的处境告诉奎河长老只会让他担心,徒增不必要的烦恼,若换做旁人,她会抓住机会趁机离开,但这人是师兄,是她尝试过很多次也无逃离的书中世界的男主,她与师兄之间的事情,说白了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情爱爱,她不愿让奎河长老和师姐为她耗费心神。
“其实,我也喜欢师兄,只是误以为对他只是师兄妹之间的情谊,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
宁卿面带笑容,连奎河长老也无法分辨她说的究竟是否为真,是否为假。
“之前我向您要了忘情丹,但后来发现,我无法忍受师兄忘了我,那时我就隐隐明白,但或许是不想承认吧,甚至试图与别人在一起转移注意力,兜兜转转,发现我喜欢的其实是师兄。”
奎河长老皱眉看她。
相处多年,奎河长老对宁卿的性格多少有所了解,虽看着吵闹活泼没心没肺,但总把很多事情都藏在心里,也不和人说。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若当真是两情相悦,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喜事,可当真是如此吗?
奎河长老沉默片刻,笑了笑,“好,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若在你师兄那儿受了什么委屈,记得来找长老。”
宁卿见长老没再为她担心,也是一笑,“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宁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门外等候的裴谨见此,有些吃味,“舍不得走?”
“没有,我们回家吧。”
回家。
裴谨因为宁卿这随口一句,脸上的冷淡一扫而空。
两人的关系,因为出来见奎河长老这一趟,缓和不少,裴谨希望能这样一直长久地维持。
回到云霖殿,然后宁卿平静地将手伸到裴谨面前,等待那条锁链锁住她的手腕。
明明才见过的自由的她,真的甘心又回到牢笼么?
裴谨面对这样的宁卿,突然无法再次狠心地将锁链扣在她的手腕。
“怎么不动?”宁卿不解。
“阿宁,你会如你所说的那般,不会再离开我了是吗?”
“怎么这么问?”
“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宁卿没有移开目光,张了张唇,是妥协,也是不愿意再折腾的释然,“是。”
在她的话说出口后,裴谨将这条精致的黄金锁链收回。
裴谨双手覆住她的后脑,拉近彼此的距离,紧盯着她,“师兄再信你一次。”
“不要骗我。”
……
此时已是下午,裴谨踏出云霖殿,离开后他又停下脚步,过了片刻,却又转身回到卧房。
而进门时,正看见宁卿将什么吞入腹中,裴谨心顿时一紧,有之前宁卿自杀的事情在前,他无法做到绝对的冷静。
大步走近,却发现她手里握着的瓶子上写着避孕丹三个字。
得知她不是想死,裴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脏又坠坠的疼。
“阿宁,你就如此不信我?”裴谨捏紧她的手腕,手指隐隐颤抖。
“我分明说了不会让你怀孕,可你却选择服用避孕丹。”
“你宁愿身体受损,也不愿意信我是么?”
第76章
即便师兄没有欺骗她, 但谁又能说准哪个环节没有出现纰漏,万一怀孕,到时候受罪的人是她自己。
“师兄,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我不想发生任何意外。”宁卿解释。
比起他的愤怒, 宁卿显得太过平静理智。
所以怀孕,和他共同孕育一个生命对她而言只是意外。
“无论是谁, 你都不想要孩子,还是说,你只是唯独不想要与我的孩子?”裴谨攥紧宁卿的手腕。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裴谨却将瓶中的避孕丹全部倒入手心。
“你既不信我,这药换我服用, 阿宁你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了。”
当着宁卿的面,神情冷漠的男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五六颗避孕丹吞入腹中, 避孕丹男女皆可服用,女修事前事后吞服, 但男修只能在事前, 修士本就极难自然孕育生命, 大剂量服用避孕丹极可能导致终生不育。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谁也没说话,半晌,宁卿才道:“你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我并不是针对你,不管是谁,我都不想要孩子,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她今年才十八岁, 虽然她前世今世加起来已经远远不止,但她依旧没有做好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 她更不想孩子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不想因为她和师兄之间的事殃及一个无辜的孩子。
“而且,我还没准备好。”宁卿低声回答。
裴谨牢牢注视宁卿的眼睛,在捕捉到那一丝躲闪后,讽刺道:“究竟是没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与我生。”
宁卿抿唇,偏头想躲开他的禁锢,“师兄,你明知道我们是怎么成婚的,你又凭什么要求我愿意?”
“你不觉得可笑吗?非要逼我说出真话,你才高兴是不是?”宁卿被步步紧逼的男人激出了逆反心理,冷声反问。
“你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何必再多此一举。”
宁卿不说话便罢,一说话就直直往人心上扎刀子,偏偏她说的是实话,裴谨死死盯着一句句说出狠话的宁卿。
宁卿没有精力再与他争执,也没有余力与他做些无谓的争吵。
“现在满意了?我想休息了,能麻烦你离开吗?”
裴谨站在原地,冷若冰霜的脸半掩在阴影里,明明暗暗,紧拽着宁卿的手收紧,恨不得将眼前的宁卿撕碎。
手腕被捏得生疼,宁卿挣扎,“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裴谨被她冷漠的目光刺得千疮百孔,手上用力,顷刻间桌上的茶杯茶壶噼里啪啦坠地,化作一地碎片。
他将少女压在桌上,厉声道:“在我身边让你如此不愿,如此难堪。”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在她颈边拂过,男人周身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颤抖,但她不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宁卿紧紧掐着衣袖,神情冰冷,没有放低姿态。
见到她的模样,裴谨浑身灵力暴动,桌面顿时四分五裂,而被他压在桌上的宁卿被他及时护在怀里,桌面破裂的木刺在余波冲击下,狠狠刺入他的背部。
尖锐的疼痛袭来,他却在笑,笑得越发放肆,眼底却凉的叫人无法与之对视。
原来今早宁卿的乖巧只是他的错觉,这才是随时会暴露在平静之下的真相。
屋里一片狼藉,裴谨紧紧抱着宁卿,后背血肉模糊,鲜红血液染红了地面,也不知是疼痛,还是因为别的,裴谨唇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他去检查宁卿的情况,却发现她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体内暴动的灵力还未彻底平静,体内经脉隐隐产生断裂的痕迹,裴谨强撑着抱着宁卿起身,却发现她依旧闭着双目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
裴谨脚步一顿,立即将宁卿放到床上,脱下衣裳检查她的身体。
在确定宁卿只是睡着后,裴谨紧绷的神经松懈,他坐在床边,替宁卿掖上被角。
脑中盘旋刚才宁卿说的话,裴谨抿紧双唇,那满腔不安与怒意只能死死埋入心底。
将宁卿绑在他身边,让她无法离开自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又如何奢求别的。
裴谨坐了许久,才起身离开云霖殿。
宁卿躺在床上,陷入光怪陆离的世界,周围笼罩大雾,她无法看清前方的路。
迷茫地不知走了多久后,终于看见一线天光,一条小路出现在她眼前,可她走了许久,始终无法走到尽头,就在她全身疲惫,没有前进的力气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狭长的眼眸,竖瞳紧缩于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将她脑中所有思绪打乱,从茫然中清醒时,面前的小路已然消失。
宁卿不断在白雾中穿行,却一无所获,日日夜夜,最终丧失所有意识。
宁卿胸口不断上下起伏,双眼突然睁开,无法聚焦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
她只记得她做了个梦,但是梦的具体内容无法记起,梦醒后,心里空荡荡的,提不起精神,这感觉太过古怪。
宁卿也不记得她是怎么睡着的,房里的一片狼藉已经被裴谨收拾整齐,现在看着和之前并无太大区别。
她只看了几眼便没有心思再看,才睡醒,却依旧没精神,连呼吸都觉得累赘。
起身时,她诧异地发现自己手腕竟没有被锁上,当时她口不择言说了那些话,还以为师兄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这样也不是办法,宁卿打算去后花园走走透透气,看见外面的阳光,倒是比在屋里好些,但坐在躺椅上,她又开始昏昏欲睡。
宁卿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裴谨这段时间很忙,那日的争吵两人都没再提起,就好像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插曲。
宁卿自那次出去见过奎河长老,后面的时间都没能离开云霖殿,师兄不在时,没有人和她说话,她不是睡觉就是看书炼丹,但后来发现炼丹无法集中精力,索性只看书。
不过往往都是看了不到两页就睡着,一睡就是一两个时辰,她都开始担心,一直在这屋里待下去,她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师兄虽然会给她炖各种各样的补汤,但她喝得都快吐了也没什么作用。
这日睡醒又是下午,宁卿的精神比前几日要好,去后花园逛了一圈,喂喂泉水里的鱼,又去摘了几个果子,回到屋里发现才过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她只得啃着果子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终于花了大半月的时间将这本她以往最喜欢看的狗血话本看完。
听见门口的动静,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裴谨走到她身边,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视线放到她看的话本上,“今日精神还不错。”
之前他回来宁卿几乎都是在睡觉,鲜少看见她在做的别的事。
“之前说我们去东瀛,最近师兄有空,阿宁想何时去?”裴谨坐在宁卿身侧,牵过她的手。
“最近都可以?”
“嗯。”
“那后日?”宁卿提议。
明天她怕来不及收拾,东瀛远离苍云宗,即便师兄能够瞬移,但横跨大半个修仙界需要消耗的灵力和精神力太过巨大,况且她巴不得此行可以久一点。
“师兄,我们坐船过去好不好?”
东瀛在东边无尽汪洋中的一座岛屿之上,陆上行驶可以借助浮空船,来到修仙界最东边,浮空还能下水,她们能直接穿过汪洋抵达东瀛。
“听你的。”
夜里,洗漱完的宁卿滚进床里侧,近来裴谨都没动她,宁卿被他揽进怀里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裴谨手掌抚上宁卿的后颈,含住她的唇,却在深入时被她隔绝在外,裴谨微微离开,垂眼看她,“乖,张嘴。”
见她不回,手指轻轻扣住她的下颌,抵开她的齿关,呼吸交缠,抚在宁卿下颌的手指越发灼热。
“今日师兄学了新花样,阿宁想不想试试?”裴谨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
宁卿闻言身体微僵,连忙摇头。
“你会喜欢的。”
裴谨像抱小孩那样将宁卿抱到开了一丝缝隙的窗边,宁卿怕掉下去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一波波宛如过电般的强烈刺激袭上大脑皮层,宁卿浑身无力,却又不得不搂紧他,两人之间热气弥漫,夜风从窗外吹入,却没能将这股燥热吹散,凉意拂过,宁卿胳膊上不断冒出鸡皮疙瘩。
她很想时间过得快一些,怕掉下去的紧张无限放大她的感受,男人随意一个动作就能让她崩溃,痛苦煎熬,却又带给她难以言明的快意。
“喜欢吗?”裴谨在耳廓轻吻。
在他话落下的瞬间,宁卿浑身痉·挛,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她沉浸在极致的快乐里,丝毫没顾及裴谨。
少女莲藕似的手臂勒紧他的脖颈,男人喉结滚动,已濒临窒息,微微敛起的湿润的双眸里,透出些疯狂压抑的古怪神情。
第77章
事后, 汹涌的困意席卷宁卿大脑,她合上眼帘,对之后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印象。
裴谨抱着她走向浴池, 途中眉头微蹙,感应到什么般, 透过墙壁看向千米之外的青梧山。
山洞里出现异动,但眨眼便恢复平静。
探查到那只狐狸还在青梧山并未逃脱, 裴谨收回视线,抱着宁卿一步步踏入泉水中。
怀里宁卿呼吸平稳,裴谨指尖轻触她紧闭的眼睛,虽然睡着,但对他的动作并不是全无反应, 指腹下,卷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不知为何, 他心里生出了不安,并不强烈, 却让他无法静心, 好像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改变, 往他不愿的方向发展。
凝视怀里无知无觉的少女,裴谨为她清洗身体,抱着她回到卧房。
榻上两人相拥而眠,却在半夜,屋外突然刮起大风,电闪雷鸣,惊雷划破半边天, 裴谨抬手间,隔空将开了一半的窗户关上, 隔绝窗外紧随而来的大雨声。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日天色阴沉,久待在屋里的宁卿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情绪有些低迷。
“师兄,你把芥子袋给我吧,我得收些东西带去东瀛。”宁卿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对略忐忑地对男人说。
裴谨之前收走宁卿的芥子袋,只是想隔绝她自刎一切可能,那天她拿的匕首正是他亲手炼制送给她的,早知如此,他绝不会送她。
“算了,当我没说。”宁卿察觉不对,及时止损。
东西师兄那儿应该都有,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在这屋里待着,她几乎也用不上芥子袋,拿不回来就算了。
可谁知,她手里出现一个天青色的芥子袋,正是她的。
宁卿抬眸诧异地看向如此轻易就将东西还她的师兄。
多日不见的小东西回到她手里,心里倍感踏实,这次后,她打算把芥子袋里的东西转移到秘境里,只留下些可有可无的物件。
之前她嫌放在秘境杂乱,而且还未对秘境生出归属感,龟龟说灵气供应不足可能导致秘境坍塌,她更是不敢将东西放在秘境里,索性一直放在芥子袋。
但自从芥子袋被师兄收走,她才明白放在这里随时都会被人拿走,这人会是师兄,也可能是别人,还是放在秘境里更为妥当。
宁卿神识探入芥子袋里,清点自己的东西,又将芥子袋里放置丹药的药柜一并移入秘境,最后只剩下一些生活用品。
宁卿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带上前去东瀛可能要用上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后,她停在了窗边挂着的鸟笼面前。
夜里裴谨会将它放到次间,在他离开前又会将它提回房里,它很有眼力见儿,在宁卿犯困时甚至还会哼些小曲儿哄她睡觉,真不知道师兄是在哪儿找来的。
“小彩,你要跟我去东瀛吗?”宁卿拉开鸟笼,小鸟立即飞到她手里,用光滑的脑袋拱她的手心。
和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宁卿想着要是它不在还有些不习惯,索性带着一起去,而且她们走后也没人喂它。
“要去要去要去!”小彩听懂了般不断点头。
反正带着一只鸟也不碍事,带着就带着吧。
收好东西,宁卿又犯困,坐在窗边打瞌睡,小彩就蹲在她身边的桌上,嘴里哼哼唧唧唱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不成调的小曲儿。
宁卿是被裴谨叫醒的,睁开迷蒙的双眼,好半天才回神,她又做了那次被困在白雾中的梦,也不知为何会频频梦到这样的画面。
“下午,要不要和师兄一起去苍羽殿?”裴谨理顺她耳边睡乱了的头发。
“我去苍羽殿做什么。”
宁卿直起身看向窗外,今日天色还是没有放晴的迹象,也不知明日会不会依旧如此,只希望出去第一天不会如此倒霉地撞上一个坏天气。
“那阿宁要去吗?”裴谨手微顿,问她。
虽然她去苍羽殿也无事可做,但至少途中能看见些不同的景象,也好过待在这屋里昏昏欲睡。
“去。”
但是很快宁卿就后悔了,执事时不时会进殿送些文书,还有部分弟子因学业进殿请示裴谨,而一身粉白长裙的宁卿坐在裴谨身边,格外显眼。
她对上那些悄悄撇过来的视线,前两次可能还有些局促,但是后面已经十分坦然,甚至兴致盎然地撑着下巴盯着那些弟子看,观察他们的反应还挺有趣。
弟子们见自己偷看被宁卿抓包,被她直勾勾地看着,说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说完连忙退下。
“这么好看?”裴谨捏紧她的手,侧头凉凉地问。
“嗯。”宁卿认真点头,等点完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不太妥当。
不过说都说了,她也没否认,翻了翻面前放着的游记,“这书太过乏味,我除了看他们还能看什么。”
裴谨想说的是,那不能看他么?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他这幅容貌,根本无法引来宁卿的半分目光。
他的长相,本就不是宁卿的喜欢的,她又怎可能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裴谨执笔,神色微敛,继续批阅桌上堆放的文书,近日妖族频频越界,离妖界最近的四大宗门之一的天玄宗请示裴谨,是否四大宗联合派遣精锐弟子进入北凌九界威慑妖族。
两族相安无事数百年,曾经称霸一方的魔族如今式微,安分待在魔界,反倒是往日被人魔两族共同忽视的妖族生出异心,裴谨好奇,他们究竟依仗的是何物。
提笔写字,将书信折叠,隔空传送至潜伏在北凌九界的宗门执事手中。
裴谨处理完手边堆放的文书,看向宁卿,但她已经趴在书上安然入睡。
裴谨放轻动作抱起她,走向苍羽殿侧殿,将她放在供掌门临时休息的榻上,取出薄毯替她盖好。
“这么困么?”
裴谨原以为宁卿只是困了,但是在发现唤不醒她时,皱紧了眉。
“阿宁,该醒了。”裴谨轻声唤她,但毫无反应。
他捏紧手心,就要离开苍羽殿前去灵墟阁找来医修时,宁卿缓缓睁开双眼。
这次醒来,她发现身体沉重得无法起身,正想着,抬眼却看见师兄抿紧双唇,极为骇人地盯着她。
“师兄,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宁卿紧张地问。
一醒来就给她这么大的视觉冲击,差点没让她心脏骤停。
裴谨敛下方才的情绪,对刚才的事避而不谈,“我们该回家了。”
“现在竟然这么晚了。”宁卿嘀咕,她又看了眼周围陌生的环境,“这是哪儿?”
“苍羽殿侧殿。”
说完,裴谨往宁卿身边走了两步,倾身抱紧她,少女身上的体温抚平他的不安,停滞的心跳好像在逐渐恢复平稳。
宁卿不明所以,但她对师兄这种举动早已习以为常,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抱自己,但他向来喜怒无常,情绪不定。
安心等着裴谨抱完,就将她放开的宁卿眨了眨眼,裴谨抚住她的脸颊,侧头吻住她的唇,不容拒绝地强势抵入。
不似平日蜻蜓点水的一吻,也不似夜里欲念升起的缠绵,更像是单纯发泄他的情绪,发泄不安。
宁卿一步步往后退,被他抵在墙角,没有再退的余地,舌根发麻,渐渐已经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
双手抵在裴谨面前,却被他直接单手握住,宁卿只得迎接他全方位的侵入,感受他释放的所有情绪。
激烈的亲吻下,一侧放在高架上的花瓶突然落地,巨大的响动引起殿外值守弟子的注意。
宁卿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被放开时,脑子还慢半拍懵懵的。
这下是彻底的衣衫鬓发凌乱,珠钗歪斜。
裴谨深深地看着宁卿,却无半分欲念,将她的衣衫理好,牵过她的手,“我们回家。”
走出苍羽殿,两人的模样被值守弟子看得清清楚楚。
想起刚才的动静,两人福至心灵,于是,看着裴谨的目光越发不对劲,但不过即便吃瓜也不敢太过放肆,看完立即低头,脑中翻江倒海,面上一派镇定。
直到回到云霖殿,宁卿也没想明白,师兄为何那样。
才回去不久,就来了个姑娘,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宁卿在宗门见过她,是灵墟阁的医修小姐姐丹若,若是丹药无法解决的病症,就需要找医修。
可灵墟阁的人为何会来云霖殿?
进门后,丹若垂首向二人行礼,“掌门,掌门夫人。”
宁卿回礼后疑惑地看向裴谨。
“你最近身体不好,我找人来看看。”
“先坐着。”裴谨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
“你也坐吧。”宁卿对医修小姐姐道。
丹若犹豫,最终还是在榻上的小方桌对面坐下,“劳烦夫人将手伸出来。”
宁卿伸出手放到小方桌上,她最近身体是不太好,能调理调理也不错。
丹若的手指搭上宁卿的手腕,辅以灵力,排查病症,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抬眼询问宁卿,“最近夫人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就是犯困,提不起精神,倒也没别的。”
“那夫人平时会做些什么呢?”
“我除了睡觉,偶尔会看看书,但看一会儿就又困了,睡一两个时辰,吃个饭,去花园里逛逛,差不多就这样。”
丹若刚想问宁卿每日只做这些吗,可想起她与掌门的传闻,及时止住话语。
“夫人身体并无大碍,精神不佳可服用些补气的丹药,平时练练剑多出去走动,应当会有所改善。”
得到准确的答复,裴谨神情缓和。
在丹若走后,裴谨取出好几瓶补气的丹药放在宁卿面前,“每日吃一颗,记住了?”
倒出一颗,裴谨俯身,“张嘴。”
将丹药抵入宁卿口中,见她吞下,裴谨将她拉进怀里,“明日我们就去东瀛了。”
没听懂他言外之意的宁卿点头,“我知道。”
因为明日要去东瀛,宁卿有些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裴谨睁眼,“既睡不着,我们做些别的?”
宁卿立即闭眼。
天光大亮,朝霞透过云层洒落,日头很好,这正是宁卿盼望的好天气,但今日本该启程前去东瀛的她,却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身体温暖,好似又回到身中傀儡蛊的时候。
裴谨坐在她身边,眼眸微垂,让人无法看清他眼底的神情,但那苍白的唇,手背的青筋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宁卿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她想出去,他便带她去苍羽殿,带她去东瀛,可现在,她却安静地躺在这里。
裴谨起身离开云霖殿,回来时身边跟着昨日过来的医修丹若。
看见床上躺着的宁卿,她皱了皱眉,“掌门,您的意思是,唤不醒夫人?”
“嗯。”
丹若神情凝重,她尝试在宁卿耳边唤她,但如裴谨所说那般,陷入沉睡的少女对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无论使用什么方法,甚至输送灵力刺激宁卿的筋脉穴道,依旧无法醒来,问题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
可无论她诊断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宁卿的身体没有任何大碍。
现在还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宁卿的魂体缺失。
魂体一旦缺失没能找回,那一辈子将无法醒来,魂体即便找回,若是受损也极有可能导致同样的结果。
她将这个结果告诉裴谨,他却道:“她的魂体还在。”
裴谨在宁卿的魂体上设下了锁魂术,无论宁卿去到哪里,她的魂体只要不灭,他便能找到她。
丹若得到这个回答,沉思许久,最终冒着裴谨发怒的风险如实回答:“夫人身体和魂体皆未受损,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裴谨隐隐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丹若几番挣扎,最终闭眼道:“夫人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说完立即垂头,等待男人的怒火。
宗门内谁不知道宁卿不是自愿,大婚全程被蒙在鼓里,如今又被囚禁在这云霖殿,不愿意醒来,也属人之常情。
即便知道会惹怒男人,可她无法违背医者本心。
可谁知,男人的反应极为平静,一直在她离开,都平静得好像对她的话没有半分不满,好似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
一日,两日,持续了整整一月,裴谨从起初的平静,到后来的暴怒癫狂,再到最后回归死寂。
他找遍了无数的办法,始终无法唤醒宁卿,裴谨的身体在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乌黑的长发里甚至生出了白发,脸庞瘦削,眼底的情绪麻木死寂。
他捏紧宁卿的手,声音似笑非笑,面庞却静得叫人心惊胆颤。
“阿宁,你想用这样的方式反抗师兄。”
“我现在妥协了,你还是不愿意醒。”
“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想见到我。”
“你想见别的人是吗?”
裴谨几乎是强逼着自己说出这番话,心在滴血,被他无法控制的那些想法撕扯得鲜血淋漓。
“你想见的人,是否是纪樾?”
话落,被困在大雾中的宁卿受到指引,雾气散开,她面前出现一个少年的模样,笑盈盈地歪头看着她。
宁卿猛然睁开双眼。
对上的却是师兄极度压抑嫉妒得快疯了的双眸。
裴谨从未在何时像今日这般深刻地意识到,他输了,输得彻底,输得一败涂地。
第78章
宁卿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梦里。
睡了太久,她脑子运转迟缓,许久意识才回归大脑。
宁卿开口说话, 声音沙哑干涩,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分辨她说的是什么,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而面前男人的神情,更叫她无措, 一股压抑至极,随时都会爆发的冷寂层层笼罩,气氛太过沉闷,她撑起身体想起来,但她浑身无力, 身体好像不受她控制。
她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宁卿不敢与神情怪异的裴谨对视, 连忙询问系统。
【我这是怎么了?感觉一觉睡了好久,师兄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整整睡了一个月。】系统回答。
一月?宁卿震惊,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我莫非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不是说好我已经摆脱原主的结局, 不会死吗?】宁卿质问系统。
她完成任务为的就是能够改变原主的结局, 如果剧情自动修正,还是得顺着原主的结局病死,她可就要闹了。
【宿主你的人生虽然不会再被剧情操控,可并不代表你不会死,不过,系统敢肯定的一点是,你的身体没问题。】
【那我为何会睡这么久?】
【那系统就不清楚了。】
之前宁卿回到青梧山替裴谨解蛊毒, 系统放心地更新系统去了,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自然也不知道纪樾对宁卿用了魅术。
一人一系统的聊天被裴谨打断,宁卿回神,她下意识抓紧床单,“师兄,我睡了很久吗?”
宁卿的嗓子还哑着,但是刚才好了些,虽然依旧沙哑,但至少能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但她的问题并没有被回答,裴谨沉默地凝视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宁卿因为别的男人醒了。
无论他用了什么办法,宁卿都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而仅仅只是提及了那个人的名字,始终不愿醒来的宁卿却睁开了双眼。
裴谨长久坚持的信念突然破碎,宁卿不可能爱上他,即便他将她的身体困住,却也无法改变她的心。
宁卿很快就没有精力再思考师兄为何这样,意识离她原来越远,最终陷入昏睡。
裴谨瞳孔一片死寂,指腹蹭着宁卿的眼睛,皮肤被他蹭得泛红也没停止。
“所以你要见到他,才肯彻底醒来对吗?”
裴谨近乎麻木地召出水镜,镜中少年被吊在山洞里,他仿佛有所感应,透过水镜看向床上躺着昏睡不醒的宁卿,苍白的脸上,幽蓝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洞穴里闪过一丝光芒。
裴谨紧盯着床上的宁卿,不肯放过她的任何反应。
就在这水镜出现时,宁卿好似又被召唤,没有任何征兆地睁开双眼,看向水镜中的纪樾。
被嫉妒摧毁的裴谨丧失理智,没有察觉宁卿的异样,满心笼罩在疯狂的怒意之下。
想将纪樾杀了,想让他彻底消失在宁卿面前,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将他杀了,宁卿也极有可能再也无法醒来。
裴谨不断告诉自己,纪樾只是在水镜之中罢了,只有他才真正拥有宁卿。
将宁卿搂进怀里,大掌牢牢禁锢她的腰肢,低头咬她,吻她,拼命想要让她的注意力回归他的身上,让她注视别人的眼睛里,被他的身影占据。
裴谨拉开她的腰带,在水镜前,将宁卿压进柔软的被子里,颤抖的指尖感受她的体温,双眸紧紧盯着她的反应,可她的视线依旧穿过他,停留在别的男人的身上。
他突然停止所有动作,无力地靠在宁卿的身上,神情似疯似笑,紧紧埋入宁卿的颈窝,滚烫的泪水自他的眼尾滑落,滚滴在宁卿的锁骨。
夜风哭嚎,吹灭屋里昏黄的烛光,窗头的鲛珠幽蓝色的光芒为夜色镀上一层冷意。
而那水镜,也随之破碎化为虚无,而被裴谨紧紧抱着恨不得将其嵌入骨血的宁卿,也在水镜破碎后,再度陷入昏睡。
风吹了一夜,却没有下一滴雨,裴谨睁着血红的双眸抱着怀中的少女。
往日向来衣衫整洁的男人,长衫松垮地搭在肩头,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夹着银丝的长发垂于腰际,赤脚走在地毯上。
他沐浴熏香,坐在宁卿的梳妆台前,拿起宁卿画眉的石黛,为自己描眉,胭脂搽面,苍白的薄唇也抹上口脂,毫无血色的脸,再度焕发生机,貌若好女,美貌动人,但被睫毛覆盖的眼眸,却一派空洞死寂。
起身走到床边,俯视床上躺着的少女,呢喃,“你既想见他,那就见吧。”
不多时,本该在青梧山洞穴中的纪樾被两个弟子带着走向云霖殿。
弟子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只埋头做事。
纪樾如今已恢复原貌,并不是在宗门示人的清秀模样,弟子并不认识他,但被裴谨关在青梧山,心里免不得会产生诸多猜测。
敲门,得到裴谨许可,将纪樾推入云霖殿,两人便低头匆匆离开。
纪樾扫了空荡的大殿一眼,视线停留在右侧通深处的卧房,虽是少年的模样,气质相较以往,却更为沉稳内敛。
抬脚走向卧房,在即将踏入打开的房门时,停下了脚步,与房内的裴谨对视。
裴谨将他视作无物,只扫了眼便收回目光,可即便他如何忽视,宁卿却对纪樾的出现反应极为强烈。
熟悉的气息将她从梦里的大雾中唤醒,宁卿睫毛抖动,睁开双眼不停喘息。
“宁宁。”纪樾如梦里那般,歪着头对她盈盈一笑。
一见到他,一听见他的声音,宁卿手脚不听使唤,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挣脱裴谨的怀抱,就要走向纪樾,但她却裴谨紧紧握着手腕,无法离开,紧接着,一股庞大且无形的灵力压向纪樾,化作一股股绳索,将其身体牢牢束缚,只得停留在原地。
纪樾却依旧在笑,“宁宁,原本该成亲的是我们,我才是你的夫君,你为何要在别的男人身边?”
宁卿越发抗拒裴谨的触碰。
可她下巴被裴谨扣住,只能被迫看向他,在发现他脸上的妆容后愣了愣。
“阿宁喜欢这样的师兄么?”裴谨迫切想知道她的答案,语气含着一丝期盼和乞求。
宁卿感觉十分怪异,师兄为何要打扮成这样,还是说,他其实喜欢,只是一直隐藏了他的那种心思。
看出了裴谨不想听见她说不喜欢,宁卿点头,“嗯,师兄你喜欢就好。”
随着她敷衍的话落下,裴谨抿紧双唇,“阿宁你究竟怎样才能多看我一眼。”
连醒来,都是因为别的男人。
强烈的嫉妒将裴谨推向爆发的边缘,裴谨不顾一切地,当着纪樾的面,与宁卿亲吻,想让他知道,他只是一只卑贱的狐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宁卿在一起,没有半分将她抢走的可能。
纪樾身上的灵力绳索越收越紧,几乎快要陷进他的皮肉,他憎恨地紧盯着裴谨,本该是他与宁卿成婚,却被裴谨抢了去,凭什么,他不甘心,宁卿本来就是他的,若不是裴谨,他们早该在一起。
身体被勒紧至临界点,纪樾身上甚至有血迹渗出,剧烈的疼痛和裴谨当着他的面与宁卿亲密的嫉恨将他的理智摧毁,只想让裴谨死,让他永远无法在再阻扰他与宁卿。
少年眼神狠厉,发动魅术,藏在黑瞳之下的蓝色越发深邃,海水骤然将人淹没,拖着不断坠入深海。
丝丝缕缕犹如蛛网的精神控制侵入宁卿的大脑,她开始用力挣扎,狠狠咬下,虎牙将裴谨的唇咬下深深的伤口,血液肆意,场面可怖。
裴谨倾身将血液渡入她的口中,逼迫她喝下。
就在裴谨抵住宁卿拼命亲吻,毫无防备时,宁卿突然动作僵硬地从男人挽起的发间取下一根银簪,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其狠狠刺入裴谨的心脏。
但她力气不够,只刺入一半。
裴谨瞳孔紧缩,眼里那微弱的光,随着她毫不留情地将银簪刺入彻底熄灭。
“我原以为,阿宁你对我多少有些情意,不愿我死。”
“可如今你因为别人,毫不留情地对师兄下手,阿宁,你对师兄,为何就不能好一些?”
没听见宁卿的回答,裴谨面色惨白地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覆盖一层阴影,“阿宁,你这样杀不死我的。”
他取出一柄血红长剑,“用它,你才能彻底杀死我。”
而他说完的下一刻,宁卿便立即握住噬心剑,毫不犹豫地将其狠狠送入裴谨胸口,剑刃锋利削铁如泥,没有任何防御的裴谨,心脏轻而易举被剑刃贯穿。
男人高大却瘦削的身体颤抖,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惨白如纸的脸上,泪珠混着血液滚落。
裴谨的手指抚上宁卿的脸颊,笑着笑着口中溢出粘稠的鲜血,“现在,阿宁得偿所愿了吗?”
“师兄好疼……”
“阿宁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宁卿没动,裴谨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身体里自发运转修复心脏的灵力被毫无求生欲的他亲自驱散,生命随着时间快速流逝。
连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阿宁也不愿意抱一抱他。
裴谨睫毛颤抖,看向宁卿,盼望以他的死换回宁卿半分不舍的目光,可终究是奢望。
回想他过往的一生,短暂得犹如黄粱一梦。
宁卿才来青梧山时,不过两岁,她不安惶恐,却极为懂事从不哭闹,会小心翼翼地讨好他,用那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袖,在他手里放进一颗糖,会在他没有立即回到青梧山时,坐在门口静静等待,看见他回家,会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即便她年纪很小,却从不烦他,会独自下山去弟子食堂解决填饱肚子,还会给他带上两个包子,甚至每日会变着法儿逗他开心,起初他只是觉得有趣,当个宠物在养,可后来她长大,自己彻底万劫不复。
失去所有意识的前一刻,裴谨想,这一切或许本就是一场错误,他不该生出妄念,不该放纵自己,可一切已经没了重来的机会。
男人白衣被血液染红,胸口被一柄长剑刺穿,静静地靠在窗边的矮榻上。
宁卿手上还染着师兄胸口溢出的血,滚烫灼热。
被操控的宁卿怔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一动不动,那片血红染红了她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血雾。
抬脚时,她差点跌坐在地。
宁卿趴在浑身浴血的男人身边,满眼恐慌,“师兄,阿宁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想杀你的……”
双手颤抖地捂住他不断溢血的胸口,但是没有任何用处,血液从她的指缝流出,鲜血淋漓,她白色的裙子上也被染红,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她想吐,却不敢吐,强烈的紧张恐惧之下,胃部不断痉挛。
宁卿被裴谨没收了一切能够联系外界的通讯工具,无法找人来。
【系统,系统我该怎么办?】
【我不要师兄死,我去死,我去死,你让他醒来好不好?】
【宿主,系统也没办法。】
【怎么会,你一定有办法的,师兄是男主,不能死,我求你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宁卿立即跑向殿外,可跑的太急一下摔在地上,她爬起来又要继续跑,却被纪樾紧紧抱进怀里。
“宁宁,他这么对你,就该死,以后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你也不用再受他的控制,不值得为他伤心。”
宁卿却一把将他推开。
纪樾对上她充满冷意的眼睛一愣,“宁宁,你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我为何这样,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刚才强烈的刺激让她脱离魅术控制,回想起之前她的种种一场行为,宁卿恨不得立即将纪樾杀了。
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与他争执,快读跑向殿外,师兄设下的法阵因为他身体的衰败变得极为薄弱,宁卿释放灵力将其击破,疯了般跑去找兰溪。
只剩下一个念头,师兄不能死,她不要他死。
第79章
云霖殿。
兰溪一进门就闻到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 窗边矮榻上,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的男人紧闭双眸,心口被一柄血红长剑刺穿。
早在宁卿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来找他, 说裴谨快死了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妙,赶过来的路上, 向灵墟阁传去了消息。
裴谨胸口的那柄长剑,似乎是是噬心剑。
作为上古神剑, 几乎无人能在被噬心剑刺穿心脏的情况下活命。
对于裴谨这类境界的修士而言,即便肉身损毁,只要保留一丝魂体,依旧能重塑肉身,但噬心剑能将人的魂体一并吞噬。
兰溪不敢耽搁, 不断往裴谨伤口注入灵力,以催动他体内的灵力抵御噬心剑的侵蚀, 但他发现,裴谨的身体并不配合, 这意味着, 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兰溪皱眉, 再次催促灵墟阁尽快赶来,抬头看向宁卿,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也无权过问,噬心剑一直都在裴谨的手里,没有得到他的许可,别人想弄死他可没那么容易。
“我师兄他怎么样了?”宁卿跪坐在裴谨身边, 低声问。
“情况不妙,只能等灵墟阁长老来了再说。”
宁卿取出瓶瓶罐罐堆在身边, 不断往外倒愈合丹,掰开男人染着鲜血的唇,但是闭得太紧,宁卿无法将丹药往里送,无论她怎么用力,始终无法将丹药塞入他的口中。
兰溪看着她在那里做无谓的挣扎,最终移开视线,“没用的。”
噬心剑造成的伤,怎会因普通丹药愈合。
宁卿像是没听见兰溪的话,转而翻出愈合膏,脱下裴谨的长衫,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触目惊心的伤口处。
她的指腹不小心被锋利的剑刃划过,疼痛刺骨,噬心剑能无数倍放大人的痛觉,仅仅只是划过手指便如此疼,她却亲手将剑寸寸刺入师兄的心脏。
“我亲自去一趟灵墟阁。”虽没过多长时间,兰溪还是坐不住了。
灵墟阁提着药箱白发苍苍的长老跨入卧房,路上虽听兰溪简短地说明了情况,但见到面前之人的模样还是被吓了一跳。
待走近检查,看着裴谨胸口的那柄剑,长老眉头紧皱,神色格外凝重。
“这可是噬心剑?”
得到兰溪肯定的回答,长老欲言又止,“掌门为何会被噬心剑所伤?”
“这和你没关系,你现在只管救他便是。”兰溪对此避而不谈,他知晓裴谨与宁卿之间的关系,大概能猜到经过,可这并不是能与旁人说的。
长老只得继续诊治,裴谨的心跳接近消失,而他的血液还在不断流失,魂体被噬心剑侵蚀,甚至有了受损痕迹,情况比他想象的棘手。
“现在必须将噬心剑取下,但极可能失败。”长老明确告诉两人结果。
“失败是什么意思?”宁卿哑声问。
“失败极可能再也无法醒来。”
这是长老委婉的说话,这个不醒,是真正意义上的肉身消亡。
“你们先出去。”长老对两人道。
现在不容踏错分毫。
兰溪拉过宁卿,几乎是把她硬拽出了云霖殿。
“你……放宽心,你师兄他命硬的很,死不了。”
宁卿反应慢半拍,点了点头。
等待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宁卿听见门内长老的声音,她立即推开房门跑进卧房。
那柄沾满血迹的长剑放在一旁,裴谨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长老摇摇头,“虽取出了长剑,情况却不容乐观,掌门他,这次恐怕这凶多吉少。”
“若肉身消亡,便只能将魂体引入锁魂灯。”
“我已使用玉凝珠尽量保住他的灵气,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老夫也别无他法。”
屋里气氛陷入沉默,长老看向兰溪, “现在的情况,可告知了其余长老?”
若裴谨生命垂危的消息传到外界,会将苍羽宗置于险境,这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并未。”
“那便好,此事不得告知旁人,但无论如何,还需告知前掌门,我去一趟,你们守好。”
长老离开后,屋里回归安静,榻上的男人昏迷不醒,宁卿伸手握住他凉得沁人的大手,男人手指微微松开,她双手紧握,但手指始终无法合上。
“我回去找找办法,别太担心,若是有事记得来喊我。”兰溪对她说。
这样枯坐着也不是办法,他打算回去找找资料,或许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离开云霖殿,他不住叹气,两人如今走到这一步,皆是裴谨强求的结果,可以他的性子,叫他放手恐怕也只能让他死。
随着兰溪的离开,云霖殿彻底陷入安静,宁卿咬紧唇瓣,许久后,她埋头伏在男人的身上,眼泪啪嗒啪嗒滚落,被子被肆意的眼泪浸湿。
陆掌门闻讯赶来,看见床上的裴谨,愣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谨竟在苍云宗内,在众人毫不知情时被噬心剑所伤,暂不提何人能伤到裴谨,这护山大阵没有丝毫被破痕迹,处处不合常理。
掌门想破头也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我。”
陆掌门一怔,“什么?”
他没能立即明白宁卿的意思。
“我说是我做的,是我用噬心剑杀了师兄。”
“宁卿,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陆掌门严肃警告。
“师叔,除了身边之人,谁能伤到师兄?噬心剑可是他的啊。”
宁卿说的话不似作假,可为何要……掌门彻底愣住,他知晓裴谨对宁卿的心思,也知晓他抢了婚,宁卿全程被蒙在鼓里,可如何也未能想到,她会想要她师兄的命。
“你想要你师兄死?”
裴谨是苍云宗的的底气,若他出了事,苍云宗的地位将不复存在,陆掌门看宁卿的眼神生出冷意。
“不,我不想让他死,我怎么会舍得让师兄死。”宁卿喃喃。
“是我杀死了师兄,是我,师叔,你救救师兄,让他回来好不好?”
说着说着,宁卿面色惨白无法再出声。
胃里生出剧烈的绞痛,她跌跌撞撞起身去倒了一杯茶送入口中,却有大半的水洒在身上,浸湿身上的衣裙,而茶杯,也从她手里滚落,碎了一地。
房里响起低低的压抑的哭声,陆掌门终究是于心不忍,忍不住劝道:“你先冷静些,我们自会想办法。”
“你师兄会没事的。”
可劝也劝不住,他也离开了云霖殿。
所有人离开,消失的纪樾再次回到房内,在门口阴冷地看着宁卿,她为了他的师兄,当真可以不顾一切。
被魅术所控之人,唯有受到极强的刺激,才能脱离魅术控制,早已习惯自欺欺人的纪樾,此刻不得不承认,裴谨对于宁卿而言是独一无二最特别的存在,任何人也无法取代他的位置,甚至,宁卿将她师兄看得比她自己还重。
纪樾捏紧手心,长长的睫毛垂下,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开。
兰溪和掌门说的话,不过是安抚宁卿的借口。
兰溪去了又回,却没能找到办法,陆掌门同样如此,一边瞒住宗门众人,暗地里动用各种秘宝,尽可能维持裴谨的生命,锁魂灯已被放在床头的位置,一旦裴谨肉身消亡,至少能要将他的魂体引入灯中,可那时,即便复活,他已经不是拥有这世记忆的裴谨,他的修为也一朝化为虚无。
而他们还未设想,若魂体无法引入魂灯,那时又该如何。
宁卿靠在裴谨身边,每日都会去贴一贴他的胸口,确认心跳还在。
但是在入秋的一个雨夜,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宁卿靠上男人的胸口,却没有任何心跳声。
她跌坐在床上。
空气潮湿,夜里有些冷,手脚冰凉的宁卿去了浴池,泡在温热的泉水里,身体小彻底暖和才回到床上,依偎着身形越发瘦削的男人,宁卿抱紧他冰冷的躯体,主动靠在他的怀里。
宁卿抬头主动去吻他的唇,学着他以前吻自己那样,描摹他的唇形,可他没有给予她半分回应。
双手捧住他瘦削的脸颊,用力去吻他,眼泪滚进两人相贴的唇瓣,锁魂灯微弱,宁卿放下颤抖的双手,抱住男人的腰,紧紧闭上双眼。
睡一觉就好了。
夜里的雨停了,窗外开始泛黄的银杏叶上坠着雨滴,云霖殿一片安静,只有小彩偶尔的鸟鸣声。
宁卿将它放了,但它并未离开,自己在窗外的银杏树上做了个鸟窝,去外面飞累了,就从窗外飞进屋内,等待宁卿的投喂。
它好像能感觉的出宁卿的情绪,时常在她怀里打滚,见她笑一笑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鸟窝。
宁卿将坚果喂给小彩,又放了许多灵果在窗台上,才回了床边,静静坐在已经停了心跳的男人身旁,“师兄,我来陪你吧。”
让她们的魂体一并引入锁魂灯,一起重头再来,若不能,那便算了。
宁卿低头又吻了吻男人的唇,坐在他身边,用杀死他的那把噬心剑,对准自己的心脏。
剑刃即将刺破皮肉,却突然被一股力量震开,宁卿心跳加快,顾不得那把剑,看向身旁的男人。
“师兄……”
可男人还是闭着双眼,她伸手去触摸他的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宁卿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
就在她再次拿起噬心剑时,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第80章
宁卿立即回头, 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双眸,平静地看着她,握在她手腕的大手冰冷, 但她的心却突然安定了。
“师兄,你怎么才醒。”宁卿丢下噬心剑, 哑声问。
裴谨视线移到她身旁的长剑之上,许久未说话声音嘶哑难听,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宁卿一把将剑扔到床下,“你躺着别动,我去找鹤予长老过来。”
宁卿交代完就要下床,但她腕上的大手并未放开,握得并不紧, 她稍微用力就能挣开,但床上躺着的男人脸色苍白, 眉头微蹙,一副随时都会昏过去的孱弱模样, 宁卿没敢乱动。”师兄你先松开我, 我去找人来,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可裴谨依旧没放。
“阿宁,你不是要我死吗?现在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他紧盯着宁卿,握住宁卿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坐起身时牵扯到胸口的伤,颈侧青筋跳动,喘息着又躺回了床上。
宁卿被他吓得不轻,连忙将他按到床上, “师兄你别动,你要是又死了怎么办!”
“……”
裴谨沉沉地看着她, 即便伤口疼痛,他手上的力道也并未放松,“阿宁,你若是再不离开,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不走,我都待在苍云宗。”
“你在骗我是吗?”裴谨脸上没有半分笑意,视线凉薄得有些渗人。
“我没骗你,你别说话,躺着别动,我先把人找来,以后我们慢慢说。”
宁卿将裴谨的大手拿开,径直跑出云霖殿。
裴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眼珠转动,视线停留在大红色的帐顶,她究竟是去找人,还是听了他的话后,吓得直接离开。
心里没有答案,闭了闭眼,最后一次,他最后给她一次离开的机会。
天色暗淡,落日坠入大地,裴谨看向窗外天边最后一丝霞光,直到最后一缕光芒消失。
黑暗中,五感敏锐,他能听见屋外隐约的鸟鸣,更衬得房里寂静。
烛火未燃,夜风从吹窗户吹入,小彩从窗外已经金黄的银杏树上轻轻跳进屋内,安静站在小桌上等待宁卿的投喂。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到人,往里看去,却与床上躺着的男人视线对上,小彩顿时缩紧身体,身体颤抖,却也不敢飞走,战战兢兢。
裴谨看了被放出笼子的鸟许久,最终收回视线,再次闭上双眸。
一直没有动静的门口响起脚步声,裴谨捏紧手心,睁开双眼,瞳孔漆黑,染着浓重的夜色。
脚步声越来越近,宁卿的声音随之而来,“师兄,长老不在,我在灵墟阁等了会儿才等到,你没事吧?”
可她没听见回答,鲛珠的光芒微弱,看不清床上男人的具体情况,宁卿停下脚步。
“怎么如此黑?”紧跟而来的鹤予长老询问。
宁卿这才动,释放灵力将火灵烛点燃,温暖的灯光照亮屋子,男人的双眸映着点点烛光,静静看着她。
宁卿往前走到裴谨床边,“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两人静静对望,裴谨依旧没有开口,他看到,宁卿脸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
鹤予长老一心记挂裴谨的病情,越过宁卿,拉过裴谨的手腕替他诊治。
宁卿也顾不得其他,紧张地候在一旁,等待诊断结果。
时间缓慢流逝,宁卿站在一旁,掌心已经出了汗,鹤予长老一松开裴谨的手腕,她连忙走近了一步。
“长老,怎么样?”
“脏腑受损严重,但人既已清醒,至少性命无虞,受损脏腑还需修复,玉凝珠不可停用,这里有些护心丹,每日吞服一粒。”鹤予长老将丹药放入宁卿手中。
“对了,切忌动怒,至少静养一月,可记住了?”长老主要是与宁卿说。
“记住了长老,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宁卿连忙掏出小本本来记,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其余倒是没了,你只需记住,不能动怒,情绪起伏不得过大。”
宁卿连忙点头。
说完,她送鹤予长老出门,长老正要走,想想又停下,顿了顿,严肃地嘱咐:“另外,不可同房。”
宁卿心无杂念一并记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可鹤予长老已经走出门外。
她默默看了看自己记下的东西,收好回了床边。
“长老与你说了什么?”裴谨问。
“就是一些注意事项,让你别动怒,别生气。”宁卿重点强调别动怒。
一时没了话,宁卿等了等,转身去倒水,倒出一粒护心丹递给裴谨,“护心丹,长老说每日服用一粒。”
裴谨没就水,直接将其放入口中咽下。
“师兄你不喝水吗?”
“不必。”裴谨服下丹药,躺回床上。
宁卿捏了捏茶杯,“那我打水来给你擦擦身体。”
虽然她现在已经能够使用清洁术,可还是习惯传统的沐浴方式,而师兄同样,她索性每日都给他擦洗。
宁卿端了个装满热水的盆回房,放到床边的桌上,她有些犹豫,“师兄,我解你的衣裳了?”
没听见声音,宁卿当他默认,低头将手指搭在男人的衣襟时,却被他的手握住,“我已经说过了,我只给你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
“我知道,我听清楚了。”宁卿继续去解他的衣裳,但她的动作被阻止。
“既然听清楚了,那为何还要回来,你不是恨不得我死,与那只狐狸双宿双飞么。”男人语气的格外平静,反而酝酿出一股极致的压抑。
“师兄,我若是说我并不喜欢纪樾,只是被他控制了,杀你也是,你信吗?””你认为我会信吗?”裴谨扣住她的手,望着她。
“你会。”宁卿回答。
纪樾是狐妖,善用魅术,宁卿上次亲手杀死师兄,强烈刺激之下摆脱魅术的控制,清醒过来的她回想起以前的细节,才发现她处处都是漏洞,偏偏她以前从未发现。
“你会信我。”宁卿回握裴谨的手,“师兄,我不喜欢纪樾,我也不可能杀你。”
“不喜欢纪樾,那你难不成喜欢我?”裴谨讽刺。
宁卿没回答,她垂下眼帘,“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话本上说喜欢一个人是想见到他,想睡他,她会想师兄,甚至想和他生活一辈子,不想他成亲,这好像是喜欢,但她却不想睡他。
十几年的相处,师兄在她心里的模样早已定型,温柔体贴清清冷冷,就该永远待在神坛之上,可他突然变了,听见他说些和之前全然不同的话,做些完全不同的举动,她突然意识到他原来也只是一个拥有正常生理本能的男人,也有欲望,也有缺点,心里生出强烈的割裂感和不真实感。
这股感觉,已经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陌生、恐慌、难以置信,种种感觉糅杂,她已经无心再去思考她究竟是否喜欢他。
大概,她喜欢以往温柔的师兄,却无法接受他的阴暗面,她想逃避,忽略他带给她的所有好,她已经心安理得得认为她拥有师兄的爱,在心里产生了恐慌的情绪时,不想着去解决问题,而是不断逃避,可现在才发现,她并不能拥有所有。
她有一种荒唐的想法,师兄身上就不该出现□□,不该有任何男人的生理本能,他只能温柔,只能体贴,只能永远立在高山之巅,不能出现半点和她设想之外的属性。
每次在与他欢爱时,她的身体是愉悦的,可一看到师兄脸,心里就备受煎熬,仿佛亲手将他拽下神坛,她能和长得不错的任何人睡,唯独不想和师兄。
宁卿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师兄,我不走,可是,我们能不能不行房?”宁卿轻声问。
自从被他囚禁,无论她们在做什么,最终的目的好像都会拐到肢体接触,她不排斥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亲吻,可不想产生身体纠缠。
裴谨神色冷淡,“你若讨厌我,可以离开。”
宁卿立即抬头,连忙否认,“我不讨厌师兄,我们可以亲吻,但我不想行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神微闪,越说越没底气。
“我做的不好?”裴谨冷不丁问。
宁卿一时间明白,渐渐回过味来,语气颇为怪异,“不是,只是不想,或者,咱们慢慢来,师兄你给我点时间。”
前两次她抵触与师兄欢爱,但他情绪不定一点就燃,宁卿不愿再折腾选择妥协,现在有了谈判的机会,她希望能趁此机会有所改变。
可裴谨还是认为,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是宁卿厌恶他,不愿与他做亲密之事,反而寻了由头哄骗他,不过既然能费心哄骗他,是不是也能说明,其实她也是在乎他的,所以她才选择留下。
宁卿观察着他的反应,但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师兄,我认真的。”
裴谨不在乎能不能与她欢爱,只是在宁卿排斥他不爱他时,和她亲密接触,与她紧紧纠缠,能让他生出莫大的安全感,他贪恋这股感觉。
“那神交呢?”裴谨问。
神……神交?
宁卿设想了一下,魂体无形,只是两个小团子碰撞,就像两滴水融在一起,不似传统方式的那般直观,两人甚至隔着距离也能进行,她好像不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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