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的一举一动极可能都在师兄的监视之下, 真的有可能成功吗?或者说,师兄会顾忌外界的目光,有所收敛吗?
任何决定都存在风险, 都有失败的可能,即便有万分之一成功的机会她都不想放过。
师兄的情蛊已经解了个七七八八, 即便她去了东瀛,也不碍事, 而且离前去东瀛的时间还早,她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掌门师叔,若我前去东瀛,有弟子一起么?”
独自前往一个算不上熟悉之地,有许多不便之处, 多些人也多些照应。
“自然有弟子随你一起去,若你有想同行之人, 也可邀他一并前去。”
虽然东方家族只邀请了他、裴谨和宁卿,但也需要弟子随行。
掌门私心里不大愿意让裴谨前去, 以他的性子, 若是去了, 宁卿和东方寻的婚事大概率没开始就会结束,瞒着裴谨虽然不太好,但是他还不信,若宁卿和东方寻生出了情意,两情相悦,两方定下婚约,裴谨还会阻拦。
比起宗门长老, 掌门要更了解裴谨,但也仅仅如此, 大概是裴谨之前的伪装太过成功,克己守礼,温文尔雅,一副温和没有脾气的模样。
“多谢掌门师叔!”
说着,宁卿视线瞟向地上放着的几箱大螃蟹大虾,因其特殊的保存方式,还是活的,虽然还没烹饪,但宁卿已经能够想象到它们的口感和味道。
几箱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海货,个头和品质皆数上乘。
宁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箱子。
掌门看得好笑,芥子袋可装不下,他也没法直接让宁卿带走,“放心吧,立马差人给你送去,你在旁边跟着就行,这青蟹跑不了。”
宁卿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跟着了,一会儿还得去奎河长老那儿。”
说起这个,掌门有些好奇,“你总往丹峰跑,怎么不跟着奎河长老炼丹?”
这个跟着,自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跟着,而是问她怎么不拜他为师。
“我已经把奎河长老当做了我的师父。”虽然没有行拜师礼。
其实只差了个仪式,她却总是不愿踏出那一步。
掌门也不再多说,“那快去吧。”
离开苍羽殿,宁卿想着前去东瀛避开师兄的事情,腰上挂着的玉简轻轻震动。
纪樾:【听说你要前去东瀛?】
宁卿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不过他现在在飞云峰,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稀奇。
【嗯,好久没去过了,想去看看。】
【这样么,听说那里的海货不错。】
宁卿看完,一时想不到回什么,正要回个嗯,那边又来了消息。
【你对东方寻,是何意?】
东方寻?纪樾好端端地为何问起东方寻,他对这件事的了解比她想象的多。
【还好,你为何这么问?】
【就是听说了一些传闻,想问问你。】纪樾看着亮着的玉简,握着玉简的手指收紧了些。
【我对他无意。】
得到宁卿准确的答复,纪樾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
【你现在在青梧山吗?】
宁卿看了眼不远处的飞云峰,【没有,我在去丹峰的路上。】
【那等着我。】纪樾收起玉简,飞身离开小院,赶往山下。
一下山,就看见站在原地,微垂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的宁卿。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淡粉色的罗裙,像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纪樾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一直无聊地数着蚂蚁的宁卿,听见细微的动静,转头看去,一眼望进纪樾清澈干净宛如宝石的眼睛里,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一指宽的距离,差一点就碰到彼此。
宁卿的心跳空了一拍,随即一声接一声有力地跳动起来。
这几次,这样的感觉频繁出现。
不像以前面对他时的那般冷静,很像话本里说的那样,看见他就莫名开心。
“宁卿。”纪樾声音清朗,眉眼柔和,迎着阳光越发显得美好纯净。
宁卿看得一愣,逐渐接受了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了纪樾这个事实。
虽然她对他的喜欢转变得有些云里雾里,但这股感觉她无法否认。
“我可以和你一起前去东瀛吗?”纪樾认真地问她。
宁卿没有立即回答,面前的少年微微弯着身体,一直注视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紧张,启唇道:“你想去自然可以。”
纪樾的笑容越发明艳,即便不是原本那副令百花失色的容貌,依旧绚丽夺目,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就在她晃神的时刻,纪樾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要同意与东方寻的婚事,不要看他,好不好?”
宁卿内心微微错愕,她没料到纪樾会说这个,她也无法保证她会拒绝这个婚事。
若这样能避免被师兄永久地囚禁在青梧山,她宁愿选择同意这桩婚事,而且婚后她有办法脱身。
“若非要选择一个人成亲,那这个人为何不能是我。”纪樾探出手指,注意着她的神情,在发现她并不抗拒后,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颊。
“与我成亲,不可以吗?”他一直看着宁卿的眼睛,想看见她的反应,想知道她究竟愿不愿意。
即便他知道宁卿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而是受到他魅术的牵引,但他还是妄图自欺欺人。
宁卿不知怎么回答,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让师兄有所顾忌的身份,这个人不管是东方寻,还是纪樾,似乎都可以。
但是,东瀛远离苍云宗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但这人若是纪樾,他虽是妖族之人,但目前,他却只能在苍云宗,只能在飞云峰,若两人成亲,那她就在师兄的眼皮子底下。
即便宁卿内心有个冲动不断催促她答应,但她还残存几分自己的理智。
宁卿没有回答,纪樾的神色变幻,却也没说什么,只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我们一起走走。”
宁卿没有拒绝,她并不着急去丹峰。
两人走在路上,不知不觉走到人多的地方,碰见了三两个路过的弟子,宁卿下意识想要往回走,但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纪樾握住。
少年指腹带着以往干活留下的薄茧,指腹炽热灼人,宁卿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我们去食堂?”
虽然食堂的饭菜没有师兄做的好吃,但是好长时间没吃过,她确实有些馋了,一码归一码,纪樾好像没必要这样拉着她。
宁卿注意到周围弟子的视线,有些犹豫地提醒:“手……”
前段时间她和师兄才被传了各种谣言,也不算是谣言,总之,她现在不太想再次被人传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很在意?”纪樾将她握得更紧,语气也变得越发阴沉。
宁卿无法违心地说没有,她点头,乖巧地“嗯”了一声。
“其实你可以不说。”纪樾看着有些无辜的宁卿,心里那股子闷气更重了。
“可你不是问我了么?”
纪樾被她的话堵得不知说什么好,索性握紧她的手,不理会旁边弟子的视线,带她走进现在人流量处于高峰时期的饭堂。
宁卿突然听见江苑苑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江苑苑和青枫正在排队打饭,拼命朝她们挥手。
食堂人声嘈杂,但宁卿清楚地听见了纪樾的声音,他问:“过去吗?”
“你先松开我。”
谁料纪樾的态度强硬,完全不顾她的话,无论她怎么说始终不放开。
两人奇怪的行为频频引来路过弟子打量的视线,江苑苑也疑惑得很。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宁卿可能是不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她早就知道了。
江苑苑将自己的餐盘递给身后的青枫,“你帮我打,我过去看看。”
“就按我平常的口味来。”
青枫看着她走远,其实他也想过去,但还是乖乖听话拿着江苑苑的盘子,等着打饭。
江苑苑兴奋地跑过去,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脑子里涌出各种八卦的念头,不过这样脑补自己的好朋友不太好,她连忙止住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思绪。
现在可以啊,之前百般否认,现在都当众牵手了,真是不害臊!
宁卿被江苑苑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她忍不住问。
宁卿还没放弃,暗暗和纪樾较劲,试图掐他让他松手,但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依旧不放。
宁卿拿他没办法,不动声色地用眼神警告他,但是纪樾依旧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知道,裴谨只是宁卿的师兄。
而他,才是以后要与她同度余生之人。
不管是裴谨,还是东方寻,都无法将宁卿从他这里抢走,这个婚约,只能是他和宁卿的。
两人眉来眼去,江苑苑看得牙疼,这才几日不见,这么腻歪。
“宁卿,你今日怎么来弟子食堂吃饭了?”
宁卿其实也没想明白,她迷迷糊糊的,就和纪樾来了这儿。
“我好久没来了,有点想念。”
“那你们快去打饭,青枫在那儿,我先去找个位置。”
江苑苑离开后,纪樾低头在宁卿耳边道:“你也先去坐着,我去打饭。”
顿了顿,他又问,“吃以前的?”
以前?宁卿一时想不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土豆、鸡腿、胡萝卜、莲藕炖排骨。”纪樾清晰地说出这些菜名。
这是宁卿第一次找他打菜时点的。
虽然宁卿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好,那你去打菜吧。”
短暂地和纪樾分开一段时间,宁卿稍微能喘口气,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他在一起的压力实在有些大。
她和江苑苑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高大的槐树,遮天蔽日,比起其他位置,这里安静许多。
“宁卿,你师兄同意了?”江苑苑好奇地问……
之前宁卿躲躲闪闪估计是怕裴谨师兄反对,但是现在她现在这么大胆,怕是已经说服了裴谨师兄。
一提起师兄,宁卿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和纪樾在一起时她总是下意识忽略一些很明显的问题,头脑发热只想和他待在一块儿。
现在江苑苑说起师兄,她才开始感到害怕。
被他知道可就麻烦了,不过比起昨晚她夜不归宿这事儿,倒也算不上什么。
“苑苑,你说,如果明知某件事很难改变,我还要不要再试着争取?”
“你在说你和纪樾?裴谨师兄还是不同意?”江苑苑一时激动,声音有些大,引来了好几道目光。
她立即压低声音,“这可不能让步,试试呢,万一可以,而且若所有人都知道你和纪樾的关系,想必裴谨师兄也无法再阻拦你们了。”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宁卿有些泄气。
她被师兄囚禁这样的丑闻,又该如何和江苑苑提起。
宁卿心事重重,但表面无碍,吃完这顿饭,江苑苑和青枫离开,宁卿和纪樾则走在去丹峰的路上。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去就好。”宁卿停下脚步。
纪樾突然拉进与宁卿的距离,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低头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
在来人看来,就好像他吻在了宁卿的唇瓣。
宁卿无措地看着他,被他突然的举动搞懵了。
“你……”
“快去吧。”
宁卿眼睛上还热热的,她还想问什么,但还是没问出口,忙将这股感觉驱逐出脑海,尝试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纪樾看着她走远,随即转身,面向从树荫背后走出的人。
“师姐。”
木落雪并未看向他,视线追随着宁卿的背影,直到那抹淡粉色的影子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你与阿宁在一起了?”
“并未。”纪樾如实回答。
“那你们……”木落雪皱皱眉,欲言又止。
纪樾避而不谈,而是突然道:“我想娶宁卿。”
语气郑重认真,并未玩笑,也不是一时的冲动之语。
纪樾深知,仅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做到,除非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其中最有话语权的人,无非就是师尊。
而他才拜入飞云峰不久,以他的口传达,和师姐转述给师尊的分量全然不同。
木落雪听见他的话,眉头皱的更紧,片刻后,她才问:“你可与师尊说过?”
成亲这样的事情,不是他说娶就能娶的,师尊同意后,再由他向青梧山提亲,这是最初的流程,后面还有一系列的事项需要操办。
可无论怎么想,木落雪都有种强烈的虚幻感,从小在她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要成亲了吗?
可纪樾与宁卿亲密,她并未躲开,想必,她确实是喜欢他的。
这样也好,她不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裴谨还敢阻拦。
第62章
木落雪看向纪樾身侧安静站着的宁卿, 又看了眼纪樾,过去拉着宁卿的手,将她带到一边。
宁卿不知道师姐为何要将她单独拉过来, 有些茫然,“师姐,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阿宁,你当真喜欢纪樾?”
虽然不知两人从何时有了联系, 又从何时生出感情,但若真的两情相悦,她自然会想尽办法让宁卿得偿所愿。
一人是她看到大的师妹,一人是她的同门师弟,无论哪一边, 她都该帮衬。
宁卿很难说不喜欢,这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都指向喜欢纪樾这个事实, 若不喜欢,怎么会见到他就心跳加速, 又怎会不排斥他的靠近, 她甚至很想和他待在一起。
这股太过真实的感受悄无声息地瞒过宁卿, 让她误以为她真的喜欢上了纪樾,这就是高境界的魅术,能让被控之人完全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师姐,我喜欢他。”宁卿没再否认。
她种种表现,除了喜欢他,还能是什么,或许她早就喜欢上了他, 只是以前一直抗拒这个事实罢了。
木落雪见宁卿回答得坚定,沉默半晌后点了头, “交给师姐。”
若能让宁卿幸福,她会尽自己的力量扫清两人之间的障碍,即便障碍是裴谨。
“先在这儿待着,我去和纪樾说说话。”
宁卿乖乖点头,“好。”
木落雪收回放在宁卿身上的视线,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而走到纪樾身前。
“你可出自真心?”
“我心悦宁卿,想娶她为妻,不掺半分假话。”
纪樾的气质比起以往更加沉稳,神色认真,字字句句出自肺腑,木落雪紧盯着他,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渐渐放下心来。
“你且记住你说过的话。”
她虽是纪樾的师姐,可若他做出些伤害宁卿的事来,她也不会放过。
“回去我会与师尊提及此事。”
“多谢师姐。”
知道纪樾的态度,木落雪回到宁卿身边,脸色不似方才在纪樾面前的那般冰冷严肃。
“阿宁,师姐就先回去了,你若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
“好,师姐再见。”
此时已经下午,再过片刻天就该黑了,她还得去丹峰找奎河长老,得赶紧。
“纪樾,那我先走了。”
纪樾没应答,上前一步,将宁卿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好想亲她。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硬生生压下心里的冲动,只要他娶了宁卿,他们成为夫妻密不可分,就再也没人能够分开他们。
“宁卿,刚才的话我是认真的。”纪樾突然说。
宁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答应我,不要同意与东方寻的婚事,好吗?”
“纪樾,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你。”
诚然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可比起感情,她自私地更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本就对成亲心存抗拒,这人不管是师兄还是纪樾,她的态度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一旦成亲,就好像和某个人绑定,她从心底里排斥这样的关系。
这种想法很不负责任,但她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
“为什么?”纪樾按住宁卿的双肩,语气沉重。
宁卿即便被魅术所控,也不愿意与他成亲吗?为何她宁愿选择毫无感情基础,甚至没见过几面的东方寻,也不愿意选择他。
纪樾不甘心,也不敢承认,眼神愈发疯狂,紧握着宁卿的双肩,瞳孔缩成一条竖线,直接锁定宁卿的双眼,一条条无形的丝网悄无声息地侵入宁卿的眼睛,渗透她的大脑。
“同意与我成婚,你想与我成婚,不是吗?”
他颤抖着双手,将人紧紧搂入怀中,抱着眼神空洞的少女,“你最爱的人是我,最想成婚的人是我,宁宁你记住。”
指尖轻颤,覆住她的后脑,将她更紧地埋入自己怀中,少年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温暖的香气,身体不再发抖,逐渐恢复了镇定。
在纪樾轻柔的抚摸下,宁卿的眼睛有了焦点。
察觉到她轻微挣扎的动作,纪樾将她松开,“不是要去丹峰么?时候不早了。”
茫然的宁卿闻言,才想起这事儿,再不去天都该黑了,“我差点忘了,那我走了。”
“好。”
纪樾看着她走远,转身正要离去,面前却出现了一个女弟子,视线轻抬,从她那儿移到远处的几个女弟子身上,她们正悄悄看向这边,似乎在围观。
面前的女弟子捏紧手中的剑穗,转头看了小姐妹们好几眼,又转回头,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
最终她鼓起勇气上前,结结巴巴终于说完一句完整的话,“纪樾,这个送你!”
她特意等在飞云峰山脚下,就是想将自己亲手编的剑穗给他。
近来,纪樾在宗门表现优异,许多弟子主动邀他在比武台切磋比试,皆被他一击制胜,招了不少人的嫉恨,但也不乏小姑娘爱慕喜欢,而且他脸上的疤痕祛除后,样貌身形皆属上乘,就更招小姑娘喜欢了。
几番犹豫纠结过后,才下定决心过来,送剑穗算是修仙界诉说男女之情最普遍的方式。
可剑穗还没送到纪樾手上,她就听他冷淡地说:“抱歉,我有喜欢的人。”
女弟子愣住了。
“可是……”可是他不是经常一个人么。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见纪樾要走,立即叫住他,“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万一,这只是他应付自己的说辞呢,她还不死心,期盼地看着纪樾。
“我喜欢的人是宁卿。”纪樾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外界之人或许有不认识宁卿的人,但在苍云宗,没人会不知道,宁卿,不只是个资质平平之辈么?而且,近来她与凝华仙君的传闻……
她还想问,但是纪樾已经走远。
在一旁围观等候她的小姐妹们一窝蜂跑了出来,她们自然听见了纪樾的话。
“今日我在弟子食堂见到纪樾和……和宁卿手拉手站一起,看样子,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星然,算了吧,这么多男人,这个不行咱们再找下一个。”
被称作“星然”的女弟子垂头丧气,“所以,凝华仙君和他师妹的传闻其实为假,她与纪樾才是一对是么?”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或许吧。
这一遭过后,本来已经沉寂的宁卿与裴谨的传闻再次被翻了出来,但是这次的版本与上次的大为不同。
上次是宁卿与她师兄有染生了苟且,但现在的版本变成了,宁卿想与出身不好的纪樾在一起,裴谨看不上纪樾试图阻拦两人,那日裴谨与宁卿正在争执此事,恰好被人看见。
裴谨对外的形象太过正面,传闻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大家很自然地接受,凝华仙君定然是不想从小带大的师妹被猪拱了,百般阻止才生出了这些误会。
传言大范围传播,一会儿的功夫,就传遍了苍云宗上下,而宁卿和纪樾之间的事情,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些八卦如此火热,还得归结于裴谨,只要他在的地方,就少不了谈论,市面上关于他的话本子不说几百也有几十了。
兰溪鼓捣着玉简,瞧见弟子群里火热的消息,看向对面端坐的男人。
“宁卿与纪樾在一起了?”
兰溪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百宗夜宴之后裴谨让他查一个脸上有疤的弟子,这个弟子名字正是叫纪樾。
前段时间,他还在宗门大比上出尽了风头,从杂役弟子一举成为内门弟子,而他脸上的疤,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没了,实力与容貌兼具,虽然没有裴谨的容貌出色,但也完全够了,在宗门很受小姑娘欢迎。
不过成为内门弟子后,能够获得以往无法获得的资源,服用驻颜丹祛除疤痕倒也容易。
原来从裴谨让他查这个弟子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有了征兆。
兰溪看热闹不嫌事大,将闹翻天的玉简凑到裴谨眼前,让他看个仔细。
裴谨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
“你就不担心?”兰溪没想到裴谨会如此冷静。
昨晚已经历过宁卿与这个叫纪樾的弟子在外过夜一事,裴谨的容忍度在以他也未曾想到的速度升高。
见裴谨不愿理会他,兰溪啧啧两声,喝了口茶换了话题,“你怎么同意接任掌门之位了?”
现在掌门已经正式颁布文书通知宗门上下,十日后举办继任大典,裴谨将正式接任掌门之位。
“反正也无事,接过也无妨。”裴谨睫毛微垂,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接过掌门之位,你的时间可就不多喽。”
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有事无事就来找他喝喝茶,也无法整日将心神耗费在他师妹身上。
说着,兰溪却突然止住了话,神色怪异地看向对面的一脸从容,波澜不惊的男人。
裴谨执着棋子,将其轻轻落入棋盘,仿佛对宁卿与纪樾的传闻并不上心。
兰溪神色微凝,试探地道:“成为掌门,可不是让你乱来的。”
“乱来?”裴谨慢慢念出这两个字。
“兰溪,你多虑了。”
兰溪狐疑地看着裴谨,他怎么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呢。
正欲再次询问,裴谨起身,披着浅淡的余晖,回到青梧山。
走至门前,地上放着个木质托盘,里面放着一身叠好的繁复长袍,黑色天蚕丝铺底,金线勾边,苍峰,云纹,正是苍云宗的标志,这一身耗时数月的掌门服被弟子送到了青梧山。
许是白日裴谨不在,便留在了门口。
将衣裳送上来的弟子并不担心放在此处会消失,没有什么地方会比青梧山更加安全。
宁卿回到青梧山时天边只剩一线残阳,快要看不清脚下的路,在落日彻底坠入地平线的前一刻,踏入竹楼。
“阿宁,过来。”
已经沐浴过,披着一身素袍的裴谨像是料到她会在此刻进门,抬眸看向她,轻声唤道。
一听见师兄这样叫她,宁卿就下意识心慌,就好像师兄记起了她,恢复了所有记忆。
尽管想要离开,但她还是顺从地走到了男人面前,“师兄。”
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再近些。”裴谨出声。
宁卿抿唇,往他那边又迈了一步,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道师兄叫她过来准备做什么,宁卿心里忐忑。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师兄说话,就在疑惑之时,她的手被握住,大力扯拽之下,无法控制地跌坐在裴谨怀里。
窗外吹入的微凉夜风不复存在,她被师兄身上的气息紧紧包裹,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今日,师兄听见了一些传闻。”
裴谨微垂眼睑,纤长的睫毛扫在宁卿的脖颈,酥麻痒意蔓延,宁卿想躲,但他却凑得很近。
“什么?”宁卿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
“是关于,你与一个弟子的。”裴谨也将下巴埋入她的肩膀,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阿宁,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裴谨修长的手指探到宁卿的腰上,手上用力,将她抱过来对着自己而坐。
他垂眸,抬起怀中少女的小巧的下巴,用眼神询问她。
宁卿很想挪位置,从他大腿上离开,但是她的腰上搭着师兄的手,无法挪动分毫。
“我……我不知道。”宁卿咬紧唇瓣,被逼近的他弄得心慌意乱。
男人食指抵开她的齿关,让宁卿无法咬到她柔软的唇瓣,“你总是这样。”
宁卿已经没功夫去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不断往她口中侵入的手指。
强势的,不容拒绝的,让她心中生出阵阵恐慌,手指越探越深,她下意识就要合上,尖利的虎牙豪不留情咬上男人的手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齿印,破了皮,渗出了血迹。
“阿宁,师兄也会疼。”他低声呢喃。
裴谨虽这般说着,语气却轻描淡写。
不顾疼痛,撬开她的齿关,单手扶住她的脖颈,低头发狠地咬上她的唇,一人不断想要往后退,一人却被她的动作刺激得不断往前侵入,似要将对方撕咬殆尽,拆吃入腹。
第63章
无形的硝烟在两人之间蔓延, 宁卿的下颌被他男人紧紧扣着,只能被迫迎接他的侵入。
屋里安静,隐约的喘息和呜咽声在空气中流转, 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终于放开她,宁卿只能趴在他的胸膛平复气息, 唇瓣艳丽,眼睛濡湿,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她还未完全平复,男人灼热的手指抚上她的脖子,让她只能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他也对你做过这样的事么?”
宁卿不语, 倔强地盯着他。
“阿宁,你是不是以为, 将你与他之间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就不能拿你如何。”
“我没有。”宁卿反驳。
她根本没有这样想过, 这只是意外, 可即便是真的, 师兄又有什么立场指责她,质问她,分明一直是他在逼迫自己。
她不想与他在一起,不想与他做这些本该是彼此相爱之人应该做的事情。
宁卿越想越觉得难过,她凭什么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凭什么要被他束缚,听他的话行事。
察觉她情绪的变化, 裴谨指尖触碰宁卿透着怒意的眼睛,清澈的瞳孔里, 是他的倒映。
“厌恶我?”裴谨唇角微弯低声对她说,放在宁卿脸颊上的手指用力,在看见她皱眉后,加大了力气。
“之前,你也是这般厌恶我?”裴谨轻声问。
在他忘记宁卿之前,她也是如此厌恶他。
“所以才让我服下忘情丹,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浅淡的声音却宛如一道惊雷,在宁卿耳边炸响。
“这么惊讶做什么,反正你也应该知晓,我早晚会得知。”
宁卿错愕又茫然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什么忘情丹?”宁卿强装镇定装傻充愣。
“阿宁不知道就当不知道吧,总归师兄也不在意。”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的后腰,顺着她的脊骨,极缓慢地攀着往上,停留在她的后颈,指腹轻捻贴着她肌肤的衣领,温热带着湿意,是她沁出的汗水。
“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宁卿强忍他不断触摸自己后颈引发的感受,沉默不语。
感受越发强烈,她无法再忍耐。
“师兄,没别的事我想回屋了。”
不想继续与他在此处纠缠,宁卿连忙道。
裴谨触摸她后颈肌肤的指腹一顿,垂眸瞧了她几眼,松开手,“时候确实不早了。”
获得自由的宁卿马不停蹄地往自己房间走,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次日。
收到清源长老替弟子纪樾向宁卿提亲一事的掌门思量后,特意找来两人。
宁卿的师尊早已仙逝,她只有裴谨一个师兄,以往宁卿的大小事务都是由裴谨做主,但清源长老为人刻板,婚姻大事岂能由师兄做主,师尊已不在人世,自该移交身为师叔的掌门处理。
是以,裴谨目前对此并不知情。
掌门有些疑惑,此前东方寻还欲求娶宁卿,怎么突然变成宗门弟子向宁卿求亲了?
不过既已出动清源长老,这便不是玩笑之语,若两人两情相悦,他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强迫宁卿去东瀛接触东方寻。
现下,关键之处在于,要得知纪樾与宁卿的态度,将他们找来询问最为妥当。
收到掌门消息的宁卿一大早就来到苍羽殿,她进门时一眼便看见已经站在殿中的纪樾。
也不知掌门为何要将她们两人找来。
这两日频繁来到苍羽殿,宁卿已经熟门熟路,进殿看了眼站在左侧的纪樾,她自觉地站在他的身边。
掌门瞧着两人,纪樾与大部门内门弟子的情况不太相同,苍云宗内门弟子大多拥有不错的家世,随便拎出一个,其家族大概率能在修仙界排上名号,但他只是个无父无母从杂役弟子升上来的普通弟子,虽然算是个后起之秀,可配宁卿,掌门其实是不太乐意的。
好歹他也是宁卿的师叔,自然希望她能更好。
比起位于天榜前五十的东方寻,纪樾确实没什么优势,无论是样貌实力还是家世,都无法与之比较。
但若宁卿喜欢,那他也无法说什么。
就是不知道,裴谨是个什么态度。
掌门面上不动声色,见两人到齐了,开口询问:“你们二人可知今日本座找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宁卿摇头,而纪樾,似乎早已了然于心。
掌门见宁卿毫不知情的模样,顿了顿,“你们二人可是心悦彼此?”
宁卿茫然。
纪樾语气郑重,“弟子心悦宁卿,想与她结为道侣,娶她为妻,”
说完,他看向一旁没说话的宁卿,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扯到成亲一事上来了?
掌门也看向宁卿,显而易见,两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她可以说,她不想吗?
正纠结着怎么委婉地拒绝,可她脑中产生一声嗡鸣,再然后,所有的思绪被打乱,只剩一个念头,想与纪樾成亲,想与他结为道侣共度余生。
宁卿一直没回答,就在掌门心生狐疑之时,开了口,“我想与纪樾成亲。”
她说话期间,纪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话落地后,他紧缩的瞳孔舒展,紧绷的神经放松。
这一切发生在悄然之间,连掌门都未曾察觉。
“既如此,那婚事本座允了,至于东方寻那边,宁卿你不必担心,本座会解决。”
这事儿就这样敲定,修仙界成亲不比凡俗界,没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双方同意便可,若是不介意,甚至连婚礼都无需举办。
目送两人离开,掌门沉吟半晌又召集各峰长老商议此事,他的主要目的其实在于,此事越多人知道,越无法挽回越好,到时,裴谨即便想要阻止也得掂量一二。
掌门为何如此介意裴谨与宁卿在一起,主要还是为了二人的声誉考虑。
若两人年岁相当,在一起他自然不说半句,但两人差了整整十岁,宁卿今年不过十八,而裴谨已年近三十,他一手将宁卿带大,青梧山只有他们二人,谁能说清他是从何时开始对她生出那般心思,传出去,世人又会如何想他。
况且,裴谨早晚会飞升,万不可被别的事情耽搁,宁卿有了自己的家庭,安定下来,裴谨也无需再为她操心。
各峰长老并未到齐,有人外出有人闭关修炼,只来了四五个,其中自然有清源长老与奎河长老。
奎河长老听闻此事时,略感诧异,原以为宁卿会与她师兄生出纠葛,可谁能料到,此次前去苍羽殿,竟是去商议她与一个飞云峰弟子的婚事。
不过不是裴谨也好,裴谨的身份地位,宁卿若是和他在一起,必然无法安宁。
长老们还以为过来是商议与东方家族的婚事,结果一过来,是宁卿与一个小弟子,不过各位并无意见,人家清源长老都在场了,他座下弟子与宁卿的婚事,他都没有异议,他们这些外人能多说什么,也不知掌门叫他们来作甚。
“恭喜清源长老,咱们宗门许久没办过喜事,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热闹一番。”张长老满脸笑容。
“多谢,倒是麻烦各位过来这一趟。”清源长老作为纪樾的师尊,理应作出表率。
“无碍,大喜事嘛,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就是不知,这婚事定在何时?”有长老问。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长老们抬头看去,一身月白素袍,长身玉立的男人逆着光踏入殿内,声音如泉水击石,“各位师叔师伯商议在下师妹的婚事,不与在下说一声吗?”
此话一出,诸位长老面面相觑,这是何意?
他们不明所以,看向上首喝着茶试图掩耳盗铃的掌门,“师弟,此事……你可未告知师侄?”
自然是告知了,反正他不说裴谨也早晚会知道,只是在将长老都召集来谈完宁卿的婚事后,再告知裴谨罢了。
“诸位说笑了,钦言这是来了么。”掌门打着哈哈。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裴谨,注意他的神情,想判断出他是个什么态度,事到如今,想必他只能妥协。
“在下师妹的婚事,是否得由在下做主?”他淡淡地瞥了在座长老一眼,如此道。
“这……”张长老欲言又止。
清源长老见裴谨如此态度,皱了皱眉,似有不满,“师侄,宁卿的婚事自该由长辈做主,你师父已经不在,由我,与你师叔师伯们商议,似乎并无不妥。”
“宁卿是我一手养大,与师叔师伯可有半分关系?”裴谨微掀眼帘,眼中无半分对在座长老的尊敬。
往日,他从未如此,面对比往日明显强势许多的男人,长老们却不敢反驳,下意识噤了声。
“既无半分关系,又怎敢管到我与宁卿头上。”裴谨漠然地扫向在座长老,声音冷极。
此话一落地,无形的威压让在座各位不敢再发一语。
大殿内过分安静,空气近乎凝滞。
半晌,清源长老沉了脸,开口道:“师侄如此态度,是何意?”
裴谨这反应摆明了是不同意这桩婚事,掌门默默喝着茶,拿捏不准。
若他竭力阻止,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心中忐忑之时,裴谨却突然道:“在下不过是不满师叔师伯们不告知一声罢了。”
他抬眼,“对这桩婚事,自然并无半分异议。”
“如此说来,师侄也是同意的?”掌门放下茶杯,连忙问。
“我身为阿宁的师兄,理应为她的幸福找想。”
虽是如此说,但长老们总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怪异,索性继续保持沉默。
他们暗中悄悄打量面色冷然的裴谨,也不知,他接任掌门之位,是好事还是坏事。
*
宁卿和纪樾一同离开苍羽殿,走在回峰的路上,还在想殿中发生的事情,她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与纪樾的婚事,之前分明是排斥的,可突然又觉得,和喜欢的人成亲也不错。
宁卿被手上传来的触感唤回神智,低头,发现纪樾握住了她的手。
天气已经热了,这样握住,手心很快就出了汗。
走在路上,宁卿突然撞见抬着许多木板的弟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路过的弟子闻言,向她解释,“宁卿师姐,凝华仙君即将接任掌门之位,我们正在翻新云霖殿。”
云霖殿是每任掌门所居之地,每次翻新,就意味有新的掌门继任。
师兄要接任掌门之位,她怎么没听说?不过这是好事,若师兄成为下任掌门,势必会为宗门事务忙碌,就没功夫管她了。
纪樾看着那帮弟子走远,神情有些凝重,他握紧宁卿的手,试图压下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我们回去吧。”
“好。”
宁卿回到青梧山,进屋修炼,她离金丹期只差临门一脚,得抓紧时间,最好一举突破。
修炼结束一轮,门被敲响。
宁卿装没听见,但是门口的声音不疾不徐,过了片刻,敲门声停止,以为门口之人已经离开,正要继续修炼,声音再次响起。
“开门。”男人淡淡的声音传入屋内。
分明没什么起伏,却让宁卿呼吸一滞。
与他僵持了半晌,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宁卿的手指紧握着门,像是不想让他进来,男人却丝毫没放在心上,轻易将她的手从门框上掰开,欣长的身体微微一侧,踏入门内。
“你做什么?”宁卿皱眉。
“现在连师兄都不叫了?”男人垂眸看她。
不过他也没指望宁卿回答,“方才掌门将我叫去了苍羽殿。”
说着,他顿了下,继续道:“阿宁你可知,掌门与我谈了什么?
宁卿心悬得更高,她挣了挣手腕,“我怎么知道。”
“你不也才从苍羽殿回来?”男人倾身靠近她,平静的眼眸注视着她。
“掌门与你说了什么?”他问。
宁卿眼珠转动,神情有些慌乱。
“是你与纪樾成亲一事?”他说的轻描淡写,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究竟是不在意,还是怒到极致的平静。
“成亲”两字落地,宁卿没再挣扎。
“是又如何?”宁卿冷声反问。
男人却莞尔,捏了捏她光滑的脸颊,“自然不如何。”
宁卿略微错愕,还以为她话说出来师兄会生气。
让她更为诧异的话在后头,裴谨语气莫名地道:“师兄,会看着阿宁成亲,看着阿宁,得到幸福。”
他牵起宁卿的手,拨弄她手腕上扣着的手镯,“让师兄想想,该给阿宁准备什么新婚礼物。”
裴谨垂眸,羽翼般的睫毛覆盖在眼瞳之上,配合他过分温柔的语气,生出了几分诡异。
宁卿心跳如擂鼓,他越平静,反应越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她心里越发不安。
手腕上的手指灼热,宁卿紧张地看着他抚弄手上的镯子。”师兄,你能把这个镯子解开吗?”
这个想法在她心里生了出来,太过强烈,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脱口而出。
男人搭在她腕上的指尖停止,空气突然变得粘稠,焦灼。
“这个,恐怕不行。”他抬眼,轻笑。
第64章
宁卿虽然知道师兄同意给自己解开手镯的几率很小, 可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在他回答后,这丝希望彻底破灭。
她是时不时会查找这个镯子的信息, 但是一无所获,想自己取下这个镯子, 除非将她的手腕斩断,可她实在下不了手。
若是能够断臂再生, 她可能会采用这个方法,可即便是在修仙界,想要断裂的肢体恢复如初,也是不小的难度。
她想将手从裴谨掌中收回,但他紧握着不放。
“婚后, 阿宁想继续住在青梧山,还是, 离开师兄?”裴谨轻声问。
老实讲,宁卿没想过这点, 那婚事她也答应得稀里糊涂, 半点没有真实感, 但现在一想,她肯定不会继续住在青梧山,但是她也应该不会随纪樾住在飞云峰,婚后,估计会直接下山,就是不知道师兄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同意她与纪樾的婚事。
如此古怪,很难不让她多想。
宁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回答裴谨的问题,在他的手指往别处游移时, 才回神。
不想在青梧山,这话她知道不能说,一旦说了,谁又知道师兄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不知道。”宁卿随口敷衍,回避他的问题。
“怎会不知?是想继续住在青梧山,与师兄一起住,还是抛下师兄,阿宁也不知道?”
裴谨眼神温柔地注视她,神情有些失落,叫人不忍心说出拒绝他的话来。
“……”宁卿依旧没说话,确切地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师兄的问题,他的话,总是太过极端,就像每一句,都有一个坑在等着她往下跳。
裴谨早已习惯自说自话,早已习惯没有宁卿的回应,他手中出现一套嫁衣,正是之前挂在她屋里的那套,珠宝镶嵌、艳丽灼人。
“穿上这身嫁衣出嫁,可好?”男人贴在她的耳廓,轻启薄唇。
这身嫁衣本就是师兄给她准备的,而且处处戳在她的审美点上,穿着这身嫁衣出嫁也行,若是处处违逆师兄,他肯定会生气,在这种事上,她愿意妥协。
“好。”宁卿点了头。
她一同意,裴谨脸上的神情柔和许多,收回嫁衣,将宁卿揽入自己怀里。
“师兄有些期待,阿宁你出嫁那日。”裴谨拥着她,低声喃喃。
宁卿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总之心里七上八下。
之前他不是一直排斥她与纪樾在一起的么,每次她与他见面,师兄的情绪便极其不稳定,虽然她也没做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卧房?”裴谨突然问。
“为什么这么问?”宁卿不解。
她喜欢什么样的房间和师兄好像没什么关系,而且她现在就住在青梧山,也不需要重新布置房间。
“不是要出嫁了么,房里的东西也该换换了。”
“不用,我挺喜欢现在的,而且我已经习惯了。”
裴谨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她。
时光飞逝,在宁卿成功突破至金丹期的第二天一早,她被裴谨叫了起来。
男人端着一个托盘,将衣裳递到她手中,“帮师兄穿上吧。”
宁卿看了眼手里华丽又不失威严庄重的掌门服,才想起今日是师兄的继任大典,想必交接仪式完成,师兄就会搬进云霖殿,她在青梧山待嫁的这段时日,一个人住也能自在些。
“师兄,你怎么不自己穿。”宁卿站着没动。
他好手好脚,为何要让她给他穿,而且,她这个身高,确定不是为难她吗。
宁卿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在心里嘀咕。
男人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弯腰。
“阿宁就要出嫁了,连给师兄穿件衣裳都不愿意了么?”
宁卿:“……”
穿件衣裳自然不碍事,宁卿默许,拿过托盘里的衣裳,左右看了看,微微踮脚,“师兄手。”
将衣裳给他穿好,宁卿又围着他仔细检查,拍拍褶皱不平整之处。
在她手里显得过分宽大,甚至能拖到地上的掌门服在男人身上穿着正好,黑底织金衣摆柔顺地垂至脚踝,今日裴谨戴了玉冠,长发一半束进发冠里,一半垂在腰后,脸上无甚表情,静静地看着替他整理腰带的少女。
仔细将他的腰带系好,抬头想看看成果的宁卿,一眼就撞进师兄的深潭般的眼睛里,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一身玄衣,清冷华贵的男人分明没做出什么举动,却莫名生出浓重的压迫感,宁卿匆匆撇开视线,“现在可以下山了。”
“阿宁要去吗?”
这样的大事她自然是要去的,错过了可就没有了解。
“要,我们走吧。”
两人乘坐小红下山,直接抵达苍云宗山脚下。
历任掌门举行继任大典,皆需从苍云宗山脚攀登万阶的天梯,来到苍云宗宗门前早已设好的祭坛处。
早在今日还未天亮之时,弟子便将盘金线红毯铺在石阶之上。
在继任大典开始前半个时辰,宗门弟子就已有序在宗门山下和石阶两旁垂首而立,期间无一人说话,祭坛上燃着香,即将卸任的掌门候在祭台上,等待裴谨的到来。
宁卿没经历过掌门继任大典,哪里想到会是这个场面。
“师兄,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
她眺望远处那成群的穿着弟子服整齐划一的弟子们,连忙对裴谨说。
“坐着。”话语不容拒绝。
火红的凤凰尾在天空划过一道绚丽的弧度,引颈啼鸣,神兽的威压顿时笼罩所过之处的天空,场面越发肃穆庄重。
若是上面没有坐着一个小姑娘的话。
宁卿尽可能弯腰,不让自己被底下的弟子看见,可到了山下,面对山脚下平坦的小广场上,弟子们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她头皮发麻,最让她尴尬的是,一脸严肃的长老们也看向她。
宁卿立马跳下小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弟子里,找了个边缘的位置站好。
好在,人群的目光很快移回裴谨身上,他被整齐站在四周的弟子包围,而最前方是主持整场大典的长老,其中正有清源长老,他位于长老之首,待朝阳彻底从地平线升起,圆日挂于东方天际,一声令人震颤的钟鸣自数千米高之上的苍云宗传来。
清源长老目光崇敬地看着东方的圆日,口中溢出一串串繁复的梵文,无声又无形的力量传递至东方,片刻后,圆日的光芒更甚,发出刺眼的璀璨光芒,这股光芒像是受到指引,将中央处身穿锦袍的裴谨包围,浅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圣洁的神性,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这个世界的主宰。
如水光芒汇聚成一条条银色的丝线,沁入男人的额心,菱形额印隐现,却又在瞬息之间消失。
裴谨接过清源长老递来的厚重的古籍,这是新任掌门需要牢记的宗门准则。
石阶的方向直指东方的圆日,裴谨踏上石阶,一步步沉稳地走向苍云宗。
虽是苍云宗新任掌门的继任大典,也有不少外界之人前来观礼,裴谨成为苍云宗新任掌门之事,早已被修仙界众人知晓。
这修仙界的局势,怕是又得变了。
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随遇而安,不管裴谨是否继位,苍云宗在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地位并不会改变,对小门小派以及普通修士没有任何影响。
而且,凝华仙君为人温和守礼,虽实力强大无人能与之匹敌,却从不像别的大能那般肆无忌惮眼高于顶。
他在修仙界的口碑极好,虽年轻,却以一人之力解决了不少棘手的妖魔作祟之事,除了他的实力,还因为他那一身气度和脱俗的外貌,许多人对他成为苍云宗掌门此事乐见其成。
裴谨徒步登上天梯,在此期间,无一人喧哗,几炷香燃尽,他走到苍云宗的金漆大门前。
掌门已在此等候多时,将刻有苍峰云纹的宗门玉印交给裴谨,褪下自己身穿的前任掌门服,叠好放在一旁等候的弟子所举的托盘上,转而离开。
裴谨朝着祭坛弯身行礼,祭坛之上隐约的身影浮现在众人面前,这是开宗立派的第一任掌门残余的神识,这也是他认可新任掌门的标志。
但那抹身影只停留了片刻,便烟消云散。
众人看向负手而立的裴谨,跪拜行礼,齐齐大声道:“恭迎掌门!”
裴谨看向众人,语气浅淡却不容人放肆,“不必多礼。”
他将玉印与古籍交给身侧的弟子,在两人的随行下,顺着大道行进,进入苍羽殿,坐于大殿上首雕刻繁复花纹的掌门之位。
而之下两侧,跟着一同进来的长老们与掌门行礼,继任大典就此结束。
而苍云宗上空,再次响起一阵古朴的钟声,随即传来阵阵鸟鸣,宗门内百花在瞬间绽放。
有目睹此现象者,震惊不已,这可是天降祥瑞!
大典结束,方才还颇为严肃正经的弟子们立即原形毕露,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出现祥瑞之兆,弟子们更是激动,挤作一团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江苑苑找到宁卿,疯狂摇着她的肩膀,“今日的裴谨师兄怎么更耀眼了,神仙似的,他就是下凡来历劫的吧!呜呜呜我不行了,你知道么我刚才看他看得入了神,你日日和他相处怎么都不心动的呀!”
江苑苑的声音引来不少人的视线,宁卿连忙将她叭叭个不停的嘴给捂住,“你收敛点!”
被捂住了嘴,江苑苑也依旧一脸沉醉的小迷妹表情。
待江苑苑安静下来,宁卿才放开她,谁知她又捧着脸继续开口,“要是让我有一个这样的师兄,让我死也值了!”
说完,江苑苑皱眉瞪向宁卿,“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又扯到我的身上来了?”宁卿一脸无辜。
“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明白。”
江苑苑想到别的事情,收起了那一脸花痴,“对了,你以后是跟着你师兄在云霖殿住,还是继续留在青梧山?”
“看我这记性,你都要出嫁了,以后可就是和纪樾住了,不过,你其实也可以让他和你一起住青梧山,反正裴谨师兄现在也要搬进云霖殿,你们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你想的还挺多。”宁卿吐槽了一句。
“这不是为了你的幸福找想吗?你可是我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我谢谢你了!”
“不客气~”江苑苑开心地应了。
“唉,说起来还真感慨,你居然都要成亲了,我的真命天子又在哪里呢?”
“算了不想了,我还得好好琢磨琢磨送你什么新婚之礼。”和宁卿告别,江苑苑开心离开。
宁卿也回了青梧山,现在师兄已经成为新任掌门,想必以后就不会怎么回青梧山了吧。
晚上,宁卿没有修炼,盖上被子睡觉,总得劳逸结合嘛。
睡到一半,她总感觉有人盯着她,立马睁开眼睛,就见师兄站在她的床边,床头的鲛珠散发淡淡的光芒,她发现师兄身上的掌门服还未换下来,神色略微疲惫,今日他第一次上任,处理宗门事务应该很累。
不是,为什么她想的是这个,她应该想的是师兄为什么在她屋里,他不应该在云霖殿休息的吗?
宁卿虽然没问,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警惕地拥着被子坐起身,生怕他又发神经。
这个词,以往宁卿定然是不会安在师兄身上的,但从秘境出来的他,确实担得起。
“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宁卿捏紧被子小声问他。
即便很小声,但在安静的夜里,也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师兄不一直住在青梧山吗?”
虽然但是,那他也应该回他自己的屋里啊。
裴谨抬手,将外袍褪下,发现宁卿的神情越发紧张,手指顿了顿,遂又继续,将换下的长袍放在与宁卿一起的衣架上。
宁卿连忙坐起身,但她今夜穿得过分清凉,只套了件吊带裙,直接从床上起来也不太妥当,只能忐忑地坐着。
谁知他直接转身出门了,宁卿在他走后立马起身套了件中衣,又躺回床上,她总觉着,师兄会去而复返。
她的预感没出错,在她正生出了些困意时,男人又出现在她床边,发梢微湿,身上带着淡淡的湿气,莫名有种她用的皂荚的味道。
宁卿还未来得及细想,男人便拉开她的被子,躺在了她的身边。???
宁卿脑中出现一连串问号,都不打个招呼的吗?
就在她正欲质问他时,男人的手探到她的腰上,轻易将她搂进怀里,“今日,我又记起了一些事情。”
男人低声说着,每说一句,他的手便搂紧一分,轻按在宁卿小腹的指尖轻轻颤抖。
“我记起,你主动说,你喜欢师兄,不想有嫂子,不想我娶妻,只想与我永远在一起。”
宁卿满脸疑惑,她怎么不记得她说过这样的话。
但这话有点熟悉,好像是之前她走剧情需要说出女配的台词,向师兄表白的话。
宁卿心头一跳。
“那你肯定是回忆出错了。”宁卿否认。
“我也在想,你如此厌恶我,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裴谨下巴埋入她颈窝,闻着她发丝淡淡的香气。
“想必,确实是我记错了。”裴谨的声音有些疲惫,将她更紧地按进怀里,好像只要抱着她,那股疲惫就能消散。
今日他被那飞速闪过却又凌乱不堪的记忆搅得头疼欲裂,直到现在,抱着怀里的人,才缓解。
宁卿不知为何心里生出酸涩来,可是,可是喜欢这种事没办法强求,她想要掰开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师兄,你回去睡好不好?”
裴谨微阖上的眼睛睁开,有些空洞,映着昏暗夜色,略显冷寂。
“阿宁都要成亲了,也不能让师兄在最后几日抱着睡一晚吗?”
他的语气太过坦然,像是什么合理的诉求。
“师兄将阿宁养到这么大,将你拱手让人,为何不能再与师兄睡一晚呢?”
第65章
裴谨的话语温和, 传入宁卿耳中,语调和缓却让她生出了浓重的胆怯。
两人的身体越贴越近,宁卿轻轻挪动腰身, 和他拉远距离。
宁卿其实很怕这样的师兄,即便她们早已经历过再亲密不过的事情, 可那刻在骨子里的害怕她依旧无法忽视。
但她同样,也不敢太过抗拒他, 从小到大,她几乎从未违逆过师兄,只在被他喜欢被他困住这件事上,踏出了她从前从未有过的一步。
她总在裴谨面前妥协,这似乎已经成为她下意识的一种反应。
“那就这一晚。”宁卿坚持自己那仅有的所剩不多的底线。
“而且你不能动我。”
裴谨掀起眼帘, 睫毛扫到宁卿颈部的皮肤,“这个“动”, 是什么意思?”
“你自然知道。”宁卿闷声道。
裴谨紧贴在她的后背,宁卿窝在他怀里, 温暖又毫无攻击性, 让他贪恋地想一直如此抱下去。
夜深人静, 相拥的两人显出几分温馨,裴谨低声问:“猜猜师兄会送你什么新婚之礼?”
宁卿听他说起这个,那点零星的困意也彻底没了,总觉着,这个新婚之礼不是个好东西。
“猜不到。”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裴谨并未生气,揽住怀里纤细的腰,“那阿宁想要什么?”
她宁愿师兄离开这里, 回到他自己房中,这就是她想要的新婚之礼。
“随便什么都好。”宁卿闭上眼睛, 说完便不再开口。
裴谨握住她的手,指腹顺着她的指缝往上,微凉的指尖攀在她的指背,凉得她一颤,有时他的指尖凉得似冰,而与她纠缠时,又热得像是翻滚的沸水。
宁卿脑中控制不住地想闪过以往与师兄交缠的画面,心神一震。
不止如此,前几日夜里她偶尔也会梦到一些难以启齿的画面,但是她将其归结于身体的正常需求,没敢细想。
现下,再次生出这股感觉,她有点慌张,她喜欢纪樾,为何会对师兄生出……这样的想法。
裴谨完全不知她在想这些,与她十指相扣,扣得很紧,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裴谨拥着她入眠,而这一夜,宁卿又做了一场梦,梦境灼热潮湿。
醒来后,她的神色茫然,双颊泛红。
裴谨醒来时就看见这样的她,鬓边的碎发微湿,他神色略变,探出指尖轻抚,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怎么了?”
宁卿逃也似的避开他的触碰,连忙摇头,“没事。”
她掀开被子匆匆起床,男人也紧跟着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换了一件平日穿的长衫,掌门服只在正式场合穿,平日并无特别的要求。
素净的衣裳比起掌门服少了许多锋芒,宁卿面对这样的师兄压迫感顿时消减。
等着他出门,她好换衣裳,但是他始终站在原地,没挪动半分。
“师兄,你出去一下。”宁卿皱眉下了逐客令,两人僵持半晌,裴谨才缓缓走到门外。
宁卿在门关上后,三两下将衣裳穿好,特意等了一会儿才出门,却不成想,师兄还未离开。
裴谨听见声音抬头,淡淡道:“阿宁换个衣裳还真久。”
她故意的他难道看不出来吗?裴谨自然看出来了,他笑了笑,“那师兄就先去苍羽殿了。”
离开前,他转身特意对宁卿说,“夜里,我会回来。”
裴谨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卿一眼,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山下的苍羽殿。
他翻开已经由宗门执事送到书案上的文书,执笔翻看,以极快的速度处理堆叠的文书,偶尔长眉微皱,提笔批注,果断干脆。
他全权接过宁卿的婚事,在让弟子按最高规格处理时,又补充了一句,“将云霖殿也一并布置了。”
弟子茫然,“?”
云霖殿不是已经修缮好了嘛。
“掌门,可是有不满意之处?”弟子显然理解错了,他往那个方向想了后,立即自动修正,以为是云霖殿哪里不合裴谨的意。
“并无,将云霖殿按喜房布置。”
这婚事是宁卿与飞云峰弟子的,怎会布置云霖殿,难不成婚后宁卿和纪樾也随她师兄住,可这……有点奇怪吧。
弟子又问:“是布置云霖殿的偏殿吗?”
“正殿。”
一左一右两个弟子对上裴谨波澜不惊的眼眸,心中一颤,立即垂头避开他的视线,看样子,并非玩笑之语。
弟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恭敬地退至殿外,一离开裴谨的视线,两个弟子面面相觑,皆在彼此眼中看出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也不知他们是多想了,还是真的会如他们猜想那般。
时隔两月,苍羽殿各处再次挂上红绸,喜气洋洋一片,甚至比之前裴谨与古伊莎的婚事更为隆重,弟子们见此不由感叹,有个这般重视自己的师兄可真好,此刻已经能够预见一月后婚礼的盛况。
身为新娘的宁卿还无半点感觉,成天待在青梧山,不是修炼就是炼丹,顺便琢磨琢磨手上的镯子,若是她与纪樾婚后,师兄还是能够时时刻刻监视她,这未免也太过可怕。
翻着丹书,纪樾来了消息,她拿起一看,发现是他约自己去山下。
有几日没见他,宁卿发现自己对马上就会和纪樾见面这事儿反应平平,没有了那股看着他就开心,隔着玉简和他聊天就很期待的感觉。
她不会变心变这么快吧。
虽然不明白,宁卿还是答应了和纪樾见面,怎么也是要成亲的人了,没道理拒绝。
纪樾静静等候在青梧山下,见她过来,笑着朝她走来,笑容比今日的阳光更加明媚,那股怦然心动的感觉再次出现,宁卿捏了捏手心。
她不禁想,这股心动的感觉如此强烈,为什么她还会对师兄产生那种不齿的想法呢,难道,她其实是个贪图别人美色与□□的渣女,而且还是个喜欢偷吃的?
若是婚后她依旧对师兄的身体抱有幻想,那她……仅仅只是一想,宁卿的三观就有崩裂的痕迹。
纪樾走到她面前,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下,他看出了宁卿的不对劲,抿紧唇瓣,不由担心她会在此时后悔与他成婚。
纪樾压下心中的情绪,离她又近了些,“西园的同心花开了,我们去看看?”
宁卿没有拒绝,“那走吧。”
同心花正是现代的栀子,西园栽了一大片,宗门里许多弟子前去。
两人走在前去西园的路上,如今她们的婚约早已被宗内弟子知晓,宁卿并未像上次那样躲闪,大大方方走在路上,对于纪樾想要牵手的举动,她也没拒绝。
两人年岁相当,浑身的朝气,手牵手走在路上,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弟子们又想宗门大张旗鼓准备宁卿与纪樾婚事的举动,看向宁卿的目光更加羡慕。
此时已近午时,日光正盛,映在一大片如雪般的同心花上,风清气和,淡淡的清甜的花香随风卷至两人的鼻尖。
纪樾看着眼前的宁卿,眼神微闪,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缓缓低下头。
宁卿没有躲避,紧闭双眼,等待他的吻落下。
就在纪樾的唇即将触碰到宁卿时,他却止住了自己继续往下的举动,强行拉开和她的距离。
纪樾脸上染上薄红,有些局促,在方才的场合和气氛的熏染下,他一时被本能驱使,差点没能控制自己吻下去。
他其实在怕,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确定宁卿是否会推开他,排斥他,他不愿因为此事,让他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
纪樾小心翼翼地牵过宁卿的手,只敢轻轻将她抱进怀里,只这样已经足够了,他不能太贪心,事到如今,就在大婚之前,他不能踏错一步。
宁卿虽然疑惑他为什么停下了,但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她确实没法保证在他亲下来时,她会不会将他推开。
或许是不习惯吧,也可能是师兄给她留下了阴影。
宁卿眨了眨眼,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会想起师兄。
不能再想!
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落入裴谨的眼中,在午时空余的时间里,他很想看看宁卿在做什么,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了眼前这一幕,少女少年甜蜜牵手,两人携手看花,最后,亲吻。
笔尖在文书上洇出一团浓墨,笔杆在他如玉般的手指下骤然折断,男人神色没有半分温度,阴沉如乌云压顶。
另一边的宁卿毫无所觉,与纪樾并肩回去的路上,她看见同样挂上红绸的云霖殿,多瞅了两眼便收回目光,现在宗门上下各处都是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
与纪樾分别,她又哼哧哼哧回到山上自己的屋里,进入秘境观察那已经长成一株小苗的龟蛇木,这株苗只有拇指高,过了这么久,长的是真慢,小苗产生的灵气忽略不计,甚至它生长所需的灵气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产出。
真是个难养的小东西。
日复一日,宁卿待在屋里乐此不疲地修炼,看着自己的修为稳步增强,心里很是踏实满足,偶尔去丹峰找奎河长老练练丹,时不时去和纪樾见一面,不知不觉就到了她与纪樾的大婚之日。
长老们的夫人在天亮前就已经来到青梧山,由她们为宁卿梳妆打扮。
待几人看见那身华丽至极的嫁衣,眼中皆露出震惊之色,这嫁衣的料子……不说料子,便是随便一颗珠宝也是极其难求,有钱也无法买到,可见这身嫁衣费了多少心思。
余夫人将看着厚重其实轻薄透气的嫁衣仔细给宁卿穿上,简单梳妆打扮,面前端坐着的少女便明艳逼人。
“多谢夫人。”宁卿轻轻一笑,视觉冲击更为强烈。
“不必客气,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几人离开,候在竹楼之外。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纪樾来接了,这个画面让宁卿联想到之前她做过的那个梦,她居然,真的和纪樾成亲了。
但是很快,梦境的后半段在她眼前浮现,纪樾的脸突然变成了师兄。
宁卿立即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却在此时,“吱呀”一声,她的房门被推开,师兄出现在她面前,宁卿恍然间产生了时空错乱的感觉,好像幻境、梦境、现实重叠,叫她一时分辨不清。
宁卿眼神恢复清明,“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阿宁大婚,师兄自该过来送你出嫁。”
裴谨站在坐在床上的少女身旁,视线停留在她小巧的面庞上,涂着大红口脂的唇艳丽,眼睛却清透明亮,仿佛红蔷薇与雪后腊梅碰撞,美得惊心动魄。
男人的视线太过赤·裸,宁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而恰在此时,竹楼外传来纪樾的声音,“宁宁,我进来了?”
裴谨听见这个称呼,周身气息骤然一冷,掀起眼帘平静注视她,在炎热夏季,宁卿却遍体生寒,捏紧宽大的嫁衣袖子,突然不敢说出让纪樾进来的话。
但霎那间,那股冷意涔涔的气息又转瞬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方才的一切感知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男人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盖头,修长骨感强烈的手指陷入柔软的布料里,糅合出浓郁的欲色,“盖上吧。”
宁卿正想说不用,毕竟修仙界成婚并没有盖盖头这个要求,她的婚礼全程看不见岂不是很可惜。
但是裴谨又道:“做都做了,是师兄的一番心意,盖着可好?”
这竟然是师兄亲手做的?宁卿微微诧异,没再推拒,反正她也即将离开了,就最后一次顺着师兄吧。
男人替她盖上绣着凤凰的盖头,瞳孔漆黑,映着身穿火红嫁衣的少女,透出几分诡异。
此刻,脑中突然闪过数不清成千上万的记忆碎片,他闷哼一声,与宁卿相处的过往,在幻境里与她亲密的画面,她欺骗自己服下忘情丹的场景,无一处遗漏,排山倒海般地,齐齐涌向他的大脑。
“师兄?”宁卿发现面前的人没了声音,叫了他一声。
她的声音迅速融合进裴谨脑中那些没有声音的影像里,身形剧烈一晃,极力忍耐才没能倒下。
宁卿没听见回答,但她感觉师兄还在身边,正要掀开盖头,男人却将她的手死死攥紧,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折断,捏碎。
宁卿被攥得生疼,“师兄你做什么?”
握住她手上的力气突然放松,然后,她听见渐远的脚步声。
师兄走了?
竹楼前等待宁卿回答的纪樾没听见回答,迟疑地又唤了一声,“宁宁?”
“进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毫无征兆的大风猛然吹过,青梧山竹林摇晃,哗哗作响,湖面圈圈波纹蔓延,无形的威压在顷刻间笼罩整座山峰,就像一座隐形的牢笼,无形无色,看不见分毫,却无法让困于其中的人踏出一步。
即将进门,身穿喜服的纪樾眼前一黑,一股庞大到他毫无反抗之力的力量朝他袭来,瞬间丧失所有意识。
外面侯着的长老夫人们见此大惊,正要出声却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出声,眼睁睁看着眼前魔幻的一幕发生。
裴谨浑身裹挟寒意,身穿一袭喜服,凭空出现在门口,取代纪樾的位置,推开房门,一步步往宁卿的屋中而去。
第66章
门被推开的声音引起宁卿的注意, 想必是纪樾来了,她微微直起身,等待他的进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心跳逐渐加速,她就要嫁人了?嫁的人还是纪樾。
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在听见脚步声后她更是捏紧嫁衣,布料泛起轻微的褶皱。
莫名的, 她的心里生出慌乱,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久久没有动静。
宁卿看向前方,但头上盖着盖头,眼前一片红色, 无法看见眼前站着的男人。
“纪樾?”
她的嗓音柔和甜软,裴谨能想象到她樱唇轻启, 面带笑容的模样,可现在, 她口中唤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而他, 却不得不以别的男人的名义, 与宁卿成婚。
没听见回答,宁卿不由狐疑,伸手就要将盖头扯下来,她的手被握住,她茫然地问:“怎么了?”
男人没出声,握紧她的手,在手指肌肤相触的刹那, 宁卿轻轻蹙眉,为何感觉, 不像是纪樾的手。
少年手指更为纤细,但是此刻握住她手的指节分明,轻易就能将她拢进掌心,带给她一股强烈的心悸感。
正准备掀开盖头一探究竟时,耳边传来纪樾的声音,“我们走吧。”
那股不安在他的声音出现后消失,无视手上的触感,在他的带领下走到门外。
长老夫人们还在门外候着,虽然刚才已经见过那一幕,可再次看见还是控制不住地一惊,刚才的不真实感在第二次看见并确认后,心里的错愕更加强烈。
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得让宁卿心生疑虑。
裴谨握住她手的大掌缓缓收紧,“怎么停下了?”
纪樾带着少年的清朗嗓音抚平了她心底的那股心慌,“没事,长老夫人们都已经离开了吗?”
宁卿口中的长老夫人们正站在一旁,她们被下了禁言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谨取代纪樾站在宁卿身边哄骗她,却无法开口告知她真相,即便能开口,在对上裴谨浅浅扫过来的视线时,三人那股想要说出真相的念头被无情碾碎。
一个比她们年轻许多的裴谨,却让她们如此畏惧。
此后,裴谨目光未在三人身上有片刻停留,带着宁卿坐上宗门派来的鸾鸟车架,鸾鸟啼鸣,展翅高飞,飘着红色喜绸的车架之上珠宝在山风的吹拂下叮铃作响,一连串悦耳神圣的空灵乐曲在空中回荡,带着花香的风分明拂过宁卿的手掌,从她的颈边穿过,但她的盖头却纹丝不动,能完完全全遮住她的视线,无法看见此时的风景。
若一开始就不盖盖头还好,但已经盖上,中途将其掀开寓意不好,只能忍住,乘坐小红往返了青梧山无数次,对途中的风景早已了然于心,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纪樾,以后我们离开宗门,下山游历好不好?”宁卿轻声和他说话。
她之前其实还没和他说过以后打算,这是第一次,但总觉得他会同意,即便她不成亲,也不会一直待在青梧山,若是他不同意,那她自己离开好了,反正和他成亲更多的是想借此让以后恢复记忆的师兄有所顾忌,这个夫妻之名也不重要。
不过,既然和他成婚了,她该负起的责任还是会负的。
少女一身嫁衣端坐在他身侧,话语里带着向往与憧憬,正在想象她与别的男人的婚后生活,她还不知,身边坐着的早已成了她的师兄。
“对了我不想要孩子。”宁卿特意强调。
虽然现在已经在成亲的路上,没了悔婚的可能,可闲着也没事,说说话增加对彼此的了解也是好的,也算是提前和他敲个警钟。
虽然她蛮喜欢孩子,但她不想自己生,不过,她还是生出了好奇,纪樾是妖族,她若真和他生个孩子,那孩子会是人还是妖?或者是半妖,人妖混血?
正放飞思绪的宁卿没发现身侧之人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宁卿的话每多说一句,他的心里的怒气便加深一分,越积越高,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
但他知道不能被宁卿察觉,一旦她得知,与她缔结同心契必定不会成功。
鸾鸟从青梧山飞向苍羽殿殿外,当鸾鸟落地,前来观礼的宾客看见车架上新娘身边,身着喜服的男人时,俱是愣在原地,空气寂静,整个广场无一人说话。
这,这其实是凝华仙君的婚事,请柬写错了?
可是苍云宗不是和天琼楼闹崩了嘛,而且听说那圣女现在都还未找到,他又是与何人成亲。
不仅宾客如此,宗门内部弟子、前任掌门及长老见此也是震惊。
掌门视线对上身穿喜服,芝兰玉树的裴谨,又看向他身侧盖着盖头无法看清容貌的新娘。
今日可是宁卿与纪樾的婚事,可为何新郎变成了裴谨。
心中没有由来的,生出一股荒唐的念头。
一个没心眼的愣头青弟子心中不解,茫然地道:“今日不是宁卿与……”
他的话还未说完,嗓子就像是被堵住,拼命张嘴开口,但是未能发出半丝声音,慌乱不已的他指着嘴巴想和身边的人寻求帮助,却猝不及防对上广场中央,面无表情,没有半分成亲喜悦的裴谨。
那道视线浅淡,没有丝毫温度,弟子浑身血液仿佛被冻住,他脑子迟钝,还未反应过来,但本能地感到害怕,而身侧有眼力见的弟子连忙将他拉到人群后面,以免他又干出什么蠢事惹裴谨不高兴。
是个人都能看出场面的诡异。
众人纵使心里有再多的震惊与疑惑,什么该说什么该装不知道他们却一清二楚,不管这场婚事如何发展,都不是他们能置喙的,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沉默地参与,并将整场婚礼看完。
能被邀请到这里来的外宗之人谁不是人精,而宗门弟子即便有缺根筋的,也提前被裴谨施了禁言术,有了第一个弟子的前车之鉴,更是无人敢说话,也不敢有任何质疑。
前任掌门连忙向裴谨传音,【你究竟想做什么?】
【此事,师叔还是不管为好。】
裴谨是苍云宗现任掌门,全宗上下皆听令于他,连前任掌门都没有干涉他的权利。
长老们也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大眼瞪小眼。
清源长老神情一沉,今日本该是他徒弟的婚事,为何站在这里的人成了裴谨,纪樾现在人又在哪里,裴谨身侧的人又是否是宁卿?
上回裴谨与古伊莎的婚事便出了各种岔子,这次怎会又出现如此多的问题。
【仪式可以开始。】裴谨的传音出现在前任掌门的耳边。
他心中多有顾虑,裴谨身侧之人究竟是谁众人并不确定,今日有诸多宾客前来,若闹出笑话,苍云宗的名声怕是……
目前让婚礼顺利进行,结束后,再行处理也可,况且他即便想阻止两人在一起,裴谨恐怕也会一意孤行。
他如此轻易地同意宁卿与纪樾的婚事,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若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又能怎么办?前任掌门无可奈何。
往日就已察觉裴谨与宁卿之间端倪的掌门大概能猜到事情经过,但是那些不知情的外宗之人,想要猜中二人关节,可就不容易了。
左思右想,此事只能将错就错,至于宁卿……掌门叹气,他已经无法顾全所有人,只能尽量减小此事的影响,婚后,对外宣称请柬书写时出了错,其实是裴谨的婚事,这样再如何也比裴谨抢亲这事儿说起来好听。
前任掌门咬牙,面色镇定地开始主持这一场堪称奇怪的婚礼。
裴谨牵着宁卿的手,带领她走向铺满花瓣的地毯,穿过人群,伴着一声声在山谷间回荡的古朴钟声,一只金色的鸾鸟嘴上携着一条牵红来到裴谨与宁卿身前,裴谨接过,引导宁卿让她握住牵红一端,而他则握在另一侧。
两人的手被宽大的喜服袖子遮挡,宁卿低头只能看见身侧之人的喜服袍角与长靴。
宁卿视线被盖头遮挡无法看见,心里没有安全感,紧紧抓着牵红不放,一步步慢慢往前走,红色织金地毯上绣着大片的凤凰,或是交颈缠绵,或是一同在流云间飞舞,她注意着身旁男人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下,静静等待接下来的流程。
前任掌门肃穆的声音响彻天空,“……二人两情相悦,结为道侣,行结契之礼!”
该流程本该说出结为道侣的二人的名字,此次掌门特意避开,不过在场众人并未发现异常,宁卿也是头一回成亲,对其就更是不知了。
她按照之前师兄交给她的步骤双手结印,指尖浮现一抹轻轻摇晃像是火焰的灵力,缓缓脱离她的指尖,悬浮在半空。
裴谨手势干净利落,即便结印也赏心悦目,指尖那点淡蓝色灵力汇入宁卿火焰般的灵力之中,红蓝交缠,火焰和寒冰本该相克,却在此时宛如共生,火焰被冰凌托起燃烧得越发旺盛,一束圣洁的光自云层之上投射,双方灵力在瞬间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环绕到身穿喜服的两人周围,然后逐渐消散。
彼此极为契合之人缔结同心契时,才会出现如此一幕,这是上天对新人的祝福,亲眼见证此情此景的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惊叹。
裴谨垂下眼帘,看着那淡淡的闪烁的光芒,他原以为,一直是他在强求不属于他的幸福,而此刻,是否意味着,阿宁对他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心动过?
点点光芒从他指尖消散,裴谨近日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归于平静。
一条红色的时隐时现的血线凭空出现,两端分别缠绕至宁卿与裴谨的无名指,在眨眼间隐入皮肤。
同心契正式结成。
两人之间的牵红被弟子收走,裴谨握着宁卿的手,带她走向云霖殿,他特意带她多走了些距离,飞云峰比云霖殿近太多,她会生疑。
进入云霖殿正殿里侧的卧房,裴谨让宁卿坐在床沿,“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裴谨离开时,随手布下大阵,云霖殿将成为一个牢笼,身处其中之人,即便再如何挣扎,也无法逃离这布下的天罗地网。
宁卿毫无所觉,盖着盖头安静地坐在喜床上,这次不是幻境,是真实的,她的婚事,自然不能随意对待,这么坐着无聊,魂体进入秘境,看看她的长势喜人的灵草,时间还早,便又沉心修炼,连大婚之日也没闲着。
江苑苑看完了整场婚礼,她在发现新郎是裴谨时完全傻了,本来脑子就不灵光,婚礼过半她才恍然意识到问题,心慌意乱的她立即掏出玉简给宁卿发去消息,忐忑等待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回应。
不安的她只能想办法找到她,思来想去打算找去云霖殿,现在众人都在参加婚宴,外面只有端茶送水的杂役弟子。
江苑苑顺利跑到云霖殿外,而苍羽殿正在敬酒的裴谨抬眸看向大门,看着江苑苑走远。
他神色并无异常,眉目清冷,又好似带着淡淡的玩味,修长手指端起酒杯向宾客敬酒,他喝得虽少,但无人敢有意见,气氛古怪也没人提出离开,众人虚与委蛇维持着表面的客套,面上风平浪静,但掩藏在平静湖面之下的,是酝酿翻腾的暗涌。
有人实在没忍住,笑着试探地询问:“凝华仙君,不知该夫人是……”
他才问出口,却发现裴谨笑容淡了下来,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热闹的苍羽殿突然死寂。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脊背发凉,他扯了扯唇角,笑得勉强,“许某敬凝华仙君一杯。”试图借此化解这个尴尬。
说完立即一饮而尽。
乌金西坠,夜色笼罩大地,苍云宗亮起火红的贴着大红囍字的灯笼,热闹的婚宴渐渐归于平静。
应付完宾客,裴谨瞬移至云霖殿外,停留片刻,瞳孔映着点点火光,越发深邃漆黑,推开殿门,往里侧的卧房而去。
脚步声轻缓,并未引起正在修炼的宁卿的注意,直到裴谨撩开珠帘,站在她面前,修炼的她才醒来,从秘境退出。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今晚是她们的新婚之夜,宁卿紧张不已。
她等待着面前的人,她的夫君,为她揭开头上的盖头。
大红囍字高挂,喜烛徐徐燃烧的婚房内,少女一身嫁衣坐在床边,安静恬然。
“阿宁。”
宁卿闻声,神情一怔。
怎会是,师兄的声音?
男人取下她的盖头,少女略施粉黛明艳动人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娇艳,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花,他只想,让她为自己而绽放。
男人探出指尖,轻抚少女姣好的脸庞,指腹轻轻按压她的饱满的唇瓣,微微下陷,轻启的檀口馥郁芬芳。
“让你久等了。”男人低声道。
第67章
喜烛的光芒柔和, 房里隐约响着灯芯燃烧的细小爆裂声,红色的帷幔,喜被, 身着嫁衣的少女,构成了一副美得惊心动魄的画卷。
这幅场景已在裴谨心里构想过无数次, 日日期盼,夜夜等待, 终于得偿所愿。
可他看见了宁卿眼中的错愕与恐慌,满腔炽热的浓烈爱意,被抵消殆尽。
“师兄……”
宁卿下意识忽略他身上的喜服,捏紧床上的喜被,“你怎么来了?”
“今日是阿宁与我的新婚之夜, 你说,师兄为何会来?”
裴谨垂眸, 抚在她唇瓣上的手指缓缓往上,显然, 她不如一开始那样平静。
难以置信, 震惊错愕, 各种情绪掺杂翻涌,搅得宁卿脑子一团乱,师兄如此轻易地同意她与纪樾的婚事,是否早已算计好了一切。
宁卿愣愣地看着眼前离她只有一指距离的男人。
脸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唤回她的神智,数之不尽的恐慌开始涌上心头,褥子被她的手指攥得乱七八糟。
“阿宁,你以为, 师兄会如此轻易地放你和别人成亲么?”
他压低身体,与她靠得极近, 近得能看见彼此脸上透明的细小绒毛,也能清晰地看见宁卿眼中的恐惧,面庞抹了胭脂,叫人看不出她的脸色,但想必,这层淡粉之下,惨白一片。
裴谨手指捻过宁卿脸上细滑的肌肤,指尖染上淡淡的粉,视线下移,又对上她艳丽的红唇,指腹揉动间,口脂融作一团,小巧饱满的唇,此时像是沾满浓稠的鲜血,大红嫁衣,神情呆滞,靡丽美艳却又像是一只受人操控的木偶。
裴谨唇线绷紧,大力之下,宁卿皱眉,终于有了活气,美得让人想将其捣毁,又想让其哭泣。
喜烛燃烧,烛液被火焰烧得融化,堆积在烛台之上,火光映衬着床上的两人,宁卿微仰修长的脖颈,被迫忍耐男人的手指在她脸上胡作非为。
手压到喜被上的花生,咯得手心刺疼,她正想移开,却一时脱力,被贴近她的男人压在了宽大的喜床上,后背咯着花生桂圆,她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却让裴谨误会,“与我成婚,让你如此痛苦。”
他压得愈发紧,宁卿才低声艰难地道:“后背,疼。”
裴谨看着她颤抖的睫毛,以为是她哄骗自己,但她的神情不似作假,抬眼才发现,被子上铺满花生桂圆,手穿过宁卿腰肢下的空隙,将她从床上搂抱起来,方才躺过的地方,确实铺着花生桂圆,难怪宁卿会说疼。
裴谨抱着少女,手指放到她的腰带之上,还未动,就被宁卿一把推开,他记挂着她是否被桂圆咯到后背,正欲查看,却毫无防备地被她推开。
挣脱男人的怀抱,宁卿几乎想也没想,就往殿外跑,发丝在刚才的争执下略微凌乱,金钗在发髻上摇摇欲坠,跑动间火红的嫁衣像是一团燃烧的烈火,想要扑向外面的世界。
宁卿心脏剧烈跳动,撩起珠帘跑出卧房,到了殿门前,没有片刻犹豫,拉开门冲了出去,却撞上一堵透明的墙,将她与云霖殿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转身,眼睁睁看着男人从门内踏出,她从未觉得哪刻的师兄像今日这般让她畏惧。
她甚至在想,东方寻向她求亲一事,是否也师兄的手笔,才导致纪樾向她提亲,又发生后面的这一系列事情。
宁卿完全看不透他,更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彻底记起她,若是没有,他又为何会对她生出如此强烈的执念。
裴谨缓步走到她的身前,站定,“往后,阿宁就住在云霖殿。”
他平静又毫无商量地通知宁卿。
“为什么?”
宁卿捏紧手心,有些失控地问,声音已经在刚才与男人的对峙中变得嘶哑,没有半分威慑力。
“阿宁如今是苍云宗的掌门夫人,自该在云霖殿居住。”
裴谨倾身,拉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绷得很紧,他插·入她的指缝,将五指一一打开,掌心潮湿,裴谨也不在意,带着她回到云霖殿。
宁卿站着不动,裴谨视线落回她身上,“不愿意?”
她不愿意,她和纪樾成亲就是想要摆脱裴谨让她几乎窒息的控制,但现在她却把自己推入火坑,与他成了婚。
她不敢想象,外界之人和宗门弟子今日发现纪樾成了师兄,这场婚宴的主人成了裴谨会引起怎样的波动。
宁卿突然想到,纪樾现在在哪里?她立马看向裴谨。
男人看出了她眼神的变化,正猜想让她生出如此反应的原因,便听见宁卿问:“纪樾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裴谨眼神凉薄得有些渗人,“你在关心他?”
顷刻间拉近与宁卿的距离,启唇无情道:“放心,他死不了,但若阿宁不乖的话,那师兄可就无法保证他的死活。”
听见他明显带着威胁之意的话,宁卿身体发寒,今夜的师兄让她生出强烈的抗拒,就像是回到了师兄服下忘情丹之前的时候。
见宁卿听话的不再多问,裴谨语气缓和,“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该回去了。”
裴谨牵着不甘愿的宁卿回到卧房,两人走至桌边,他提起放在铺着喜布方桌上的精巧酒壶,酒液倒入酒杯之中,他端起一杯递给宁卿,“合卺酒。”
即便是在幻境里和师兄成了一次亲,可这到底不一样,而且幻境里她也没喝合卺酒,现在,她同样不想喝。
错过视线,始终不去接那杯酒,裴谨捏紧酒杯,嘲讽道:“怎么,怕我下毒?”
毒倒是不怕,而是怕酒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合卺酒很可能有助兴的功效。
“若我要与你交·媾,便是没有这杯酒,阿宁,你认为你能阻止我吗?”男人在她耳边,轻轻启唇。
波澜不惊地迎上宁卿含着怒气的目光,总归,她想方设法都要离开他的身边,设计他让他服下忘情丹,决绝地让他忘了她,甚至还与别的男人成亲。
在他失忆这段时日里,夜不归宿,她们是否在帐中缠绵,宁卿是否会主动张开唇瓣,双颊潮红,热情地迎接别的男人的进入,他不知,也不愿想,但这股想法不断往他脑中钻,不受他所控。
是真是假他已经无从得知,可若当真是事实……
裴谨恨不得将面前的宁卿撕碎,将她的骨头寸寸折断,让她只能依附自己,无法再靠近别人一步。
若妥协只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逃离他,宁可动用她不愿的手段,让她只能永远困在密不透风的云霖殿,日日在他的监视之下,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被骗过无数次的裴谨,这次已经不不愿再相信宁卿。
见她不接,裴谨端起并不辛辣的酒液,含入口中,手指扶住宁卿的下巴,倾身覆住,舌尖抵开她紧闭的唇瓣,将酒渡入她的口中,宁卿吞咽不及,呛得直接将男人推开,弯腰不住咳嗽。
裴谨冷眼看着她咳得眼眶泛红,没像往常那样上前,端起另一杯酒,将其咽下,冰冷的酒滑过喉咙,心底的那把火越越烧越旺,赤红着眼,发狠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停止咳嗽的宁卿浑身僵硬,她想冷静,但在此时的境况下,脑子乱得根本无法继续思考。
她掐着自己手心,指甲陷进肉里,疼痛让她的脑子稍微清醒,试图像之前那样说好话稳住师兄,他最吃这一套,况且现在婚已经结了,同心契也一并完成,她不如坐下来好好想想怎么能让情况尽可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激怒师兄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师兄,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宁卿强忍恐惧,对上男人毒蛇般阴冷的视线。
裴谨盯着宁卿许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啊。”
他拉过宁卿的手腕,没有任何怜惜的将她拽到自己腿上,“谈什么,今夜还长,有的是时间。”
宁卿抿了抿唇,问:“你为何要与我成亲?”
“自然是心悦阿宁,喜欢阿宁,不然还有什么原因。”
“还是阿宁,你在担心什么?”
宁卿眼神一闪,她担心,师兄已经恢复了记忆,他的所作所为,皆指向她所猜测的方向。
而师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她的不安。
心跳极乱,她躲避师兄的视线,却根本没给她机会。
裴谨扣紧她的下巴,一字一顿说得极为缓慢,报复般地轻声对她道:“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我恢复记忆,不累么?哄骗我吃下忘情丹的那刻,你就该想到后果。”
师兄,果真已经恢复记忆。
“你对我,何时有过心软?”
“我们生活了十五年,我们之间的感情,却敌不过一个卑贱的狐妖。”
裴谨眼帘微垂,神情悲哀,触碰宁卿脸颊的手指轻轻颤抖,分明人就在他眼前,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满腔孤寂。
“早知如此,我就该将你永远锁在青梧山。”
“不,或许杀掉你的心上人,让他痛苦地死在你面前,你才能长记性。”
宁卿身体一抖,被此时神情癫狂的师兄吓得不轻。
瞧见宁卿的反应,裴谨讽刺,“怕我杀了他?”
宁卿不仅怕师兄杀了纪樾,狠下来也把她给杀了,刚才他的眼神,当真有种要将她一起弄死的感觉。
正想说话,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男主对男二起了强烈的杀意,危险程度一级,提醒宿主,男二作为该世界的重要人物不能死。】
自身都面临巨大危机的宁卿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个任务,【我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嘛。】
【虽然完成了,但是系统有义务提醒宿主,若是重要角色死亡,这个本来就陷入无序的世界极可能崩塌。】
【但全看宿主你自己的选择,系统只是提醒。】
宁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烦透了,裴谨见她分神,轻声一笑,笑得宁卿胳膊上瞬间冒出一大片鸡皮疙瘩。
她刚才和系统交流去了,一时忘了师兄刚才说的话,回想的间隙,裴谨的脸色越发阴郁。
宁卿直觉不妙,正要开口,却突然被拦腰抱起。
裴谨抱着她大步往浴间而去,屋里温泉由灵玉铺就,雾气弥漫,朦朦胧胧,一股湿气笼罩两人,黏腻潮湿,气氛灼热暧昧。
手指探入宁卿的衣襟,正要将她的衣裳脱下,怀中的人却紧紧拽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松手。”裴谨瞥了她一眼,但是宁卿态度强硬地坚持。
“不洗?也好,我倒是不介意。”裴谨又将宁卿抱回卧房,两人的身影被烛光拉长,影影绰绰,不断摇晃。
他把宁卿推到床上,掐住她的下颌,径直吻上唇瓣,动作算不上粗暴,却也说不上温柔。
净过的手指探入宁卿花瓣般散开的嫁衣裙摆,他抬眸冷淡地看向躺在床上正要起身的少女,指上力气骤然加大。
宁卿身体剧烈一颤,无力地倒回了床上,开口想要阻止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她咬紧唇瓣,“你干什么!”
“不喜欢么?”裴谨放缓动作,却突然加快,看着宁卿隐忍地不断张唇吐息。
宁卿没听清他的话,一股强烈的直冲头顶的快感席卷她全身,睫毛挂上晶莹的泪珠,拼命压抑自己的声音,但这样却适得其反,感觉越积越高。
大红嫁衣铺在她身后,白腻的肌肤与其碰撞出强烈的反差,为她镀上一层色·欲之气。
脚趾微蜷,却在最关键的时刻,男人抽出手指,“既不喜欢,那不做便是。”
不上不下,只差一步的宁卿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愤怒,身体没舒坦,心里还堵着一口气。
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刚才,在师兄的侍弄下,她可耻地起了反应,可耻地舒服了,虽然不喜欢他,却好像真的爱上了他的肉·体。
第68章
宁卿有些自暴自弃, 她好像确实在往贪恋师兄身体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师兄长成这样, 这是自然的身体吸引,在情爱一事上, 其实她体验一直很好,也没有所谓的疼痛, 偶尔想念也算正常。
宁卿翻身往床里滚,想要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但是才滚到一半,就被人拽住手腕,又给拉了回来。
她推开拉着她的男人, “我困了,想睡觉。”
她不想和他多说, 刚才没让她舒坦,一口气不上不下, 宁卿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即便她舒服了对他估计也没什么好脸色。
“就这样睡?”裴谨视线停留在她嫁衣裙摆上的一小片湿润处, 那里是方才不小心弄湿的,男人垂眼,指腹的皮肤像是被水泡过,发白泛起褶皱,他轻轻捻了捻。
他没说还好,现在一说宁卿便觉得瞬身不舒坦,刚才那一阵她身上出了不少汗, 湿润粘腻,“我自己洗。”
宁卿泥鳅似的飞快滑下床, 打算跑向浴间,但是她的腿发软,一下地差点直接扑倒。
所幸裴谨及时捞住了她,但事情突发紧急,裴谨没注意,抱住宁卿时,手覆盖在了她的胸前。
两人都愣住了,裴谨还未回神,宁卿立即挣脱他的怀抱,“我说了,我自己洗。”
宁卿眼里的抵触叫裴谨冷了脸,“我就该是条贱命,伺候你还不愿意?”
宁卿大概没料到他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从没这么说过。”
她是没说过,可她的反应她的举动,处处表露出她对他的排斥,对他的厌恶,这场婚事本就是他算计得来,想让宁卿乐意当真也是难为了她。
“而且,我也不想你伺候。”宁卿又补了一刀。
男人动作近乎强硬地掰过宁卿的脸,“你是不是以为,我当真会对你千依百顺?任意纵容你?”
“所以你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宁卿顿了顿,随即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或许心底确实不担心师兄会伤害她,宁卿放飞自我,她全程被蒙在鼓里,直到刚才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婚,还不容许她生气?
可就在此时,她面前出现一块巨大的水镜,而镜中之人正是纪樾,他被吊在一个黑漆漆的潮湿洞穴里,身上并无伤痕,但他头垂着,没有任何动静,不知生死。
宁卿心头一跳,而裴谨紧盯着她的反应,“现在,还有恃无恐么?”
要是没听见系统的那番话,宁卿自然无所畏惧,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她必须阻止裴谨弄死纪樾。
“若不想让他死,就别让我生气。”
裴谨如何能想到,他竟然会用别的男人让宁卿心生顾忌,用别人的生死威胁她,让她不敢轻易离开。
“他的死活我并不关心,你爱怎样就怎样。”
宁卿不敢表现地太过关心纪樾,因为那样,师兄必然会更加生气。
可在发现水镜里,纪樾突然剧烈颤抖,神情痛苦的时候,她还是难以克制地慌了。
宁卿这细微的神情变化清晰地落入裴谨眼中,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心疼了?不过是让他吃了个小小的苦头,阿宁就如此于心不忍。”
“你何时,才能心疼我呢?”裴谨说这话时眼神阴鸷,却叫人品出一丝祈求。
宁卿只觉无奈,她心疼他总不能将自己给他吧,而且她对师兄确实没有男女之情,顶多有点男女之欲。
她的沉默在男人看来就是不愿,裴谨情绪突然归于平静,但越平静越显出几分诡异来,她越是不愿,他越要强求。
水镜在宁卿面前破碎,而镜面之上浑身颤抖的少年也随之碎裂,没见到他时还算平静,可在看见他后,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强烈的刺痛。
这股感觉来得突然,但她已经无心分辨异常,满心满眼都是遭受痛苦的纪樾,很想立即去到他身边,减轻他的痛苦。
纪樾越痛,她越难受,看着身为罪魁祸首的裴谨,也越发地厌恶。
裴谨一眼撞见她眼里的憎恨,好像恨不得让他去死。
紧攥的手心泛白,他何曾料到,宁卿已经爱那狐妖爱到如此地步,甚至想与他成婚。
很快宁卿便清醒,正茫然时,却对上师兄发狠的目光,怎……怎么了?
裴谨不顾宁卿的意愿,强行将她拽进浴池,宁卿脚下一滑,不小心坠入池水中,她下意识拉住裴谨的袖子,两人齐齐落水。
他立即将没入水中的宁卿拦腰抱起,哗啦水声弥漫,两人身上的喜服完全被池水浸湿,在水面漾开,宁卿被捞起来时晕头转向,发懵地靠在男人胸口。
裴谨的怒意盛极,即便宁卿可怜兮兮地贴着他,依旧无法消减半分。
贴在他身上的宁卿迟钝地察觉,刚要远离,却被一股大力推倒玉石铺就的池边,她后背咯得有些疼,微仰着脖颈,口中溢出一丝痛呼。
裴谨动作一顿,将手垫到她身后,两人隔着湿透的衣裳相贴,宁卿好似能感觉到男人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浓烈的,被水汽催化到极致的独特香气笼罩两人,宁卿脑子被熏得发昏。
“听话点,你也能少些苦头。”
宁卿手脚发软,衣带被轻易解开,紧接着是她身上湿透的沉重嫁衣,包裹身体的衣裳一件件脱落。
少女被剥了个干净,菱角似的,白生生的,皮肤已被热气蒸得泛粉,桃花朵朵盛开。
男人对上她没有焦点的眼睛,隔空取过随意扔在池边的红色腰带,微抬宁卿的头,将红色发覆住宁卿的眼睛。
只要不看,他便能装作不知。
自欺欺人的裴谨抿唇,最终还是放轻了动作,小心仔细地清洗宁卿全身,从她的耳廓,到小腹,轻轻抬起她突然紧绷的小腿,手指探入,仔细清理。
就像菩萨脚下的信徒,满怀虔诚地清理她身上的尘土。
“别弄了……”宁卿手指捏紧男人身上的喜服,声音发颤。
之前的情·潮还未完全消退,虽然他好像只是在认真替她清理,可毫无阻隔地触碰,让她实在难以抑制身体的本能。
宁卿努力压抑时,却猝不及防对上男人清明冷淡的眼睛,虽是如此境况,却依旧清清冷冷,浑身充斥着一股神性,不似她的意乱情迷。
她就像一个诱神破戒的妖女,可分明主导这一切的人是面前的人,不是她。
种种旖念在她脑中穿梭,宁卿连忙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面前之人,杏眼紧闭,睫毛颤抖,气息早已乱到极致。
有意无意的触碰反而让她生出更为强烈的不满,空虚,她在这近乎折磨的沐浴结束后,浑身快要软成一滩烂泥。
“先坐着。”裴谨替她洗完,松开手。
也不知从哪儿找出一个圆润的玉枕,垫在宁卿的腰后,她靠着浴池壁也不会不舒服。
宁卿许久没说话,半晌睁眼,触及眼前的景象,瞳孔收缩,呆呆傻傻地看着。
男人站在池水里,墨发垂在腰后,水面堪堪遮到他的腰腹,肌理分明,白玉般的躯体泛着莹润的光泽,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再滴答坠至人鱼线,美感与力量感兼具。
她很少看见师兄赤身的模样,即便在做那种事时,他也时常齐整地穿着长衫,而到后面,她的理智早已溃不成军,再也分不出心神注意他的身体。
肯定是,那杯酒里下了东西,不然今晚她反应为何会如此强烈。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显,裴谨掀起眼帘,视线冷淡地扫了宁卿一眼。
手中出现一件素白长衫,背对着她,披身而起,衣摆浸湿他却并不在意,缓缓从水里走至池边。
俯身将宁卿抱在怀里,他目视前方,走在去卧房的路上,随手将宁卿与他湿透的衣摆用灵力烘干。
宁卿被放到皱作一团的喜被上,白的雪白,红的艳红,裴谨触及她的身体,喉结轻轻滚动。
他略显狼狈地错过视线,一把掀起被子将她裹住,裹得严严实实。
他也上床,又将被子里裹着的宁卿捞出来,将她拢进自己怀里,触感温暖柔软,他摒除自己的杂念,随手熄掉烛火,房里恢复漆黑,空气也一并安静。
已经许久不曾在他怀里入睡的宁卿手脚僵硬,“我要穿衣裳。”
男人当没听见。
宁卿从芥子袋取出一件中衣,但她被这么抱着死活穿不上。
她不断乱动,裴谨皱眉,按紧她的腰。
他突然发现,这样其实是在折磨他,索性拿过宁卿手中的衣裳,掀开被子,三两下替她穿上,然后又将她搂入怀里。
两人之间隔着衣裳,抱着她的男人也并未动作,宁卿适应后逐渐放松。
可入睡后不久,她耳边传来隐约的压低的喘息声,有过相似经历的宁卿没敢睁眼,虽然这不是第一次遇见,可她依旧接受无能。
声音或急或缓,她揪住身下的床单,盼望声音早点结束,但是持续了许久,时间长到她快要再次睡去,若不是担心他发现自己醒来,神经高度紧绷,宁卿估计早就睡着。
某一刻,男人搂紧怀里的人,口中溢出一丝□□,“哈……阿宁……”
他担心将宁卿吵醒,小心翼翼地轻轻松开手,瞳孔微微发散,夜色里眼尾微红,睫毛颤抖着扇动,喘息声逐渐平复,消失在夜色里。
待清理完床上的狼藉,他才餍足地抱着她入眠。
浑浑噩噩的宁卿在他的动静下,悄悄合拢双腿,默念清心咒。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裴谨到点睁开双眸,目之所及,皆是大婚的痕迹,喜床,喜被,已经燃烧至一半的喜烛,还有他怀里安然睡着的宁卿。
少女红唇微张,脸颊睡得发红,裴谨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捏。
昨晚折腾一宿的宁卿睡得很沉,对此毫无反应,男人越发放肆,手指从她的脸颊,移到了饱满的唇瓣。
宁卿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但还是不依不饶。
她唰地睁眼,却看见身侧的男人斜斜撑着头,静静看着她。
宁卿才醒就迎上如此一个美颜暴击,彻底清醒了,看向窗外,还未天亮,但她已经毫无困意,眼巴巴地看着裴谨。
他怎会不知宁卿在想什么,纤长睫毛压低,掩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任由宁卿看着他,却没给她任何回应,穿戴好,径直走到殿外。
“师兄,你让我出去好不好?我们已经成亲了,而且也结了同心契,我不会再离开的。”
宁卿故意撒娇试图让裴谨心软,放她出去。
比起青梧山,这里太过陌生,空荡冰冷,她不喜欢,更不想一直被关在云霖殿。
“这件事,没有任何可能。”
裴谨漠然地留下这句话,离开之前,他转身,“若你觉得乏味,可看书打发时间。”
云霖殿金玉镶嵌,华贵庄重,殿门往里,曲折蜿蜒,东西两次间,往后更是连接占地极广的庭院,轻晃的檀香木珠帘后,宁卿跪坐在宽大的喜床上,在庞大的云霖殿里显得极为渺小。
房里恢复寂静,无声无息,宁卿在床上坐了许久,才慢慢起身。
走动间,她听见一阵轻响,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脚腕上系着一根红绳,而上面穿着个金色的铃铛,她每走一步,便会晃动一声,若是跑动,这声音会更响。
弯腰想要解开,那看似脆弱的绳索,却无法被她的灵力烧断,连匕首都拿它无可奈何。
整座云霖殿被设下大阵,少女手腕脚腕皆被束缚,就像是一只被精心呵护的笼中鸟,可以拥有一切,却无法获得自由。
第69章
隔天, 江苑苑偷偷摸摸来到云霖殿。
昨日她从宴席离开寻找宁卿,但在走到殿门前的台阶时,被一个法阵挡住脚步, 不得寸进。
怕引起旁人注意,江苑苑只在外面喊了宁卿几声, 但也不知这个阵法会隔绝声音还是如何,殿内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回应, 云霖殿外有弟子时不时经过,她只好离开,尝试用灵讯玉简找宁卿,但也没有回音。
转而去寻找纪樾,也没找到人, 两人就好像凭空消失。
昨日本该是宁卿与纪樾的婚事突生变故,新郎成了裴谨师兄, 哪里都透着古怪,见不到人, 江苑苑放心不下, 只好第二日再来。
特意等日头升高, 估摸着裴谨已经前去苍羽殿,她才避过众人视线溜去云霖殿。
江苑苑围着法阵转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抬头看向面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神色有些凝重,总觉着,宁卿就在里面。
江苑苑今日请了假, 守在云霖殿外的树丛里,这一蹲就蹲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腿脚发麻,正失望时,云霖殿的大门却打开了,心中激动匆匆起身,差点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下去,生怕自己的动静会打草惊蛇。
全神贯注又收敛身上的气息,看向殿门,猛然见到挂念了一宿的人,证实心中的猜测,江苑苑呆在原地。
时间不等人,她回神后极快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跑向云霖殿。
“宁卿,究竟是怎么回事?”江苑苑隔着阵法着急询问,“你与裴谨师兄真的成亲了吗?”
若两人成了亲,可纪樾又去了哪里,宁卿是否自愿,她迫切想知道现在的情况。
除了外界之人,全宗上下弟子长老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其中包括江苑苑,但她却总觉得难以置信。
裴谨当日成婚后,清源长老便找到他,让他给个交代,得出的结果并不意外,苍羽殿内宾客推杯至盏,欢声笑语,而殿外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却称不上好。
清源长老虽然为人刻板,却也将弟子视为己出,从未有过半分苛待,本该是他弟子纪樾的婚事,却成全了裴谨,现下弟子还下落不明,而他身侧的女子还不知是否是宁卿,这一切不给他个交代没有半分道理。
可得到的,却是裴谨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也并未有对长辈的半分尊敬,偏生裴谨的实力地位远在他之上。
清源长老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释,反而被裴谨的肆意妄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一直以为,裴谨虽然为人冷漠,却也克己守礼,虽对他的师妹过分关心,也并未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宗门内的谣言他只当是假,可现在看来,倒是他眼拙了,世人恐怕皆受他蒙骗。
满脸怒容的清源长老拂袖而去。
裴谨与宁卿之间的诸多猜测也再次流传在弟子之间,宗门已经对外宣称婚礼请柬书写有误,原本便是裴谨与其师妹的婚事,虽生出了别的言论,却也无人将抢亲这一事上想,毕竟,修仙界谁不想嫁给裴谨,男修也不在少数。
外界之人不知情,但宗门内弟子却早已了然于心,请柬有误一事怎会为真。
本来弟子们多有顾忌,只敢私底下谈论,但发现宗门里没下发任何禁制传播的禁令,甚至大有纵容不加理会的趋势后,这股议论之流便越传越广,甚至有弟子想摸去云霖殿一探究竟,但是谈论是一回事,亲自前去窥探掌门私事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可比较,纵使心里藏着各种念头,却不敢在裴谨面前表露。
苍云宗表面十分安静,但宗人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股掩藏的风暴逐渐发酵,江苑苑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深,她想知道是否真如传言所说那般,裴谨明目张胆地抢亲。
但可惜的是,江苑苑能看见宁卿的唇上下开合,却始终无法听见她究竟说了什么,再次验证,这个阵法果然能隔绝外部的声音。
法阵中的少女面色恹恹,看着精神不振,身上的裙子也穿得不甚齐整,一眼就能看出她状态不佳,而她又被关在掌门居住的云霖殿,殿外还设有法阵,像是要将宁卿彻底关在云霖殿,不让她与旁人接触。
江苑苑越想越是不安。
受法阵所困的宁卿同样着急,她的灵讯玉简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她也无法走出大阵,正打算走到殿外寻找这阵法的漏洞,却看见江苑苑出现在殿外。
但她无论说什么,说得再大声,江苑苑都好像听不见她说的话,但她却能听见江苑苑的声音,这与这法阵脱不了干系。
事已至此,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两人无法交流,宁卿找来纸笔,快速简短地写下经过,但她有意略过一些,说完又询问了外面的情况。
昨日她与师兄成亲,但她盖着盖头,别人即便有所猜测,也应该无法确认,不过宁卿知道这只是早晚的事情。
江苑苑看完宁卿短短的几句话,心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荒诞感。
所以,从小到大对宁卿体贴入微,关怀备至,随叫随到的裴谨师兄,其实是把宁卿当媳妇养,虽然宁卿没有谈及纪樾,但江苑苑自动补充了那部分的内容,难怪裴谨师兄如此生气,百般阻挠宁卿与纪樾在一起,自家养的媳妇被撬走,能不生气能不着急吗。
虽然但是,她还是没法想象裴谨师兄能做出抢亲这种事来,不,应该是早有预谋的骗婚。
而他竟还将宁卿关在云霖殿,隔绝她与人的往来,她心里裴谨温柔耐心,光风霁月的形象突然崩裂。
“现在宗门里都传疯了,说裴谨师兄将你……”江苑苑欲言又止。
“但是外面还好,宗门对外的说辞是请柬有误,这次婚事是你与裴谨师兄的,但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反正,你与你师兄成婚的消息,修仙界几乎没人不知道。”
这话彻底让宁卿绝望,她瞒来瞒去的事情,却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被闹得人尽皆知。
她与师兄对上,没有任何的胜算。
江苑苑看出了宁卿的情绪低迷,即便裴谨师兄如何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事儿没法强求,但以裴谨师兄的身份实力,宁卿又该怎么离开?
“宁卿你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
宁卿苦笑了一下,她已经想过很多办法,从服软,到采取强硬手段让师兄忘掉她,但都指向她无法与他对抗这个结果,继续抗争吗?还是该怎么办,她一时也不太清楚,但她不愿意让江苑苑为她冒险,以此来换取一个极为渺小的机会。
她又写下几句话,【苑苑,你先回去吧,师兄不会伤害我,不必担心,若没办法我再找你。】
江苑苑有些犹豫,但她一时间确实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对这个法阵也一无所知。
【回去吧,一会儿师兄该回来了。】
听宁卿这样说,江苑苑神情明显一僵,她可不想在此时见到他。
“我回去查查这个阵法,到时候救你出去。”江苑苑说完又看了她好几眼,才脚下生风匆忙离去。
宁卿原本只是随意一说,没成想,回到房里不久,裴谨就从门外进来。
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的心便下意识绷紧,刚才见过江苑苑她莫名心虚,她尽量放轻动作不让脚上的铃铛晃动发出响声,男人踏入的前一刻,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本书。
男人走进房里,视线对上坐在窗边矮榻上的宁卿,走到她身边坐下,手臂轻轻拥过她,“在做什么?”
“看书。”宁卿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她面前摆的不是书是什么。
裴谨扫了眼她摆在小方桌上的书,是一本没有太大特别之处的游记。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宁卿压根没看过几页的书上,叫她心中忐忑,也不知他到底发没发现异常。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宁卿主动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裴谨视线终于挪开,回归到她身上,“以后师兄都会回来,想吃什么?我去做。”
原来是回来给她做饭,她还以为被发现了。
“我已经辟谷,不用吃饭,师兄你不必回来给我做。”
裴谨捏住她手的动作一顿,“阿宁不想吃师兄做的饭?”
“不是,你现在是苍云宗的掌门,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怎么能把时间花在给我做饭上。”
宁卿本以为他忙碌起来,就不会过多地将精力放到她身上,但没想到即便如此,他同样会回来。
她稍稍挪了挪身体,却叫裴谨品出别的意味来,单手按住她的腰,冷眼盯着她。
宁卿受不了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窒息气氛,更不想惹他生气,换了态度柔声关切,“师兄这样不辛苦吗?”
如果这样能让师兄高兴,能让她少些苦头,没什么不好。
这是两人之间的博弈,最终还是以宁卿的妥协告终,她现在妥协,是还念着有说服师兄的可能,但这个可能一旦消失,妥协的一方又会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裴谨去做饭的间隙,宁卿双眼放空,看着槛窗外茂密生机勃勃的银杏树,阳光穿过碧绿叶片缝隙,地上光影摇晃,风景挺好,但那嘈杂的蝉鸣声,将她的思绪搅得一团乱。
裴谨做好饺子端进来,鸡蛋鲜虾馅儿的,饺子饱满,晶莹剔透。
宁卿看了一眼,食指大动,埋头吃饺子,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味道如何?”裴谨问她。
宁卿回神,连忙又往嘴里塞了个饺子,夸道:“鲜甜可口,很好吃。”
裴谨弯了弯唇,眉尾染上喜意,“师兄做了很多,别急慢慢吃。”
她不急,只是想着事情不自觉吃得很快,宁卿噼里啪啦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见裴谨好似又回到从前的温和模样,夹了个饺子送到他唇边,“师兄,你也吃。”
以往两人之间互相投喂的行为不少,可宁卿大了后很少如此,裴谨品出了一丝怪异之处,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宁卿的神情。
今日的宁卿,好像格外地乖巧。
“是不是很好吃?”宁卿笑着问他。
“还不错。”裴谨此时的回应,却显得有些冷淡。
宁卿并未察觉,继续开展自己的计划,与裴谨分吃完这盘饺子,宁卿正喝着茶,谁料裴谨突然捏过她的脸,指骨轻轻陷入她脸颊的肉里。
“阿宁,是否该改口了?”温柔的语气,眼神却含着极强的侵略性。
“什……什么?”
“我们已经成婚。”裴谨提醒她。
宁卿反应过来裴谨的意思,她叫了这么多年的师兄,突然叫她改口,怎么改?
可她的计划进行到了这里,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先哄着他,反正叫两声也不会掉块肉。
“夫君。”
宁卿喊的毫无感情,果断干脆,裴谨瞳孔中那股冷意更甚,捏在她脸上的手收紧,“还是叫我师兄。”
宁卿不明所以,但也没问,很是乖顺地应答。
然后下一秒,男人突然倾身贴近,清淡的冷香笼罩宁卿,在她怔忪时,裴谨强势地低声道:“吻我。”
啊?今日的师兄是不是过于得寸进尺了?宁卿捏了捏手心,舍不找孩子套不着狼,不就是一个吻,睡都睡过了。
宁卿抓紧他的袖子,扯下他的身体,但她却始终无法吻到他的唇,除非他配合地低下头。
宁卿茫然地睁眼,入目是冷淡到极致的眼,这股冷意为他平添了几分危险,宁卿摸不着头脑,他究竟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她到底还要不要吻。
宁卿再次闭上眼睛,仰头继续亲他,却叫他扣住了脖子,压在了软榻上,五指修长骨感充满力量,微微扣着并未使力,但宁卿却吓得不轻。
“师兄,怎……怎么了?”宁卿被他高大的身躯压在榻上,说话不太利索。
“阿宁,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
“我没有啊,师兄你在说什么。”
搭在她脖颈上的五指用力,她感到了一丝恐慌,“师兄,你冷静。”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放你离开?”裴谨颇为讽刺地道。
“阿宁你记住,我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别想离开云霖殿。”
“除非,杀了我。”
裴谨猝然放开宁卿的脖颈,从她身上起身,袖中一把锋利的匕首哐当坠地。
第70章
匕首小巧锋利, 泛着寒芒,坠地时划过裴谨的衣袖,云纹被斩断, 一缕随着裴谨动作下落的发丝,也一齐被刀刃切开, 一分为二地飘向地面。
精致宛如一个艺术品,但往脖子轻轻一抹, 便能让人鲜血如注,失去生息。
宁卿知道,师兄的话并非玩笑之语。
裴谨俯视沉默的宁卿,捡起地上的匕首,不经意间, 刀刃在他指腹划下一丝血线,血珠瞬间渗出流入指缝。
用沾染他鲜血的手抚上宁卿的脸颊, 将这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沾染融入宁卿的身体,指腹的鲜血印在她的脸颊, 宛如红梅, 灼灼开放。
“想要离开, 除非我死。”裴谨注视宁卿,平静地告诉她离开的唯一办法。
窗明几净,树木青葱,鲜红的血液在这一片绿意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血腥味浓烈,宁卿能感受到粘稠血液滚落至她手背的温度,灼烧肌肤,连忙将手挪开, 但是那感觉弥久不散。
见宁卿迟迟不动,裴谨笑了笑, “无法做出决定?不如师兄给你些时间好好考虑,待我从苍羽殿回来,再告诉我答案。”
裴谨起身,用帕子将手上的血液擦干,从容不迫地看了宁卿一眼,像是料定了她会选择妥协。
裴谨进入苍羽殿,不久便有执事前来禀告紧急递派至苍云宗的情报。
近来妖族频频动作,已经发生多起妖族作恶事件,甚至时常在苍云宗附近发现妖族踪迹,也不知是否与裴谨接任掌门之位有所关联。
不仅如此,苍云宗管辖之内的扶风城,一个极为繁华防御措施极其到位的中心城市,竟也有人发现妖物踪迹。
“掌门,这些妖物皆是集体出行,似是受人指使,伪装成修士在城内穿行,行踪诡异,宗门此前抓获一只,还未拷问就离奇死亡。”
“而今早,有弟子在宗门外抓获一只狐妖,恐怕对我宗有所不利。”
“狐妖?”裴谨轻轻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下。
执事连忙道:“是一只下等赤狐。”
“奇怪的是,这只狐妖身上并无恶煞之气,据他所言,一切只是误会,他对宗门并无企图,我等无法分辨,掌门,现下如何定夺?”
“现在他在何处?”裴谨问。
“正关在宗门地牢里。”
“关紧了,我随后就来。”
执事退下后,裴谨调出水镜,正是纪樾被吊在山洞的画面,低垂着头,却依旧能够看见他的侧颜。
蓦地,裴谨神色一凝,镜中之人的模样有所改变,分明是在太清秘境遇见的那个少年的长相。
这恐怕才是这只狐妖的本貌。
裴谨唇角掀起一抹弧度,原来,他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阿宁,欺骗了他如此久。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狐妖的长相确实无可挑剔。
除了这幅容貌,他究竟哪点得了宁卿的青睐?
身量不过如此,实力更是低微,除了容貌当真是一无是处。
可若阿宁,偏偏喜欢这幅容貌呢?
他见过一些书册,也听过一些坊间传闻,有男子专门打扮自己,以此获得女客的欢心,以此得到女客的怜惜,难道……阿宁喜欢的其实是这种吗?
裴谨陷入沉思,之前她为自己解蛊,好像确实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或许,她喜欢的是娇弱的男子。
日暮,裴谨回到云霖殿,宁卿正在修炼,他坐在一旁等待,见她一直没结束,前去厨房煮面,做好端回房里,宁卿正好睁开双眼。
“做了面,尝尝。”裴谨用的是掌门派人送上来的海货做的鲜虾面,热气腾腾,面汤上撒着葱花,色香味俱全。
宁卿坐在榻上,小口将面吃完,并未对这碗面做出评价。
吃完,宁卿正要去洗漱,却被裴谨扣住手腕,“可想好了?”
见她不语,又道:“杀了我,与待在云霖殿,选什么?”
本以为这件事或许就过了,师兄却说到做到,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宁卿抬眸,“师兄,你在威胁我吗?”
“阿宁,师兄只是在告诉你一个离开的办法。”
“万事皆有取舍,不是吗?”裴谨手中再次出现那把精致的匕首。
“你宁愿与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成亲,却不愿意留在相依为命的师兄的身边,阿宁,你认为师兄又该如何坦然地接受?”谈及旁人,裴谨笑容笼上一层冷意。
“现下,用这样的方式做出选择,与你与我,都是再好不过的方式。”
“你就料定我不会杀你?”宁卿皱眉。
“师兄怎会如此想,一切都是阿宁的选择,两者取其一,并不难。”
“阿宁,同心契不会骗人,我们受上天的祝福,任何人也无法将我们分开,你也喜欢师兄的不是吗?”裴谨语调从容缓慢,好似笃定。
却紧盯着宁卿的眼睛,想看到她的所有反应,想知道她被自己猜中了心思。
但他的希望注定落空。
“我不喜欢你,不想杀你只是出于多年相处的师兄妹之情。”宁卿冷声道。
裴谨手指紧握成拳,她竟没有半分犹豫。
“即便不喜欢又如何,你只能被迫待在我身边,被迫承受我的亲吻,虽然不喜欢,可你的身体依旧没说拒绝不是吗?阿宁。”
男人被她的话刺激,口不择言,将手里的匕首随手扔下,他掐住宁卿的下颌,倾身而上。
总归宁卿不喜欢他,他对她坏些,对她肆意妄为些,给她留下此生无法忘记的回忆,也好过她将自己视为无物。
裴谨咬上宁卿的唇瓣,强势地进犯,宁卿不断往后退,背却抵在了窗台上,此时正值日落时分,窗户开着,外面是个小花园,她与裴谨的举动暴露在日光之下。
唇齿间温度灼热,宁卿的所有感受被迫集中至两人交缠之处,近乎窒息,她狠狠咬下,血腥味在彼此口腔弥漫,裴谨身形一顿,残忍地对待掌下呜咽的少女。
小心翼翼得不到他想要的一切,那便无所不用其极,裴谨赤红着双眸,扣紧宁卿的后颈,更用力地挤占宁卿的呼吸,将少女按入自己怀里。
宁卿脚腕上的铃铛在男人的进攻下不断摇晃发出轻响。
他稍微放轻轻吻的力道,指腹在宁卿骨肉匀称的小腿上来回轻抚,感受掌中肌肤收缩,不断泛起鸡皮疙瘩。
按住宁卿想要躲闪的腿,捻起她脚腕上的铃铛,“喜欢么?只要我一吻你,只要我们彼此缠绵,它便会响。”
“正如这般。”
趁少女还未回神时,含住她的耳垂,宁卿身体剧烈一颤,而铃铛再次发出连续的,暧昧的响声。
他还未停,见到宁卿脸上的愤怒,眼里抗拒的眼神,心里刺痛的同时却感觉到一丝快意,她虽然厌恶极了他,但至少此刻宁卿全身心都停留在他这里。
“要么杀了我,要么接受,阿宁你没有别的选择。”裴谨一边吻,一边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宁卿没有说话,她攥紧的手指却被裴谨一点点掰开,刚才那把精巧的匕首被塞进她的手中。
“机会只有一次,阿宁,这次你没把握住,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裴谨薄唇开合,浅色的瞳孔充斥着浓烈的疯狂,宁卿握住刀柄的手指发颤,想将其扔了,但手被男人的大掌紧紧覆盖。
“考虑好了吗?”男人继续问,语调和缓,却在无形中逼迫宁卿,想趁此彻底摧毁她想要逃离的念头。
宁卿不动,裴谨眼里含着淡淡的笑容,正以为她还是在意他这个师兄,选择妥协时,心口却传来一股剧烈的刺痛。
男人垂眸,纤长睫毛颤动,宁卿握着匕首,将刀尖送入他的心口,她攥着刀柄的手指泛白,可见用了十足的力气,裴谨微微抬眼,视线移至宁卿面庞,她的眼神决绝冷漠,她果真下得了手,狠得下心。
裴谨心中生出无尽的悲凉,也生出一股毁天灭地不顾一切的冲动,但他没阻止宁卿的动作,任由她将刀尖继续送入他的心脏。
宁卿面色惨白,几乎咬着牙逼迫自己动手,拼命发泄心里的压抑与绝望,师兄在逼她,逼她在他与自由之间做出选择,可为何不能两全?为何她偏要受到威胁?
这段时日与师兄周旋,怕他恢复记忆时时刻刻担惊受怕,被他骗婚缔结契约,他还用纪樾来威胁她,一件件的事情压在她心上根本无法排解,往日的自我疏导只是暂时将这些情绪藏在角落,根本无法从根底消除,而现在被师兄以这样的方式逼迫,每日积压的情绪宛如出笼的猛兽,再也无法压抑。
师兄威胁她,那她就如了他的愿,满腔的负面情绪随着刀尖刺破裴谨的长衫,再穿透他的皮肤,刺进血肉里。
宁卿心狠地继续往里刺入,鲜血染红他胸口的衣衫,血液顺着刀刃滑落到她的指尖和掌心,浓重的让人几欲作呕的血腥味不断刺激她的神经,眼前血腥的场面逐渐化解了她积压在心底的阴暗情绪,剧烈跳动的心脏也逐渐恢复平静。
她冷眼注视眼前的一切,“呲”一声拔出刀刃,银色的匕首已经血红一片,将匕首扔在地上,宁卿冷声道:“师兄你赢了。”
无论何时,何种情况,宁卿都无法彻底将刀刃刺穿师兄的心脏,无法亲手杀死他。
裴谨给了她新生,却也让她亲手切断了她以后向往的生活,不过,若没有他,这一切她本不该拥有。
裴谨看出了她眼底的绝望,是知道注定无法反抗的心如死灰。
宁卿握住匕首的指尖还在发颤,却也被裴谨看在眼里。
“是么?”裴谨垂下眼帘,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想要的结果,他却没觉得如何高兴。
胸口还在渗血,他却不管不顾,将沉默不语的少女拉进自己怀里,她也只是安静地坐着,裴谨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得过了头,没有愤怒,没有恐慌。
裴谨大掌握住宁卿纤细的腰肢,将她提坐到窗台之上,倾身含住她的唇。
“我要你。”
没得到回应,但怀中之人并未推据,裴谨眼神微闪。
手指抚上宁卿的裙带,轻易将其解开,裙带勾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上,然后,困缚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在窗台,用尽力气和手段,想让怀中之人发出一丝声音。
窗户大开,宁卿衣不蔽体,双手被捆缚在身后,没有衣物遮挡,没有安全感,宁卿对上男人风雨欲来的视线,抿唇不语。
裴谨拉过她,将她按在床上,细细吻遍她的全身,这次,他也不会再放过她。
榻上,少女脸色酡红,但神情没太大改变,与她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叫人生出强烈的征服欲望。
铃铛声音越来越响,男人的喘息声也越发急促,宁卿本以为师兄会进来,却发现他突然抱住自己,停下了动作。
抱得太紧,体温滚烫,宁卿被热得浑身出了不少的汗,被他紧紧禁锢在怀里,更是燥热不堪。
她轻轻挣了挣,“热。”
裴谨稍稍放松了些,却没将她放开。
裴谨搂紧宁卿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到最后一刻,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彻底无视宁卿的感受,也不愿意在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强占了她。
待身体恢复冷静,他抱着宁卿前去沐浴,而这次,她依旧没像上次那般反应剧烈地拒绝。
给她擦洗完,裴谨抱着她回到房里,仔细替她穿上睡裙,期间她一直十分乖巧,在这场终局的博弈中,还是他赢了。
裴谨看不出宁卿的想法,她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很快就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裴谨坐在床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才抱着她入睡。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