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女驸马 > 2、再遇
    秋澈的殿试很顺利。


    上辈子殿试时,她只是凭着多年读书的记忆,中规中矩地对试卷做出了应答。


    虽然最后也中了状元,却不得皇帝青眼。


    以至于在翰林院领了个修撰的职位蹉跎了数年,才终于去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而这一世,如今的秋澈却已经是个在官场浸‘淫了十年的老狐狸了。


    考官所出的试题,是早八百年她就已经实事解决过的问题,解答自然是手到擒来。


    殿试到中途,皇帝姗姗来迟,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明黄衣袍从身侧掠过时,被秋澈瞥见了。


    秋澈捏着笔,垂眸像是在思索题目,有些出神。


    当今皇帝李式正值盛年,但早些年太后摄政,三年前玄阴政变后皇帝才夺回了政权,正急于求得良才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对这次殿试也格外重视。


    秋澈知道,这是她出头的机会。


    她无数次回想曾经走过的路,但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替兄长入学读书,始终是她唯一不后悔的事情,也是她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唯有走出秋家,走到位高权重之地,方能摆脱眼下人人都能在她身上踩上一脚的困境。


    科举,是她最大的机会。


    秋澈是第一个放笔之人,偌大的保和殿内安静无声,笔墨落定时就落针可闻。


    皇帝李式站在殿后,闻声视线转过去,在这书生年轻俊秀又胜券在握的脸上顿了顿,抬手招来贴身宦官福子,低声问:“那是何人?”


    福子抬头看了一眼,也低声应道:“那位名秋澈,秋家二公子,是上次会试中的会元。”


    皇帝微微眯眼:“秋家的?哪个秋家?”


    福子把腰弯的低了一些:“是……应是三年前那个秋家。”


    皇帝没再说话。


    福子偷偷去瞥,瞧见皇帝原本有些感兴趣的表情顿时又索然无味起来。


    他暗叹一口气,心想,可惜了。


    殿试过后,要第三日才会放榜唱名。


    走出宫门,众考生的氛围这才松懈下来,秋澈听见有人低声私语:“王兄觉得此次殿试,何人能高中状元?”


    “那自然是吴家公子吴易起了,京城第一才子,可绝非浪得虚名。”


    “我看也不一定,此次会试第一不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吗?听闻来自江南秋家……”


    “世家大族的辛密,岂是你我寒门学子可肆意妄论的?”一蓝衣书生不赞同道,“还是莫要在宫门前讨论这些为好。诸位,快走吧。”


    众人顿时噤声。


    秋澈本就走在最前面,姿态闲适、宛若透明人,闻言多看了对方一眼,正对上那男子投过来的视线。


    他大大方方笑着拱一拱手,也同四散的学生一同转身离开了。


    秋澈则沉思片刻,掂了掂口袋里的几两银子,转身往牙行走去。


    牙婆在这一行干了许多年,第一眼见她就知道她身份不凡,立即笑着迎了上来,口中恭恭敬敬地称呼公子。


    秋澈在牙行里转了一圈,牙婆口都说破了,最后秋澈才伸手,点了两个站在角落里、穿着有些邋遢、但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就这俩丫头吧。”


    牙婆一愣:“公子,这俩丫头才刚来不久,怕是不懂规矩,您要不再看看……”


    秋澈却已经掏了腰包,道:“不用了,就要这两个。”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姐姐看了眼秋澈的衣着,一咬牙,先跪了下来,按着妹妹的头叩谢道:“多谢公子赏识!”


    两个丫头换了身朴素衣裳,怯生生地跟着秋澈出了牙行。


    秋澈给她们取了名,一个叫玉明,一个叫玉砚。


    半晌,姐姐玉明忍不住问:“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秋澈闲散地走在前面,道:“回府。”


    玉砚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没,没有马车吗?”


    秋澈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笑笑,忽然停下脚步道:“忘了给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秋,单名一个澈,你们叫我主子就好。”


    “我买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伺候我的,是为了培养你们的。”


    姐妹俩表情都有些疑惑不解。


    “你们从普阳来,是苏家人,对还是不对?”


    两人同时呆住。


    “对……”


    玉明磕磕巴巴问:“可是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秋澈慢悠悠道,“普阳前阵子闹了水灾,到处都有逃难的灾民。你们的包裹用的是最不起眼的缮丝,但那是普阳的特产。


    且看你们举手投足也算有礼,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那想必曾经也至少是富贵商户家的小姐。


    而今普阳的商户,又是因水灾而遭难的,就只有普阳苏家了。”


    玉明目瞪口呆,半晌,崇敬又复杂道:“公……主子,果真非寻常人也。”


    秋澈依然只是淡淡一笑,接着道:“我手下不养闲人,不需要阿谀奉承的下人。我只需要下属。”


    玉明一顿。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内,让我看到你们的优点与潜力。”


    “我会按你们适合的方向去培养你们。唯一的要求是,在我身边待够十年,并要绝对的忠诚与服从。


    十年后,是去是留,任由你们自己决定。”


    秋澈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当然,若是不想跟在我身边,也尽管出去做工,拿了赎金来跟我换卖身契,我自会放你们离去。”


    玉砚不解地歪了歪头,玉明也抿唇道:“可……若是我们离去了,对公子而言,这笔买卖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平白浪费了几天时间?”


    秋澈默了默,有些无谓地笑了下:“有些买卖,无愧于心就好。”


    “如何?”仿佛没看见两人愣然的神色,她淡淡道,“可考虑好了?”


    良久,玉明玉砚对视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


    回到秋府,秋初冬和秋哲仍然没有回来。


    秋澈也不在乎,她回了一趟院子,云燕摆着一张兴高采烈的脸迎上来,看见她身后的两个丫头,又僵了僵:“公子这是……”


    玉明玉砚两人对他人的视线都格外敏感,不约而同往后缩了缩。


    “哦,我新买的丫鬟,”秋澈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正好后院洗衣的地方还缺人手,你今后便不用在我身侧服侍了,让她们来吧。”


    “公子——”云燕瞪大眼睛,震惊道,“这怎么可以!我……奴婢,奴婢是公子的贴身丫鬟,老爷亲自吩咐过的,没有老爷的命令……”


    “怎么?”


    秋澈轻飘飘打断了她,“你是觉着我这个主子说的话,比不上老爷的分量?”


    “还是说,你没把我当过这秋府上的主子?”


    云燕张了张嘴:“……奴婢没有。”


    “是吗?”秋澈微微一笑,伸手用指尖在她脸上揩了一下,又一捻——随即意味深长道:


    “可我看你吃里扒外、用着大公子给的脂粉,联合二姨娘院子里的采雀,还瞒着我这个主子欺负我娘洗衣做饭,倒是颐指气使、一套一套的……”


    她语调仿佛调侃般轻松:“这也能叫没有吗?”


    云燕的表情却唰地一下全白了。


    难怪……难怪今早公子夸她水嫩。


    原来是看出她脸上搽了脂粉!


    以秋家如今的财力,怎么可能让一个丫鬟用上这么好的胭脂?


    云燕以为二公子埋头读书不问世事,不会注意到这些,谁承想这几日的二公子就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今日犹胜。


    “你不忠,没关系,”秋澈朝她笑笑,又收回目光,淡淡道,“我换个忠心的就好了。”


    云燕立刻跪了下去,抬头还要求饶,却在触及她冰冷的目光时猛地顿住,手僵在了半空中。


    待云燕失魂落魄地走了,玉明姐妹俩默默对视了一眼,姿态也更小心翼翼了一些。


    ……


    又过两日,唱名之日,皇帝坐于殿内龙椅之上,殿试官等大臣分列于殿内,新进士和其余大臣则在殿外等候。


    秋澈位列其中。


    不出所料,她中了状元。


    答过籍贯和父祖姓名,确认本人后,她被引至殿内。


    又回答了皇帝身边的太监一遍同样的问题,随后等待在一侧。


    秋澈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皇帝和一些大臣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她笔挺如松地立在一侧,垂眸听着一甲后来的名次,仿佛全然不觉。


    第二位榜眼来自清流吴家,也是如今的丞相吴如生的孙子,吴易起。


    前段时间那些书生还讨论过的对象。


    第三名则是那天宫门处制止众人议论纷纷的蓝衣书生,叫杨裘。


    秋澈用眼尾余光往后一扫,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都是老熟人。


    一甲名次唱罢,众人接了旨意,一齐跪地谢恩。


    秋澈和上辈子一样,领了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的职位。


    这对刚高中进士的年轻学子来说,刚入官场便是从六品,已经是极大的恩宠。


    更何况她太年轻了,看起来甚至没有榜眼吴易起年长。


    秋澈却荣辱不惊,对周围投过来的或艳羡或嫉妒的视线置之不理,安静地谢了恩。


    唱名赐第,只是殿试过后新科进士们的第一个庆典活动。


    此后众人还要赴国子监拜谒先师孔子,参加闻喜宴等……


    当然,最重要也是最风光的,自然是跨马游街。


    作为这一届的状元郎,秋澈甚至享受了只有皇帝才能有资格使用的七驺金吾卫开道引路。


    但这是她印象里,十年前就已经做过一次的事。


    那时年少心性,道路两旁行人因她年少俊秀、风姿卓越而竞相观瞻,掷果盈车,花霏满身。


    何等风光。


    但彼时的秋澈一心向父兄证明自己,而今的秋澈死过一回,也算大彻大悟。


    打马游街,掠过行人兴奋的脸庞、热闹的街景,却只觉嘲讽。


    人年少时若不为自己活一遭,枉为少年。


    今日的京城街道格外热闹,人声沸鼎中,秋澈淡定地略过一些大胆女子扔过来的荷包,忽然察觉到什么。


    她心有所感般地抬头,朝阁楼边看去。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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