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女驸马 > 第 83 章 除夕
    爆竹声起。


    秋澈埋首奏折,从满桌案的折子中回过神来,看向窗外大雪纷飞的景色。


    红灯笼高挂屋檐,院中梅花清凌凌地立于枝头,被挂上了许多红色的彩条,显得十分喜庆,只图来年有个好彩头。


    院子里有下人轻手轻脚,但难掩喜气地来往,大多穿着红艳艳的新衣裳。


    这是王氏做主,给他们的新年礼物。


    秋澈拢了拢披风,呵出一口白气,恍惚道:“过年了啊。”


    恰好李青梧从外面进来,将身上的外披脱下交给茯苓,又在门槛前跺了跺脚,洒下一身细细碎碎的雪花。


    闻言,她笑了声,上前去捧起桌边的暖炉暖手:“我看你是忙糊涂了,新年都不记得了。”


    秋澈揉了揉太阳穴,无奈一笑:“最近护城队确实是忙。”


    她每日往返,来回地训兵,又要兼顾礼部事宜,不忙糊涂了才怪。


    好在新律颁布,应当也不用多久了。


    “不是说如今没人肯收女学生吗?”李青梧静了静,坐到她跟前去,“虽说律法变了,可大多学堂都不愿对女子开门。”


    百年千年的旧俗思想,不是能轻易被一条律令改变的。


    或许因为秋澈确实做过不少百姓称赞的好事,又有北征战绩在身,百姓爱戴她,认同她。


    但这不代表会认同其余的女子们。


    秋澈叹了口气:“也正是在愁这个,已经几天想不到好办法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


    秋澈看向她,示意说说看。


    李青梧张口,刚要说什么,茯苓却再次出现在门前,轻声细语道:“殿下,驸马,福公公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李青梧先起身,道:“人在哪儿?”


    李青梧再回来时,脸上表情略有些奇怪,像是在深思。


    秋澈偷了个懒,没去见人,不过想来对方来时没有说是带着圣旨,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她有些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疑惑地问:“怎么了,这个表情?”


    李青梧慢吞吞笑了下,又重新在她身侧坐下:“没什么。只是奇怪……朱颜经营了有一年多,这一年,宫里来找我要分红的,两月一次,竟然从没断过。”


    秋澈微微坐直了身:“……找你要分红来了?”


    这是先前李青梧为了稳住李式,许诺过他的利益。


    李青梧点点头:“其实还请了我们去宫里年宴,但娘不是说,今晚要一起吃饭吗?我给推了。”


    秋澈调侃道:“你现在喊娘是越来越熟练了。”


    秋澈女子身份暴露后,王氏也没有跟李青梧真正商量过关于称呼改口的事。


    这声娘就这么一直喊到了现在,王氏也差不多真的把她当自己亲女儿对待了。


    李青梧瞪了她一眼,接着声音又低了一些:“别贫了……我忘了跟你说,其实三个月多前


    ,宫里那位声称病重后,福公公也来过一次。”


    秋澈沉吟:“没有异常?”


    “没有,一切如常。”


    李式慢慢回忆道,“我那时候也有过怀疑陛下被囚禁的可能……还试探过他的反应,但他表现得非常正常。”


    就像是李式真的只是病重,无法见人罢了。


    这就奇怪了。


    按照她们先前的推测,皇帝必定是被太子软禁起来的——


    并且从上次查封青楼时,秋澈试探太子的反应就可以得知,太子是认识那位幕后人的,并且不认为自己是在被利用。


    听见秋澈说在为他人做嫁衣,他明显有些生气,愤怒之中,还带了几分不屑。


    由此可见,那位幕后黑手在“软禁皇帝”一事上,或许参与得并不多,也许只是无意间点拨了几句,其余的都是太子自己在做。


    再可以推断,对方的地位目前来说应当比太子要低,并且没有表现出威胁性——


    这个范围就太大了,当今朝堂,除了皇帝和太后,可没有人能比太子的地位还高了。


    但哪怕再不相信,秋澈的话在他心里想必也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这之后的半个月,秋澈果然没再收到任何暗地里的阴谋刁难。


    只有太子有时还是会在上朝时向她挑刺,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让秋澈简直都懒得反击回去。


    扯远了,说回皇帝被软禁的话题。


    假如她们猜测是对的,皇帝的行动并不自由,那福子是李式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若有机会向外界求救,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传达信息才对。


    可他无声无息,对外始终如常。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秋澈身上汗毛直立。


    第一,皇帝没有被囚禁,她们都猜错了。


    这个可能性极小。


    以秋澈对李式的了解、以及对当今朝堂局势的分析,她还是更赞同对方已经被拘禁了自由的那个猜想。


    那就是第二——福子叛变了。


    他对皇帝并不是真正的衷心。


    可这又有点奇怪。


    福子若当真是不仁不义的小人,又怎么能做到当初那副对皇帝百依百顺、忠心耿耿的模样?


    他演技这么好,这么持久的吗?


    要么就是说,福子原本衷心的,就另有其人。


    这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李式身边的人并非只有他,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皇帝被囚禁的异常,难道李式曾经周围的那些人,全都是蛰伏了许多的内奸吗?


    他们的上级是太子?


    不……太子不像是能做到这些的人。


    她们都更倾向于,还是那位幕后黑手。


    李青梧突然道:“不对……除了福公公,还有一个人,是那位最信任的人。”


    崔文申。


    对方是锦衣卫统领,世代只忠于皇帝,神出鬼没,不常


    外出见人。


    皇帝病重后,他的存在也像是被人抹消掉了一般,再无踪迹。


    是已经不在人世,还是说他也被策反了?


    又或者同样是蛰伏的一员内奸?


    秋澈想了想,抽出一张纸来,提笔迅速写了封内容简洁的信。


    那只用来给她们传信用的白鸽已经很久不干活儿了,天天趴在她们寝房窗台上睡觉,蹭吃蹭喝,胖了不止一圈。


    它其实最开始是秋澈从岭北不知道哪条街上捡来的,很通人性,但对人类十分戒备,基本上只亲近秋澈她们两个人。


    再加一个经常给它喂食的玉明,不能再多了。


    秋澈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那白鸽就懒洋洋地抖了抖翅膀,飞了过来。


    李青梧瞅了眼她信上的内容。


    是秋澈托杨裘,查一查崔文申这个人。


    对方现在是大理寺卿,很多东西查起来比她们方便,虽然按理来说向来遵纪守法的杨大人不会公权私用,但眼下是特殊时期。


    相信杨大人会理解的。


    就算不理解,秋澈也会威逼……呃不是,利诱他理解的。


    李青梧表情没怎么变,只是又担忧地抬了下眼,看了看这只白鸽:“飞飞这么久不干活,不会连怎么传信都忘了吧?”


    是的,它叫飞飞。


    取名水平一看就是秋某人的手笔。


    白鸽当即愤怒地抓着信纸,一拍翅膀飞了起来。


    然后消失在了窗口。


    以行动证明,它非常行。


    李青梧抿唇笑了下,看着它飞走,又叹气:“这样有用吗?”


    “不知道,”秋澈坦诚道,“好歹也查查吧,万一有用呢。”


    她转而又想起来:“咱们继续说,你方才,在福公公来之前,说有办法解决学堂的事……?”


    “正和我们方才谈的事有关,”李青梧也正色道,


    “如今朱颜的名号也打响了,虽说要给宫里那位不少分红……但,利润还是可观的。”


    “这还是因为近一年战事不断,朱颜只在朝京左右的地方有过生意,往后太平盛世,往外扩展生意的话,挣得只会越来越多。”


    秋澈已经隐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却还是配合道:“所以?”


    李青梧眼睛亮亮的,不由自主伸出舌尖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瓣:“所以,我想将朱颜的名声,再打响一些。”


    “以朱颜的名义,投资办理一所新的学堂。”


    “哦?”秋澈道,“说说看。”


    “这所学堂要与众不同,且解决眼下学堂不收女学生的困境——所以反其道而行,只招收女弟子。除了四书五经外,平日里还可以自主学习许多技艺,甚至练武。”


    “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五岁女童,不论来自何方,都能获得入学资格。第一批学生拥有特权,若家境确实贫寒,家中无收入来源,可以由学堂资助上学。”


    “当然,这


    种资助不是一直的,也不是免费的,学生们从学堂毕业后,需要在三年内归还助学金……对了,助学金这个词,还是瑶台向我提过的,我也正是因此产生了念头,很早之前就想过要办一个学堂……”


    随着她侃侃而谈,越说越深,秋澈的表情也越来越诧异。


    “……所以,你打算如何为它命名?”


    “女学。”


    李青梧坚定道:“名为,女学。”


    室内良久地寂静着,只有炉子里的火噼里啪啦地烧。


    院子外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也不知何时停下来了,屋里的动静落针可闻。


    见秋澈盯着自己,似乎还在思考。半晌没听见她回答的李青梧不免有些紧张。


    她握紧了手里的暖炉,声音低了几分:“或许这有些异想天开,但我目前手上开铺子拥有的资产和地契,足够我办起这样一个学堂。但最难过的一关就是官府,还需要你从中周旋……”


    “不,我觉得很好,”秋澈打断她,叹道,“我倒是有过类似的想法,不过,没你想得这样具体罢了。”


    论经商的新点子,还是李青梧更在行。


    这是于学堂于生意都双赢的局面。


    李青梧松了口气。


    接着忍不住埋怨道:“那你还用这种眼神看我。”


    害她以为秋澈是觉得她太天真了。


    可是眼下的时局,不是正需要有新生的东西来取代旧制习俗吗?


    秋澈轻轻笑了笑。


    她推着身后的椅子,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坐到了李青梧旁边。


    她伸手捧着李青梧的脸,将她茫然的目光对上自己的,随即视线从她红润艳丽的唇上一扫而过。


    秋澈不易察觉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却仍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只是被你惊呆了。”


    “怎么这么厉害啊,我的青梧。”


    李青梧抿唇,也没能忍住唇边有些骄傲的笑弧。


    秋澈忽然定定地看着她,舔了下唇,道:“好想亲你。”


    李青梧:“!”


    “能亲吗?”


    李青梧:“……”为什么这种问题还要问她啊。


    她脸色爆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秋澈捻了捻她滚烫的耳垂,素长的手落在她肩上,倾身吻过去。


    唇齿交缠间,她低声道:“新年快乐。”


    李青梧抓着她胸前的衣襟,同样低低喘着气,回道:“新年快乐。”


    多庆幸,这一年,她们还在彼此身边。


    屋外。


    “夫人……”茯苓站在王氏身后,听着屋内传来的细碎动静,耳根通红,根本不敢去看王氏的表情,恨不得原地消失。


    她在心里尖叫:殿下啊!你们晚上再亲近不可以吗!


    王氏静静地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恍惚良久,却笑了笑。


    其实早该想到的。


    平日里就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两个孩子,至今一年多,都没有提和离一事。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相爱啊。


    那是她曾经未出阁时,也曾幻想过的感情。


    而今已经没有那个热情和精力再去爱一个人了。


    但总会有人还年轻,总会有人会相爱。


    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事了。


    茯苓看她笑,反而更崩溃了,整个人都在坐立不安,不知该怎么解释。


    王氏倒是显得十分平静,甚至低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一打鲜花饼和木制的精美小匣子。


    鲜花饼是给李青梧的。对方或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其实很喜欢吃这种豆制的饼……


    也许是因为记忆中那位母亲做过几次。


    小匣子则是给秋澈的。


    她最爱雕一些小玩意儿,王氏身为母亲,曾经也是不理解的,但如今也学会了尊重。


    送个盒子给秋澈自己放着,不至于东西到处乱丢,挺好。


    想到这,王氏喟叹一声,抬头看了眼天空。


    随后悠悠道:“看来要等明天再给新年礼物了。”


    除夕过后,就是大年初一。


    今年的春天,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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