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城周边的城镇较为密集,他们一早出发,戌时便已抵达下一个落脚之处。
大皇子和亲乃是举国之大事,沿途都早已有专人安排好一切,他们所落脚的官驿,里三层外三层皆由禁卫军把守,赫连淳蔚下了马车后才发觉,原来李容参的马车就紧随在他们的马车之后。
两拨人不可避免的又打了照面,而李容参身后还跟着安秋,他目不斜视地迈入驿站,并未多给二人一点眼色,反倒是安秋看着他面色复杂,仔细去看还有些少年人藏不住的小情绪。
许是赫连澜提前交代过,赫连淳蔚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官驿的最里侧,除了他与子鼠、卯兔,那一侧的一排屋子都未再安排人居住,而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容参所住的屋子便被安排在他的正对面,两间屋子隔着偌大一个中庭,但站在屋外便能看清对面屋中人进出的身影。
一路颠簸,此时众人都有些疲惫,赫连淳蔚往屋内的软榻上一躺便更是懒得再动弹,索性命人将吃食送到屋内。
他本就不爱那些宫里的繁文缛节,到了宫外更是随性,已经过了以往用晚膳的时辰,他招呼子鼠与卯兔一并坐下用饭。因着守卫充足,也不需他带的人来守夜,饭后他让子鼠回屋休息,只留下卯兔在房里。
卯兔白日里睡了一路,此时自然是精神,陪着赫连淳蔚下了一局棋消食后便掏出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画本子,伺候对方休息。
而此时遥遥相对的另一间屋中,安秋正在窗前来回踱步:“那人怎么留在王爷屋里了!”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安秋不信当年那个会给自己买甜点的大哥哥会如传闻中那般浪荡,他始终在等着对方与相爷成婚的那日,可等了这么多年,最终等到的却是二人即将解除婚约的消息。
此次是他非要跟来,在相府多年,他也算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哪怕心里多在意,恐怕相爷也没有将人哄回来的本事,他一定要从中多周旋,找到二人离心的原因,再想办法修复他们之间的裂痕。
安秋在心中给自己鼓励,全然将撮合二人当作如今自己最大的责任。
“王爷身份尊贵,身边留一人伺候也并不奇怪。”李容参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安秋跺了跺脚,急道:“相爷,您快去看看啊!王爷跟那人若真有什么……您当真不在乎吗?”
“王爷的心思岂是我一两句话便能左右?”李容参抬眼看他,“安秋,你该回屋了。”
他语气平平,可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
安秋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对上李容参带着淡淡警告意味的眼神也只能作罢,有些不甘地低声道:“小的告退。”
安秋离开后,一直稳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起身行至窗前,遥遥望向不远处的那间屋子,屋内的烛火未熄,不知过去多久,他终是放弃抵抗一般,缓缓叹出一口气,推门向外走去。
赫连淳蔚的屋中隐隐有人声传出,能判断说话的便是那位名唤卯兔之人,可待李容参走近了些,那声音便戛然而止。
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及警惕性,李容参几乎能确定那日赫连淳蔚口中对方护卫的身份并非作伪。
他行至屋前,还未来得及抬手叩门,门却已经先一步被从里头打开,卯兔站在门内十分随意地行了一礼:“我们王爷已经歇下了,相爷若有事烦请明早再来。”
“你们刚还在说话。”李容参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卯兔寸步未让,微仰着头重复道:“王爷已经歇下了。”
这一次他说得似乎分外真诚,李容参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知晓无论赫连淳蔚是否睡下,卯兔此举都代表着自己今晚已无法见到对方,在此僵持下去也无益处,只得先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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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虽说是一路同行,但李容参与赫连淳蔚都没有独处的机会,安秋每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也是毫无办法。
“相爷,那人日日宿在王爷屋里,您,您说他们该不会真的……”安秋黑着眼眶,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左右摇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
哪怕亲眼所见,他还是不愿相信。
比起安秋,李容参的态度要更加坚定:“不会。”
安秋抬眼看向自家主子,见对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能自己小声嘀咕:“王爷明明带了两名护卫,若非侍寝,为何总是那叫卯兔的人留在屋中?”
这点李容参同样不懂。
子鼠乃是当年的武状元出身,虽还未弄清他是何契机入了翎王府,成了赫连淳蔚的贴身护卫,但他的功夫李容参是见识过的,绝不存在他的能力无法胜任的情况。
安秋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今早小的去替相爷取早点时还意外听随行的护卫说,王爷这些日子以来屋里的烛火从来都是点到白昼才灭。”
“你是说,自我们出行后王爷屋里日日都是如此?”
安秋点头:“听他们的意思是这样的。”
太不对劲了,李容参回想这几日早晨见到卯兔时对方的状态,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是一宿未眠,作为护卫夜里不合眼倒也正常,可赫连淳蔚需要休息,屋里又何须亮灯?
他又记起第一日夜里自己去找赫连淳蔚时屋里传出的说话声,卯兔开门后说赫连淳蔚睡了,若对方没有说谎呢?
眼见着李容参的面色徒然变得有些凝重,安秋小心翼翼道:“相,相爷,怎么了吗?该不会他们真是夜夜都……”
“不。”李容参回神,“正因他们夜夜亮灯至天明,更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似传闻中那般。”
安秋懵了:“为何?”
李容参不欲再解释,只是道:“你还小,日后会明白的。”
夜夜笙歌不过是一种夸张的隐喻罢了。
“可当初王爷与相爷捡到小的的时候,王爷也才如小的现在一般大。”安秋有些不服气,小声道。
说完他见李容参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告退。
而李容参的脑中却还在回想这一路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异样感。
赫连淳蔚十八岁前时常留宿在李府,因此他能够确定对方当时并没有任何睡眠问题,那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对方竟需要亮着灯才能入眠。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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