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至少今日不必再对上李容参,谁料赫连淳蔚行至宫门时,还是被早已经候在那儿的男人逮了个正着。
“大冷天的,李相可真有闲情雅致,杵在这宫门口装什么木桩子。”知道躲不过,赫连淳蔚的嘲讽比人先到了李容参跟前。
李容参没理会他,只开口问:“你的山兔呢?”
他被对方忽然的问话弄得一愣,脱口而出道:“什么山兔?”
“拿火一烤便能大快朵颐的山兔。”李容参淡淡提醒。
这话从向来严肃的李容参口中说出实在有几分滑稽,他这才想起自己前几日说过的话,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卯兔知晓自己被喊“山兔”后跳脚的模样,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边笑还不忘道:“人家叫卯兔。”
李容参那没应声,显然是想提醒他这并非重点。
他笑够了便凑上前勾着男人的下颌问:“这么关心卯兔,李相该不会也看上了?”
“也?”
“是啊。”赫连淳蔚大方点头,“卯兔可是本王的人,李相若是也看上了,可不好办呐。”
“若他真是你的面首,又岂敢随意在宫中走动。”李容参早已经习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丝毫不受影响,冷静道。
“都说太聪明的男人总是无趣,果然如此。”赫连淳蔚闻言耸了耸肩,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风,“卯兔本就是皇兄派给我的护卫,被皇兄喊去问话罢了。李相难道不觉得,比起只知依附于人的面首,白日能做护卫,保护本王安危,夜里还能陪伴左右,给本王暖床之人,更值得喜爱吗?”
李容参微顿了顿,开口问:“那王爷可曾记得,自己仍有婚约在身。”
赫连淳蔚闻言又笑了一声,似是对这话十分满意,很快便接到:“李相若是看不惯,不如去催促皇兄尽快将这婚约解除,也免得碍了您的眼。”
“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李容参语气中透着几分疲惫,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木箱,这次没等赫连淳蔚出言反驳便先一步开口,“前日送去王府,门房未收,本想着明日再去一趟,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再去叨扰王爷了。”
李容参言下之意,若赫连淳蔚不收,他还会再送去府上,赫连淳蔚便也不推拒,命荣哲将收下。这次对方也没有多逗留,见他收了东西便先一步离开。
赫连淳蔚回到马车后,却是让马车在宫门外多停了许久,待卯兔从宫里出来,躬身上了马车,马车才缓缓驶离。
“属下已按王爷的交代,将密信交到陛下手上。”卯兔一本正经地回完话,下一刻便注意到一旁多出的小木箱,忍不住问,“相爷又给您送药了?”
赫连淳蔚没有否认,随手掀开脚边的木箱,里头整齐码放的果然是各种名贵药材,从滋补的人参、鹿茸等物,到治疗风寒等症状的常用草药,应有尽有。
卯兔啧啧称奇:“王府的药材都快能比上京城最大的药铺了,王爷您要再装几次病,相爷的俸禄恐怕都不够买药的。”
别说卯兔,就连赫连淳蔚有时都会觉得神奇,他一年少说也有那么十多次称病不去早朝,朝堂上下包括他那皇兄在内,谁人不知这只是他想躲懒的借口,唯独李容参,凡是他告病不早朝,无论是以何疾作为借口,皆能收到对方送到府上的药材及补品。
这些送来的药材他并非次次都会收下,饶是如此,王府的库房里也已经快要被药材填满。
“他自己乐意送的,你替他心疼什么?”思绪转了半晌,赫连淳蔚才道。
李容参的心思他向来猜不透,猜不透便不猜了,免得浪费了心神。
卯兔眨了眨眼,真诚道:“嗐,哪轮得到属下替相爷心疼,属下这不是纯属看热闹嘛。”
赫连淳蔚被他给逗乐了:“你倒是诚实。”
卯兔回到王府后,王府也跟着热闹了起来,子鼠与卯兔名义上是王府的护卫,只是府内人人皆知他们身份不同,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都高于其他护卫许多。
谁知卯兔像是嫌王府内的闲话还不够般,到了晚上他硬是当着众人的面,对子鼠道:“我一个人伺候王爷太辛苦,不如你与我一块儿去王爷屋内伺候?”
他说罢也不给子鼠拒绝的机会,拉着对方一块进了赫连淳蔚的卧房。
一路上府内下人的脸色可谓精彩至极,卯兔可不管这些,转头还不忘吩咐丫鬟准备瓜子花生。
入了赫连淳蔚的屋,他轻车熟入地将桌椅都搬到了床边,摆好从宫内带出来的酒,等瓜子花生送来,他便将屋内的灯火灭了两盏,只余下桌上一盏微弱光亮的小灯。
准备好一切,他清了清嗓子,转头道:“王爷休息吧。”
以往卯兔在屋里,多是自己絮絮叨叨地讲,累了就拉一会儿他的三弦琴,与子鼠一块儿却是第一次。
子鼠不善言辞,但好在为人实诚,也知晓这是在帮赫连淳蔚,因此卯兔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两人一来一回倒也有趣。
他们聊着天,赫连淳蔚闭着眼并不搭话,已经多日不曾好好休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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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卯兔在,赫连淳蔚果然不必再担心夜里休息的问题,睡了几个好觉,到初三那日,他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反观卯兔,连着熬了三夜,虽说白日里可以补眠,但还是显出了些疲态。
二人的状态落在旁人眼中,也不知又要被如何猜想。
此行除了送亲的兵马,还有冉郢国辅政王及来贺年的冉郢使官,大大小小的马车有数十辆,赫连淳蔚对于来自文武百官的各种寒暄并无兴趣,与皇兄打了个招呼后便带着困得打了不知多少个哈欠的卯兔上了最前方的马车。
过了一会儿又对外吩咐道:“子鼠,你也乘马车。”
正要上马的子鼠动作一顿,并未询问原因,应声后便掉头朝马车走来。
赫连淳蔚斜靠在软垫上,待他坐好后便开口道:“李相该是已经认出你了。”
子鼠微微一愣,还不待他说什么,一旁的卯兔已经惊道:“这都快十年了,当初他们也就只匆匆见过一面,不至于吧!况且刚刚相爷见了他明明没有任何反应……”
“你还指望能从那冰山脸上看出什么?”赫连淳蔚嗤笑一声,“我们上马车前他分明已经在与胡将军确认。”
十岁入仕的少年天才,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虽永远看不透那人,但毕竟相识二十余载,对对方倒也算有几分了解。
当年子鼠一举夺得武状元,大殿之上陛下亲封正四品中郎将,归入禁卫将军胡鸿风麾下,与李容参曾有一面之缘。
也正因子鼠曾登朝堂,这么多年来,身为十二探之首,他更多的是在外替赫连淳蔚办事,哪怕回凤临城几乎都在府内,不曾在宫中露面。
十年前的过往,对子鼠而言已经恍如隔世,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会给王爷惹麻烦吗?”
“暂时不会,胡将军不会透露太多,我们又马上就要动身离开凤临城,他来不及查出什么。”赫连淳蔚道。
只是以李容参谨慎的性子,想必他日返回后还是免不了会进一步查探,若非此次李容参意外的同行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子鼠本还能够将人藏得更久。
正说着,外头的荣哲忽然扬了声道:“相爷,可是有何吩咐?”
是李容参正往马车走来。
车内几人禁了声,直到传来李容参的声音:“翎王殿下带的人多,若不嫌弃可与微臣同乘一辆马车。”
赫连淳蔚并未掀开车帘,只是懒懒开口道:“宫里准备的马车十分宽敞,坐下三个男人绰绰有余,何况本王带人是为了让他们沿途伺候本王的,就不劳李相费心了。”
车外那人似乎真只是礼貌地来询问一声,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没有半分犹豫,很快便道:“好,那微臣告退。”
没过多久,众人都已安置好,此次负责领头的护卫便下令出发,车队缓缓的动了起来。
赫连淳蔚也重新在软垫上靠好,漫不经心地冲子鼠扬了扬下巴:“卯兔昨晚又不曾合眼,马车颠簸,你照看着他休息吧。”
除了第一夜,卯兔并未再拉子鼠作伴,赫连淳蔚作为“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做事素来恣肆无忌的卯兔,唯独怕子鼠误会,偏子鼠是个什么都会不会表露的性子,卯兔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对方明白自己每夜在王爷屋中都做些什么。
“是。”卯兔对自家主子眨了眨眼,一倒头顺势便靠在了子鼠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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