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都是些安神镇定的药物。”药铺的伙计一边将药递过来,一边回答道。
李容参接过抓好的药,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他虽不懂医,但毕竟自幼学习毒术,对各种药材以及对应的作用都不陌生。
在拿到药方时,他便看过上头的药材,不解为何邢辰修最后只开出了安神的药方,却没有任何治疗疾病的药材。赫连淳蔚有不易入寐的问题他之前已经有所猜测,只是实在无法想明白今日店家说的突发疾病到底是何病症。
重新回到驿馆时他才记起吩咐随行的护卫将安秋送去医馆,自己则是直接拿着药材去了伙房。
待他煎好药端到赫连淳蔚屋前时,就见安秋正翘着包好的一只脚,在楼梯口探头探脑。
李容参经过他身旁,问道,“不回房好好休息,在这做什么?”
安秋回过头,有些委屈:“小的想去看看王爷,但门口守着的护卫大哥不让小的进去。”
“这时候你倒是不怕了?”李容参已经冷静下来,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道,“回去吧,王爷今日需要休息。”
安秋心里记挂着赫连淳蔚当年救他的恩情,但这些年来二人没什么机会接触,加之对方的身份摆在那儿,再见时他多少有些畏惧对方,得知对方出事后,他也是鼓足了好大勇气才敢去探望。
被子鼠一拦,他的勇气便像是泄了气的气囊,“咻”一下就瘪了,他本还想向自家主子问问王爷的情况,却见李容参已经穿过他,朝着子鼠走去,他只得作罢,扶着走廊的栏杆,一蹦一蹦地回自己屋子。
李容参这次仍是被子鼠拦下,他也不再挣扎,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对方:“劳烦严大人送进去给王爷。”
子鼠颔首,并不多言,端着那药便入了屋,李容参却还驻足在原地。
他知晓赫连淳蔚此时并不想见他,无论出于何原因,他都不该强行闯入给对方添堵,只是让他现下离开他也无法安心,索性就在这守着。
子鼠得了赫连淳蔚的吩咐,送完药后便离开去休息,李容参却是与后来的护卫一块儿守了一整夜,也听屋内的三弦琴响了一整夜……
隔日一早卯兔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见着李容参时有些意外,似笑非笑道:“相爷这怎么还干上护卫的活了,是打算抢我们的饭碗?”
李容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王爷如何了?”
“无碍,不耽误今日赶路。”卯兔说完轻“啧”了一声,觉得李容参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属实无趣,若非看在对方在这站了一整夜的份上,他才懒得搭理呢,也不知自家主子当年到底是如何看上了这活阎王。
虽都是话少,但两相一对比,子鼠就要显得可爱许多。
正想着,就见子鼠朝着他们走来,在两人面前站定后先向李容参行了礼,紧接着便将手中的水囊递给他:“累了吧,先喝点水。”
卯兔接了水,特意对着子鼠道:“没事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不像某些大人非要在这站一夜,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知道演给谁看。”
说罢他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李容参再怎么说也是当朝丞相,子鼠生怕他将人得罪了,之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赶忙将人护到身后:“你下楼吃了早点便先去马车里休息吧。”
与他们想的不同的是,李容参脸上并未显现任何怒意,仍是一脸平静,只是开口道:“翎王殿下现下不宜赶路,我一会儿便去找瑞王殿下商议,看他们能否先行上路,我与翎王殿下在此多停留几日。”
“谁说本王现下不宜赶路?”正说着,懒洋洋的声音从几人背后传来,赫连淳蔚穿戴整齐出现在屋门口,半倚在门框上,“什么时候本王的事,由李相说了算了?”
“王爷……”李容参回过身,正对上赫连淳蔚的眼,他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赫连淳蔚此刻除了面色仍有些苍白外,整个人看起来倒真并无异样。
“走,下楼用饭。”他见李容参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示意卯兔与子鼠跟上自己。
李容参却在这时忽然有了动作,快步上前挡住了他:“王爷,微臣为昨日之事道歉。”
“李相救人心切,何错之有?本王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相爷无需道歉。”他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戳在李容参肩上,“本王饿了,李相若没有什么重要之事,能否放本王去用饭?”
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李容参太过熟悉,也知他没有与自己好好说话的心思,只得暂且退开了身。
“谢啦。”赫连淳蔚眨了眨眼,带着卯兔与子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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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参回屋简单洗漱了一下,再下楼时已是半柱香后,饭堂内此时好不热闹。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赫连淳蔚带着子鼠与卯兔坐了一桌,赫连澜则是带着随行的御内侍卫与邢辰修坐了一桌,安秋因着与众人都不熟,自己畏首畏尾地缩在最角落一桌的椅子上。
李容参本是朝着赫连淳蔚那桌走去,可还没走到桌边就见对方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那眼神中仿佛毫不掩饰的写着“你不要过来”。
他的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妥协一般的转换方向,坐到了安秋身侧。
一直注意着他动作的安秋满脸的失望,但还是将自己面前没有动过的胡饼往他面前推了推:“相爷,您先吃胡饼吧,小米粥小的怕凉了,让他们一会儿再给您端上来。”
“嗯。”李容参应了一声,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直至用完早点都没有再开过口。
临出发前,卯兔上楼取他放在赫连淳蔚屋里的三弦琴,恰好遇见正抱着一个大包,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往下挪的安秋。
“受了伤就少活动,扭伤若养不好很容易留下病根。”他好心开口提醒,安秋却像是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滚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了,这才避免了一场意外。
安秋脸上还有劫后余生的惊慌,抬头见到扶住自己的人,结结巴巴道:“谢,谢谢……”
卯兔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又弯腰替对方捡起了匆忙间掉落的那个大包袱,这时他才发现安秋抱着的竟是软垫及靠枕。
“你拿这些做什么?”此行路途遥远,从床褥到棉衾,所有所需的物品他们都有准备,不需再额外从驿馆添置。
安秋生怕被误会自己偷拿东西,赶紧解释:“是小的见相爷昨夜一夜没有休息,就想拿些软垫、靠枕头,能让他在马车上睡得舒服些……”
说到后来,他似乎想起按照相爷的说法,眼前之人几乎也是每夜都不休息,在王爷的屋里守着,因此声音越来越轻,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也不是我的东西,你拿就拿了,看我做什么。”卯兔被他的眼神逗乐,又道,“走路小心着点,可没那么好的运气每次都遇上有人救你。”
“知,知道了。”安秋从他那儿将自己的包袱接过,又道了声谢。
恰好此时子鼠见卯兔迟迟未出门来寻他,他便随子鼠一道离开,上了赫连淳蔚的马车。
“怎么去这么久?”赫连淳蔚见他回来,随口问道。
“遇上了相爷的那位随侍。”卯兔并不知晓安秋与赫连淳蔚的渊源,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后又有些奇怪道,“按说跟着相爷怎么也能见不少世面,他怎么总战战兢兢的,像只兔子。”
赫连淳蔚回忆着安秋的性子,似乎他自幼便有些敏感、胆小,或许也跟着他当年的遭遇有关,但能看出李府的那位管家将他教育得很好,这一路上他也的确在尽一个随侍的责任,认真照顾着李容参的起居,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想到这儿,赫连淳蔚总结道:“确实比你像只兔子。”
卯兔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便咋咋呼呼道:“属下这名字还不是您给起的,再说了,也没人规定叫卯兔就得像兔子呀。”
说完他又去子鼠那儿找安慰,真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赫连淳蔚却在这时分了神,当初他决定要与李容参解除婚约时曾想过,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与对方共度一生,刚刚的刹那间他竟有些恍然觉得,或许像安秋这般安静温和又贴心的少年,与李容参正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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