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的药物的确能够帮助赫连淳蔚入眠,只是梦境无法控制,且因为服用了药物,就算在梦境中被反复折磨,他也很难醒过来。
这样几日后,他的面色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也开始逐渐消瘦。
“翎王殿下不能再服药了。”邢辰修替他诊脉后,神色有些凝重道。
赫连淳蔚也清楚这样下去自己撑不了多久,这次没有再反驳,想了想后道:“关于我的身体状况,还劳烦您替我保密。”
卯兔与子鼠也被他打发了出去,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邢辰修并不认同他的做法,开口道:“即使我不说,他们想必也很快能猜到,现在当务之急根本不是他们会不会知晓,而是你的身子。”
“您放心,我会另想办法。”赫连淳蔚起身对邢辰修拱了拱手,“麻烦您了。”
邢辰修之前与苍川这位翎王殿下并无交情,这次也不过只是恰好同路,他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轻叹了口气后便也不再多劝。
邢辰修离开后不久,赫连淳蔚的药照例煎好送了过来,但他就如答应邢辰修的那般并未饮用。
待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下后他才走出房门,守夜的禁卫见他下楼有些惊讶,立刻迎上前问:“王爷可有吩咐?”
他摇了摇头:“本王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这……”禁卫生怕他在外头出事,劝道,“属下还是派几人跟着王爷吧。”
赫连淳蔚冷着脸开口:“这儿是冉郢,虽说苍川国人如今在冉郢也并不少见,但本王若堂而皇之的带着这么多护卫出去,岂不是更加招摇?尔等守在驿馆便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本王的行踪。”
他毕竟是王爷,底下的人再怎么也不敢反抗他的命令,只得应下。
今日他们一行人难得宿在冉郢的一个城镇中,独自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的感觉对赫连淳蔚来说有些稀奇。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这样一个人出过门,尤其在他当年出事后,他那皇兄往王府加了不止一倍的护卫,每每他想做些什么总有一堆人跟着,更别提他身边还有那些殚精竭虑,宛若操心老妈子的十二探。
但他才离开驿馆没多久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人跟着,这些年他并未在习武之事上松懈过,因此听力也较常人敏锐些,只是藏在纨绔的外表下,除府内的心腹外旁人并不知晓。
判断了来人也不过是独自一人后,赫连淳蔚拐入一个小巷,他没有再向前走,而是在巷口屏息默默计算着那人接近的脚步,当对方的鞋尖出现在视线中的刹那,他猝然出手攻了过去。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立刻便闪身躲开了,黑暗中二人连过数招,竟一时难分伯仲,赫连淳蔚身上带有紫云阁内特质的暗器,他正想取用时,对方却忽然开口:“微臣竟不知王爷的身手这样好。”
收了攻势,赫连淳蔚冷声回应道:“本王也不知李相有这跟踪尾随的癖好。”
“微臣是见王爷深夜独自出行,担心王爷的安危才擅自跟来。”李容参说着率先移步行至街道的灯笼下,又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
赫连淳蔚淡淡地了对方一眼:“本王要去哪不劳李相费心,李相请回吧。”
李容参显然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他既没有依言离开,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就这样借着灯笼橙黄的光注视着赫连淳蔚。
赫连淳蔚被他看得心烦意乱,皱眉想说什么,他却忽然抬手,指尖抚过赫连淳蔚发青的眼底:“若是王爷不知道要去哪,微臣倒是想带王爷去一个地方。”
赫连淳蔚自然清楚自己要去哪,但对李容参想带他去哪亦有几分好奇,索性跟着对方走。只是他没有想到李容参带他所去之处与他原本打算要去的竟然是一处。
停在红鸾馆前时,赫连淳蔚实在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露出满脸的震惊:“李相带本王来青楼?”
与近十年间才在苍川兴起的骊珠楼不同,红鸾馆在冉郢已经立足了数十年,分馆几乎遍布了冉郢每一个城镇,而红鸾馆内最有名的便当属他们的娈童,传闻每一个都是从幼时买入便开始被调丨教,只等人重价拍走。
“嗯。”李容参并没有否认赫连淳蔚的话,满脸坦然地带着他往里走。
二人皆是一身华服,红鸾馆内的老鸨见到他们便立刻笑开了脸:“二位客官可有心仪的姑娘或是相公?若是没有,老身找人给二位贵客介绍介绍?”
老鸨说着就招来几位姑娘要将他们往二楼的厢房领。
赫连淳蔚虽说是青楼常客,但去的都是自己的地盘,从未真正见过这架势,有些手足无措地被簇拥着往前走,倒是李容参及时伸手将他拉住,又掏出银子对那老鸨道:“不必了,给我们开一间厢房,找两个琴艺好的清倌来。”
“好勒。”老鸨结过银子更是热情,亲自带着他们上楼。
台阶走到一半,赫连淳蔚才意识到从刚刚起,李容参拉着他的手一直未松开,透过袖口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热度。
“李……”未免不暴露二人的身份,他出口的声音顿了顿,转而道,“李公子。”
李容参似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松开手低声道:“冒犯了。”
赫连淳蔚没说什么,收回手,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刚被握住的右手腕。
进了厢房,那两位姑娘很快也到了,李容参将屋子中间的屏风撑开,让那两位姑娘坐在屏风另一头,吩咐道:“二位轮流弹琴便是,需要弹至明日天明,银子不会少了你们的。”
其中一人开始弹奏后他才绕到屏风另一侧,示意赫连淳蔚去床榻上躺着。
这与赫连淳蔚原本的计划基本完全一致,但此时多了一人便又截然不同,他顿了顿,开口问:“李公子这是何意?”
“去睡吧,我在这守着,不会出事的。”李容参低声劝道。
赫连淳蔚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既然对方已经猜到他无法入眠的症结所在,自己再多说也无益,何况他此时是真的非常需要好好睡一觉。
犹豫半晌后,他还是走向了那张床榻,脱去鞋袜后便合衣躺了上去。
李容参见状也跟着走到床边的椅子前坐下,又问:“需要熄灯吗?”
赫连淳蔚抿了抿唇没有作答,他今日没让卯兔与子鼠跟来便是因着不想耽误他们二人休息,没想到最后却换做李容参守着。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比起一人独自来这种地方过夜,有李容参在令他安心许多,且他也不必担心李容参会将他需要听着声音入眠之事传出去。
见他不开口,李容参又问:“怎么了?”
“明日还要赶路。”赫连淳蔚轻声说完,顿了许久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往床榻里侧挪了挪身子,“上来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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