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画像交给那位影卫统领后,赫连淳蔚的每一日都在等待中度过。


    好在冉郢的影卫军并未令他失望,一个多月后便已基本可以确定那人目前所在的城镇,甚至打听到了他如今给自己伪造的名字——孙贵。


    眼看着赫连澜的婚事在即,赫连淳蔚只得压下心中的急切,让子鼠与颜初露先赶过去,自己则参加完赫连澜的成婚之礼再做打算。


    原本按照冉郢的礼制,圣上大婚,不需要如普通百姓那般上门接亲,而是由使节奉命迎接,便是俗称的“奉迎礼”,皇后在家中完成册封后再乘凤舆跟随册典官入宫。


    只是到了邢安星这儿,他也不知用何方法说服了满朝文武,到了大礼那日竟真的亲自出现在了苍燕馆外。


    新嫁娘出门时双脚不能落地,若家中有兄弟,可由兄弟抱出门,送至桥上,若无兄弟,则须在地上铺上红布,新娘不可踏出红布之外。


    此次因着赫连清刚诞下孩子,不适奔波,无法赶来参加婚礼,赫连澜是自己从屋中沿着红绸一步步行至邢安星跟前的。


    而邢安星看着一身喜服的赫连澜,竟是看呆了一般,许久没有反应。


    “圣上,再看便要误吉时了。”跟在赫连澜身后的赫连淳蔚低笑着提醒了一声,他才勉强回过神。


    二人共乘一骑,在全城百姓的见证下,一同奔向皇城。


    赫连淳蔚作为赫连澜的长辈,一路随行,也陪着他们经历了一系列繁复而隆重的仪式,礼成后礼官至宫外举行颁诏礼,将圣上大婚的喜讯昭告天下,皇后先回寝殿休息,圣上则需到保和殿上,接受百官朝贺。


    但邢安星却再次为了赫连澜打破了礼制,他并未让赫连澜先行回寝宫,而是强势地将人一并带往保和殿。


    面对殿内大臣质疑的目光,邢安星直言道:“今日是朕的大喜之日,诸位若是真心来祝贺,便留下享用喜宴,若心中有何多的想法,朕也不勉强,直接离开便是。”


    此话一出,原本欲上前的几位大人也止住了脚步,邢安星等了片刻,见无人动作,便立刻宣布开席。


    若说那日亲自到苍燕馆寻赫连澜,又答应替他查案的邢安星让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和与善良,那么这一日的邢安星便是让他真正看到了一位君主的睿智与气魄。


    宫中的礼数、规矩固然重要,但总有些人,有些事,是可以凌驾于这些刻板礼法之上的。


    怪只怪,他没有遇到那个愿意为他不顾礼数,打破陈规之人。


    如此简单的道理,赫连淳蔚却花费了十余年才看透。真心相爱而缔结的婚姻如此美好,他打从心里为赫连澜感到高兴。


    宴席上的美酒似乎都格外香醇,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意逐渐上涌,他却喜爱那昏沉着,思绪无法蔓延的感觉,因为这样他便不会想到,他们三人里最先成婚的本该是他。


    他也曾认真了解过苍川的成婚之礼,也曾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的盼着自己及冠,他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幻想李容参一身婚服的模样。


    可哪怕是梦境之中,他也不曾期盼过那个男人能如邢安星与赫连澜那般,直率地向对方表达爱意。


    “王爷,别再喝了。”耳畔的声音与他想象中的重合,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今日澜儿大婚,本王高兴。”赫连淳蔚抬起已经有些醉意的眼,端起酒杯,“李相,本王敬你一杯。”


    李容参静静地看着他,却是半分都没有要端杯的意思,甚至还抬手捂住了他的杯口,不让他再饮酒。


    “放……嗝……放肆,本王敬你酒,你竟敢不喝。”才一开口便打了个酒嗝,这让他的气势弱了许多,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可爱。


    李容参轻叹了口气,劝道:“今日是瑞王殿下的婚礼,王爷您身份尊贵,更是代表苍川,万不可醉酒失礼。”


    赫连淳蔚放下被他挡住杯口的杯子,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口中倒酒,直至那酒壶也空了他才道:“失礼?是啊,李相眼中本王一直是失礼的,可那又如何,本王如今也不稀罕咱们尊贵的丞相大人认可,李相若喜欢乖巧守礼的,自然有大堆人愿意迎合。”


    想起什么,他继续道:“依本王之见,安秋便不错,又是李相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或者待此次你我之间的婚约解了,本王帮着李相去求皇兄另赐良缘。”


    “王爷醉了。”李容参面上看不出怒意,只是平静道,“微臣比安秋大了一轮有余,只当他是小辈,并无私情,王爷对微臣不满也没必要迁怒于他,他如今不过舞象之年,这样的话传出去坏了名声。”


    赫连淳蔚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低声笑起来,笑到后来,甚至眼角都沁出了水珠:“坏了名声?是啊,相爷最是在乎名声,为了皇后的名声可以不顾性命,为了安秋的名声本王随口一句话都提不得,唯独本王,本王的名声不配相爷在意,本王的名声是烂在田地里的垃圾,相爷路过都要踩上几脚,以免坏了庄家。”


    堂堂苍川国的翎王殿下,也非一日之间便声名狼藉,在那期间,李容参也从未出面制止,甚至在朝堂之上,是对方一次次参奏、质问,让朝臣看清他们二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婚约,也将那些坊间传言全坐实了。


    世人皆说他任情恣性,但在坚硬的铠甲还未竖起前,被误解、被诋毁,他并非没有痛过。


    赫连淳蔚清楚自己是醉了,若是没醉,恐怕不会真的将自己最在意之事诉之于口。


    不想再待在李容参的身旁,他摇晃着站起身,一直候在一旁的几名小太监立刻要伸手扶他,他却侧身避开向外走去。


    这样的场合,他与李容参同时离席必然不妥,他笃定对方不会跟来,也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当他行至小门旁回过头时,李容参还一脸深沉地坐在原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倒是原本一直坐在主位旁的赫连澜不放心,与邢安星说了一声后便起身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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