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幺儿有些惊讶,但很快道:“随我来吧。”


    穿过一片被围栏阻隔的植被后,两人来到后院一间专门用来制做各种毒丨药的小屋,贺幺儿不确定李容参是不是真有关于毒术的问题要问,但她猜到对方想说之事怕是不太愿意让赫连淳蔚知晓,因此便先带着对方到这处。


    在自己专属的木椅坐下后,她也并不催促,只等着对方自己开口。


    李容参在来祁连山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要将此事和盘托出,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口道:“徒孙十年前在查案时曾不慎中过一种毒,下毒之人是当时涉案的主犯,而那毒……师父曾给我描述过,说那是记载在毒门古籍上的,并且还未研制出解药。”


    一旦开了头,再说下去便容易许多。


    李容参告诉贺幺儿,自从发现自己中毒后,他立刻尝试给自己调试了解药,但也只能勉强保住性命,在那之后只要有情绪起伏,心口处便会绞痛难忍,几次甚至呕出血来。


    都说制解先制毒,直到三年前他终于成功将毒药复刻出后,才经过多次尝试,制出了解药,从他服下解药后的确没有再发作过,只是他仍不太确定。


    尤其如今他下定决心要挽回赫连淳蔚,因此不想让对方陪着他担这样的风险。


    将早已经写下的毒药与解药方子交给了贺幺儿,他道:“徒孙想请师祖帮忙看看,这毒是否出自南凝,而这解药是否真能将毒性完全解去。”


    贺幺儿的神色因着他的话严肃起来,先认真看了那张毒方,又替他把了脉,半晌道:“这是南凝皇室的古方,当初毒门创始人从南凝逃脱后亲自记录下的,当时也的确没有解法,但我多年前已然将他破解,我研制出的解药与你所写只有两味药材不同,刚刚探你脉象,你的毒该是已经解了。”


    当初李容参不是没有调查过这毒的来历,但给那主犯递毒药的是从他手上买私盐的一位神秘顾客,二人交易时皆十分谨慎,都以布蒙面,因此他只能从对方的口音判断对方不是苍川人,多的一概不知。


    南凝人擅毒,而冉郢的毒门便是当年南凝内乱时,夺权失败的皇室在逃离南凝后创立的,这一直是毒门最大的秘密,只有历代掌门知晓,若非此次冉郢与南凝的战事牵扯到了用毒,或许此事还会继续被作为秘密,李容参恐怕也永远联想不到当年之事的罪魁祸首竟是南凝之人。


    像是想起什么,贺幺儿又问:“白苏可知晓此事?”


    李容参摇头,可摇到一半又顿住,有些不确定道:“徒孙并未告知师父,师父当初必然是不知情的,只是近几年……不确定是否已从其他途径获知此事。”


    那日在保和殿内,他正是因着太过震惊赫连淳蔚似乎知晓他中过毒之事,这才没有立刻追出去,他不知道赫连淳蔚是从哪儿获得的消息,又知道了多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对方因此对他产生了更大的误会。


    “那时我也在凤临城,你若在回朝后便将所有事情禀报,我必然会将真相告知。”贺幺儿不傻,那年发生了太多事,稍稍一串联就能清楚所有始末,也能明白对方选择隐瞒的原因,但她并不认为对方的选择是对的。


    尤其当初李容参带回所有主犯皆死的消息,却没有提及任何有关纵火案相关事宜时,华白苏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太了解李容参的性子,知晓李容参处事谨慎,按理对此案不该如此草率收场。


    但当时从李容参的角度,他又的确不知还牵扯出了旁的事,那案件所有涉案的朝臣及错综的关系也都已盘清,华白苏最终便被苍川帝与赫连淳蔚说服,瞒着李容参将纵火案相关的所有事,交由赫连淳蔚继续追查。


    李容参以为他只是为华白苏瞒下有关涉毒之事,却不知他为此错过了多少信息,贺幺儿将那两张写了毒、解的方子扔到李容参的脸上,冷声道,“你师父便是这样教你的?哪怕真涉及毒门,我们清理门户便是,何须你在事情尚无定论前就拿命去赌。”


    李容参垂眸,认道:“是徒孙愚钝了。”


    事到如今,李容参是真的后悔了,不是因着那毒丨药对他身体的影响,而是因为若非当时他除了上朝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研制解药上,便不会忽略赫连淳蔚的异样。


    他府中上下所有人,也不会因怕他毒发而不将赫连淳蔚的动向告知他。


    及冠之前,赫连淳蔚还不需列朝,他是过了近半年才知晓对方曾经大病过一场,也是在那之后性情大变。


    起初他以为赫连淳蔚在与他赌气,气他在自己病时不曾去探望,因此只想着等自己彻底好了再上门道歉,那时他不确定自己的毒能否能解,若真无法解毒,他并不想耽误了对方。


    但待他摸清了毒发的规律,也能稍作控制时,赫连淳蔚已然开始频繁出入烟花之地,听到消息时,他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毒素再次发作,且来势汹汹,那一次他呕出了血来,之前研制出压至毒性的药也效果甚微,一连在床上躺了数日才勉强能起身。


    而在那期间,赫连淳蔚也从未入府探望,这便是府中一直疼爱赫连淳蔚的老管家这些年来对对方颇有微词的缘由。


    “这事我不会替你瞒着,无论白苏是否已知情,我会派人给他送信,说清始末。你也必须让王爷知晓此事。”说完贺幺儿想到那年赫连淳蔚的遭遇,又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气道,“你去院中跪着吧,就当是我这个做师祖的替你师父罚你,你什么时候想清楚如何对王爷说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贺幺儿原本对儿子收的这个小徒弟一直十分喜爱,尤其李容参幼时小小一个,却总是沉着脸一副大人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而他学习毒术时又格外聪明,没有哪位师父不喜欢这样勤奋好学又有天赋的弟子,她身为师祖也不例外。


    可如今她看着男人站在面前都觉得糟心,谁能想到对方不声不响地隐瞒了这样一件大事。


    李容参对师祖的惩罚并无异议,应下后便自觉到院中跪好。


    而此时偏院内,子鼠抱着一床全新的锦被敲开了赫连淳蔚的房门:“是华老先生让我送来的,之前知晓王爷要来,他们命人去山下采买了物品。”


    “放那吧。”卯兔已经拿出了自己的三弦琴,在床边坐好,示意子鼠将锦被放在床榻上。


    赫连淳蔚此时才刚洗完脸,还未睡下,子鼠见状犹豫了片刻道:“王爷,李相不知怎么了,被华老夫人罚跪在前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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