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商天才#
“什么?”
“就是…你们结婚多久了?”吴霞性子爽利, 本不爱多嘴这些,只是怕闻酌年纪小没有经验,刻意开口提了句, “我看你们一大早跑来吃这些,还点的那么匀乎,怕不是你媳妇刚怀孕嘴挑了。”
她也算打小看着闻酌长起来,老街坊了,知道闻酌日子过得糙, 别说是一大早过来点菜了, 能想起来吃个早饭就不错了。
她家也养的有儿子, 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年轻大小伙子都是逮着什么吃什么的年纪,并不是挑嘴的性子。
跑这么远吃这一口,肯定是因为他媳妇。
闻酌是真没想到吴霞能联想到这方面,回头看了眼正在街边抱着罐子有些无聊的顾明月, 心下还有些好笑。
“没,”他摇了下头,最初并未多想, 只是带着点无奈,“她一贯爱吃。”
平淡的语气下盖着无意识的亲呢。
“那是我想岔了。”吴霞瞧他两眼, 不当回事地摆了下手,语气打趣,“倒没看出来你还是这么疼媳妇的一个人。”
他们这一代的男孩少有懂得珍惜的, 又是在这样个不知轻重的年纪。如果不是因为媳妇怀孕, 一大早还能愿意陪着跑这一趟,那可不多。
没想到出了名的刺头结了婚也能变个样。
闻酌不是个喜欢张扬或者贴标签的人, 别说自己屋里的事,就是别人的事, 他也不会外说。
不碎嘴子了,也不计较那些。
他沉默着接回零钱,并不接话。
吴霞知他性子,笑了下,也不再多说,只是有分寸地提醒了句。
“我看你媳妇年纪小着呢,你们又刚结婚。不准备要孩子就算了,要是打算要孩子,那你得多上点心,凡事多注意些。”
他们巷子里就有对小年轻怀孕的时候不知道,赶早班挤公交的时候摔没了。自此几年都没再有个孩子,整天都是听他们吵得,都快闹离婚了。
这话本不该她说,但闻酌爹早死,娘又是个拎不清的,吴霞热心肠地多说了几句。
“你打小就有主意,我就这么一说,别嫌烦就行。”
“不会。”
闻酌道谢后出了店门,只是皱着的眉头一直都没松开过。
明明是他们早起去吴霞这吃一顿饭,但怎么听着霞姐的口吻,就变成他们小两口像是有了孩子,甚至要到了快没的地步?
感觉有些莫名,还夹杂着几分的奇怪,可他心底又会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起伏。
要是真的就好了。
“干嘛这么看我?”顾明月抱着罐子瞅他,只觉得闻酌的眼神怪怪的。
闻酌个子高,单手接过她手里的罐子,想着两人之间的旖旎暧昧,总有些拿不准。
可还没等他开口,顾明月就已经欢快地把外套给脱了,彻底把他注意力牵走。
顾明月怕热,更觉得闻酌外套丑丑的,不配自己这身穿搭。等太阳一出来,她就像找到了个理由,脱得那叫一个迅速。
闻酌眉头轻跳,不让人省心的。
哪像个有孩子的样?
明明自己都是个孩子。
他打断自己想法,重新把衣服给她披上,岔开话题:“昨天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个玩意。”
“是什么?”顾明月感受到了他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挣脱无果,撇了下嘴。
看在他知道回来带礼物的份上,没再跟他计较。
“回去看。”
两人沿着原路走回去,沿街遇见有叫买的菜贩,还停下来买了点菜。
顾明月看着还有些稀罕。
小的时候她们家不怎么需要买菜,都是吃自家地里种的菜或者是跟邻居家换些,只有买肉的时候才会逢集去看。
“买点辣椒。”
她跟闻酌来的晚,没赶上热乎的,只捡了个卖菜的末尾,道路两边除了形色匆匆赶去上班的人外,只剩零散几个大妈还在跟菜贩子还价。
闻酌见着卖辣椒的了,大手抓了几个,又买了小半兜说是从南边引进的小米辣,期间顾明月一直乖巧看着。
等他掏钱包付账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衣摆被人拽了下。
顾明月不害臊,更不知扭捏:“老公,你看那玉米又多又大,一看就新鲜。”
旁边卖玉米的老板立刻就热情看过来:“是啊是啊,我们家玉米都是自己种的。小伙子,你媳妇想吃你就给她买两个,我们这玉米都是良心价,一点儿都不贵,收摊生意我再给你算便宜点。”
见顾明月刚刚那小媳妇样,老板都以为他是个不舍得花钱的闻扒皮了。
偏着顾明月还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装着可怜:“老公,想吃,给孩子买点吧。”
顾明月本来是想玩个梗,但老板是二十年前的老板,不仅get不到,还理解偏了。
卖玉米的老板看向闻酌,眼神立刻微妙起来。
“大兄弟,你这可不行啊,媳妇还怀着孕呐!咱们做男人的不能这么抠,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闻酌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几乎是立刻就联想起了霞姐说的话,心都空了拍。
只是,当他垂眸却看见了顾明月两眼中狡黠时,才知道她又在满嘴跑火车。
莫名有些心累。
#明月静悄悄,绝壁在作妖#
“好好说话。”
“买玉米嘛。”顾明月装傻,听不懂,“老公,饿饿。”
这下别说卖玉米的老板,就是刚刚卖他辣椒的老板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都几点了,还不让人吃饭?
“大兄弟,这毕竟还是怀着孩子呢。要不,我送你两根吧?”
闻酌脑门突突地:“不用。”
他麻利地买完付账,拎着披在她身上的外套领子,不再给她表演的机会。
“回家。”
顾明月欢快的应了声:“哎。”
拎着两兜菜往家里走,闻酌见她一路找着阴凉地,也觉得路有些长了。
“过两天去看个车吧?”
“什么车?自行车吗?”顾明月觉得现在自行车款式都挺丑的,而且蹬着也累,不是很喜欢,“算了吧,骑着多热啊。”
而且,她已经有很多年没骑过了。
小时候家里的自行车都是家里男人的专属,不止她不会,她娘一辈子都没骑过。也就是出来打工后,她省了好几个月的钱,才舍得买了个二手的,没人教,自己摸索着学,摔了一身青紫。
那个时候没钱,也没见过钱,每次一摔倒,都是先看车子有没有事,根本顾不上自己。
人不如物。
不过,也幸好年纪小,能摔抗揍。要是换到现在,估计是不行了,老胳膊老腿的,都被自己养娇了。
学的艰难,所以初开始就对自行车印象不好。直到现在,她对自行车都不是很感冒。
“那看个汽车?”闻酌轻描淡写,语气比刚刚买玉米还要随意。
——
“汽车!”三丫都快疯了,“闻酌要买汽车?”
顾明月转了下手里的镯子,水飘花的翡翠镯子,闻酌夜里带回来的玩意。
种水好,飘花灵动,颜色正,确实不是便宜货。
但顾明月也确实不喜欢翡翠。
快节奏生活里待久了,她并不喜欢老物件,更喜欢相对奢侈的服饰、手表和酒酿。
“是吧。”她收回目光,夹杂于夜市的喧嚣中,语气遗憾,“所以,我们家是拿不出什么钱了。”
事情总是一环接一环的,顾大宝最近花销大,又赶上秋季上新,顾父要去温市批发鞋。
顾家有存死期的钱,顾母不想动,家里就些周转不开。
顾三丫忙于调解顾母和顾大丫之间的矛盾,刚好撞枪口上了。只是顾母既然张口了,身为闺女三丫就不可能一分不拿。
别说她了,就是大丫都扭捏着拿了小几千,再度跟顾母关系重修于好。
毕竟是个事,姐妹几个都知道了,顾三丫也得给顾二丫说一声。
于是,今晚出摊,她跟大丫商量着就一起来了。
只是,她们刚开了口,顾明月就打断了她,语气遗憾且难过。
“你们也知道我们家一向是闻酌当家,他要买车我哪儿敢拦着?”
顾三丫属实没想到会这样,哑了半天才开口:“你们家不是刚买了房吗?”
“对啊,所以没钱了。”顾明月唉声叹气,“这两月我看着是能挣钱,但也只能顾个吃喝,剩下的钱都不过闻酌买个车轮子的。估计还得贷款。”
“贷款还买啊?那你劝劝他。”顾大丫老实本分,最怕地就是一看就混的闻酌,那话说着自己都心虚,闻酌长了张不好惹的脸,她那个谁都管不了的儿子每次见着闻酌,都乖得像个猫。
要不是二丫在旁边,大丫根本不敢跟闻酌打招呼,一般街上遇见了都当看不见。
“他哪是能听我劝的,家里都是听他的。我这几天夜夜都睡不好,日日都吃不香。”顾明月心有余而力不足,“都准备打听去卖.血的地了。”
“你可别胡来。”顾大丫顿时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顾三丫也是怕了顾明月想一出是一出的点子:“就是啊,你听大姐的。你要缺钱,我,我找继刚回去跟我婆子借点。你别学人家乱卖。万一染上病了,这辈子可就毁了。”
“我这不是想帮咱爸妈分担点么?咱爸妈这么辛苦,我看着心里都难受。”顾明月天生长了个好嘴,“恨不得偷背着闻酌把房子给卖了,砸锅卖铁都不碍事,只要能帮上咱爸妈就好。”
背着闻酌把房子给卖了?那二丫的日子就真过到头了。
顾大丫也怕她太极端:“没到那份上,咱爸妈自己手里也有钱,存死期的一部分不说,手里还有够生活的钱。不到最急的时候,上次大宝那事你出大力,这次没钱就先别垫了。回头让咱妈找市场上的人再借借。”
顾明月虽然没干过批发市场,但支了个夜市摊子,没少听八卦。
九十年代的时候,批发市场经常有闲客借钱,多是熟人或者亲戚间相借,利息按月给,一万给两三百左右不等。
就是为了个生意的周转。
顾父顾母既不想动死期存款,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想借那钱,只能先从家里的闺女下手。
毕竟,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大宝跟他们孙子的日常生活。
顾明月被大丫和三丫连着劝了小半个晚上,最后,也只能勉强答应她们不会去做傻事筹钱。
“都怪我没能力,帮不了咱爸妈。我这周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开口,是我没本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多想,我回去跟爸妈说。”
顾父顾母能挣钱,但有顾大宝在每年也就只能顾个温饱,流动资金有限,大丫都习惯了。
总不能真逼着闺女卖.血吧。
经过顾大宝一事,顾大丫对顾明月印象已经转好不少,觉得自家二妹平日里不吭不哈,关键时候还真挺能抗事,也没小时候那个不知亲的样子。
变好了。
顾大丫也愿意跟她走动来往。
顾明月弯唇一笑:“那谢谢大姐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几人的闲聊中很快过去,顾明月跟顾大丫不算熟悉,并不多言。
只是跟三丫一起收摊的时候,多问了句。
“你前两天不还不让我回娘家的吗?今天怎么跟大姐突然替咱妈借钱了?”
“一家人不就是这么,该生气的时候生气,可真有困难了,该借钱也得借呀。”顾三丫现在会对顾母溺爱顾大宝表示不满,但也不可能眼看着顾父顾母陷入困难。
“等一下,”顾明月重新理了下自己刚刚听到的信息,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你是说咱爸妈有困难?”
“不然呢?”
“是他们存折里的钱舍不得利息;手里的余钱则要留着供养顾大宝一家,不敢拿出来进货;也不想给市场上的散客出利息。所以,他们的困难在哪儿?是有个准备空手套钱,赚个中间商差价的困难吗?”
哇哦。
顾父顾母#经商天才#
“你怎么说话的?”顾三丫不太高兴,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那,那他们手里是该留点钱,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啊?你不知道就别瞎说,又没让你出钱。”
顾明月瞥了眼正在对面卖力搬箱子的继刚,看在三丫刚才那么关切的份上,仅有的良心提醒了句。
“你拿这么多钱回娘家,继刚没意见?”
“都说了不是拿,是借。”顾三丫累了一晚上,也没多想,“做生意都是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等卖完货咱爸妈肯定就还上了,肯定不会贪咱们的钱。”
同样是孩子,怎么到顾母这就变成了给儿子花钱,找闺女借钱。而三丫和大丫的要求更是淳朴,只要顾母能渡难关还上钱就行。
#菩萨下凡#
“那要是货卖不完了?”
“咋可能卖不完,一个秋天呢,肯定能卖完。”顾三丫不当回事,想得还挺好,“秋天卖完鞋,爸妈手里有钱了,冬天就能继续批鞋卖了。”
#明明毫无逻辑,却好像还很有道理#
顾明月不再说那些惹人烦的话,岔了话题,关心了句:“那你房子买了吗?”
“没呢,想买个离学校近的,房子看好了,但价格还有点高。”顾三丫现在生意好,自己也有底气,“等爸妈把钱还了,我跟继刚就准备付首付,准备买个大点的,以后再有孩子了也能住得下。”
人家事事都有规划。
顾明月不愿再惹人烦,用着所剩不多地良心劝了句:“还是尽早买,房价还有的涨。”
顾三丫也想提前买,但又往娘家拿了几千,手头确实有些紧。
“就两三月,再涨也就那样了。”
江市对顾明月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也不可能知道某一年的某几个月的房价是个什么样的走势。
只能,多提一嘴。
“反正,早买早享受。”
“知道了。”
房子是肯定会买的,只是不急着这几个月,顾三丫也想多攒点钱,到时候能挑个大房子,也能少贷点款。
老实人,欠着别人的钱总觉得夜里睡不踏实,房子住的也不安心。
“你也别光说我了,有时间你也回去跟闻酌说说。你们夫妻两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的胆子也不比你小到哪儿。”顾三丫也算服气了,“背了两套房子的贷款,还敢贷着买车,真不怕银行把他给封了。”
“怕什么,”顾明月没良心的笑了下,看着闻酌走来,笑地明媚张扬,“他要是被封了,那我就跑路。”
“哪有你这样的,可够没良心的”顾三丫本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见闻酌已经到眼跟前了,忙咽下嘴里的话,简单打过招呼。
走到对面,见他们两个并肩离开,望着两人的背影,她轻叹了口气,不甚看好。
“这婚结的。”
一个债多不愁,一个没长良心,也不知道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另一边,丝毫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婚姻已经是岌岌可危的顾明月刚到家,一进门,就兴冲冲地给闻酌献宝。
“老公,看!你送的镯子,超漂亮,我今天跟大姐和三丫面前显摆了一个晚上。”
她浅笑着伸手,露出一截纤细皓腕,灵动的飘花浮在种老色透的镯子里,衬的她手腕更加白细。
这是顾明月第一次收到有人送的镯子。
打开盒子前,她其实还赌了把跟闻酌的默契——
希望是个手表。
但很显然,两人默契值为零。
“是不是很好看?”
她不赌石不买玉,对这些东西也只是听过几耳朵,低头看了眼手上戴着的镯子,算不上特别喜欢。
只是回想起这一路上,闻酌粗糙手指几次滑过她肌肤却不愿离去,抚着镯子,他倒像是喜欢的不行。
旧话重提,增加些老男人的满足感。
越相处越觉得闻酌某些地方,古板到让人担心。
说实话,她有些担心再过几天,闻酌会直接开始囤枸杞。
“配你。”闻酌又摸了把她的手腕,温热的肌肤与微凉的玉镯,伸手一碰,滑嫩嫩的,不忍放手。
真像是把她套牢了。
本是他应酬时无意见的物件,看见了就想起家里藏着的月亮,心思一动,也就买下了。
他不知道怎么养月亮,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会留意身边,熟悉生活,偶尔遇见东西,便会想起家里人。
于他而言,是很奇妙的感觉,像是翱翔的风筝突然缠了根细线,不足一握,却不愿切断。
“敲好看!老公,你眼光真好,我太喜欢了!手镯一戴上,今晚谁见了我都是夸的。”她故意用夸张地语气,再次表示自己对手镯的喜爱,“谢谢老公!我超超超喜欢!”
“客气。”
没有什么比送出去礼物得到别人喜欢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顾明月持续一整天的夸奖极大地满足了闻酌养月亮的好心情,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下次送什么了。
“只是,镯子虽好看,但还缺点儿东西。”
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闻酌解了衬衫扣子,抽空看她一眼,是真的再问:“缺什么?”
还没见他媳妇正儿八经地朝他要过什么东西。
“旗袍呀,”顾明月看向他,眼睛弯起,都是笑意,“老公,你还没有见过我穿旗袍吧?”
说实话,顾明月自己都没有见过。
旗袍?
顾明月那腰身穿上旗袍得是什么样子?
有些东西不能想,一想就喉咙发紧。
闻酌转回视线,脑子里奔腾着想法,矜持着并不答话。
“这么好的镯子,不穿个旗袍配着,真是浪费了。”她半举着手腕,在白炽灯下看的亮眼,“只是,我还没个认识的裁缝师傅,可惜了。”
闻酌立刻就清了下嗓子,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我认识的有。”
顾明月眼里闪过狡黠,弯唇一笑。
#闷骚#
原来闻酌喜欢的是这款。
她没什么好心,抓着了就不想轻易放手。
“那老公你能帮我约个时间吗?都说是要先量体的。”顾明月手指暧昧滑过他身上,“老公,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白色的怎么样?”
应该会很纯,某个骨子里假正经的人也应该会很喜欢。
闻酌就知道她不安心,跟个吸人魂魄的妖精般,百般作弄。
他抓起顾明月的手指,一把把人抱起。
“不穿最好。”
顾明月最喜欢的就是闻酌这身腱子肉,戳着他的胳膊又笑起来,眉眼都是肆意张扬的笑意。
假正经。
这段时间事儿多,两人确实很久没有负距离接触过。
干柴烈火,本就是一触即发。
只是真等到了最后一步,闻酌却想起前几天吴霞举的例子,手下意识地落在她小腹间。
平平地,并没什么动静。
“你这几天有没有不舒服的?”
“没有,我能有什么不舒服的?”顾明月正是兴起的时候,拿脚勾他,娇声催促,“你快点。”
之前也没见闻酌这么磨蹭。
#有些话真不是听听就能忘的#
闻酌也很不好受,低头蹭她,想进一步又会怕之前的旖旎。
没谈过对象,也没上过学,日子过的糙极了。
闻酌额头上挂着性感的汗珠,却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
“要不,我们先去医院抽个血吧?”
租个楼,兼职副业
疯了吧。
谁家床上一半爬起来要去医院抽血的?
没吃药也不是这个症状。
——
“两天了吧?”
绿毛去桌球厅送东西全程都不敢说话, 从办公室下到一楼就看见楼下的两大哥坐着角落里打桌球,忙凑上去点了根烟,搭了句话茬。
张泽戴着个眼镜, 翘着二郎腿学人看报纸:“哥的事是你能开口问的吗?”
“我,我不是着急嘛。”阿伟绝对是兄弟几个中最跟顾明月一势的,“也不知道闻哥又怎么惹到嫂子了。”
都好几天没回家了,整天低气压,拉着个脸色, 一进屋都把人冻得发抖。
“怎么说呢?我看是嫂子又作妖呢。”张戈拿了根桌球杆, 懒懒地横在桌面上, “咱们嫂子,手腕高着呢!”
“上个月刚哄着闻哥买房,这个月就哄着闻哥买车,一下二三十个出去, 别说夜总会了,会总夜都干不成。”
提到买房,绿毛就想开口, 但想起嫂子说过的情.趣,又蔫蔫闭嘴。
反正, 他嫂子才不是哄着哥花钱的女人。
那都是#爱的魔力#
张戈事业心重,拿着桌球杆,随意打了一球, 不是很满意闻酌现在的状态:“咱们就等着过两年喝西北风吧。”
本就是几家合伙干的生意, 也不知道闻哥怎么想的。
最开始拿钱的时候还很爽快,可这还没开始营业呢, 就因为买房买车开始抛手里的占比了,合着忙活大半年就赚了个装修的钱。
也不知道图个啥。
桌球厅生意一般, 张戈早就不安居于里面了,就等着夜.总会建成之后,一展抱负,顺便把张泽踩在脚下。
踩死算完。
可现在,张泽那孙子快把他给踩死了。
心思一歪,球瞬间就打偏了。
“想那么多干嘛?”张泽起身,推了下眼镜,接过球杆,哈了口气,擦了擦。
他半路出家,跟张戈打小玩这些的不一样,光是找姿势都忙乎了好几分钟。最后,才摆出了个像是内行的架势。
花架子。
张戈嗤笑。
张泽眯着眼,看向球,推杆的手却很稳。
“闻哥不想做的事,谁能勉强的了他?”
同样闻哥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
“嘭”地一声,球进洞。
一击即中。
张泽满意收杆,再次确定了顾明月的正宫地位,抬眼朝上休息室看了眼,冲着阿伟打了个响指:“傻弟弟,好好听咱嫂子的话,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肯定听咱嫂子的。”阿伟顶着头绿毛,撇了撇嘴,嘟囔了句,“我才不跟傻子一样。”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张戈拿杆子戳了下他。
“没说什么,两个哥哥玩好,我帮嫂子干活去了。”阿伟缩了缩头,一溜烟跑了。
反正,再也没有人能比他知道嫂子对闻哥有多好了。
#每天都磕死在沉迷于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
闻酌这几天没进家,顾明月也没闲着。
丁祎光是夜市都来找她好几趟了,小零嘴送的是一样接一样的,约着她出去玩,顺带着看店面。
顾明月虽没个做大做强的心,但她发现每次见着丁祎时,夜里总会梦见那本书的剧情。
一次两次还算偶然,三次五次就有点不正常了。
所以,这天,顾明月特意赴了丁祎的邀约,两人约着一起逛了个步行街,吃了顿街道馆子里的麻辣羊蹄。
羊蹄从铁锅里捞出来,沁入配好的企恶君羊易乌儿儿七舞尔吧宜红油辣酱,滑嫩如脱骨,轻嚼便可吞,口齿留香,吃完整个嘴唇都辣的发红。
“嫂子,你吃着不辣吗?”丁祎大口喝汽水,明显是被辣的不行。
“还行。”顾明月也觉得自己最近口味有点怪,喜欢吃重口的,酸的辣的最为喜欢。
该不会真被闻酌说着了吧。
顾明月突然就觉得手里的羊蹄不香了。
“嫂子,”丁祎朝她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走神,被辣的直吸气,还要朝她强调,“咱们说好了的,一会儿去店里看房子的,你可别反悔。”
“不会。”顾明月回神,看向丁祎,视线一顿,想起自己做过的梦,开始套话。
“一一,你跟容恪远是怎么认识的?”
“容恪远他爸跟我爸是同事,后来搬家搬到一起,慢慢就熟悉了。”
顾明月沉默一瞬,尝试概括:“青梅竹马?”
“算是吧。”丁祎害羞地笑了下,露出提到心上人的腼腆神色,“反正,我哥说他打小就稀罕我。”
顾明月心底一沉,面不改色继续问道:“那容恪远当警察之后很厉害吧?”
“我觉得挺厉害的,是他们那一级里最年轻的一个。他其实一直都有个惩恶扬善的英雄梦,典型的英雄主义。”提到容恪远,丁祎倒认真起来,“但有时候又会很庆幸,嫂子,不是所有人都能把四、五岁的理想变成现实,并不断坚持。”
“或许日后清贫,但喜欢大于一切。也挺好的。”
顾明月抿了口水,触碰到她眼底的那抹认真,笑了下,及时止住,没有再往下问。
是与不是,她又能如何?
“你倒活的通透。”
“还好吧,”丁祎笑起来,脸颊红红,“嫂子,有时候,我觉得你跟容恪远很像,就是外表看起来和善温和,但骨子里都有种疏离冷淡,带着那股超乎世俗的理性,很厉害。我就不行了,藏不住事,做事也不酷。没什么特别的,听着家里人的话普普通通的长大。”
打小就被家里管得严,所以每次见到那么肆意张扬的顾明月总会忍不住地想靠近。
“这有什么厉害的?”顾明月弯唇一笑,有些理解不了这些娇小姐的想法,“每个人性子都不一样,没什么可比的。”
她和容恪远的性子还真不一样,至少她什么时候都不会把理想放到现实的前面,永远也不可能安心居于一份清贫的工作,更不会觉得清贫过一生也很好。
只会不断地追名逐利,市侩功利。
这样的生活也没有可令人羡慕的。
“吃好了吗?”顾明月收回走神的心绪,见她放下筷子擦嘴,轻声开口。
“好了。”丁祎看向她,眼里亮晶晶的都是期盼,“嫂子,咱们走吗?”
“那走吧。”
顾明月任她挎着自己胳膊,看着她就像是看见了自己之前的那个小助理,比她小个好几岁,也像个妹妹般。
“去看门面啦!”
丁祎很开心,还抢在了顾明月前面付账,齐耳短发随着主人的好心情微微晃动着。
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天真无畏的年纪才最令人羡慕。
顾明月心情突然就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该希望是还是不是。
江市的步行街成“丰”字结构,主街尾对着批发市场的东门,另一端连接着繁华热闹的五一街的某个巷口,卡在市中心的两条街上。
两人上午的时候从头开始逛,逛完刚好出步行街,直行拐弯过红绿灯到了批发市场的正门,正门对着的就是丁祎的那栋两层楼的门面。
丁祎是个底线分明的小姑娘,说是不让黑心老板再用自己门面,就不会再签续租合同,到期就让人搬走了。
只不过干饭店的老板也不是个软茬,膘肥肚圆的,说是要搬走但也一直没走,期间还偷偷开门。
“老板娘,你们这怎么还开着门?”丁祎带着顾明月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堂屋坐着几桌客人,老板娘正在柜台后面收钱,“房租都到期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真换锁了。”
“哟,是丁妹妹来了。”老板娘一直都不怕她这个学都没上完的学生,随意敷衍了两句,瞥了眼顾明月,弹了弹身上的灰,“真对不住,我们当家的还在后厨正忙呢,有什么事你跟他说。我这还忙着算账呢,丁妹妹你们就先找个地方坐,这还得好一会儿忙乎呢。”
“你们忙什么忙啊!必须该搬走了,已经给你们免费延期一周了。”
老板娘烫着个大波浪,并不做搭理。
店里跑腿的小哥染着头黄毛,端了两盆凉菜从她身边走过,嬉皮笑脸地看向她,“妹妹,让让,挡道了。”
“挡什么道?你们都是该搬走了,太欺负人!”丁祎没经过事,气的都想跺脚了、
顾明月把她往后面拽了下,省的菜汤子溅到她身上:“你先带我去楼上看看吧。”
丁祎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鼻子都有点冒酸气,娇地不行:“嫂子,我之前真的已经撵过他们一次了,明明月初就到期了。”
那个时候老板夫妻两态度也挺好,还说给钱要续租。她不同意,老板就不太高兴。
本着两方好的原则,她退了一步,又额外给了他们几天时间收拾。
可没想到,这一收拾就把人心给收拾大了,鸠占鹊巢,不愿意走了。
“你没跟容恪远说?”顾明月爬楼梯上了二楼,面积确实不小,大厅摆了好几张桌子。
坐着的大都是批发市场里老板或者是干活的男人,基本都是在划拳喝酒,少有的几桌女人聚在一起聊天。
看样子这附近好一点的饭店也没几家。
“容恪远最近在忙个大案子,我不想让他分心。”丁祎碰了碰装饰的假花,“再说,他公私一向分得开,就是找他也得先去报案,估计也只会个处理协调,干不了什么正事。”
还不如去找她哥。
可她哥早就想把房子继续租给这家干饭店了,说不准最后还是会嫌她麻烦。
#愁人#
顾明月没接话:“那里面是包间吗?”
“嗯。”
只不过她们没吃饭,也不被允许进到里面。
“那个包间不是没人吗?”
“被预定了,现在不开。”服务员接受到老板指令,一板一眼道。
“下午两点了还预定?预定给谁啊?我们就看一眼,你们别太过分!”丁祎气不打一处来,没受过气,又跟服务员吵了一架。
顾明月淡定旁观,等她吵累了,还给她拿了瓶水。
“润润口。”
丁祎喝了口水,又继续,全程被老板冷处理,最后,也如老板所想,等她吵累了,自己气鼓鼓地走出来了。
还是个学生,拉不开面子,也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劲儿地吵吵,光是别人的注视都让她受不了。
“嫂子。”
丁祎走出来的时候还很委屈,蹲着门口拿根木棍画了半天的圈,才敢低声问:“这个房子你是不是都没看上啊?”
“看上了。”顾明月伸手拉她起来,没什么绕弯子的,“说说你给的价格吧?”
那么大的房子能干个服饰超市,顾明月记得零几年的时候还挺流行那种上下几层专卖鞋服的零售超市。
丁祎“蹭”一下就站起来了:“真的!”
“嗯。”
顾明月暂时没有什么做大做强的野心,但眼界在那搁着,一个夜市遮不了她的目,也确实困不住她。
搞个兼职,打发时间。
“先说价吧。”
先小人后君子,她做生意一向不怎么讲情面,尤其还是能让她找到缺口的生意。
丁祎跟她恰恰相反,心软的不行,拿着木棍在地上写了个数,写完又擦掉,再次写个价,没什么底气问:“这个价行吗?”
顾明月思考一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浅浅笑了下。
“那这样,你门面房里的人全都由我来处理,不用容恪远,也不用你哥操心。但是,你写的价格得往降个一成半左右。”
她以后做的也不是饭馆生意,油烟大,对皮肤也不好。只是以后不继续开饭馆了,重新装修也得需要一笔钱,成本势必上涨。
在商言商,抓着丁祎的困境了,顾明月肯定要往下谈谈价格。
“那太好了!”丁祎答应地很爽快,手瞬间就握上去了,“嫂子,咱们就这样说好了!”
#高兴地像个小傻子#
顾明月:“你可以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都是认识的人,顾明月不想惹麻烦,生意都是双方的,有来有往才会有做的空间,像这种一上来就答应的,不管是不是丁祎,她都得考虑一下。
虽然她给的价格确实不高,但这跟有没有生意风险又是另一回事。
“不用,我的房子我做主,他们都不管。”丁祎大手一挥,很是大方,“嫂子,从今天开始这房子就归你了。咱们找个时间签合同,房租从下个月开始算。”
本来顾明月就没这个干生意的想法,是她死乞白赖的把人拉过来,谈成了肯定得额外给点小优惠,才能不耽误下次合作。
这还是她从顾姐摊位上学会的。容恪远没说错,她跟着顾姐确实没少学东西。
丁祎一拍脑门,顾明月雷厉风行,两人还真把这一栋上下两层的小楼门面谈成了。
“咱们都考虑三天,”顾明月良心只在一线间,再三拒绝了丁祎签合同的打算,“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再签合同,不急在今天。”
丁祎委屈巴巴坐到公交车上,透过半开的窗户朝她招手,不放心地嘱咐:“嫂子,你看了我的门面房就别看其他人的了。我肯定给的价最低,而且我事最少。”
要真想做个兼职了,门面房是肯定会再看的。
顾明月并不做回答,只笑着冲她摆手:“路上小心。”
“那,嫂子,”丁祎话没说完,车就开走了,话传到她耳边都带着飘,“明天晚上,我还去夜市找你!”
“”
不知道是不是告别的时候丁祎表现得太过依依不舍,顾明月睡觉的时候又再次梦见了她。
或许心有所感,整个梦突然间就清晰串联起来,而她也终于发现了之前的违和点。
谁敢想
梦里丁祎的脸依稀可辨, 围在容恪远的身边满是甜蜜,故事围绕着他们间的甜蜜爱恋缓缓铺开,如一幅现百生的风俗画, 众生百相,皆是过客。
而她就是过客中的过客。
难怪她第一次听见容恪远的名字时,总觉得那么的熟悉。
整个梦的以容恪远破案为骨线,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他跟闻酌的争锋相对。本是同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孩子,经年之后, 却长成两幅模样, 一个警局内步步高升, 一个游离烟酒巷子,如鱼得水。
从游戏厅开到夜总会,再到最后娱乐一条街。
梦里容恪远早没了初见的酒窝浅笑,而是正装警帽, 一次又一次地上门探访、眼底再无笑意,隔桌对峙,目光沉静。
“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闻酌依旧是记忆中的那幅高大样子, 坐在皮质办公椅上,淡淡抬眼, 手指拨弄骰盅里的骰子,声音平静如水:“去查。”
“闻哥,我一定, ”容恪远被门外的小弟架出去, 他挣脱,双手撑在桌面上, 看向闻酌,言语笃定, “一定会找到证据。”
“随意。”
闻酌盖上骰盅,与他平静对视。
比记忆中的更为寡言,但却更有气势,顾明月一度觉得陌生。
梦的后半段就是围绕他们的针锋对决,容恪远不断解决各种小案子,涉及各种小喽啰,最后终于牵扯到闻酌身上。
那个时候闻酌已经有江市独一栋的临江写字楼,他被容恪远请回去的时候步履沉稳,面不改色,一身西装,像是参加要去举重若轻地会议。
只是等他即将坐到车里时,一声清脆地童声响起。
“爸爸。”
闻酌神色一滞,朝着声源处看去,面色一沉掩盖不可置信地龟裂,公司门口的石狮子旁正站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那个小孩有着跟她相似的眉眼,似能看透梦境,目光执拗地朝她看来。
“妈妈。”
顾明月瞬间就醒了。
#吓得#
“你可终于醒了,”三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再不醒,我都要背着你去医院了。”
顾明月摸着心口,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心悸了。
“魇着了?”三丫拿热水壶给她倒了杯水。
掌心传来的炙热温度让她慢慢回神,走神的吹乱杯中水面波纹,小口缀饮,平复着心潮起伏。
“真做噩梦了?”三丫好忙活事,并不闲着,又给她递了条毛巾,“擦擦汗。”
顾明月喝了小半杯水,接过毛巾,才有心情问了句。
“你怎么来了?”
“喊你去出摊,顺便跟你说一声咱爸去温州进货了。你也没跟我说闻酌在家,一敲门就是闻酌开的门,脸沉的吓人,说你感冒不舒服。他让我帮着看会儿你,出去给你买药去了。”
顾明月听着三丫絮絮叨叨,脑子还从梦境里扯不回来。
梦里关于顾二丫的印象很少,只有几个一闪而过的片段,一个是她经常趁着孩子熟睡孤身去隔壁,跟那个姓王的铁路工人暧昧不清,一个是她趁着闻酌抱孩子去医院看病,卷走了家里的存折,头也不回地跳上了火车。
“醒醒,还走着神呢?”顾三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快起来吃点东西,晚饭都要你给睡过去了。”
顾明月一把掀开被子,披了件闻酌褂子,抓了两把头发,开着家门就走出去了。
“哎呦,你这又闹一出啊!”顾三丫去厨房端了个饭的功夫,一会儿没看见,顾明月就已经把门开开了,忙跟了出去,“不还感着冒呢吗?身子骨不要了?”
顾明月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对面,狠敲几下门。
梦里没显她的结局,可剧本里有,她想起来了,原主下火车就被骗走了钱,辗转流离又跑回来江市,后来被反派和小反派找到,下场凄惨。
老总娇妻拍那个电视剧一直没影,也就是过不了审。
她有幸见过一眼,上头的批复简单直白——
积极向上存疑,不利于彰显社会风气。
绝他妈给绝开门——绝到家了。
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她——顾明月女士,即将成为不良社会风气的欺压者。
“有人在吗?”顾明月敲门的声音并不小。
比起梦里闻酌的变化,她更想知道隔壁老王长了幅什么样子能哄着原主那个畏缩性子敢抛夫弃子,卷走家产。
潘安再世,都不敢这么想。
“谁啊?”
出乎意料,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个眼镜,小短发扎了个马尾。
隔着最外侧的防盗门,她看向顾明月,停顿一瞬,像是认出来了,缓和了下语气。
“是你啊,有事吗?”
顾明月认得她,楼道里打过照面。印象最深的就是跟着伍斌去看房的那天,她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眼。
惹得顾明月都拿起镜子又欣赏了遍自己的盛世美颜。
“您好,我是你们对门的,”顾明月视线有意无意地穿过女人肩膀,看向里屋,弯唇笑了下,语速平稳,很是亲近,“家里没酱油了,等着做饭,想来借一点。”
“酱油?”女人有些意外,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顾三丫,并没有开防盗门,“那你们等一下。”
她回头喊了句:“周倩,去厨房倒一碗酱油。”
女人一侧身,顾明月就看到了客厅餐桌旁坐了个十几岁的女孩,正拿着她前段时间刚看过的言情小说在读,偶尔朝着撇来一眼,不甚关心。
听见女人再喊,也只是“哦”了声,慢腾腾的起身,又磨蹭着走过来。
“这些够吗?”
这女孩也不知道是不会做饭还是故意气女人,倒了满满一碗的酱油,端过来的都是看着都要洒。
“够了够了。”顾三丫不知道顾明月瓶子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憨厚地露出笑,打了个圆场。
女人瞪周倩一眼,但还是隔着防盗窗递了过来。
顾明月双手接过:“麻烦您了。”
“你这是干嘛呢?”三丫看她回来又把酱油倒在瓶子里,刷干净碗,又拿袋子装了小半兜苹果。
坐在客厅,看着日历,神神叨叨的。
“拉近邻居关系。”顾明月随口敷衍,冲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
等了十几分钟,听见对门开门的声音,耳朵动了下,趴在门眼上看了眼,而后又等了片刻,拎着水果和空碗起身。
“远亲不如近邻,我去给我近邻送点东西。”
顾三丫懒得搭理她,自己坐着继续吃饭。
顾二丫生活条件可以啊,两荤一素还有汤,比她在家吃的都好。
顾明月再次敲响对门邻居的门,开门的只剩下那个叫周倩的女孩。
“我来还碗,顺便给你们带点自家卖的苹果。”
顾三丫的生意,四舍五入也算她们家的了。
“谢谢。”周倩倒没有她妈那么谨慎,见顾明月两手都拎着东西,索性开了门,接过顾明月递来的东西。
但顾明月东西送完了人却没走,周倩迎着她灿烂的笑脸,微皱眉头,慢半拍的生疏客套。
“你要进来喝口水吗?”
顾明月答应地很爽快:“好呀。”
“那请进吧。”
周倩性子内向木讷,把顾明月请进来后倒了杯水,就露出了社恐习性,坐立难安。
既怕顾明月不说话冷场,又怕顾明月开口说话,自己接不上。
好在,顾明月只是看了下她铺在桌面上的画本。
“画的好好看,很漂亮,色彩搭配很有创意!你是专门学画画的吗?”
“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画的好看,周倩很局促,手忙脚乱地收起画本,“随便画的,您请喝水。”
“我比你应该大几岁,不嫌弃的话喊我顾姐就行。”顾明月冲她笑了下,见她拘谨,就没有再提画的事,而是眨了眨眼,跟她聊了几句小说内容。
“你看的那本书我也看过,那个作者的书写的都挺好的。”
周倩一下来了兴趣,看向她,两人很快凭着小说聊起来。
顾明月有分寸,没多待,从沙发上起身时周倩还有些不舍。
“你爸爸看着倒很年轻。”
直到要离开周倩家的时候,顾明月才装作无意地看了眼挂在墙面最上头的一家三口的合照。
梦里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模糊,她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与不是。
周倩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眼里残存的高兴瞬间没了,抿了抿嘴,好半天,才开口。
“我爸妈离婚很多年了。”
“嗯?”顾明月怔楞片刻,旋即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听说他下海经商去了,早都有了孩子。”
下海经商?
好几年不曾回来。
那看来这家不是,但梦里原主走的方向就是这家啊?
顾明月坐在餐桌旁,手指敲着桌面,开始发呆。
难不成那个梦是假的?
“别瞎想了,”顾三丫吃完还知道擦了下桌子,那抹布怼了下她手指占的面积,“我跟你认真说两件事。”
顾明月不当回事,三丫能有什么事?
说来说去还是顾家那摊子。
顾明月不是很想听,没那个心思。
但顾三丫却神神秘秘地看了眼门口,关好大门,坐她对面,谨慎开口:“我也是听人说的,你过个耳就行。”
这才是她来找顾明月的真实意图,只是没赶上好时候,恰好遇见闻酌,也就没敢开口。为人老实,没怎么做过亏心事,在人背后搬弄是非也怕闻酌半路回来。
一开始都没敢开口,最后也是憋不住了。
顾明月习惯地唇角挂笑,表示在听,实则又开始走神,认真分析梦的真实性。
只不过,下一秒顾三丫说的话彻底拉回来她跑走的神经。
“是关于闻酌的。”
那要是,怀孕了呢?
“闻酌怎么了?”
“就一些之前的事, 挺,挺不厚道的。”顾三丫也是听她别人跟她婆子八卦说的,她婆子卖了一辈子的猪肉了, 性子泼辣,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耳边沾的都是家长里短的各种事。
整一个行走的江市八卦机。
“闻酌这几天不是来接过你吗,我婆子见过他几面,就跟人夸起来了, 说他年轻有本事, 没几年就能在五一路扎稳脚跟了。人说不是的, 说闻酌喂不熟,心狠没良心。”
“谁?”
闻酌没良心?
还喂不熟?
就闻酌那个义字当头的负责任性子能把自己给压死。
他还没良心?
这话说闻酌是亏了,他不够格。
唔。
顾明月低头整了整自己衣服,摸了下自己心口, 又看了眼顾三丫,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是真的。”顾三丫显然没有顾明月想的那么多心眼,怕顾明月不信, 急急开口,“你不知道吧, 闻酌他亲爸是在发电厂上班,家里条件好着呢。后来,听说是闻酌生日还是谁生日, 又赶上他升职, 心里高兴,摆桌请喝酒。喝完被人带着去赌桌玩, 一玩就上了瘾,人很快陷进去了。那里面多烧钱啊, 一个家没两年都败干净了。”
顾三丫很是唏嘘:“最后,钱还不上,周边亲戚也都不愿意借,他爹就被逼着跳了江。”
“死了?”顾明月心冷,见过听过不少因为生意困难而跳楼或者自我了结的事,很难被触动共情。
但不可避免地,她会不断地想起闻酌,一个每次喝酒都像是在喝药的男人。
很少见他喝酒喝高兴,都是越喝越皱眉,活像喝了掺水的假酒,一幅放下杯子就要找老板事的样子。
除了那天在大排档,他当着自己的面开出了六个1,收回骰子,将酒杯一饮而尽,牵起她的手回家时,眉眼像是被星星缀上了两分笑,淡淡的,似那晚突然温柔下来的夜风。
“肯定死了!”
顾三丫大着嗓门表示肯定,吸引回顾明月的注意力。
“水里那么深,捞上来的时候都泡发了,身上都是浮肿。”说着,她就像联想到一般,“咦”了声,光是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那时候这事传的可广了,整个家属院都知道。最后,剩下他妈带着个他,房子也没了,日子过得可艰难。”
“是吗?”顾明月不太信。
闻酌不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无论是彭姨还是霞姐,他对人都不算小气。
要真有个跟他同甘共苦的亲妈,闻酌可能得把她供起来,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听过这号人。
“当然是真的!发电厂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他妈为了给他找个落脚的地,匆匆嫁了个二婚的男人,重新组了个家,养着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他妈又生了?”
“生啥生啊,都多大年纪了,是闻酌他后爹有个闺女和个小子,加上闻酌,刚好三个。他后爹也没个什么正经工作,养着三个孩子,负担大着呢。也就是闻酌不懂得知恩图报,都没待够一年,就从他继父家里跑出来了。”
顾三丫压低声音道:“而且手脚也不干净,听说从家里面出来的时候还拿了不少东西,他继父都报警了,闹得挺大的。只是他那时候年纪小,抓着又给送回去了,但钱好像都被他给挥霍地差不多了。他继父心眼好,也没跟他计较,对外还说着是自家孩子。”
“只是闻酌喂不熟,”顾三丫学人说话,“没过一个月就把他兄弟打住医院了,闹得家里可不安生了,再次跑走了。”
“又跑了?”顾明月很难想象闻酌闹事的样子,根本不相信,“少听点别人的碎嘴子,听多了影响智商。”
“你别不信,我说真的,早些年都知道的事。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就是苦了他亲娘,都没待够一年,他就闹了一出又一出,听说他妈那时候哭的眼都要瞎了,都没把他哭回来。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去。”
顾三丫叹口气,习惯性地发表自己意见:“这也太胡闹了,都不为自己亲娘想想,重组家庭出了这种事,他妈才是最难做的。他那时候年轻气盛,拍拍屁股走了,就不知道他妈得跟在后面处理多少烂摊子。”
“处理懒摊子?我看是巴不得闻酌走了。”顾明月拨弄了下头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说孩子跑走来,亲娘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家里哭。哭有什么用呢?连找都带不找,哭到肝肠寸断,两眼通红,我也只能夸她一句哭戏不错。”
“那,那不是家里忙不开吗?她继子不还在医院吗?怎么着也得把人先给照顾好吧,闻酌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顾三丫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太对。
继子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啊。
#要疯了#
每次跟顾二丫说话,她总能把没理的说成有理还要胜三分。
“反正闻酌跟他妈关系挺僵的,人在外都说他扫把星。他一走,他继父家就跟那开了花的芝麻,是越过越红火。现在听说都已经开始准备办煤渣厂了。光是那种好几个轮的大车都买了两,专等着运煤渣,跑一趟净赚都有好几百!两辆车一个月算下来的钱都不敢想!”
她累死累活的摆摊一个月也才能整个三百来块钱,运气好了才能摸摸五百以上。
还不够人家一趟跑车赚的钱。
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有什么不能想的?我跟你算,一趟车按着五百挣,三天一趟,两辆车一个月也就二十次,算下来就是一万块钱。”顾明月转了下笔,闲着算了笔,“那他们不得请个司机,一个人八百,两个人也就是一千五。两辆车的油费一个月也按着一千五算,再加上日常的保养维护,车险,也就是五千左右。”
“一个月五千还少啊!”顾三丫都要叫出声了,“他们可还有个厂子呢,真跟拾钱一样。”
“确实不少。”
算下来跟她夜市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但他们还有个煤渣厂,应该比她赚的多。
“你说闻酌那时候要是不走,你现在可不就享福了。一个月五千块,一家人怎么可能花的完?”顾三丫替她可惜地叹口气,“你们也就不用这贷款那欠钱了。”
“怎么花不完,顾大宝一个月不得好几千?要没个能护着他的妈,你觉得那些钱能有多少落在闻酌头上?又能有多少花在他妈身上?”顾明月不稀的做这种无所谓的假设,自己能挣钱,也看不上那些钱。
一步步往上爬的过程中,她什么没见过?
“重组家庭中,孩子跟单亲关系都是互为依靠的。当他妈把他放弃,或者是劝他开始隐忍的那刻起,他妈也就放弃了自己,成为了那个家里真正的意义上的外来者。”
人都是一点一点试着来的,跟你最亲的孩子都能被你无情压制本性,甚至轻易放弃,那你手里握着的东西或许只会是你自以为是地筹码。
也就是别人眼中的垃圾。
既然结局早定,不如趁早抽身。
“我觉得闻酌走得好,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红火日子。”
他们一家挣的钱说不定还没闻酌游戏厅一月挣得多。
想起游戏厅,顾明月的心又一沉。
比起闻酌日后走向,梦是真是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轻抚手腕上的镯子,微微转动,目光跟随者飘花。
闲着无聊,她光看镯子都能看一上午。
“是红火,我看你们是债多不愁。”顾三丫好骗,至今都不明白顾明月是怎么把自己从手握二十万现金的有钱人变成了背负房贷车贷的贫苦中下层,“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每天还想着吃肉买镯子,有那钱还不赶紧把钱给还了。毕竟你们两现在都没个稳定工作。”
三丫性子单纯,顾明月说什么都信什么,一直以为闻酌是在充脸面,用之前游戏厅的股份换的买房的二十万。
现在人走茶凉,日子艰难着呢,偏着又娶了个不会过日子的媳妇。
想着他们背的几十年的房贷,想想都让人害怕。
“不急。”
往后钱不值钱的日子长着呢。
顾明月催她:“买房你也抓紧,有钱就买吧,付个首付,挑个地段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
一提到买房,顾三丫心里就跟打鼓一样,看着别人买房,心里也着急啊。
尤其是最近听人说又要出个什么政策,降什么首付比,还有利率啥的,都说房价可能又得往上涨了。
没啥硬关系,也不懂这些,听风就是雨,一天一个消息的变化,她都不知道该信哪儿个了。
可现在顾父都拿着钱走了,她也不敢跟继刚说实话,只能说再看看再看看,其实心里也是虚的不行。
“不跟你说了,”顾三丫坐不住了,“我去夜市了。”
知道要买房了,继刚心里也高兴,每天都不用她说就早早的出摊,走的也是最晚的一个。
三丫也想趁这几个月多赚点。
顾明月起身送她,察言观色,知她顾忌什么。
“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帮你凑点。”
她天生凉薄心肠,钱的事更为敏感,不张口借钱,极少往外借钱。
只不过她刚来的时候,顾三丫烂好心有很认真地想过拉她一把。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顾明月都承情。
“算了吧,你那点钱赶紧还银行吧。”顾三丫抹了把脸,本想提闻酌几句,给她敲个钟,顺便看她变脸笑话,结果走的时候却被顾明月一句话彻底说emo了。
起身快,开门也迅速,只是门留一道缝,没被关紧。
“我刚不是合上了吗?没合紧吗?”
顾明月跟在后面,没当回事:“哦,你刚是不是没把门给锁上?我们家门有点问题,合的时候得按一下锁头,不然就没合上。”
她刚来那天,闻酌摔门就走,门就没合上。
应该是锁芯松了,得人工用手转一下锁头。
“你们家也真是过得够凑合的”
就这还想着借钱给她呢!
顾三丫心思瞬间有些复杂,轻叹口气,无声地给顾明月又贴了个“好姐姐”的标签。
然后,拉开门,就看见了正站在门口拎着药的闻酌。
“”
#窒息#
毫不夸张,顾三丫吸的一口气就堵在了嗓子眼,根本咽不下去,眼珠子都瞪圆了。
闻酌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听见啊!
她笑都不会笑了。
顾明月也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闻酌,眸色中闪过一抹惊讶,习惯性地握着话语的主动权。
“老公,你回来了?”
“嗯。”闻酌应了声,目光不曾停留在顾三丫身上,而是推开整个门,侧身走过。
顾三丫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下,心虚的要命,说话都开始结巴:“那,那我就先走了。回,回头见!”
几乎是在闻酌进屋的瞬间,她就蹿出去了,下楼梯都是用跑的,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而“鬼”正在屋里,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挨个打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路上遇见霞姐了,给你又带了两个菜,坐着再吃点。”
“好,”顾明月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弯眉笑了笑,好听的话都不用脑子反应就能脱口而出,“谢谢老公,我最喜欢吃霞姐做的饭了,还是醋溜白菜,就想着这口呢。老公,你也太好了吧,能嫁给你真的是我三生修来的福。”
闻酌没笑,而是弯腰摸了下她额头。
不烫。
他松了口气,低头看自己带回来的一兜药,手指摩擦粗糙表面,想起医生说的话——
“睡不醒的话,可能是最近劳累过度,没其他症状的话不用特意注意,一个下午而已,睡觉也是人身体自我修复的一种手段。别太担心,可以多观察几天。”医生低头写诊单,说得很笼统,“要真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把你媳妇带过来看看,光听你描述我这也开不了什么药。”
闻酌都走到门口了,又近乎突兀地开口:“那要是,怀孕了呢?”
“怀孕?那就更正常了。”医生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关心媳妇的男人,摆了下手,“每个人早孕情况都不一样,有的人是喜欢嗜睡。”
“你刚刚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
闻酌背靠着椅背,单手搭在桌面,后背侵染着汗意,脸上表情很是凝重。
打他刚落座,顾明月就觉察出不对,但没开口。
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了,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什么都大不过她吃饭。
等吃饱了,洗过手,她不安好心地往闻酌脸上弹水珠,才缓缓开口。
闻酌抓着她的手,入手一抹冰凉,眉头瞬间又皱起来了。
“今天怎么手这么凉?”
“水凉吧。”她随口敷衍了句,不想多说,又扣了下他掌心,扯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偷听我们姐妹谈话了?”
在他们家闲扯他,还用得着偷听?
话往耳朵里钻,本来早就该推门的,听见顾明月毒舌说“哭戏不错”的时候,没忍住勾了下唇角,想着多听两句。
过了势弱的几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走投无路的孩子,身边围绕很多愿意维护,甚至为他打架的兄弟或者是朋友。
只是有很久都再听过或者有人敢再说,他是被抛弃的一个。
可顾明月敢,她总是那样冷静,能一针见血的戳破裹着亲情与爱外皮下血淋淋的伤口。
伤口之下,触不到疼痛,有的只是不断靠近的身影。
“孩子与父母从来都是互为依靠。”
他知道她知道,就像那天在警局他非要再往前逼一句顾母,是对惺惺作态的厌恶,也是觊觎珍宝的快意。他并没有霞姐等人想的那么好,阴暗狠戾的一面他从不少沾。
那顿饭是哄媳妇,也夹杂着一分说不出口的情绪。
是他很早就想把人哄回家,可月亮总是太亮了,盖不住的皎洁。
“嗯。”
他轻拽,把她抱到腿上,单手扣着她的腰,却无意识地前伸,盖在她小腹一侧。
不敢再进。
两人僵持着沉默。
顾明月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梦里的那声“妈妈”。
#怪吓人的#
她拍掉掉闻酌的手,第一次开口问他工作:“你那夜总.会还开着吗?夜市帮我干活的妹妹想去玩,我也想去看看。”
“转出去了。”
孑然一身的时候,干什么都无所谓,又带着一帮没上过学的弟弟,自然想多赚点。
可现在,毕竟是不同了。
闻酌悄悄地又把手覆盖上去。
顾明月没空搭理她,只是凝眉思考。
#邪了门了#
这怎么又不一样了?
人家穿书是金手指,未卜先知,怎么到她这就一错误选项,踩啥错啥。
真不会是这几天狗血小说看多了,脑子都睡迷糊了吧?
那要是这样,她可就自信起来了。
顾明月“蹭”地一下起身,把药推到一边。
“药我就不吃了,明天我直接去医院检查。”
“?!”
怀了
闻酌倏忽抬头, 手无意识地握紧,却问不出一句如果。
顾明月认真回想了下,这段时间唯一一次没做措施也就是刚来那回。
两个新手, 干柴烈火,一夜折腾。
不止没有经验,也没上过安全教育课,还正赶上多事之秋,属实是——Buff叠满了。
“先睡吧。”顾明月摸了下已经要干的头发, 觉得睡觉真的是件要人命的事。
之前是没时间睡, 现在睡不醒。
越睡越困, 越睡越没精神。
她打了个哈欠,就想往床上扑。
闻酌拽了下她手腕,顾明月回眸看他,些微疑惑。
“如果真有了呢?”
真有了?
顾明月觉得整件事就是离谱, 就因为那天早上想吃口了辣椒炒蛋就被人说疑似怀孕,进一步导致两人床上关系不和谐,最后演变成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三人成虎, 她现在都觉得自己像怀了。
#扯犊子#
“那可就麻烦喽。”
顾明月蹬掉脚上的拖鞋,顺势往床上一滚, 开了空调,卷起被子,拿着没看完的小说翻了几页, 找到该看的页码, 又懒洋洋地看起来。
随口一答话,平淡地像是再说明早要吃什么。
并不以为然。
闻酌心微微沉了沉。
顾明月沉得住气, 心态稳,天生就是个做大事的料。
等闻酌冲了个澡回来, 人都已经床上都已经睡着了,习惯很不好,书随手放在他枕头上。
闻酌把书收拾起来,他们屋子面积有限,床是一侧贴着墙,很容易落墙皮。
顾明月睡觉都不爱沾那边。
一张床上睡了两个月,她越来越有主人翁的气势了,居中占着。
闻酌看了眼墙那边,琢磨着趁早挪出个空间,再给她安个床头灯。如果真有孩子,是个闺女以后床上也有个位置躺。
他坐在床边,嘴里叼了烟,没敢点,怕吵醒顾明月,只是一个劲儿地瞎想。
要是个小子了,就扔隔壁屋,跟家里那群淘汰下来的物件儿住一起,放着的都是他之前不玩的玩意,使了劲儿地让他翻腾。
别来他跟前碍眼就行。
他脑子里辗转过很多的想法,甚至连孩子以后怎么上学都想好了。
只是不愿意去回想顾明月刚刚说的“麻烦”。
他熟能生巧地把人往上提到怀里,手不老实地顺着被子往下摸,盖在小腹处,肌肤相触,心潮澎湃。
一夜飞驰而过。
顾明月常规睡到七八点,赖会儿床就到了九点,看了眼日历,洗漱。
上辈子没犯过的懒,这辈子全还身上了。
一早要去检查身体,没吃饭,水都没敢喝。只是坐在梳妆台上对着自己那张脸,东抹抹西涂涂,看不出一点儿着急神色。
“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闻酌一夜没睡好,刚晨跑回来又偷摸举了会儿哑铃。
自从发觉顾明月手脚不老实,喜欢往他身上摸后,他面上不显,一幅被妖精勾搭的和尚样,转头就暗戳戳地整了些装备,日常练着呢。
#哪有人能随随便便有媳妇#
“你今天不去店里了?”顾明月吹了下粥,不太想他跟着。
在重男轻女严重的地方,女孩过得挺艰难的。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得跟着姐姐去河边洗家里人衣服,夏天的时候还好,可冬天就难熬了,手一伸进水里都是冻得一激灵。
常常是洗完两件衣服手都没知觉了,经常得揣在肚子上或者裤.裆.里暖着,冻疮都是小事,手指肿大,又疼又痒,经常会难受地睡不着觉。
夜里天冷,也没个火炉,只能搁在肚子或者咯吱窝等各种体温高的地方暖着。
所以,她月经来得晚,更不怎么规律。
有时候疼起来都恨不得原地去世。
看过医生,但没时间调作息,酒局应酬避无可避。
是个很不听话的病人。
医生曾跟她直言,这辈子她可能就孩子缘浅薄。她活的潇洒,也不care这些。
但毕竟印象不好,难免会对医院产生强烈的抵触心理。偏性子又要强,自然也不会想让闻酌陪着一起。
“嗯。”闻酌简答答了句,出了一身汗,又进卫生间冲了下。
冲完带着好闻的皂角清香,三下五除二地刷完碗,盯着顾明月换好衣服,看着比她还急切些。
行叭,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顾明月抹完脸,又给自己折腾了个发型,光是皮筋都用了好几个,时间过去好几分钟,看的闻酌时不时就在她后面走来又走去。
她很想跟闻酌说着急,十有七八是没怀。
一次就中的概率哪有这么大,又不是小说里的人物。
再说,她曾经跟过一个女领导,压根看不出来怀孕的样子,知道她突然有一天肚子开始大起来,才忽然知晓。甚至于,在生孩子的前一天她都还在谈项目,生完孩子的次日一早就要跟顾明月电话开会。
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顾明月一直都觉得是有人把怀孕这个事给夸张化了,哪能看见个结婚快一年的新媳妇都像是怀孕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她跟在闻酌后面想东想西,一路走到医院,挂号见医生。
还是昨天那个坐诊的医生,明显是记住闻酌了,一看见他就笑起来。
“真把你媳妇带来了?”
闻酌没笑,很认真地说了下顾明月最近反常,最重要的还是睡不醒和时不时的梦魇。
“经常魇住吗?能记清梦的什么吗?”
“也就这两天。”顾明月含糊了下,“记不太清。”
“哦。”医生低头开单,又问了几句房事,“还是先做个孕检吧,不然也没法开药。血检行吗?更精准些。”
来了来了,破梦的时候终于要到了。
顾明月点头,很是爽快:“行。”
然后就是常规的开单子、抽血和等结果。
“吃点什么?”
顾明月早起没吃饭,闻酌就胡乱喝了两口稀饭,都没吃好。
“生煎!”
顾明月不经饿,眼睛亮亮的:“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对面有一家生煎包,排队的人特别多,一看就好吃。”
闻酌现在都习惯出门给她带件衣服了,小薄外套盖在她肩膀上,勉强挡住了她露出来的半截腰身。
“走吧。”
医院门口的小饭馆很少有生意不好的,里面拥挤不动。
闻酌随手把她支到树荫下站着,自己去排了队,买了两份生煎和粥,出来看见旁边卖包子那家店有卖咸鸭蛋的,又给买了两,搭了点包子,算是找了个能坐的地。
“过来。”
顾明月正跟卖糖山楂的大叔聊得起劲儿,听见闻酌喊她,立刻就颠颠地跑过来,手里还拿了个老板送的糖山楂。
一个小签子上串了一个,给她尝个味。
顾明月爱惜地咬了口裹在外面的糖霜,带了点山楂皮,酸酸甜甜的,美的不行。
“先吃饭。”闻酌敲了下桌子,给她递筷子。
顾明月顺势就脱了外套,手不够用,把手里的小竹签递给他。
闻酌接过去,一口给她吞了。
顾明月惊呆了:“好吃吗?”
她看向闻酌,脸上的笑都没了,眼睛都因惊讶而变圆,里面明晃晃地都是控诉。
“一般。”闻酌撇断竹签,扔垃圾桶里,把生煎推她眼前。
说酸不酸,还混着个甜,也不知道有个什么吃头。
“那可真委屈你了。”顾明月不高兴了,嘴上一向不饶人。
闻酌停下筷子看了会儿,眼角带着点淡笑意。
顾明月其实没有别人嘴里说的那么复杂,她只是习惯性地一层又一层的把自己裹起来,用最温和无害的笑,最通情达理的言语,假意温柔地去看这个世界。
看似坚不可摧,却仍会泄一丝,得以窥见。
明明就是个小孩,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委屈。
傻乎乎的。
吃过饭,还不到领结果的时间,两人沿着街道溜达消食。
这条主路就是围着医院修的,前面拐个弯就是家属院,正对着的就有附属幼儿园。
早过了上学的点,幼儿园门庭若雀,只有几个坐着晒暖顺便等着接孩子的阿婆们。
遇着个推着自行车卖塑料风车的,不待她多看,闻酌就捞起一个付了款。
顾明月果然很感兴趣,小贩说是七彩风车,其实也只有三个颜色,重复摆成五片叶子,粘在一个塑料棍上,糊弄着那些每次去幼儿园都要哭的小娃娃们。
顾明月没什么羞耻心,迎着几个阿婆或善意或好奇的目光,高举在手上,对着太阳的方向吹了下,风车缓缓转动。
“哇。”
她特好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转头看向金主霸霸,眉眼都带着笑意:“闻酌,它转了!”
或许是之前的生活色彩过于单调,笼罩在阴沉的高压下,也被封锁在高高的写字楼里,她极少有时间漫步在阳光下,更别提举着个劣质玩具,欣赏着小物件带来的世间斑斓,弥补着已定格在黑白记忆里灰扑扑的童年。
她现在没走的一步都像是带了彩色,重新填涂着早已定格的黑白。
闻酌停着看了会儿,突然就笑了。
“嗯,转了。”
两人沿着路又往前走了一段,遇见了个没挂牌子的店,店面不小,门口有几个或站或蹲着的男人,毫不忌惮的打量着过街的每个人。
顾明月好奇心重,视线透过人来走动而掀起来的门帘,瞥向里面,隐隐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癫狂喧杂的叫声,夹杂着麻将洗牌的声响。
“想进去看?”闻酌打小混于街道,对江市的条条巷巷摸得都很透。
打眼一扫,就知道里面是做什么营生。
“这里面是什么?”
他们停在门一侧,门口看门的小弟顾忌着闻酌,犹豫着没敢上前邀约或者驱赶。
“牌场,”闻酌声音寡淡,听不出情绪,“也可以说是,赌场。”
九十年代的赌.场分很多种,有的甚至可以从一张扑克牌或一副麻将牌开始。
只要你进了这里面,好吃好酒好烟地供着你,哪怕你只是干看着,也都是哥长哥短地喊着你,个个都像是你的好弟弟。
可当你开始伸手的那一刻,就已经选择站到了悬崖边,身边的每个弟弟都可能会是最后推你一把的凶手。
就比如他爸,最开始只是听从朋友的话选了个更舒服的地方玩了几把,体验感确实不错,被追捧着,也被吹嘘着。
认识的兄弟越来越多,玩的越来越花,上的牌桌越来越大,就再也下不来了。
温水煮青蛙,步步皆深渊。
“不去。”
顾明月孤身上爬,清楚明白知道不会有人会在下面接住她。所以,她平等地排斥任何会拖累,甚至逼她下跌的东西。
别说碰,进去都不会进去。
她吹了口风车,欢快着迈着步子,继续朝前走,追着风的影子。
闻酌停顿一瞬,长腿一迈,旋即跟上。
“你应该不喜欢进那里吧?”顾明月听着昨天三丫说的八卦,看向他,问的认真。
原则性的东西,没有余地。
她一不打破,二不扶贫,三不当菩萨陪他沼泽里挣扎脱身。
两人停在路尽头的荒凉处,入目都是被圈起来即将要拆的自建房。
房地产刚起步不久的江市,很多地方发展的都不甚完善。
“嗯。”
闻酌知她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低头含了根烟,打火机拿在手上,按下的火光微灼拇指皮肤,带来些许刺痛。
“我爸确实是个赌徒,在我生日那天上的赌桌。”
经年之后,他第一次提起那些掩盖在岁月里的伤疤。
“那些传言不少都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他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将香烟夹在手指间,语气平淡,像是再说别人的故事,语调不见起伏。
“只是有一点,我爸死前,家里是有钱的。”
不过他妈不愿意再拿出来,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用言语斥问他时而清醒的父亲为什么还不去死。
歇斯底里的诅咒与上门讨债的拍门声伴随了他一整年。
“那个时候,再多的钱应该都没什么意义。”顾明月拿手指拨弄了下风车,说的话冷静又薄情。
无底洞。
关键还是人,如果他不涨教训,再多的钱都白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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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酌成熟的很早,所以他既不怨恨他妈自己偷放钱,家都不成家了,给自己留点后路无可指摘;也不怨恨她出轨跟人有勾连,摊上他爸这样,日子的确也没什么过得的必要。
只不过,他妈不该一次又一次地逼迫着他爷奶给拿钱。
这才是他跟他妈之间无可调节的矛盾。
#太贪了#
两个老人家前些年吃苦,后半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砸锅卖铁给出去的钱,一分都没落他儿子身上,都被他妈带着给别的男人花了。
他爹还是死在了他生命里曾经最光辉的那天——本该升职走高位的日子里,一头扎入海中。
现实总比故事还要悲惨,因为人心总是最难以琢磨。
他不喜欢说过去,更不会卖惨,及时打住,不愿再继续再往下说。
“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阿爷阿奶,他们一定很喜欢你。”
那么爱笑又孩子气的姑娘,阿爷若还在肯定会笑着拍他肩膀,说他随了自己,眼光好!
闻酌话说一半,顾明月便知有隐情。
只是他不想再往下说,她便不会再多问,尊重是她能给予地最真诚的回应。
“再说吧。”顾明月转了下镯子,心下一突,“回吧,时间差不多了。”
检查结果也该出了。
顾明月最近时间安排得紧,今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她还准备给若兰打个电话,约个饭。
明天就该跟丁祎签合同了。
晚上还得去趟夜市,省的贺雪忙不过来。
小时都像是按秒走的。
等他们再回到医院大厅,小护士人都已经喊过一轮,拿着剩下的薄薄几张纸,再次喊了遍。
“还有没有谁的检查结果没拿?任静?肖雨?顾明月?王”
“在这。”
顾明月招了下手,护士看她一眼。
“你是哪个?”
“顾明月。”
护士点了下头,折了下单角,继续把剩下两名字喊完,才让她过来拿。
“来了。”
顾明月往手心里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向前准备走的时候,却被闻酌拽住了胳膊。
“如果真有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明月踩了下脚。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个嘴#
光说不吉利的话。
“没有如果!”
接一张化验单只用了两秒,但看上面的数值却用了将近一分钟。
“这是?”
“怀了。”护士瞥了眼单子,轻描淡写。
“啊?!”
顾明月引以为傲的笑脸瞬间僵住:“您说什么?”
#教会弟弟,撑死姐姐#
“怀孕了呀, ”护士急着下班,又看了眼化验单子,“数值那么高, 肯定是怀了。恭喜啊。”
怀孕?
这两个字就像一道雷一样劈在顾明月脑门上,脸上表情瞬间就裂开了。
竟觉得有些荒诞。
“先回家吧。”闻酌从她手指拿回单子,握着她冰凉的指尖,把人往怀里带了下,避开正拖地的清洁人员。
目光凝在化验单上, 看了许久。
#没看懂#
反正, 就是有孩子了。
他们的孩子。
说不激动, 那是假的。
未来会有一个孩子像她又像自己,会跌跌撞撞地朝着走来,也会童声童趣地喊他们“爸爸”与“妈妈”,如他们楼下的一家三口般温馨, 也像学车小孩般那样懵懂。
如他见过的世间万般,也如他所拥有又失去过的寻常。
闻酌看着随意,其实很挑。
他不是非要一个孩子, 责任大于态度,可如果是他们的孩子, 那就得推翻重来,另当别论。
“走吧。”
都到中午这个点了,医生护士都得休息吃个饭。拿化验单复诊也得下午了, 总不能干坐着。
顾明月情绪稳定, 很快镇定下来,极力忽视心里那股怪怪的感受。
事情出乎意料, 她可能需要重新做份风险评估的预案。
只是,她抬头看向闻酌时, 微抿唇角,静默三秒,问的真诚且认真。
“你能不能别笑了。”
这么高兴的吗?
闻酌不是个很爱笑的人,假正经,有时候明明心情很好,却还是会绷着嘴,只是眉毛会扬起。
#闷骚#
哪儿跟现在似的,眉毛飞扬,薄唇自成弧度,整张脸都缓缓舒展,轮廓线条都显得和缓,似能从中窥出主人的几分好心情。
糟心见的。
这还是那个大丫遇着了不敢打招呼,三丫见了贴墙跑的“活阎王”么?
两人早上饭吃的晚,回去虽是不饿,但闻酌不敢马虎,还是买了点肉排和菜。
怕她午睡醒后饿。
“这个你还要不要了?”
闻酌在外虽然朋友不少,但性子还是有点闷的,一高兴了除了扬眉,便喜欢钻屋里摆弄他那堆破烂,间或收拾一下家里。
反正顾明月是绝对不会在他眼跟前单独做家务的。
#别问,问就是不会#
一起干可以,想回家装大爷,把家务都丢给她做,门都没有。
但闻酌自理能力满分,也用不着她怎么动手,三下五除二就能把家里收拾完。
都不是什么邋遢人,没多少活。
只是,不能让闻酌养成回家当大爷的习惯。
她不乐意供着。
闻酌被她哄着,不计较这些,单拎出几包中药,搁顾明月眼前晃了下。
“你什么时候买的?哪儿不舒服?”
他确实没怎么见顾明月喝过中药,伸手捏了下,都怀疑是不是拿来泡脚的东西。
“前段时间,”顾明月洗了个手,搭着眼皮看了眼,浑身透着股懒劲儿,“没不舒服,避孕的。”
“…你喝过?”
闻酌也记起顾明月确实买过避孕药,算了下还是这个孩子来的那次。
他手指抓着包裹着中药的泛黄牛皮纸,吐出来的字都变轻了。
“喝了几口。”
药刚拿回来的时候,罐装的避孕药,她是不敢吃的。
老祖宗传下来的中药倒是拿锅煎了一副,苦的要死,喝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
原本还想着明天找那老板再问问是不是煎的火候不对,结果,第二天连人带店都被端了。
顾明月彻底打消了念头,谁敢想二三十年前的江市这么猖.狂?
她听了顾三丫的话,确实抱了侥幸心理,也忘了原主跟自己体质不同。所以,有今天这事,她负有责任,也不会全推责到别人身上,多加抱怨。
没那么掉价。
“那下午拿过去让医生看一下。”闻酌拎着药出了厨房。
“其实看不看意义也不大,”顾明月透过厨房和客厅的小窗看向他,语气平常,坦白如常,“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它。”
该来的还是来了。
闻酌沉默着地把那串药放入袋子里,挂在门后,静立一瞬,平静开口。
“该看医生还是要看。”
那家挂着“百年老店”药店的骗子,谁知道里面能卖出个什么。
顾明月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心情还是有些荒谬。
这对她来说是件太过意外的事。
翻了两页书,简单睡了个午觉,下午再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女医生一见他们就笑,还开了句玩笑。
“怎么都沉了个脸,看来是没怀呀。”
没怀倒不揪心了。
顾明月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把化验单推过去,露出礼貌地笑。
医生显然是误会了,还在安慰他们:“别急,你们还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哎,不对,你们这是怀了呀。护士没跟你们说吗?”
“说了。”
医生的表情瞬间一言难尽起来:“那你们这是不准备要?”
看着昨天这位男人那么在乎的样子也不像啊。
现在的小年轻呦。
“有这个想法。”
顾明月是一个很利己的人,通俗点来说就是怕死。
不然当初也不会连西药都不敢吃。
“医生,现在这种是不是都要做手术?对身体伤害大不大?”
“嗯,也可以药流,但要看孕周。你这个数值这么高,得有一个多月了吧?有印象日期吗?”
医生看向她又看向闻酌。
顾明月含糊了下:“可能是7月中旬左右。”
“7月11号。”闻酌很认真地开口。
刚说完,又挨了顾明月一脚……
“那是差不多,这都将近两个月了。”医生又问了下生理期,“生理期不规律的话,可以再个先做b超,精确一下孕周。不过,我看你这个时间做药流也够呛。”
现在他们来科室看病的人,选择流的比留的多,医生低头开单子,也不当回事。
“你们这是家里已经有一个了?”
“没。”
“没有咋不要呀?你不要是个手术,要也是个手术,还白得一孩子。”
哪有说的那么轻松,她还没好好玩过几年呢,自己都没把自己给好好养了遍,又怎么会有精力去养孩子?
医生劝了句:“我们这现在天天都是做流产手术的,见过你这样不少的小姑娘,年轻没个定性,就不怕动个手术伤了身子?又不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要孩子了,既然孩子来了,那就是缘分。”
一辈子不要孩子也没什么,她还那么年轻,没有以后,也想不到以后。
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身体。
顾明月罕见地沉默两秒。
闻酌已经听不下去了,把手里拎着的中药放在了桌面上,打断了她们那些令人窒息的话题。
“大夫,我媳妇之前误喝过几口中药。”
“中药?治什么的中药?”医生拆开看了眼。
“避孕的。”
“啊,见过不少吃各种药想生男孩儿的,还第一次见避孕的。”医生笑了下,“这我就不太了解了,但中药一般没什么副作用,有没有见红或者坠腹感?”
顾明月摇头。
“不也没喝几口吗?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但我也不能跟你们打包票。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我们后面小楼,那有个中医馆再去问问。”
医生把检查单子递给他们:“别太早做决定,回家跟两边家里人都商量商量。”
“好。”
忙活一下午还去了趟中医馆,医生拆了包中药看了眼。
“补气血的,就是药材有点返潮了,不新鲜。”
她就知道!
顾明月在心里骂那个秃头老板。
#百年坑店#
可现在也没心思管新不新鲜:“那吃了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吧?”
“没有刺激的药性,不冲突。但孕期我们非必要不主张吃这些,”老大夫显然是误会了,“平常该咋还咋,别太紧张,合理膳食,定期检查就行。”
“麻烦您了。”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坠坠的,还有些阴沉。
闻酌给她拿了件衣服,问她想吃什么。
“我出去吃,跟若兰约好了。”顾明月甚至现在都还能挂着笑,“你晚上不回店里吗?”
她现在不想跟闻酌近距离相处,影响她的判断。
“回。”闻酌低头,帮她把拉链拉上,停顿几秒才开口道,“去哪儿吃?”
“市西餐厅吧。”
请许若兰吃饭不能小气。
闻酌喜欢她穿自己外套,咬根烟过干瘾,随意给她折了道袖子:“电话拿了吗?”
“没。”
死沉死沉的,还不够拖累的。
“带这个。”闻酌就知道她那个懒性子,随手就把自己电话递了过去。
“你电话多影响我们吃饭,不带。”顾明月拒绝地很直接,见他瞬间就皱起的眉头,还有心思跟他调侃。
“闻先生,你之前可没这么磨蹭,果然孩子比媳妇还是重要的。”
瞎扯。
闻酌看向她,两人目光对上,空气凝滞。
闻酌目光沉静,顾明月眼睛微动,却很快移开。
也不知道是谁在心虚。
一路把她送到西餐厅门口,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路。
“进去吧,”闻酌重新换了支烟,咬着点燃,很轻地说了句,“别瞎想。”
家里什么时候不听她的?
就这样一个人,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想什么呢?”许若兰优雅地擦了下手,“看你今天心情不好?都没怎么动筷。”
“中午吃的晚,还撑着呢。”顾明月尝了块牛排,下肚就难受,根本咽不下去。
之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挑。
“这家牛排做的确实一般。”
好在,请的是许若兰,嘴比她还挑,完全没当回事。
两人聊了几天就扯到近况,顾明月喝了口水押了口嗓子,握着话权,扯到正题。
“我最近准备做个生意。”
“是什么呀?”许若兰挺认可顾明月的能力。
“想干个平价的服装商场。”顾明月简单提了两句,“咱们市里的衣服有些两极分化,步行街和百货商场的太贵,路边摊那又太便宜,质量一般。大部分人买衣服都是去批发商场的零售一期来买。”
“要往里面走好远还得爬个楼,里面的衣服种类多以女装为主且男装、女装、和童装都是分散着,尤其是童装出了名的都在二期楼上。我算了下,要是一家人换季买个衣服都要跑好几趟,耽误时间不说,批发市场里面环境也一般。”
顾明月简单介绍了下现状和潜在市场,引出自己的规划目的。
“所以,我就想开一个平价商场,里面划分专门的卖男装、女装、童装和鞋饰的地方。位置就在批发市场的对面,挨着东西两个方向的往返公交站点。不止咱们市区的人来往方便,就是咱们区底下的县和乡的人也都能来,有直达公交,离客运站也不远。最关键的是,他们对咱们市区不熟悉,愿意认的也都是批发市场,基本来市区了都会这玩玩看看,潜力大着呢。”
来市区玩一趟要是在步行街或者百货商场花个一两百买件衣服肯定舍不得,但是在他们这花个小一百能买好几件衣服,还是能考虑一下的。
回去说了也有面子,还是去市里买的款式
“你这个想法好,咱们市区目前还真没有人干这个。”许若兰点头,眼里闪着惊讶的光,“之前我还听家里面的阿姨说,步行街的衣服贵,过年买身衣服都得心疼半个月,更别说换季了。”
江市地方那么大,除了沿街的零售服饰,真正出名的买衣服的街也就那几条。尤其是步行街,价格并不便宜。
步行街太贵,那就只能去批发市场楼上或者是路边小店、夜市等地方看看,高的太高,低的太低,需要个中间添补空白。
许若兰越想越觉得好,斟酌地看了顾明月几眼。
顾明月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总觉得自己嗓子眼像是被黑椒酱糊了一口,端起苏打水又往下顺了两口。
静等许若兰下句。
她已经抛出了自己的砝码,就看这个能不能吸引着许若兰在桌对面入座。
很显然,成功了。
“明月,你生意是已经开始做了吗?”
“已经看好房子,明天准备签合同。”话题按她料想,步入正轨,顾明月拿出谈合同的架势,不再喝水,“越是市场空白的地方越带有广阔的利润,而随着广阔的利润而来的就是彪炳的荣誉。尤其是像我这个年纪,再不疯狂的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她举起红酒杯,遥遥地敬了一下。
“经济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正飞驰发展着,这是最好的时代,大片的空白的等着我们去开辟。只是,有些好的机会,向来转瞬即逝。”
酒杯略沾唇,她倏忽一顿,故作自然放下,盈盈一笑。
许若兰沉吟片刻:“你这生意有预算投资吗?”
她不问是一个价,问了又是另一个价。
“二十万起步,”顾明月是真的很胆大,“上不封顶。”
不干就算了,要干肯定是要先立住脚,再往地标性商场上努力。
她从来不是个野心小的人。
她的眼界已经架在了那里,夜市留不住她,日常温饱也满足不了她。
从无到有,只会向更高的山峰进发。
许若兰试探一问:“那你接受分股吗?”
“当然。”事成一半,顾明月又笑起来,言语近是亲呢,“若兰是看上我这个项目了?”
“听着很不错。”许若兰没兜圈子,也确实再考虑,“前天我还想着要在步行街给我女儿买几间门面当成周岁礼物,但如果你接受我注资投钱的话,那显然我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你这样说,我可当真了。回头等我把店铺谈下来,再带着项目书去找你。”顾明月笑,“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
“不会。”许若兰笑的温柔,“我很期待。”
饭桌谈生意,点到为止。
顾明月有心,又记了下若兰女儿的生日。
许若兰给她看自己女儿的照片,听她夸的真诚,也笑起来:“我记得你结婚了是吧?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去开家长会。”
顾明月神色微滞,很快又接上话,笑的风趣。
“一起去开家长会怎么够?结个亲家才好呢。你女儿长得那么可爱,看得我都眼馋想偷回家了。”
“这可不行。”
许如兰笑的眼弯弯,被她逗得笑地止不住。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两人并肩出了西餐厅,约着下次再见面。
顾明月目送着许若兰坐上汽车走远,等视线里的汽车一转弯,她就没忍住弯腰对着垃圾桶吐了。
耳后听见关车门的“砰”地一声,她还往旁边去了去,怕影响人开车。
中午和晚上都没怎么吃饭,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就是反胃的厉害。
直到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眼前被递来一块眼熟的手帕。
“你怎么还在这?”
她接过来擦了下嘴角,还是觉得不甚舒服,眼眶都泛着红,生理性泪水在眼周打转。
闻酌指了下身后的新车,没空答话,又跑旁边给她要了两杯水。
凉水漱口,热水暖胃。
她捧着小杯子坐在副驾驶上,开窗吹夜风。
闻酌见她舒服了些,才开始打转向,缓慢起步,车驶入车道,间或鸣笛,目光偶瞥旁边的她。
一路无言。
家属院路窄,车停到门旁。
两人回到家,顾明月满心疲惫,洗漱完就爬床上,滚了个熟悉位置,舒服入睡。
闻酌给她关了灯,走去厨房开了个窗,低头点烟的空,就没了月亮的影。
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挡住了。
他心里燥火,往外推了下窗框,发现卡掉了个锁头,啧了声。
咬着烟下了楼,夜风灌进脖子,带着刚入秋的凉意。
“爸爸,你看月亮!”
他借着夜幕轻垂目光,距他两米处,卖烧饼的正驮着他儿子在楼下空地上跑。
父子俩都笑的开心。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不知道是哪个单元的人从窗户上探出头骂了句,“滚回你们储藏室去。”
欢声笑语瞬间就停了,小孩吓到赶紧被他妈抱下来。
孩子爹连忙道歉。
不知道几楼的住户还在说个不停。
“懂不懂我们家属院的规矩,谁让你们夜里出来走的?你妈没教过你们怎么尊重别人啊!难怪你们一家都卖烧饼呐!”
声音从上面传来,恰好砸到闻酌头上。
“别他妈的瞎逼.逼,底下的路是你家建的?”他轻掀眼皮,向上看了眼,“自己没长脸也别攀扯别人,家属院有什么规矩你给老子讲讲!哪户的,出来给老子看看。”
他长得凶,不再掩盖身上戾气,脸色阴沉的渗人,就差手里拎着刀记着门号,上楼砍门了。
最先开口的男人探头一看,很快缩了回去,几栋家属楼都安静下来,只听几扇接连关窗户的声。
“谢、谢谢。”卖烧饼的结舌,也被他身上气势给震慑到。
闻酌没再给他们目光,只抬头寻了眼月亮,走了半条街找了家还开门的五金店,重新买了个锁头。
回到家,他嫌弃厨房灯暗,耳朵上别了个小手电,拿螺丝刀进行简单拆卸和安装。
一手修理东西的功夫都是他爷打小教他的。
他爷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小酌,我这手本事传给了你,你可得好好学,以后留作教你孩子。”
闻酌没读过几年书,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的花好月圆,长伴着经年累月的孤独,孤身行走在看不到光亮的丝线上,一脚油门踩下去,便是个无人牵挂,鲜有祭拜的结局。
想要个孩子是真的,想有个家更是真的;如果两者取一个,那日子现在也不错。
至少,他的月亮不用那么受罪。
他掰扯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终于能把自己说通顺,起身收拾工具,冲了个澡。
轻手轻脚躺回床上,习惯性地揽着怀里人,手却不敢再乱动。
上个夜晚他甚至都已经把孩子上什么学校给想好了,这个夜晚隔着层衣服,他都不敢再伸手轻抚。
命运的玩笑总是开地猝不及防。
次日一早,床间微动,闻酌便醒了。跑车的后遗症,觉少眠轻。
顾明月已经睁眼很久了,知道他睡觉警惕,没敢乱动。
只是,饿的实在受不了,才偷偷往下蹿了蹿。
还没蹿几步,就被人给提溜到怀里。
“我饿了。”她戳了下闻酌,可怜兮兮的。
闻酌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亲了口她耳朵,声音低哑:“想吃什么?”
顾明月揉了下耳朵,觉得闻酌越来越会了。
#教会弟弟,撑死姐姐#
就是姐姐现在不太方便。
顾明月止住自己跑变色的想法,遗憾地坐起来。
“卷饼!”
她兴致勃勃:“大学城有家卖卷饼的特别好吃,里面刷的有甜面酱,夹有黄瓜、肉丝和小菜,最关键的是还有香酥麻花,刷一层辣酱,薄薄一层饼。一口咬下去,咯嘣好吃。”
都要流口水了。
“去洗漱。”
闻酌不是个磨蹭性子,揉了下眉心,下床穿鞋。
吃的越来越花,跑的也是越跑越远了。
还好买了车。
跟一群学生挤在一起排队买了两卷饼,又顺着人流找到了一家粥店。
没有赶课的压力,他们坐在店里慢悠悠的喝粥。
闻酌胃口大,卷饼吃完又加了几根油条,还收尾了顾明月的半碗粥。
吃完饭,又听她的,开车把她往前带了段。
顾明月不回家,走了条街就让他停了。
“你把我扔这就行,我一会儿要跟丁祎见面聊些事。”
闻酌靠边停车,顾明月整了下自己衣服,着重看了眼自己脸,确定没有吃圆,才欢快地解了安全带。
准备下车。
“孩子,”他降了点车窗,衬衫袖子折到一半,露出肌肉线条锋利的小臂,目光看向前方,声音平静如水,“你要是不想要就算了。”
要没看他昨天笑成那个不值钱的样子,她可能就真信了。
顾明月静看他两秒,想起那天在游乐场,忽而一笑,倾身过去。
闻酌余光时刻关注她,心里一突,立刻转身,扶了她把。
两人四目相对。
顾明月手指划过他衣领,暧昧地轻敲两下,学他那时的语气。
“别装。”
闻酌:“”
而后,顾明月早有准备,如泥鳅般缩回去,干脆利落地关车门下车。
闻酌都没抓住她。
顾明月走过他前车窗前,打了个响指,遥遥一指,心情好到似要飘起来。
简直,胆大包天。
闻酌目送她进了咖啡厅后,静待了会儿,才驾车离去。
又过半小时,阿伟再三仰头看了眼门口招牌,犹豫着走了进来。
“嫂子,您找我?”
顾明月正低头写项目可行性,听见动静,笑着抬头:“快坐。”
侍者极有眼色,很快走来。
顾明月怕他喝不惯咖啡,给他推荐了几种苏打和果饮。
“嫂子,”阿伟抓了把自己的绿毛,一口灌了半杯鲜榨果汁,听着店里放着的舒缓纯音乐,浑身刺挠,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别紧张,”顾明月和善地笑了下,“问点你闻哥的事。”
#还得是顾姐#
“闻、闻哥?”阿伟更紧张了, 拿起杯子,“咣咣”地又灌了两口,“嫂子, 你是要问哪方面的?”
之前蹲店里看多了电视剧,他下意识就把自己带入了两难的剧情里,面色为难。
顾明月笑了下,一贯地通情达理:“一些小事,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方便!”阿伟犹豫不过一秒, 很快选择叛.变, 拍了下自己胸脯, “嫂子,您想问什么,放心大胆地问,弟弟我肯定是知无不言!”
不是个讲究人, 情绪一激动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周围人都朝他们看来。
阿伟不怕别人看,怒目就想瞪回去, 顾明月招呼侍者,笑着又加了两盘小食和饮料。
“不好意思, 我地方没选好。”她把刚上的小食推向他那边,无声打断他的动作,“下次不来这了, 咱们去吃大排档。”
阿伟挠了下头, 见没人再看自己了,也不拍桌子了:“嫂子, 你别这样说。”
冲动劲儿一过,他迟来地有几分不好意思, 怕顾明月觉得他丢人。
毕竟咖啡厅和西餐厅都是那些有钱、有文化的人才去的,他哪样都不太沾。
坐着都不太舒服。
“我说真的,下了桥就有一家烧烤店挺好吃的。到时候喊着小钟,咱们一起。”
“是许姐那家吧?”听到熟悉的地方,阿伟瞬间来了精神,眼里又流露出八卦的小火苗,“嫂子,闻哥带你去的吧?”
“是那家,”顾明月没否认,“有时间咱们约着一起。”
“太行了,嫂子!”阿伟瞬间高兴起来,“随时能约!”
“那咱们就说好了。”
顾明月莞尔一笑,平复着他的情绪,没再绕弯子,单刀直入地切入话题,“我今天喊你来,是想问一下你闻哥之前夜总会的事。”
“夜总会?”阿伟没明白,“不都转出去了吗?”
他跟在小钟身边长起来,现在又是属于帮嫂子干活的那一派,勉强也算个桌球厅里的小高层,多少是知道些东西。
“原来已经转出去了。”顾明月佯装不知,笑了下,“什么时候的事?我本来还想带我摊子上的两个小朋友去玩玩,想托你给留个包间。”
“也就这两月,闻哥是最早合伙的,占比不算小,分两次才全部转出来。”
顾明月问的轻松,阿伟脑子浅,也没深想,随口“嗐”了声,注意力全在后半句:“嫂子,他们开业的还得半月等呢,听说有不少跟风投钱的,规模越建越大。人多主意也多,光是个开业日子都挑了两月了,我估摸着可能要赶月底。嫂子,你要是想去这种地方玩,我给你重新找一家。”
阿伟前几年可能还会被吸引住。
这个夏天跟着小钟一起对接厂子和工人,每天忙的不沾地,日子过得充实了,对这些也就淡了。
再加上,闻酌治下严苛,他们进去也就是唱唱歌,其他的都不敢碰。
没啥玩头。
“麻烦你了。”顾明月话没套完,就没拒绝,继续道,“那听你这样说,这店以后开业了应该挺挣钱的呀,那你闻哥怎么抽身了?眼瞅着就能滚着利回本了。”
前期扎完本,以后都只有挣得功夫了。
“这个”阿伟目光犹豫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磕磕巴巴,说的委婉又含蓄,“要不,嫂子,您想想最近买了什么?”
#难为死孩子了#
顾明月看他一眼,轻押了口果汁,并不接话。
阿伟憋不住气,拿两个食指在半空中合画了个大圈,提示道:“大件的,特别大。”
大到差不多能抵他们桌球厅一年营业流水的那种。
顾明月放下杯子,状似认真地回想了下:“你是说,你闻哥用这钱买房买车了?”
“嗯。”阿伟重重点头,“两个张哥都这么说,应该是真的了。”
桌球厅基本就是闻酌的一言堂。
他跟小钟只负责听话办事,不会也不可能干预到闻酌的决定。别说他们了,就是在底下蹦跶地最欢的张戈在他闻哥面前都只有装鹌鹑的份。
事实上,闻哥一开始拿二十万出来买房的时候,他跟小钟都没接到信,根本不知道这钱是哪来的。要不是他们两现在有个给嫂子办事的名声,也接触不到这最上面的动态。
“追根溯源,原来在我这。这我可没料到,原本还以为是你闻哥攒的钱。”顾明月轻叹一声,开了句玩笑,“看来是我挡住了你闻哥本该赚钱的路。”
“也不是。嫂子,您可别这样想,也别听别人这样说。”阿伟实心眼子,还在劝慰她,“我觉得这都是闻哥的选择,肯定是哥自己愿意的。驴不喝水,难道你还能硬按着它头喝不成?”
所以,他一直都跟张泽持相同意见——闻哥抽身纯属是自己乐意,才不是张戈说的什么嫂子瞎折腾事。
“呸呸呸,我不是这意思,”阿伟说嗨了,不过脑子,话说出口又打了下自己的嘴,紧张起来,“嫂子,我没说闻哥是驴,就是打个比方。”
“没事,我不告诉他。”顾明月朝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示意两人是一势的。
阿伟瞬间就笑起来,挠了下脸,一看就觉得自己跟嫂子关系铁着呢,没管住嘴,又多说了两句。
“我琢磨也有可能是闻哥不再乐意跟那群老不死的多相处。一个个的奸猾狡诈,还能死能喝,虚头虚尾地像群老妖精。”
那样的日子过得真挺没劲儿的,还不如他每天搬砖干的开心。
他思想跳跃,很快想到了其他方面。
“对了,嫂子,我听给咱们建房子的人说河北那边有好几块地皮都老便宜了,咱们要不再买几间。”
#盖房子是真的会上.瘾#
“可以呀,你和小钟没事的时候可以先去看看。要是真有合适的,签下来到时候我给你们提成。”
阿伟抓了抓头发,憨厚一笑: “谢谢嫂子。”
“是我该谢谢你们。”
该问的都问完了。
顾明月并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趁他高兴劲儿,又安排了下自己的事:“还有,就是我可能要再麻烦你们一下,有个房子等着装修,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认识的装修队。”
“装修?”阿伟两个月前可能还不认识,现在他可太熟了,“嫂子,这个我行。给咱们盖房子的那群人有不少都认识装修队的。嫂子,你要是放心,我帮你联系。”
“那太好了,你可是我最信得过的弟弟了。”顾明月是把他夸了又夸,吹的阿伟都要飘起来了,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去帮她组个装修队。
等他准备要走的时候,顾明月突然开口,关心了两句:“再接个装修的活,你忙得过来吗?需不需要我再给你找个帮手?”
“不用!”阿伟想起他娘说的话,头迅速摇起来,“嫂子,闻哥说了,他那的人手随我调,不缺人。”
远离烟雾缭绕的桌球厅,跑了一个夏天,阿伟见得多,也算是长了点心眼子。
就拿建房子这事来说,建房子之前他是跟在小钟哥后面的,地位跟看门小弟也差不了多少。现在他跟小钟哥各管一边,基本是平起平坐了。屁股还没坐热乎,要是再来一个,他手里的权和地位肯定又要缩小一半。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自己找人,跟小钟哥一样,形成自己的上下级。
他妈说了——机会就这么多。他现在就是咬着牙撑死,也绝不能给别人做嫁衣。
开始有心眼了。
顾明月喜欢有上进心的人:“身体第一位,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
“哎!”阿伟高兴地应了声,习惯性地先给顾明月立军令状,“嫂子,你放心,我肯定把装修给你搞得漂漂亮亮的!”
又解决一件事。
顾明月在本子上列着即将要支出的装修费,又复核了遍自己手里的余额,不大不小还有个缺口。
她倒不是很介意花闻酌的钱,毕竟娇妻生活她体验地很不错。
只是,关于自己的房子和生意,她却不太想沾闻酌的钱。跟独不独立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吃住基本都是闻酌养,娇妻人设,扯不上独立。
可生意不一样,你拿了他的钱,他就有说话的权利,而你可能还真得听着。即使闻酌不是个爱参和的性子,但只要有这种可能,顾明月都受不了。
她的生意只能由她完全掌控,闻酌可以说话,但不能要求她必须听着。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原则。
顾明月指尖转笔,没有想好是先去银行再贷笔款,还是跟丁祎商量一下入股合作,又或者跟闻酌开口先借一下折子上的钱。
笔落纸上,脑子里转过闻酌,就想起刚刚阿伟说的夜总会的事,像是因为她的到来,扇动了下翅膀,而引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变化。
那邻居对不上人会不会是因为时间还没到?
顾明月抿了口水,过了梦刚醒的那种大脑高度空白、高度紧张与冲动的时间,目光下移,落在小腹一瞬。最担心的情况已经发生,她现在反而能沉下心去串梦里的情景。
故事剧情简单,无非是正邪对照,但现在闻酌走歧路的契机已经倒了一个,剩下两个除了游戏厅,就是桌球室。
一劳永逸地方法就是换个生意做,也不知道闻酌会不会愿意。
按照她的处事方法,如非必要,并不想过多干预闻酌的选择。
顾明月沉吟一瞬,没有往下多想。
现在比起闻酌,她其实更担心的是肚子里的小家伙。
因为如果现在的生活真的是本书,那它可就是故事里的人物。
顾明月不知道这种不科学的穿书故事里有没有什么运行机制,很担心自己选择不要后,小家伙可能没被打掉,自己还白受了一场罪。
毕竟,梦里的小家伙的剧情可比自己多多了。
#怕死#
这就好比有戏份的男三和只有两个场面的女N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顾明月托腮看窗外。
正是工作日的中午,沿途皆是行色匆匆赶往回家吃饭的人,偶尔还有几个穿着亮色裙子结伴出来吃饭的年轻女孩们,欢笑声夹在着附近店面老板孩子的哭闹声。
人生百态,一切都那么真实。
可世界上最不缺地也就是虚假的真实。
顾明月淡淡收回视线,沉下心思,除了穿书,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情况下人名能撞这么多,关系还都大同小异。
自从知道怀孕这个惊天巨雷后,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接受度呈指数倍上涨。
#无所畏惧#
夏末初秋,都还是穿短袖的时候,中午头的气温依旧炎热。
她简单挑了个馆子,吃了碗羊肉烩面,付账的时候瞅了眼店里挂着的钟表,很快就到了跟丁祎约定的时间。
顾明月习惯提前几分钟到,却有些意外丁祎比她来的还早。
“嫂子。”丁祎朝她招手。
“我来晚了,”顾明月入座,随手把外套搭在一边,笑道,“晚上给我个赔罪机会,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行啊,嫂子,我本来就准备和你一起吃个饭呢。”丁祎已经把东西点好了,推着饮品给她,垮着个脸,“嫂子,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快烦死了。”
“怎么了?”
丁祎点的是冰饮,顾明月中午刚吃了点辣,不太敢喝冰的,怕肚子里的小反派跟昨天一样折腾自己。
只倒了杯桌上的白开水,又给丁祎添了杯,温声开口道:“还是因为门面楼的事?别担心。”
那一家子无赖,签完合同就该她腾出手收拾了。
不成气候。
“不是,”丁祎深深叹口气,脸都要皱成包子了,“是容恪远。”
原男主?
顾明月剥瓜子的手一顿,两个耳朵不动声色地竖起来:“嗯?他怎么惹你了?”
“一言难尽。”丁祎嘴撅地都能挂个酱油瓶子了,看文来抠抠君羊八六一齐齐三三零四整理哼唧了半天,想开口抱怨又知道今天要谈正事,勉强先给憋住了。
“嫂子,你先看看合同。我一会儿跟你好好讲讲,快气死我了。”
“也行,刚好我也有件事跟你说。”
顾明月简单提了下租金入股的事:“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回头做个项目计划书给你,你看看值不值得入股投资。”
丁祎,年代文女主的高级配置:爹疼妈爱、妹控哥哥,还有个一起长大且事业有成的竹马,每天最大的烦心事就是怎么跟容恪远腻歪,又或者是去哪儿买个包包和衣服。
人生头一遭被人邀请合股做生意,还是跟她偶像顾姐一起。
怎么可能不心动?!
“肯定值!”丁祎瞬间就同意了,“嫂子,你也别跟我做那什么计划书了,我看不懂。但我刚都听你讲了,咱不就是要建一个集卖鞋、卖衣服为一体的店面吗?”
这不就是她最早希望顾姐做的方向吗?
绕了一圈,顾姐还真采纳了。
丁祎突然就有了成就感,眼里都要冒小星星了:“嫂子,我愿意!咱们现在就重新签合同。”
顾明月不得不提醒她:“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
“嗯嗯,我知道。嫂子,我早就过十八了,能自己负责做主。”丁祎一边点头,一边修改合同,“您放心吧,不管结果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怨天尤人的。做生意向来都是盈亏自负,我都懂。”
反正这门面房也是她哥提前给准备的嫁妆,日常也不缺这个。
“我不是这意思。”顾明月本来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难得地良心想让她回去再多考虑考虑。
可转念一想,丁祎十有七八就是小说女主,自带气运buff。
用不着她多说什么,说不定以后的生意还要指望着她的好运道加成,事半功倍。
“那你要是确定的话,我们就先签个意向合同。”
“行。”丁祎想都不想就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好立刻就递过来,看着比顾明月着急多了,“嫂子,你快签。”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意向合同。
顾明月落笔前又跟她重申了下:“我们这个项目应该是三方合作。具体的占比,需要等情况都确认好后,我们坐下慢慢谈。”
她忙活的生意,自己占比肯定是要一半以上,能给的股份比例并不会太高。
但丁祎也不在乎这些,没有一点夺权的想法,甚至还很开心跟她开口:“嫂子,我哥是在银行上班的,你要是资金紧张的话,可以让我哥帮我们看看银行的政策,申请点贷款什么的。”
她这么大间的门面就是贷款刚兴起的时候,她哥给买的,无息且月供低。她哥还威胁她,结婚前贷款他还,可结婚后,他可就不管了,所以劝她结婚慎重,多想想自己的粮票。
银行的贷款对于企业来说,什么时候都是刚需,顾明月没有跟她客气,认真地道过谢。
丁祎现在可不是自带buff和房租的吉祥物,还有个能批贷款的亲哥。
不愧是女主的剧本。
顾明月目光落在她身上,浑身上下散发着钱的光芒,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这怎么会是女主呢?
明明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顾明月不动声色的把丁祎地分量又往上提了提。
正事刚一结束,丁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叭叭地开口说着。
“嫂子,我跟容恪远分手了。”
“为什么?”顾明月换了个坐姿,一个字都不信。
她记得原文结局是两个人幸福甜蜜的生活在一起,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他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丁祎撇嘴,自行忽视昨晚容恪远的解释,“反正我是不要他了。”
孩子气的违心话。
顾明月自然不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宽慰了几句,又挑她喜欢听的话讲:“你刚刚那话我可不信,有眼人都能看出来容恪远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跟别人暧.昧?再说有你这个珠玉在前,恪远也瞧不上别人,又不是瞎了。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丁祎下巴一仰:“反正,就是他做的不对。”
被人宠爱长大的女孩儿,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娇纵。
顾明月肯定不会开口说容恪远的坏处,只是笑着安抚她几句,随意岔了话题,聊了几句最近时髦的服饰,打发着下午时光。
只是没想到,她们两个正聊得起劲时,会有人突兀地走过来,还是朝着顾明月的方向走来。
她敏锐抬头,看到地却是还没回家的杨淑静。
顾明月对她观感一般,扫了眼就当没看见。
不过几天没见,杨淑静却好像忘了她们上次的不愉快,笑吟吟地朝她打招呼。
“顾姐,好巧呀。”
她虽然喊的是顾明月,眼睛却落在丁祎身上。
两人应该是见过面,原本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的丁祎,很快又开始上火。听见她喊顾姐后,也开始看向顾明月,眼里甚至还有些委屈。
顾明月情绪感知多敏锐地一人,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剧情和丁祎刚刚说的“容恪远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看来,杨淑静还是跟容恪远扯上了关系。
不知道是她的蝴蝶翅膀没有扇到主角那边,还是因为剧情的作用过于强大。
想起剧情,她心里不由得一沉。
“这是你朋友吗?”杨淑静一贯沉不住气,上来就直奔丁祎。
丁祎“哼”了声,将头扭到一边,眼神都不给她一个。
顾明月视线轻抬,看她一眼后,又轻描淡写的移开,像是看了团空气,不打嗝地继续跟丁祎往下聊:“那家店的东西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多去看看。”
丁祎的娇小姐脾气一般也不对外人,见着顾明月跟她一边,不再端着,扭回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好,嫂子,那这周末行吗?我周末放假”
眼看着两人聊得越来越投入,杨淑静被孤立在走道间,已经引得不少人好奇来看。
她最是在乎面子,尴尬地满脸通红,压着火气喊了声:“顾二丫,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明明小时候她招招手,顾二丫就会跟在她后面,帮她跑腿、拿东西忙前忙后像个佣人般巴结她,怎么现在烫了个头,穿了身时髦衣服就敢不回她话了?
这还是记忆里的那个丑哑巴吗?
从上次见到顾明月开始,她心里没由来的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顾明月,”顾明月半依沙发上,低头翻了下饮品店里自带菜单,偶尔瞥一眼站得僵硬的她,淡淡纠正,“我是顾明月。”
所以,别拿你那幼稚把戏在她面前耍。
没那功夫陪你玩。
“知道知道,你往里面去去。”杨淑静显然没理解到顾明月意思,见二丫搭理她了,带着自小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耐烦地开口。
管她什么明月不明月的,她才不在乎那个,只是受不了越来越多的人朝她看去。皱着眉头,冲着顾明月的方向,甩了甩手背,催促开口。
“快点。”
顾明月没动。
她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眼光,不甚在意饮品店里愿意看热闹的众人,脸皮向来不薄。
“这样不好吧?你前几天刚关心完我家男人,现在又要跟我坐一桌。合适吗?”
这话一出,周围人看杨淑静的眼神“唰”地一下就变了。
原来她还关心过顾姐的男人?
丁祎瞬间坐直,看着顾明月就像找到了组织,眼里情绪复杂变化,最后变为崇拜。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一针见血的话。
#还得是她顾姐#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杨淑静虚张声势,嗓门一下大了起来,“就你男人那个游手好闲的模样,谁会喜欢?也就你这个摆地摊的能看上!笑死个人了!”
她像是被人踩了尾巴般,用脑子里下意识反应过来的语言极力地贬低他们,从而缓解自己内心的慌张。
两人距离太近,她身上的香水味浓烈扑面。
顾明月立刻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压了下嗓子眼的不适,声线依旧平稳。
“我也没说你喜欢啊?不打自招?”
丁祎带头“咦”起来,面露鄙夷。
杨淑静这次是真的要被气熟了,冲动地举起手里的包:“招什么啊招,顾二丫你故意的是不是?专挑别人话把子!你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嘴给撕了。”
手伸到半空就被丁祎给拦下了。
“大姐,你歇歇吧。昨天你不还非要我男朋友送你回家吗?要点脸吧。”
杨淑静对闻酌心思并不多,但容恪远可是样样都满足她择偶条件的人。工作稳定家世好,有房有车有存款,长得干净正派,性子还温和。
比起顾二丫,丁祎更让她感到打心底的不喜。
“你说谁不要脸呢!”她瞬间就转了方向,直奔丁祎而来。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丁祎打小被容恪远教过几招,是真不怕事,“大吼大叫,跟个疯婆子一样,怪不得专门盯着有主的男人看,原来是脑子不正常。”
“谁脑子不正常?”杨淑静手里的包被丁祎紧紧拽着,另个手就挥过去了,“你骂谁疯婆子呢?!”
“骂你呢!”丁祎一脚就把她给踹到了后面,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指甲。
杨淑静情绪上头,真跟疯了一样,大叫着又扑过来。
“你敢踹我?你给我等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行!”
“怕你啊!”
顾明月就低头倒了个水的功夫,事情的发展就已经不受控制。
就一整个震惊。
二三十年后,职场上的人基本都虚伪,心里再不喜,都不会表面动手起冲突,最多是背地使点绊子。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一言不合就上手的情况。而且,这两可能还是原文的女主跟女配。
丁祎现在可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顾明月收了看热闹的心,强忍着鼻尖呼吸传来的不适,准备跟着店老板一起拉架。
只不过,她都没来得及开口,杯子就擦着她面前的桌子碎在了地上。
丁祎拽着杨淑静的头发,很是用力:“你刚刚是不是扯我头发?我头发每个月要花多少花钱保养,你知不知道?”
“我就扯!”杨淑静脸都被压在桌子上了,手还在往丁祎身后抓。头发没抓到,却又扫下几个盘子。
霹雳吧啦地碎在顾明月面前,而后,就是一阵有节奏的叫骂声。
顾明月惊呆了:“”
#年代文里果然很流行扯头花#【1】
门口传来脚步声,店主如看救世主般。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店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忙迎他们,指向店中央的她们,“闹事的都在那呢,我们几个根本拦不住!”
“你们三个,把手松开,抱头蹲下。”
嗯?
几个?
顾明月缓缓地左右转头,数了又数,一、二三?
哪来的三?
她突然有了些不好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跟前就站了个穿制.服的年轻人:“同志,麻烦跟我们回所里一趟。”
顾明月:“”
喜提二进宫。
再看见熟悉的大门,熟悉的问询表以及熟悉的老警官时,顾明月整张脸都透着“两眼一闭,与世无争”的安详。【2】
#麻了#
她觉得穿的可能是本武打小说。
闻酌这一天都在想顾明月早起是个什么意思,忙完工作,巡视场地都有些不走心。
眼看都要到晚饭点,也不知道她跟丁祎谈完事没有。
闻酌心不在焉的。
“哥,你电话。”一头粉毛的小年轻拿着电话从门口跑进来。
“谁?”闻酌语调很稳,站在吧台,示意值班拿每日记录。
只是,他刚翻两页,动作却陡然停住,表情凝重。
“你再说一遍?”
#有些人真活该没媳妇#
一个月进两次警局, 闻酌都没体验过这种待遇。
他少不更事的时候虽然没少惹事,但敏锐机警,总是最早反应, 及时脱身,从没有二进宫的待遇。
“闻哥。”
他到的时候,容恪远在门口等他,罕见地手里点了根烟,心情着实一般。
“少抽。”
闻酌扫他一眼, 抬步走到里面。
他这次没有带任何人。
容恪远灭了烟, 扯了个弧度, 追上勾了他肩膀。
“哥,你可没资格说我。”
最关心闻酌动向的人莫过于他了,闻酌能跟人合开的夜总会脱手,容恪远着实松了口气。
他们确确实实已经有了关于某个合伙人违法的证据, 只是,还不到时候。
“你嫂子在哪儿?”
“里面,正接受批评教育。”容恪远的笑瞬间淡了些。
打死他都没想到有天出警回来能见到丁祎蹲在里面。
闻酌隔着窗户看向里面, 顾明月抱着瓶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其他两个人都站直墙边聆听教育。
“哥, 嫂子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我看她脸色不好。”
“着凉了。”
并没有多说。
闻酌不是个信奉阳奉阴违的虚伪者,既然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顾明月,在没有个确实想法之前, 不会往外宣扬什么。
好在, 容恪远那个大男人脑子也想不到这些。
“那就让嫂子先走吧,哥, 你过来跟我这签个字。”
闻酌按着流程签字领人,顾明月出来的时候, 鼻子都快捏红了。
难受地厉害。
“鼻子怎么了?”闻酌扣着她的手,不让她再揉。
“揉得了。”顾明月不是个娇气性子,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瞬间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也不知道杨淑静是怎么受得了那么刺鼻的香水味。
顾明月隔了个窗户看向里面的杨淑静,拿电话轻点了下窗户,手掌张又合,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杨淑静心里漫上不好的预感,快跑两步就要扑过来。
“顾二丫,你要干吗?”
“嘛呢?干嘛呢?”里面的警察拧着她胳膊,“同志,我这还有一段没说完呢?你要是这样,我就得重新给你来一遍了。”
顾明月站在透明玻璃的另一端,竖起手指放在嘴唇边,“嘘”了声,见她气的眼珠都要瞪出来,弯了弯唇角,浅笑离开。
“你找个人过个小时再给杨淑静签字领走。”
顾明月不惹事,但也不会任由别人在她头上接连闹事。
“还要跟彭姨说一下。”
她想的周全,不能让彭姨因着杨淑静晚归而着急。
“我来安排。”闻酌皱眉,关注点都在顾明月脸色上,拿手背贴在她脸颊试了下温度,不烫就是没什么气色。
“哪儿不舒服?”
“没不舒服,去吃点饭吧。”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都是泛着深蓝,眼看着就要入黑。
顾明月钻进副驾驶,打了个哈欠。午觉没睡,真跟没了半条命一样。
更别说,她还看了一下午的全武行,又饿又困。
“吃什么?”
顾明月窝在座椅上,开窗吹风:“辣椒炒蛋。”
闻酌转了下方向盘:“霞姐家的?”
“嗯。”
她坐在车上,闻酌汽车开的都像是自行车,停顿片刻,才给了点油门。
“那走吧。”
老市政府的那条街窄的不行,闻酌把车靠边停在路口,关好车门,两人一起下车。
闻酌领她往里面走,轻车熟路。
遇见门口买糍粑的摊子,还排队给她买了个,油纸包着,手掌大的一个圆饼,上面散着黄豆粉。
“尝个味给我,留着肚子等吃饭。”
顾明月咬了口,紧实饱满,再配上厚实微甜的豆粉味,清香可口,确实好吃。
“你之前是不是在这住过?”
吃着好吃,她不舍得给闻酌,有意地引了个话题,想着再多捞两口。
闻酌随意地点了下头,大手一伸,毫不心软地从她手里拿走,一口就咬下去一半。
顾明月表情一言难尽:“”
#有些人真活该没媳妇#
临近巷口,街道里的一群小孩追逐,冲着马路边就跑来了,喊着也笑着,
闻酌把她往怀里带了下,看着那群小孩呼啸跑过,简单补了句。
“我小时候就在这住着。”
顾明月回头,又看了眼那群孩子:“那你肯定是打头的那个。”
为首的小孩拿了把玩具刀当做旗,跑的最远,嗓子都要喊哑。
打眼看过去,也就他最傻。
闻酌却笑起来,手指了下不远处废弃的半拉墙,难得地见他这么开心。
“我坐那看他们跑。”
小时候玩的游戏基本也都是分阵营,闻酌长得高又大方,大家都想跟他一组,容恪远也不例外。而他也曾跟那些孩子一样,也曾被众星捧月着嬉笑打闹,有过不知愁的年纪。
“那你可够坏的。”
顾明月瞥了眼他手里的糍粑,被他两口下去,只剩了个可怜兮兮的边边一层,更是心痛。
糍粑不好消化,夜里怕积食,闻酌不打算让她多吃,一口闷完,还敢伸手牵她。
顾明月“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说的认真且心痛:“闻先生,你能平安长这么大也不容易。”
见过没眼色的,第一次见这么没眼色的。
一口都不给她剩!
迎着顾明月哀怨眼神,闻酌扬了眉,却不否认。
他能平安长这么大确实不容易。
“所以,我一直都想”他目光缓慢下移,瞥过一眼,便转开视线,没有再往下说。
“想什么?”顾明月低头,毫无负担地看了两眼。
闻酌背对着昏暗天色,牵着她,走过沿街店铺,却迟迟不曾开口。
他虽不像顾明月那般有颗七窍玲珑心,但该有的圆滑世故也一样不少。只是,对着顾明月,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他宁愿选择缄默,而不是一扯就破的虚伪谎言。
“到了。”
他不说,顾明月也就没再问,并肩走进去。
两人进店里的时候,霞姐的店也刚上人。
“坐里面吧?今晚上有风。”霞姐记下他们点的菜,听见熟悉的菜名后,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巡视。
在他们这,问结了婚一段时间的小夫妻两有没有情况是件很正常的事。别说是家里亲戚,就是相近的邻居都会开口关心一下。
更何况,自己问完也没几天,他们就又再来了,跟报喜的一样。
吴霞性子爽利,心里高兴,问的也直接。
“真有了?”
“没有,”闻酌勾了个凉菜,手落笔稳,面色平静,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就是想吃了。”
吴霞算是看着闻酌长大的,难免有些失落:“你们去检查了吗?可别是你们自己没当回事。”
“不是,”
闻酌怕顾明月不自在,顺手把手里的包给她,示意她先去座位上,自己留着应付霞姐。
“检查了,医生说”
“就是怀了。”
闻酌倏忽抬头,手里握着笔应声而落,盯着顾明月足足有好几秒没回过神。
再度开口时,嗓子都带着低哑。
“你刚说什么?”
#闻弟弟成长了#
“不是怀孕了吗?你难道不想要!”顾明月蔫坏蔫坏的, 当着霞姐的面,小脸一皱,瞬间委屈下来。
看闻酌就跟看提了裤子不认人的王八蛋一样, 活脱脱一个被渣男欺骗的无知小姑娘。
“小闻,你这可不行啊!你媳妇怀都怀了,咋能嫩心狠不要呢?”吴霞瞪了眼闻酌,“我跟你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 那手术风险可大着呢。就我们巷子口那家, 有了个老大又怀了个老二, 被拉着去做手术,结果做完大出血,人差点就没了。”
“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咱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人。”
闻酌平来一锅, 眼睛却看向顾明月,目光凝滞。
顾明月弯起的眉眼里都是做坏成功地狡黠,没忍住, 偏过头,又扬起了唇角。
闻酌神色莫名, 只下意识地先抓着近在眼前的手腕。
省的她再跟个泥鳅似的,眨眼就闪走了。
#弟弟成长了#
霞姐真没看出来闻酌还能是这样狠心的人,又说了他几句:“小闻, 你是个男的不知道, 我们女的做这可伤身体了。这结婚不到一年就有了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是多大的福分, 平常人家供着都来不及呢。你可别糊涂,真折腾了点事那都是两条命。”
这个时候只让生一个, 为了个孩子性别,各种什么风水、偏方的东西就都出来了。刚结婚的小媳妇,尤其还是那种婆家厉害的,为了生个男孩,都不少遭罪。
本末倒置,不少人生出来的孩子都有问题,还有的坏了身子,以后就是想生也生不出来了。
“那么漂亮的媳妇,我就不信你能舍得?可别听人做傻事。”
霞姐的话只过了个耳,闻酌视线都黏在顾明月身上,只听见了后半句:“舍不得。”
顾明月手被他紧拽着,无奈抬头,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闻酌反手与她相握,目光灼灼,再次低声重复:“我舍不得。”
他能说服自己,可也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顾明月受这个罪,也舍不得一个他们的孩子。
左右都是为难。
顾明月低眸,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掌心间似能感受到彼此指尖上的脉跳,停顿片刻,轻轻笑道:“我知道。”
而后,她又露出乖巧样子,跟吴霞赔罪解释。
“霞姐,我刚刚闹着玩呢,您别介意。闻酌没说不要。”
“开不开玩笑都没事,只要你嫩别傻着糊涂就行。”
年纪大些的人看着小辈有孩子总觉是件好事,吴霞彻底放下心,忙迎着顾明月入座。
饭间更是多加照顾。不仅菜上的快,而且还饭量实在,额外还给加了还几个菜。
高兴地不行。
"明月,你吃好了吗?"见他们起身,吴霞忙从收钱的桌子后起身,推了闻酌递过来的钱,只是看向顾明月,言语间都是照顾。
“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我给你打包点带回去。”
“没有了,咱们家的饭特好吃,我都吃撑了,完全塞不下了。”顾明月瞥了眼闻酌皱起的眉头,接过他手里的钱,笑着掖在她记账本子下,还伸手挡了下吴霞胳膊,“姐,我这以后几个月还得多来您这取经呢。您要是不收,闻酌下次肯定就不带我来了,那我这要是贪嘴了可没处去了。”
“在咱们江市,谁都找不到哪儿家能比姐做家常菜做的更好吃的店了。”
几句话把吴霞说的笑不停,也没在推辞,只是又给她装了盒自家做的酸菜。
“这是我婆子的拿手菜,搁家里吃饭的时候,嘴里没味你就吃点。”吴霞见她穿的时髦,怕她看不上,又小心地补了句,“从菜到油,都是自家做的东西,你放心吃。”
顾明月笑着收下,又连声夸了几句,引得吴霞送他们出去的时候,眼都要笑弯了,也不喊“明月”了,一口一个地叫她“妹子”。
“小闻,我妹子正怀着孕呢,你可不能欺负她。听见没?”
闻酌看了眼站在一边,满脸坏笑的顾明月,摇了下头,俯身给她系了件外套。
“…走了。”
他们菜上的多,又跟霞姐聊了半个晚上,等出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出店门口就是一段没有夜灯的小路,霞姐房子略偏,左右又都是卖早餐的,这个点基本都没开门。
逐渐远离餐馆,四周都是黑漆漆的,除了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只能听见晚风卷过地面的声响。
“我不穿你的衣服。”等回头看不见霞姐了,顾明月不再给面,直接把外套拉锁给拉下来了。
“冷。”闻酌单手拿着烟盒,另一只手盖在她肩膀头上,言简意赅。
“有烟味。”顾明月最擅长的就是拿捏弱点,“人都说,对孩子不好,容易畸形。”
“操。”闻酌低骂了声,瞬间紧张起来,两个手上去给她扒了下来。
“那对你有没有什么伤害?”
闻酌嘴里的烟都吓掉了,想碰碰顾明月的脸,又想起自己白天也吸烟了,踌躇片刻,又往旁边移了移。
他从小接触的人十有十的都吸烟,潜移默化地影响下他也会吸烟,没听说过也不懂有什么危害。
“有吧,可能走的比较早。”顾明月轻描淡写开口,见闻酌一副恨不得跟她隔条路的态度,又弯唇笑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所以啊,闻先生,你以后要注意了,少吸烟。你吸烟的危害绝对没有我闻烟的危害大,当然,肚子里的那个危害风险更大。”
“别胡说。”闻酌握着外套的手紧了紧,不高兴听这种话。
顾明月从不多劝,更不会在某一时刻反复张口劝诫。
没那必要。
“不信算了。”
反正以后闻酌吸烟的时候,她是不会离这么近了,衣服也不会穿他的了。
男友力已经体验够了,现在是闻酌比她上头。
主动权在她手中,卖方市场,顾明月属实是没什么良心。
闻酌也不是个笨的,下意识的反应劲儿过去,很快又稳定下来,敏锐感知出顾明月的意思,啧了声。
“以后不吸了。”
顾明月瞅他一眼,不待他反应,又迅速地换了张脸,笑着夸道:“那我可就当真了。老公,你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一点儿风险都不让我跟孩子受。天底下估计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你这么疼人的老公,我太有福气了。”
“啧。”
惯会说好听的。
闻酌面色平常,不甚在意,但眉毛却已经开始不听话的扬起。
他穿着个短袖,两个胳膊裸在外面,目光看向已经近在眼前的路灯,想起她刚刚提到的孩子,心情还有些平复不下来。
“你真打算生这个孩子?”
顾明月当着外人的面承认有个孩子,这个事实足以让他一个晚上都高吊着心。
“嗯。”
至少目前是这样。
剧情都有了,不科学的事已经发生了。
在明知有受到损害的几率,还提心吊胆地上手术台,赌那个一半一半的几率,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任何的事情在她自我安全、健康面前都不过是场毛毛雨。
#洒洒水啦#
顾明月一向是爱自己胜于一切,哪怕以后有了孩子也依然会这样。
更何况,她看向闻酌,缓慢转了下腕间镯子。
世间千般万般,阴差阳错,自有定律,本就在于不断尝试,她也愿意去体验一种上辈子她根本体验不到,也不会选择的、新的生活方式。
她一向善于宽宥自己。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再度走出巷子,期间闻酌一直把外套左右手捯饬,步子时而迈的很大,却又会因等她而及时退回。
顾明月一度觉得他可能想要在巷子里跑个几圈。
至于吗?
她刚想开口嘲笑,目光却撞上他深邃的目光,眼底微亮,倶是笑意。
这是她第一次见闻酌能开心到这样,毫无负担,纯粹自然。
顾明月几乎是慌乱地错开目光,看见那群还在巷口未归的小孩,开了个话题,稳住心绪。
“你来的时候看我肚子一眼,是想说什么?”
#养个小月亮#
说什么?
“生个闺女吧。”
闻酌看向那群孩子, 又转头看向她,语调被压的很平。
“要是个小子,像我一样, 多糟心。”
他这十几年过得坎坷放荡,沿着别人嘴里的“坏孩子”、“街溜子”的话一路长起来,见过黑,走过夜路,摸着石头河时常伴有伤, 也不听人劝, 骨子里带着傲, 莽一股劲儿,硬着头皮走出了一条路。
每天都走在十字路口上,每次方向选择常伴隐患,随时都有可能跌落, 偏他还觉得刺激。
如果不是
他目光再次落在她小腹上,说不出来的眷恋,风都变得轻柔起来。
“是个女儿吧。”
不然, 跟他一样是个能翻天的儿子,多气人。
顾明月看他两眼, 又伸手摸摸肚里的小反派。
没有任何动静。
能摸到的都是晚上的那一桌饭。
嗝。
可能还有点撑。
“别想了,是个儿子。”她毫不留情地戳破闻酌的幻想。
不仅是个儿子,还是个跟你一样会走向不归路的小反派。
顾明月语气中都透着一种看破世俗的淡然。
“别瞎说。”闻酌不太高兴, 看她一眼, 又忍不住靠近,说的笃定。
“这么乖, 绝对是个闺女。”
前几个月都没什么反应,乖得那份上了, 怎么可能会是个小子?
顾明月从不跟人抬杠,敷衍点头:“嗯,等他出来你也可以给他穿裙子。”
穿衣自由,爱好平等。
“”
闻酌眉头皱起来,不太满意顾明月的回答。
“反正,肯定是闺女。”
很奇怪,闻酌在这点上格外在意,发动车子的时候,余光都要再看她一眼,再次强调。
顾明月吃完就犯困,窝在副驾上,更加敷衍。
“你说的对。”
闻酌高扬眉,终于满意起来。
养个小月亮,是件想想都要开心到飞起的事情。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心潮澎湃了,要没顾明月坐车上,他可能真就油门加到底,得绕山跑一圈。
但即使是耐着性子开慢车回家,他也没很老实。
顾明月一睡着,他就彻底精神起来,手一直盖在自家媳妇肚子上,不愿意挪开。
有时候睡一半就会突然醒来,感受着掌下传来的温度,又开始傻乐。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的月亮,也想跟自己有个孩子。
是他们共同的孩子,牵绊着这个家。
从此,他就像有了个归处。
闻酌想到这,又忍不住,低头亲了月亮一口。
顾明月手无意识地推了把,没醒,睡眠质量一如既往地好。
闻酌不敢再闹她。
又开始想以后真有了闺女,得怎么养?
小姑娘衣服多,旁边的屋子可以收拾出来给她摆衣柜,再安个学习桌。
还得给她配个钢琴。
城里小孩都学这个。
闻酌不是个好相处的老板,对自己和手下要求都极高,恪尽自律,并不在意享乐奢靡,日子过得凑合且机械。
现在不一样了。
他一夜基本没睡,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依然兴致很高。
一早起来晨练,外加买早饭,洋洋洒洒地摆了半个桌子。
“哇。”
顾明月今天休息,起得晚,看了摆了半满的桌面,属实有些震惊了。
这也太多了。
她看了眼闻酌,一贯会说话:“这也太丰盛了,老公,你好贴心啊!买这么多种类,我哪儿个都想吃!都还热着呢,不会一早就让我吃撑了吧。”
“挑你想吃的,”闻酌特意换了身亮色的衣服,“剩下的我带走。”
“给谁啊?”不用他说,顾明月也不可能都吃完。
她一贯都吃个八成饱,少吃多餐,饿的也快。
“我带游戏厅里吃,有个会。”
游戏厅里人多,估摸着闻酌要给人分享,拿了个盘子,拨了点自己爱吃的。
“剩下的你都带走吧。”
“够你吃的吗?”
“够了够了。”顾明月嫌他啰嗦,开门拿牛奶。
恰巧听见对面门响,抬眼看过去。
周倩背了个书包,刘海儿放下,几乎都要盖眼,背着个黑色大书包,都要把她压弯。
“倩倩。”顾明月弯了弯眼,笑道,“去上学呀?”
周倩跟个受惊兔子般,猛地抬头:“顾姐。”
“早上好!”顾明月随手把玻璃瓶装着的牛奶递给她一瓶,“是不是要迟到了吧?拿着路上喝吧。”
周倩瞬间局促起来:“不、不用了。”
“带着垫垫肚子,省的没时间吃早饭。”顾明月把牛奶瓶放到她书包一侧口袋里,“别客气了,快去吧。”
小社恐周倩不太会推拒,只能再三道谢,跟个小蜗牛似的背着书包往下挪。
顾明月总觉得有些奇怪,等她把那层楼梯都要下完时,突然开口喊住了她。
“倩倩,你放学的时候记得帮我牛奶瓶带回来,月底小吴是要来收的。”
周倩迟疑,但也没勇气再爬回去跟顾明月推让,犹豫半天,只能点头。
“好。”
她其实还想再说两句,可闻酌在里面已经等不下去了,拿了件外套出来,盖在顾明月肩膀头上。
目光下扫,平淡地掠过周倩。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周倩本来就胆子小,见着整个家属院背地里都出名的闻酌,高大健壮,一幅个不好惹的样子,更是瞬间吓地低了头,缩着身子,哒哒地跑了。
平常一个走路慢腾腾地小姑娘,都会跑着下楼梯了。
“你看你把人吓得。”顾明月开了句玩笑,更觉奇怪了。
闻酌打小名声就不好,还在上学的时,经常会有女学生半道遇见了他们这群“恶名在外”的坏学生,转身就走。
都习惯了,不甚在意。
“进去吃饭。”
闻酌在客厅看着顾明月吃完饭,等了半天都没捞到机会再摸摸早起的闺女,只能遗憾地起身。
“我走了。”
顾明月正给自己佩耳饰,隔着镜子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们都不是磨蹭矫情的人,经常就是交代了声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但现在,她转过身,看了眼闻酌。
“闻先生,真不至于,还有八个月呢,正常一点。”
她之前周围都是一群“轻伤不下火线”的卷王,别说怀孕,就是进手术室前都不影响他们有条不紊的进行工作安排。
肚里揣了个小反派,她应急处理能力和接受度满分,心态极其平和,跟之前一样,该咋咋。
可闻酌明显那股兴奋劲还没过。
两人视线相对,她感受着闻酌的情绪,也享受着他的喜悦与重视。
没忍住,自己“扑哧”笑起来。
“虽然,我也很高兴。”
闻酌刚被她说的不自在,却又被她最后一句话给哄好。他走过来,俯身弯腰,轻撞下她额头。
#坏透了#
拎着钥匙出门,想起那天午后的“贴贴”,闻酌坐在车里,屈指敲了下自己额头,无声地扬起眉毛。
顾明月没挑到合适的耳坠,合上没几样的首饰盒,拿着眉笔描了下眉,照着镜子,却又笑起来。
“傻子。”
——
月初查账是惯例,又是个工作日上午,游戏厅里几个管事聚的很齐。
闻酌拎着一兜早饭进去的时候,合伙人跟张泽几个经理都到了。
“你这拿的是什么?给我尝个,都饿死了。”合伙人闻着肉味就过来了。
“早饭,”闻酌放在桌子上,随手拿了本文件,状似无意道,“你嫂子吃不完,我就给你们带过来了。”
都是一群糙老爷们,谁也不讲究这个。
刚起步的那段时间,饿的狠了都是逮着啥吃啥,
但闻酌加了后面半句,在座的基本都是有点眼色劲儿的。
八面玲珑的合伙人尤为出色,叼了个包子就接上话了:“瞧瞧,还得是你们闻哥,多会疼媳妇啊!刚结婚的果然是不一样,光是个早饭就买的就够全乎的,饼子、包子、油条,什么都有。怪不得你们闻哥能有媳妇呢。都学着点!”
其他人都不敢怎么开闻酌玩笑,见他脸色好,才都笑着附和。
合伙人那个老狐狸顺杆上爬,逮着闻酌一个话头,揪着不放:“不过,你这也太浪费了,买这么多,又不是过节。疼媳妇也不是这么疼法,多花钱!”
他上个月刚被人抢走了整一兜钱,心疼地现在包里都常备着药。
有机灵地接了句:“该不会是闻哥有什么喜事要跟咱们兄弟几个分享吧?”
一人扯一句,话顺着就搭过来了。
闻酌第一次觉得这个肚儿滚圆的合伙人看起来如此顺眼。
话头引得是多么地合适!
他轻咳了下嗓子,想着借这个话头矜持地引出自己即将有个女儿的事情。
目光不动声色地环看了下周围,整个屋子连着两会计,也才六个人。
屋子越看越空旷,查账的参与度也太低了。
闻酌眉头微皱,觉得这样不太行,应该把底下几个值班的都喊上来,一起参与进来。
合伙人嘴碎话多,见不得话落地上,瞬间就给截了话头:“唉,刚说到过节,我们家前段日子过节还有个晦气事,我小姨子孩子都怀三月了,结果没了。”
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经理瞬间开口:“咋没了?”
“不注意老祖宗的话,都说了怀孕前三个月不让说,她倒好,偏不听,见人就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一下子摔了个惨的。”
正准备开个屏显摆的闻酌:“。”
气氛松弛下来,会计随意地接了句:“那是,有些老话还是得听听的。”
“可不是,就像祖宗传来的风水咱们也得多注意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合伙人装摸做样地摇了下头,看了眼闻酌,顺道引出自己的话,“风水先生都说了咱们店今年旺水,该去挨着水的南边多进些带水的机子。”
他话说的隐晦,可闻酌盯着他看了眼,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些许阴沉,吓得他瞬间改口。
闻酌仗义大方,但是混的时候也吓人。万一当这么多的人面给他办个下不来,影响他以后说话重量,找补了句。
“当然,方法也不止一个,咱们在大厅安个带水的装饰也一样,再供个关二爷。”
经理立马搭话:“我看行!”
“闻酌,你说呢?”他把话题彻底引开,打了个哈哈。
小钱上的事,闻酌一般不管不插手。
他满肚子的心思,鬼的不行,想着让他妻弟趁机赚点零钱。
“不安。”
闻酌的所有好心情荡然无存,又恢复到平日里那副不笑持重的模样,视线瞥过众人,啧了声,觉得屋子真是小,就这几个站着都拥挤。
“算不清账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原本还插科打诨的经理们个个都噤声低头,手忙脚乱地开着面前的账本。
“哎,咋不行,”合伙人还想再挽救一下,却被闻酌眼神钉在原地,音量瞬间小了一半,“都说了对生意有好处的。”
闻酌看了眼手里还握着大肉包的合伙人,大腹便便,满肚油水,只觉刺眼,非往他枪口上撞。
“行啊,你把风水先生请过来,我把他放大厅里供着,怎么样?。”
合伙人:“”
#混世闻魔#
明明活阎王刚刚还不是这个脸色!
闻酌拎起桌子上的最后一兜肉包起身,走到了里面主位,神情冷淡,活脱脱一个闻扒皮。
“开工。”
没一个有眼色劲儿。
白瞎他今儿穿这么亮。
——
次日,顾明月简单组织了场三方合作会谈,初步确定了应对“钉子租户”的方针。
丁祎和许若兰听完全程,只负责连连惊叹和签字,给予了顾明月极大办事自由。
事情如她预想进展的极其顺利。
于是,当天下午,她带着贺雪再次去了批发市场对面的餐馆。
根据她跟丁祎签的合同,现在房子的使用权已经在她手上了。
“人就位了吗?”
贺雪点头:“都安排好了。”
“东西呢?”
“也都齐全了。”高石顶着头热汗跑过来,“顾姐,现在推过来吗?”
“推。”
顾明月目光爱惜地看向自己的大宝贝,心情舒畅,抬脚就往里走。
贺雪跟在她身边,表情犹豫且复杂:“顾姐,咱们不会被警察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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