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映出漫天霞光，晨雾飘洒于水面。
艾尔海森取回寄存在港口的小渔船，带了些干粮，熟稔地划着船离开了奥摩斯港。
是的，他有一只小渔船。
对于热衷说走就走，不留行踪的书记官而言，这无疑是一件极其方便的工具。
返程的水路比来时难走。但艾尔海森并不着急，划得累时，就找个阴凉处停下，小憩片刻。
一路走走停停，途中还在维摩庄歇息了一夜，船到须弥城外的天臂池已是次日中午。
阳光刺眼，他戴上了帽子。
城里热闹一如既往，港口不大，停驻的船只也不多。
艾尔海森摇着船桨，小心避开水面漂浮的月莲叶。不知是不是错觉，船桨划在水里，似乎有些阻塞。
他垂头看向水中。
一大片黑影从船舷旁游过。
天臂池并不深，水里不会有这么大的鱼。
应该是鱼群。
艾尔海森正疑惑鱼群的反常行为，突然船底一晃。
鱼群像是被什么人驱使，聚成一团，从水下疯狂撞击他的小船。
船晃个不停，溅起的水花飞了他一身。
艾尔海森完全控制不住船的方向，只能努力稳住身形。
巨大的涟漪推到岸边，连岸上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诡异的现象，纷纷惊呼。
有人划着小船，试图靠近给他援助。
艾尔海森目测好自己和那人的距离，果断纵身一跃，弃船而逃。
距离是没问题的。
起跳的姿势、高度、甚至披风在空中扬起的弧度都堪称完美。
连岸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喔！”了一声。
——如果不是一只横空出现的林猪“嗷嗷”惨叫着撞到他的小腹，这一定会是一场完美的自救。
然而，只是如果。
整个事件的走向，就像那只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林猪一样，诡异而莫名其妙。
观众的“喔”话音未落，就变成了惊吓的“啊！”
艾尔海森“哗——”一声，砸进了水里，激起的水花足有一人高。
而那只林猪，在空中矫健地翻了个身，落在救援人的船上，一脸无辜而茫然。
艾尔海森有些狼狈地从水里冒出头来，水里作乱的鱼已经四散无踪，水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好像刚刚发生的荒唐一幕都是他的错觉。
他被人拉到船上，送到岸边。连同他的船，也被好心人拖了过来。
艾尔海森一一道谢，并且支付了救援人一笔辛苦费——幸好他的腰包用的是防水布料，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湿。
好不容易应付完周围人的关心，艾尔海森理了理身上湿透的衣服，正要回家，又被一个戴着眼镜，捧着留影机的男子拦了下来。
他自称是来自枫丹蒸汽鸟报社的记者，名叫佛利斯。
“我刚刚看到你的船突然不受控制，请问发生了什么呢？”
“……”
“岸上很多人都看到了水下有黑影在攻击你的渔船，请问是水怪吗？你看清了吗？”
“没有。”
“你试图自救，但是途中被……”
佛利斯说着，低头翻查手中的留影机，确认后，才接着道——
“被一只林猪撞进了水里。请问当时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一连串的发问，艾尔海森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反而很配合地露出三分不知所措两分惊魂未定和一分学者的木讷——
“哦，你说林猪，不，那不是林猪。”
“不是林猪？”
佛利斯疑惑地再次低头，看着手中的照片，还特意将“林猪”放大了。
“可是，从照片上看，就是林猪……”
“不。”
艾尔海森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我很确定。虽然外表一样，但刚才那只是须弥教令院最新研究的机械生物，拥有自主意识，能够说话。”
“什、什么？”
佛利斯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仿生林猪？”
“是的。”
艾尔海森严肃。
“无论是作为电子宠物，还是隐蔽的……啊，这些是要保密的，抱歉，我无可奉告。”
“……！”
佛利斯的表情，仿佛到嘴边的烤鱼突然跳回了水里！
仿生林猪……
虽然枫丹的科技十分发达，仿生人偶的技术也不新鲜了。但，眼前这个人的样子……以他丰富的职业经验判断，这头林猪身上一定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急切地追问：“你是须弥教令院的学者吗？”
“是的。”
艾尔海森点头。
“抱歉，我必须要追回那头林猪，不能再回答你的问题了。你看到它往哪边跑了吗？”
不得不说，他是有模仿天赋的。
那些古板迂拙学者的语气，被他拿捏得十分精准。
记者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他清了清嗓子，值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多谢。”
艾尔海森没有多问，朝他所指的方向去了。
——恰好是他回家的方向。
佛利斯目送他坚定不移地离开后，立马迫不及待地朝着反方向追去。
虽然当时的情形有些混乱，但是他记得，那只林猪，是跑进城外的林子里了。
须弥不愧是草之国，城外到处都蔓延着圣树巨大的根系。
佛利斯艰难地翻过一处又一处，一心要找到那只隐藏须弥学院秘密的林猪，好做一个大新闻。
要知道，身为全提瓦特大陆最畅销的报纸，蒸汽鸟报社记者之间的竞争可是十分激烈的。
佛利斯作为一个新人，他对热点的把握总是晚别人一步。
比如这次的须弥城水上乐园，第一次听到消息时，作为水之国的子民，佛利斯早已对于各类水景早已见怪不怪，因此对这个消息嗤之以鼻。
没想到，前来报道的同事们发表的文章纷纷成了热点。
他这才坐不住了，立刻赶来须弥，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那什么水上乐园居然已经停业了。
在须弥城闲逛了几天，依旧没找到什么值得一写的新闻。
本以为会无功而返，却不料，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让他撞见了须弥城学院的学术机密！
这让他兴奋不已，连标题都想好了。
就叫——
叫——
佛利斯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雪白玉足，突然忘了刚才构思的标题叫啥……
他顺着□□洁白，却完美如艺术品的双足缓缓往上看去。
纤细修长的腿，随风轻动的裙摆，曲线优美的腰身，还有一片丰盈的雪……
佛利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在找什么呢？”
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他猛地抬头，不期然，对上了一张美丽至极的盈盈笑脸。
天呐。
佛利斯心想。
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人。
这张脸，简直比枫丹最当红的大明星都惹人注目。
眼前的笑意加深了些。
那双似月光般的双眸中游弋着不易觉察的金色光芒。
“你怀里是什么呀？”
佛利斯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留影机，虔诚而又痴迷地，将它双手奉上。
“这是留影机，美丽的小姐。”
“可以送给我吗？”
被称为“美丽的小姐”的魔神轻笑着问。
“当、当然！”
佛利斯连连点头。
“多谢。”
留下两个简单的音节，和一声天籁般的笑，美丽的小姐消失不见。
佛利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树根，久久回不过神。
艾尔海森回到家里，发现赫塔莉安竟然不在。
他也没有多想，直接去了卡维的房间，简单冲洗后，换上干净衣服。
门口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小小的，低低的。
艾尔海森打开门，没看到人。
一低头，才发现，竟然是一只林猪。
“……”
如果他没看错，和刚才撞他的是同一只。
轻微的“咔嚓咔嚓”声响起，艾尔海森若有所感地抬头。
赫塔莉安手里捧着留影机，像模像样地对着他，按着快门。
“赫塔莉安小姐。”
艾尔海森看着她手里的留影机，和刚才拦住他的那位枫丹记者手里的一模一样。
至于，那位记者的留影机是怎么到她手里的，其中可能发生的事并不难猜。
赫塔莉安从留影机后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啊，好久不见了，艾尔海森。”
她和善可亲地打着招呼。
“听说你丢失了一只身藏须弥机密的仿生林猪，我帮你找回来了。”
艾尔海森垂眸，看向脚边乖巧坐着的林猪。
——以狗狗的姿势。
虽然刚才有一些猜测，但直到此时，艾尔海森才确认，刚才河上的风波都是她引起的。
倒也没有生气。
但艾尔海森确实没想到，一位魔神竟然会这么无聊。
“捉弄人类是你的兴趣？”
他不禁问。
“怎么会？”
赫塔莉安似乎是被他的揣测伤到了心，委屈地垂下双眸，兴致缺缺地放下手里的留影机，抬步进屋。
只是，在与艾尔海森擦肩而过时，轻声的、愉悦地对他耳语——
“也就，偶尔而已。”
艾尔海森侧目。
恰好铺捉到魔神恶作剧成功后洋洋得意的眼神。
赫塔莉安也不藏着，笑道：“不过，你知道的，我能看见人类所有的想法。所以，他们的反应大都让我觉得很无聊。”
“不过现在，我终于发现了一个不那么无聊的人类。”
她抬起手指，轻轻勾了一下艾尔海森的下巴。
艾尔海森偏头一让，没躲开。
赫塔莉安轻笑一声，先一步进了屋内。
“麻烦把猪猪抱进来哦。”
她温柔地请求。
“家里并没有多余的空间……”
艾尔海森开口拒绝。
但，他发现自己的腰已经弯下去了，手臂也伸了出去，将那只林猪抱进了怀里。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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