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

    四人分分凑凑, 又给乔老头点钱,当做路费。

    乔老头乐呵呵地收了钱,骑着自己的电动三轮, 带着一窝叫嚷不停的小狗往家走。现在天还没黑完全,但因为村里面没有几盏灯, 只能靠周边的住户家里的灯照亮外面的小道。

    夏时白她们手上倒是有手机在,只是按照合同, 录制的时候不能拿出来使用, 不过也不影响她们回家, 毕竟节目组走在前面,有手电筒的光照着她们。

    天色渐晚,节目组也不敢让小朋友们继续待在山上面玩,而是一个个哄着从山上面下来, 带着小鸡跟兔子一起。

    节目组把篱笆重新围起来, 把小鸡跟兔子分开养, 给了点吃的, 就没再管小动物。

    四个小朋友玩累了,累瘫地坐在凳子上面。

    夏遥舟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来之前她就知道这个综艺是要跟妈妈分开一同录制的,今天早上她回来就碰到妈妈早早回来,在家里等她, 心里便安定许多。

    可眼下天越来越黑, 别说妈妈,连成年人的影子都没能看到。

    夏遥舟不由地担心起来,时不时抬眸看向院子外面, 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让她紧张, 想要站起来看是不是妈妈回来了。

    顾明意感受到夏遥舟的不自在和紧张, 轻轻抬手安慰道:“放心吧,她们都是大人,肯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可是已经很晚了。”

    夏遥舟不由地委屈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夏时白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格外不自在,瞧着快变成长颈鹿,望母石了。

    盛淮星慢慢吞吞安慰道:“舟舟别着急,大人都是要出去赚钱的。我妈妈和妈咪每天都会回来很晚,因为她们在外面赚钱养我。奶奶说我在家要乖,要不然妈妈和妈咪赚钱回来看到我还闹人,就会不要我。”

    盛淮星口里称呼的奶奶,就是盛柳的母亲。

    那个早些年没了丈夫,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两女儿身上的女强人,投资眼光和手段都了得,一手平衡术玩得溜,不仅用在公司高层之间的派系斗争上,更加用在两个女儿身上。

    “才不会。”一直在一旁的金敏娜出声打断盛淮星的话,她轻呡着唇,与理据争,“赚钱的人才不会不要我们。妈妈说了,家里面最能赚钱的就是姐姐,只要有血缘关系在,姐姐就不可能不管我们。”

    “姐姐赚到的钱,都要给家里面的人花。”金敏娜肯定道:“所以你奶奶说的是错的。”

    盛淮星听着觉得心里面不舒服,尤其是最后一句——她们家都非常尊重奶奶,奶奶说的话在盛淮星心里跟圣旨没有差别,她张口反驳:“你妈妈说得才是错的,每个人都有手有脚,想要什么应该自己去得到,而不是期待别人把东西送到自己嘴边。”

    “像你们家那样只靠你姐姐,才是不对的!”

    金敏娜最受不了委屈,哪怕下午她还和盛淮星关系有所融洽,但吵架面前没有朋友,她非得吵赢不行,“怎么不对?她是我姐姐,能赚钱,养我就是应该的。我爸爸妈妈之前也花钱养她了,怎么不对?”

    “反正就是不对。”盛淮星说不上对错,伸手去抓坐在自己身边的顾明意,想要小意帮她反驳。

    顾明意见盛淮星急得汗都出来的,金敏娜还叉腰坐在凳子上凶狠地骂,不由觉得烦躁,声音娇嫩但也能听出她的愤怒,“你们家这种做法,才不是把小奚姐姐当成自家人,不过是把她当成赚钱的机器。你有什么好在这里高声反驳的,有手有脚的中年人盼着刚成年没几年的女儿赚钱养一大家子人,本来就是趴在他人身上的吸血鬼。”

    “还把这种心思明摆着写在脸上,又蠢又坏。你觉得小奚姐姐养你们一家人是应该的,但如果出生的顺序调反,没日没夜在外面干活,被家人吸血的人是你,你觉得这样还对吗?”

    顾明意见金敏娜说不出话来,忙说道:“赡养父母是小奚姐姐应该做的事,但你不是。没有人应该成为一个家永远的顶梁柱,也没有一个家只扒着一个人付出。家和家族是由彼此利益输送组成的纽带,以血缘姻亲为扣子组成的,如果互相不能成为可信可靠的利益共同体,那么它的结局都会四散。”

    顾明意见金敏娜说不出话来,气得抽泣起来,本来想提醒她,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毕竟金敏娜这个人对于顾明意来说,并不重要。

    “你,你骗人!”金敏娜听不懂这些,也没有人教她这些,她的父母只会跟她说给姐姐打电话,跟姐姐要钱,问姐姐上一部戏的款打到没。

    她不过是父母跟姐姐要钱的借口和工具,但金敏娜却不觉得,因为钱到了以后,父母就会对她进行夸赞,有了夸赞,她便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她才没有骗人,不信等小奚姐姐回来你问问。”

    盛淮星见顾明意三言两语就把金敏娜给说哭了,心生敬佩,两眼放光,恨不得当场就跟着顾明意学习说话的技巧。

    “问就问,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不要跟你们一起玩了!”

    金敏娜生气地从凳子上面滑下来,迈开腿就准备朝外面跑,结果刚跑两步没多远,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抓住,而后双腿就离开了地面。

    夏遥舟艰难地将她包起来,任由金敏娜挣扎,不小心打到她脸,硬是将人拉回凳子上面坐好,原先坐在旁边的顾明意和盛淮星同时围上来将金敏娜围住。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怎么骂完人以后,还要打我吗?”金敏娜气得眼泪止都止不住,朝着夏遥舟说:“等我姐姐回来,我要让我姐姐打你,你是坏蛋!”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得罪你。”夏遥舟说:“现在天黑,这里是陌生地方,你一个人乱跑,到时候会吃不上饭,还会睡不好觉,如果遇上坏人,把你拐走了。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的家人。”

    夏遥舟语重心长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金敏娜一个人对三个人,四个小孩子硬是吵了许久,吵架的思维也格外奇怪,从刚开始的“家人就应该无条件为家里付出”到“我不喜欢吃苹果,你也不能吃苹果”,再到“奥特曼不好看,你必须跟我一起看飞天小女警”。

    主打一个能吵就吵,吵不过就换话题,叽叽喳喳跟鹦鹉市场一样。

    吵到金敏娜眼泪水都干巴在脸上,紧绷绷,吸着鼻子说:“反正我姐姐很厉害,她能赚超多超多的钱,世界上没有比我姐姐更厉害的。”

    盛淮星反驳:“才不是,我妈妈、妈咪、大姨和奶奶才是最厉害的。”

    “都不对,我妈才厉害。”夏遥舟举例道:“我妈妈会把欺负我的坏人送进监狱,所以我妈妈才厉害。”

    顾明意不爱争执,但是好胜心也强,大家都在比,她不可能就这么认输掉,想了想说:“我妈妈很漂亮,是十大名模,怀孕五个月还能带着我走秀。我爸爸也很厉害,因为他什么都懂,还会教我很多道理。我干妈最厉害,因为我妈妈听我干妈的话。”

    “不是,我妈妈最厉害。”

    “我姐姐才是。”

    “……”

    四个大人步伐不慢,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叽叽喳喳一堆吵架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的眼睛尖,喊了一声妈妈,轰的一声,跟山崩地裂一样,“群马”奔腾,吓得篱笆围起来的鸡跟兔子都扑棱乱飞。

    夏时白被冲过来的小炸弹碰了一身,还没来得及将女儿从地上面抱起来,就感受到夏遥舟往她身上爬的急切。

    她本来以为是夏遥舟许久见不到自己,感到不安,忙将小姑娘从地上面抱起来,然后刚抱起,脸就被夏遥舟的小手抱住。

    小姑娘急切道:“妈妈,她们都不信是你把坏姨姨赶走的,还说我骗人。我才没有骗人,你就是把超级大的坏蛋赶走了,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是不是?”

    “我……”

    夏时白啊了一声,刚开了个头,就被旁边的接二连三的小孩子声给打断了。

    盛淮星不甘示弱,哪怕她平日里有些怕盛柳,但都这个时候了,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绝对不能够输。

    被盛柳抱起来后,盛淮星忙说:“妈妈也很厉害对吧,也能够抓坏蛋!不仅可以抓坏蛋,我们还能够发出x射线把坏人都赶跑掉,嘟嘟嘟!是吧!”

    盛柳:“……”

    应该不行呢宝贝。

    盛柳没好气地看了眼憋笑的夏时白,眼皮轻掀,就差没赤裸裸地给人送一个白眼。

    顾明意相对盛淮星,明显要成熟很多,她站在秦知锦面前,掰手数着自己父母的成绩,每一条拿出去都是傲人的,不仅如此,数完父母的,还有干妈的,数完干妈,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堂兄弟一大堆。

    谁让她们老顾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连带着浪里浪气的小姨,高中的时候都获得过省奖。

    眼瞧着顾明意快把老顾家的族谱给背出来了,秦知锦才忙伸手将她的嘴给捂上,“好了好了,大家都很优秀,哪有什么先后之分?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面活下去,就是优秀的人了。”

    生活都已经那么苦哈哈,还活着,就是英雄。

    金敏娜方才就没吵赢,现在到了姐姐面前,心里委屈,又不由地傲娇起来,毕竟她跟金敏奚还是吵架状态,哪怕是她单方面的。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散得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想起来,硬憋着。

    金敏奚也不在意,只是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背手,用脚踢泥土的金敏娜,确认今天自己不在小姑娘没受伤后,就带着她往院子里面走,自顾自地坐下来休息。

    什么厉不厉害的比拼,金敏奚压根不在意。

    开啥玩笑,赢了能有啥好处啊。两个都是自己老板,赢一个惹哭老板的姑娘,她是不想演戏转幕后,不是不想混。

    孰轻孰重,金敏奚心里面还是有点数的。

    夏时白抱着夏遥舟轻颠两下,“饿不饿?妈妈给你煮面吃?厨房里面还有土豆茄子浇头,热一热,吃完妈妈给你讲故事。”

    夏时白把夏遥舟脸上的汗水擦干,忙说道:“大家都觉得自己妈妈厉害,又不冲突,你的全世界,又不是别人的全世界,这有什么好争的。争赢了,晚上的饭厨房能自动给你做?”

    “妈妈觉得舟舟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秦阿姨觉得小意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难不成因为秦阿姨觉得舟舟不是,舟舟就不理秦阿姨了吗?”

    “当然不会。”夏遥舟沉吟一会儿,认真抬头道:“我觉得大家都很厉害。”

    “是啊,大家在这个世界上各司其职,让社会正常运转,本身就是很厉害的人。大家口中的厉害本身就是浮动的指标,每个人对厉害的评价各不相同,与其说服别人认同自己,不如各退一步,各自承认对方。”

    夏时白伸手捏捏夏遥舟的脸蛋,摸到凝在脸上的泪水,好笑道:“你不会没有争赢,还哭过吧?”

    “我才没有……”夏遥舟躲开夏时白的手,哼哼两声将头埋在夏时白的颈项,不好意思地扭捏。

    她才不说自己是因为害怕妈妈回不来才哭的。

    比争不赢还丢脸。

    盛柳倒是不用劝盛淮星什么,反正她本人很佛,赢不赢无所谓啊,如果可以不上班,她连班都不想上。

    听完盛淮星的话,也不急,反而将小姑娘抱起来,开始灌输传统思想——中庸之道。

    在于教导小姑娘,万事不可争先,也不可落后,平平卡在正中间,就很好了。

    盛淮星眼睫还挂着泪珠,缩在盛柳的怀里,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小细眉紧蹙着,看样子对于没争出先后这件事情,格外不满。

    好不容易把一窝崽子劝住,秦知锦自知身上全是腥味,倒是想洗澡,但这里能做饭的估计只有她一个,揉揉眉心,让其他几个人分工合作,烧水的烧水,拿衣服的拿衣服,看孩子的看孩子。

    自己转身去厨房将浇头热起来,热水下面,做好就休息。

    没一会儿,每个人面前都摆好了吃的,秦知锦坐得远了些,毕竟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担心熏到几个小朋友。

    谁知她刚动筷子,夏时白就手抵着唇轻咳两声,朝夏时白跟顾明意眨眨眼,使了个眼神。

    两个小家伙赶忙把筷子放下来,一左一右抱住秦知锦的肩膀,吓得秦知锦赶忙把碗放在腿上,免得被这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给弄倒了面。

    “干妈干嘛不和我们一起坐,是不是嫌弃我们?”夏遥舟噘着嘴,就差在嘴上面挂油瓶,可怜巴巴地看向秦知锦,好像她真是那个罪人一样。

    “嫌弃……嫌弃你们什么啊?”

    秦知锦后知后觉夏遥舟这个干妈是在叫自己,轻啊一声,“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们。”

    “可是干妈离我们超级远,难道不是因为今天下午我们跟小鸡和兔子玩了一下午,浑身臭烘烘的,所以不跟我们一起吃吗?”顾明意将小脸凑近,与秦知锦对视,明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好像秦知锦会说假话哄她一样。

    “没有,不是你们的问题,是干妈自己的问题。”

    秦知锦努力辩解道:“干妈今天在外面走了下午,身上面有怪味,想赶紧吃完洗澡。跟你们没有关系。”

    “那妈妈她们跟干妈一起出去的,她们就没有像你这样坐那么远。”

    夏遥舟伸手指向已经埋头开吃的盛柳和金敏奚,低着头往秦知锦肩窝处滚,撒娇道:“说到底,干妈还是嫌弃我们。”

    “就是,干妈要是嫌弃我们的话,我和夏夏到一边吃,干妈到桌子旁边去。”

    “……”

    秦知锦被两个小家伙说得头疼,无论回答,一人一句都得把她的话路子堵死,也不知道她们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秦知锦说啥,都不接招,一个劲说是因为她们两,秦知锦才不到桌子边吃饭的。

    难缠得很。

    眼瞧着面都快坨了,秦知锦都想求着两个小祖宗快点去吃面,放在腿上护着的碗就被拿走。

    从她眼前过。

    一大两小抬头,就看到夏时白站在她们面前。

    “走吧,回去吃。继续在这闹腾,大家都不吃?”

    有了夏时白的话,两个小家伙明显胆大很多,直接上手去拉秦知锦,将人拉到桌子边。

    顾明意提前松手,又跑回去把凳子给带上,放到秦知锦身后让人坐下。

    现在这样才算是一个阵营的人整整齐齐。

    夏时白拍拍手,“行,吃饭吧,吃完还要洗澡,锅上的热水还烧着呢,没会儿就开了。”

    秦知锦坐在旁边,筷子落在勉力,其实不怎么能动得下去筷子,但两个刚回来的小姑娘已经饿得不行,用筷子卷吧着面就往嘴里面扒拉。

    秦知锦一瞥过去,两个人的面都混着浇头早就搅拌好,还有加过热水的痕迹,没有完全变成一坨。

    小孩子饿得不行,吃饭吃得比谁都香,捧着碗跟面较劲,自然也就顾不上周边坐着的大人是用眼神看她们的。

    秦知锦察觉过来不对,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夏时白,一筷都没动。

    她视线刚转过去,夏时白就笑了,伸手将碗从桌子上推过来,问:“看小孩子碗里面的吃食做什么?要不看看我碗里面的?你要是想吃,我把我的跟你换。”

    秦知锦这会儿要是还不明白谁导了那出,她就是呆瓜。

    晚上黏腻的风卷着山林间的冷意往她们这个院子吹,篱笆里面的小鸡被喂养过一轮,现在都走两步眯一会儿,没了下午叽叽叫个不停的模样。

    四周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秦知锦只能听得到夏时白说话。

    好一会儿,夏时白得到了拒绝。

    “少来,你洗碗。”

    闹得她面都坨了,想用坨面换坨面,哄谁呢。

    夏时白闻言,也不反驳,慢慢悠悠开始吃自己的面,也不在乎坐在一旁的盛柳朝她表露出无语的神情。

    盛柳有意无意吃了个撑死自己的瓜,忍不住轻啧两声,抽纸巾把盛淮星脸上沾上的酱汁给擦干净。

    她们这边先吃完,金敏奚把碗洗干净,就打算借夏时白他们这边的浴室和水洗澡,谁让她们那边连口井都没有,这个时候再去叨扰邻居,感觉明天她们就要被村里人赶出去。

    被剩在桌子上的人也不着急,像在家一样,慢慢吃。

    夏时白吃完将碗放在一旁,见夏遥舟实在是夹面的姿势太差劲,往嘴里送好几口,都不如顾明意一口吃得多,便伸手开始给夏遥舟喂,“我来吧,你自己吃还不知道吃到猴年马月去。”

    “哦。”夏遥舟乖乖坐着。

    “妈妈今天下午去哪里了啊?我跟小鸡和兔兔玩,玩得累死啦,然后等了好久……唔……都等到你。”夏遥舟嚼着嘴里过多的面,小手攀在夏时白的手臂上,阻挡着下一筷子面往自己嘴里面塞。

    被塞得满当的小嘴动个不停,吃得艰难。

    更何况浇头还是土豆跟茄子,都是大块头的东西,咬得她腮帮都痛了。

    “我啊,我跟你干妈赚钱去了啊。”夏时白简单把她们下午做的事情告诉给夏遥舟听,“只有这样子劳动,才能够赚来钱,然后我们才能够把那个田交给懂的人,让他们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夏遥舟眼珠子轻转,忙说道:“那我可以给钱让专业的人代替我去上学吗?”

    “嗯?”

    “我去捡垃圾,然后给代替我去上学的人一点点钱!这样不好吗?”

    夏时白轻扯嘴角,眼眸微弯,呵呵两声,“当然好啊,然后你妈我啊,就请专门打拳击的人,狠狠教育你一顿,让你在病床上面躺个十天半个月,你就知道上学有多好玩了。”

    夏遥舟抿唇,不敢说话反驳,委屈地推开夏时白往秦知锦怀里面钻。

    “干妈,我不想上学。”

    秦知锦默默地将夏遥舟拉出来,果不其然,自己这件衣服沾上了一条酱汁,无奈地用纸巾给假哭的小姑娘擦擦嘴,哄道:“没事的,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上班可比上学痛苦多了。”

    “哼,等你大学就把你扔公司里面让你实习,又上学又上班。”夏时白算计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上幼儿园的你,是多么的轻松简单有福气。”

    夏遥舟:“……?”

    合伙欺负人啊这不是。

    作者有话说:

    大学的夏遥舟:嘀——早八晚五真想死。

    小遥舟:嘀——幼儿园卡,真想死啊。

    大学的夏遥舟:?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

    第52章 第 52 章 ◇

    吃过饭, 洗完澡,节目组便通知她们晚上可以用一个小时的手机,跟自己的家人打电话。

    四人沉思片刻, 秦知锦先出声,“既然这样的话, 不如先让小意报个平安吧。”

    “可以。”夏时白点头,手里面的手机在指尖转了个圈, 又落在席子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们这边还真没有什么电话要打, 真的通电话,老两口那边也不会接听,这个点……

    夏时白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始给电话的另一头发消息。

    节目组也没太在意, 毕竟现在这个环节就是自由使用手机的时间, 无论嘉宾做什么, 他们都不会出来反对。

    顾明意按照的平时的习惯, 先打电话给宋伶。

    宋伶正在自己租的公寓里面看投屏直播,废了好一阵子的功夫才让平台没有那么卡。

    她目不转盯地看着屏幕上的女儿, 陌生又熟悉。宋伶知道的,镜头会将人脸变得不太相像,所以顾明意会和自己印象中的有区别。

    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去想大洋彼岸的女儿是瘦是高, 是哭是笑。

    直到跨洋电话将这寂静打碎。

    电话那头和客厅的声音交叠重合——“喂,妈妈。”

    宋伶不知怎么地就哭了,手握着电话, 轻嗯一声, “小意, 怎么了?”

    顾明意是个敏感的孩子,哪怕跨洋电话在这个小村庄里面,信号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她还是听到妈妈那边传来的重音,也能感受到宋伶情绪中的不对劲。

    顾明意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她会转移话题,她不停说着开心的事情,希望在地球另一边的母亲也能够感受到开心,哪怕是一点点。

    电话挂断,一小时还剩那么点时间,顾明意攥握着手机的从床上面往下爬。

    秦知锦问:“你是要去做什么?喝水?”

    “不,我去给爸爸打电话。”顾明意穿上自己的小鞋子,蹲在地上将鞋子踩下去,然后往外面走,“但是这是我和爸爸的小秘密,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原本想跟出去的秦知锦停住动作,顺便让想要个能出去的摄影师往回走,“那你注意安全,千万小心 ,不要伤到自己。”

    至于小朋友要跟顾琛说什么,那都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其他人无权参与。

    顾明意一走,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夏遥舟昂首看向坐在一旁发短信的妈妈,轻呡着唇,手撑着床铺说:“妈妈,我们是不是没有可以通话的人啊?”

    夏时白点头承认,“是啊。”

    “那那那……可是我们现在在工作,是不是无论怎么样都应该找一个跟我们进行通话?”夏遥舟不解地看向夏时白。

    “舟舟想打吗?”

    “我我,应该是想打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应该跟谁说些什么,可大家都有,她若是没有,算不算不敬业啊?不敬业的话,还会有钱拿吗?

    脸蛋白嫩的小姑娘闻言,答不出准确的答案,干脆放任自己整个躺倒在床上面,直接落入秦知锦的怀里,柔顺的头发散乱成圈在床铺上。

    秦知锦轻揉着她的发丝,也不打扰小朋友做没有正确答案的问答题。

    “你要真想打,也不是没有人选可以给你打。”夏时白轻瞥眼躺着变换姿势的夏遥舟,秀眉轻蹙,放下手机,双手轻扯着女儿的手,想要将没有骨头的小姑娘从床铺上面给拉起来。

    咿咿呀呀半天后,夏遥舟从秦知锦的怀里转到夏时白身前,被妈妈环抱着低头看手机,微信里面的id备注整齐得像是换有什么强迫症。

    可惜,除了最开始的简单阿拉伯数字,夏遥舟对那些文名并不是很理解。

    而远在兰穗的姚夭收到了继短信后,老板的又一求助——给夏遥舟打电话。

    拿取奖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能够骗到夏遥舟就好。

    在糊弄孩子的文学上,姚夭自称第二,第一必然是邵晴,可惜,邵晴前段时间因被她们这群“娃综综艺狂热粉”的刷屏,气得早就退群许久。

    可是,这不重要。

    有钱能使鬼推磨,姚夭直接单独给邵晴发了一个五百的红包——“速来。”

    一分钟内,姚夭看着自己摸鱼电脑屏幕里的直播视频,空阔亮灯的秘书办公室响彻着夏遥舟甜腻的声音。

    “喂,姚夭阿姨?为什么不说话啊?”

    “为什么电话接通后,姚夭阿姨不说话啊?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

    姚夭轻叹口气,正准备自己说话的时候,领了红包的邵晴就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从外面赶过来,手里面还捧着刚刚热好的三明治。

    邵晴从姚夭手里面揽过手机,轻喂一声,没有任何沟通障碍地和夏遥舟聊起来。她们两人间的友谊主要建立于秦知锦带着顾明意过来敲门,请她们吃下午茶那天。

    邵晴不喜欢小朋友,对夏遥舟的印象也仅次于老板的女儿,以及曾经给自己带来免费带薪休假的“福星”,可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当小朋友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邵晴便自然地放松下来,跟人聊得起劲。

    期间好几次戴着耳机的姚夭想要伸手将电话接过来,都被邵晴故意躲过。

    姚夭:“……”嗯嗯嗯?

    姚夭还记得好些天前某人愤然退群的原因就是——“小孩子真的很讨厌,烦了,我先退。”

    就这?

    嗯?所以你在讨厌些什么啊邵晴。

    到最后,邵晴跟夏遥舟已经互相叮嘱对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也没把手机让出去给别人聊天。等电话挂断,邵晴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放在姚夭桌上的三明治被重新捧起,轻咬一口。

    “你还真的是,口是心非?”姚夭咬牙,想了半天,只能够想的这个形容词。

    邵晴迷惑:“我干啥了?”

    “厌娃是什么新人设吗?一个小时的通话,你一个人给我打完了……我一句话没说,你不觉得离谱吗?”姚夭不能理解,眼前这人说话多离谱啊。

    邵晴忙辩解,“不立人设,真讨厌小孩。这不是收了你五百块吗?活还能不给你干到位?你就说这活全面干得全不全面。”

    “……”姚夭呲牙。

    滚一边去。

    但姚夭又不能直接骂,毕竟人是自己叫过来的,钱也是自己给的,她就是个大怨种。然而怨种看着正在专心吃三明治的邵晴,舌尖轻抵上颚,想到小夏总刚刚私聊的任务,轻啧声,把邵晴一起给算计上了。

    ……

    顾明意从外面和顾琛通话回来,将手机递回去给秦知锦,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打完了?”秦知锦顺手摸摸顾明意的头发。

    “嗯。”顾明意点点头,也没有想要将自己的通话内容告诉给秦知锦的意思,只是顺着风扇吹过来的冷意,顺势缩进被子里面,躺在秦知锦旁边。

    而胡言乱语打完电话的夏遥舟也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方才跟邵晴打电话到最后面,夏遥舟就已经人不太清醒,“鸟儿在地底下跑”这种话都能闭着眼睛说出来的,看得出是真的困了。

    一完成任务,夏遥舟把手机交出去没几秒钟,就躺在中间睡着了。

    紧接着是顾明意。

    明明还没到正式休息的时间,但夏时白还是很有“礼貌”地将摄像组请出去。自动拍摄的摄像机被不透光的外套盖上,麦被摘掉关闭,收不到嘉宾们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寂静一片。

    中间睡在一起的孩子成了天然的隔绝带。

    夏时白很困,腰酸背痛,稀里糊涂脑子不知道怎么就自己连成了一部戏,在混乱的戏份里,她听到秦知锦委屈地跟她说:“什么时候才能够继续睡一起?”

    困迷糊的夏时白很迷惑,心想,她们现在不就是睡一起的吗?

    身体停顿片刻,探手出去想要摸秦知锦,告诉对方她就在这啊。

    谁知道,手一伸出,摸到温热、圆乎乎的小手,一下子把夏时白吓清醒,那些混沌的梦境被打破,手撑着床铺连同被子一起被带起来。

    睡在夏时白身边的可不是她那气人的小女儿。

    夏遥舟睡得面颊红润,呼吸平稳,可爱的像个肉包子,相比起初见,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夏时白气极,轻张唇齿咬上“白嫩的包子”,以泄心中愤怒。

    碍眼的包子和碍眼包子的朋友包子,两包子。

    ……

    相比起夏时白这边的温馨,盛柳和金敏奚那边莫名显得冷漠寂静许多。

    盛柳倒是想给老婆打电话,但接二连三的无人接听,再到嘟两声被挂断,饶是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盛淮星红棕色的头发散披在身后,乖乖地坐在床里面,一个人对着被子也能玩出花来,似乎对于妈咪不接妈妈电话这件事情,已经习惯,小嘴时而嘟起,时而轻呡,也不知道一个人在旁边碎碎念些什么。

    但是看上去还算乖巧。

    盛柳打了几次,没打通,就不想打了,直接将手机关机塞到枕头底下,忽视跟拍导演给她使的眼神,拍拍枕头让盛淮星睡到自己身边,低声讲故事哄小朋友睡觉。

    对于这些,盛柳做得并不熟练,讲的故事也很老套,都是幼年耳熟能详的安徒生童话故事,有时候一些具体情节想不起来,盛柳就开始胡编乱造,但她故事缝合的能力没有夏时白强。

    又或许是,盛淮星读的书比夏遥舟多,没那么容易受骗。

    盛柳千疮百孔的故事硬是在一个三岁小朋友的纠正下,磕磕绊绊地讲完,勉强算得上是同一个完整的故事。

    起码公主还活着,没有半路被盛柳给讲死——她老婆都不理她了,凭什么童话故事里两个主人公就要在一起?生离死别不好吗?

    同一房间的金敏奚早早躺在床上,金敏娜一个人坐在床上面玩,节目组给的一个小时通话时间,全被金敏奚用来处理工作了。

    期间也不是没人给她打电话,但一看到家庭短号,金敏奚就全部给拒接掉。

    要是手里面有根针,节目组都怀疑她会直接把那张绑定家庭短号的sim卡给取出来扔掉。

    毕竟上这个节目以后,向来以温和面容示众的金敏奚很暴躁,所有的暴躁都源于她那破碎不堪的家庭。

    房间的灯一灭,原先在旁边一个人玩得开心的金敏娜就默默地钻进被子里,像小动物一样寻找着能够让她安心的地方。

    最后滚到金敏奚的怀里面。

    金敏娜对这个姐姐有些害怕,除了被扔进池塘后剩下的恐惧感,更多是因为金敏奚的疏远感。

    看似眼前的姐姐似乎还宠着自己的,她们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是有血缘关系的两姐妹,但金敏奚看她的眼神和其他的家庭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年幼的金敏娜说不出来差别,她只是惶恐,惶恐姐姐像顾明意和盛淮星说的那样——不管她,也不养她,把她扔出去,也不会管父母。

    那她们应该怎么办呢?

    刚满三岁的金敏娜当然想不到合适的方法,毕竟要是有能够解决的好法子,金敏奚也不会破罐子破摔,接着这次将自己的家庭真实情况公之于众。

    第一是,金敏奚先前是真的起了退圈的心思,家庭变成这样,无论其根源问题是什么,但金敏奚总归是反思于自己赚的有些多,若是少点,或许她的家庭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二是,如果想继续在圈子里面混下去,台前也好,幕后也罢,孝字都是压垮人的东西。永远没有人跟你真正共情,在这个社会上,你只能够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只有这样才能够博得别人的同情。

    将她的原生家庭完完整整地展现给观众们看,到时候家里面的人出事,这档综艺节目就成了金敏奚最好的反击素材库。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女儿,以前不过是家里只有她一个。父母不将贪心和偏颇摆在台面上,后来两个,一碗水没有办法端平便想掀桌,那金敏奚只会比他们动作更快——把天花板给掀开。

    如此,金敏奚才拥有话语权。

    金敏娜滚吧滚吧,滚到浑身带着清淡香味的姐姐怀里,小小的脑子想不明白家人和家庭的真实含义,却也隐约能够感受到——她今天说的那番话,在四个孩子里,她是唯一的异类。

    这并不好受。

    金敏娜努力地眨眨眼,不让思念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将头埋进金敏奚的怀里,蹭着姐姐的睡衣,小声抽泣着睡晕过去。

    再醒来,便是天亮。

    因为是竞赛,两个大组倒也没有真的一起行动,而是各自花钱解决完早餐后,就在村里面找人帮忙农田地,而且还不能够找同一户的人,因为农田收成完成的先后顺序,决定了两个大组的名次。

    因此,夏时白起了个大早,想要先去找有时间的农民,来帮自己收田,毕竟现在这个年份,能够遇到一个乐意的老乡就不错了。

    好在她记忆力还不错,昨天老太太不过是随口一提,她就准确找到了村口那家人,天刚光亮,那家就已经有了声音,说明也是个勤快的。

    夏时白想了下,便抬手轻轻敲门,被迎进去后,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因为我们自己的午饭也是自己承包的,所以没有办法包你们一顿免费的午餐,不过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增加十五块钱,当做餐补算在工资里,你看怎么样?”

    中年汉子抽着自制的水烟,烟雾缭绕,土烟草味混着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味道并不是很好闻,他上下将夏时白打量一下,还是轻轻点头,应承下来。

    夏时白叮嘱对方越快越好,毕竟他们还是个比赛。

    中年汉子却是不着急,“放心吧,村子里面少有人干这么个脏活累活,对方想要和你一样在村里面找人帮收田,很困难。”

    夏时白点头轻笑,表示这件事情自己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心急,想要快点将这个任务完成掉。

    谁能够想到才第三天,小夏总就已经受不了这种贫苦困顿的日子了。

    贫困倒也算了,怎么她都休长假了,怎么还要被逼早起?这谁受得了啊。

    中年人一家倒也来事,知晓夏时白是跟着就节目组过来拍摄的,家里面估摸着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忙送了些自己蒸热的面包跟煮熟的豆浆,说:“这些都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多少钱,你们拿去吃着玩。”

    眼下,夏时白能混一顿是一顿,实在是混不下去,她都打算去敲诈节目组了。

    “谢谢您,麻烦了。之后要是还有事,就继续喊我好。田的事情就交给您了,希望您尽快。”

    咕噜咕噜又是一阵水烟声,男人这次没有说话,但夏时白知道,对方这是胸有成竹,保证自己会赢。

    输赢倒也无所谓,主要是花了钱。

    夏时白将早餐带回去吃完,导演组才慢悠悠地宣布今天一天的计划。

    “因为小朋友们昨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今天没有特定的关卡,学习任务只有一个,家长们需要在大自然里取材,教会孩子们几个简单的关于光的知识,生物化学物理等学科不设限制。”

    导演欠欠地说:“等到晚上需要每个小朋友跟直播间的观众们讲解知识点,由专业的幼儿教师进行评分,分数权衡后最高者,就是今天的优胜者。团体积分则综合考虑两个小朋友的分数和排名。”

    夏时白嗤笑一声,抬头看看天,“导演,现在天还没黑呢吧。”

    “嗯。”

    “那你大白天在这里做什么梦呢?我要是还记得哪些知识点,我当什么总裁啊?我直接收拾收拾去幼儿园当启蒙师就好了。”夏时白轻啧一声,冷眼看向导演。

    但导演不畏“强权”,无所谓。

    他们这个节目主打一个尽心,从节目制作组到嘉宾,都必须要疯,不疯就对不起他们第一部的魔鬼口碑。

    越是折磨嘉宾的综艺,越受观众欢迎,因为困段条件下容易出精彩效果,平淡的综艺条件也就跟它的收视率一样,毫无波澜,比心电图归零还直。

    夏时白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小朋友想到,大人也想到,还能够让小朋友理解的。

    想了片刻,想不出,夏时白干脆放弃。反正有一整天的时间,不着急。

    吃完饭,四个人难得同时停下奔波的脚步,坐在院子里面躺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像是四只海獭躺在地上,翻肚皮,蹭太阳的余热。

    夏时白闭上眼睛轻眯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从凳子上站起来,进屋子绕着床搜了一圈,然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把水枪。

    节目组昨天给夏遥舟布置的任务是制造太阳,那必定有符合小朋友们的工具,水枪就是其中一个。

    夏时白将水枪装满水,拎着走到秦知锦身边,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等闭眼躺在椅子上休息的人睁开双眸,明亮清澈的眼眸里倒影出的是夏时白反着的身影。

    昨天过度劳作后,不舒服的腰背借着椅子的力,勉强舒服许多。

    秦知锦睁开眼眸,就看到夏时白将水枪举起在她面前晃了下。

    秦知锦:“?!”

    要干嘛?不会滋她一身水吧?

    秦知锦猛地从凳子上坐起来吗,转过身去看向她,“做什么?”

    “想不想看彩虹?”

    “看什么?”秦知锦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这大晴天的,看什么彩虹,别是下乡把脑子下疯了。

    听到看彩虹,夏遥舟连忙拍手,“好啊好啊,看彩虹。昨天舟舟这个实验做成功了!我超棒!”

    秦知锦闻言就知道夏时白手中的水枪是哪里来的了,伸手轻捏夏遥舟的面颊,往两边轻轻拉扯,没好气道:“昨天晚上偷偷把道具运回来,藏在屋子里面,不让我们发现?”

    “才没有,我昨天是光明正大带进屋子,藏到床底下的哦。”

    夏遥舟不承认。

    毕竟她昨天藏东西的时候,两个大人又不在家。

    她不过是正好碰上两个大人不在家,怎么就叫她偷藏?她才没有。

    夏时白不在乎手里面的水枪是怎么来的,今天太阳大,做彩虹效应效果最好,水枪在手里轻压,前端滋出轻微水柱。

    噗噗两下,对着夏遥舟肉嘟嘟的脸蛋喷了两下,惹得小姑娘伸手捂着脸,硬是洗了把脸。

    而后,水枪对准秦知锦。

    秦知锦也没躲,面上带着轻笑,但眼眸里隐藏不了的情绪表达的很清楚——你敢?

    夏时白当然不敢,水枪一转头。

    水幕,夏时白和太阳,形成一个三角形,她在二者中间。

    水满,动作快,水幕在空气中呈现出的彩虹比夏遥舟弄得要大许多。

    “好看吧。”夏时白站定朝坐着的秦知锦眨眨眼。

    这彩虹给谁看的,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说:

    夏遥舟:妈,你真的很幼稚。

    夏时白(滋滋两下):我觉得还好哎。

    夏遥舟摸了一脸水:……

    第53章 第53章 ◇

    “好看吧好看吧好看吧……谁懂啊, 这几帧我反复看,给我甜到去世。呜呜呜她是在给我看彩虹,就算你们否定一万遍, 那彩虹也是给我看的。”

    “楼上在做什么美梦呢,呜呜呜我也想做!”

    “姐姐可以, 那妹妹也行,要不小夏总给舟舟找后妈的时候, 考虑一下我?”

    “啊啊秦医生为什么可以如此之淡定, 而且我真的要问一万遍, 为啥你们的观感真的好不一样,真的真的好像恋综!这个节目的本质是小夏总用来谈恋爱的吧。”

    “两个人都好好,好想加入到这个家里,还能白白得两个可爱女儿, 真的不亏。”

    “舟舟叫秦医生干妈那里……不要太好磕, 我当场拿出我的民政局钢印咔咔给大家伙盖章。此生没有比我的cp更好嗑的东西了。”

    “……”

    农田那边不用去, 眼下让夏时白头疼的就是怎么样把光相关的知识交给夏遥舟和顾明意。

    顾明意肯定是好一点的, 本身就有科普读物的基础在,理解能力也快, 相比之下最麻烦的就是夏遥舟。

    秦知锦倒是不着急,顺手递了瓶矿泉水给夏时白,“四个人一起行动, 一起讲, 不会的就慢慢学,总会没问题的。”

    夏时白拧开矿泉水瓶,又顺势塞回到秦知锦手里, 以为对方是拧不开瓶盖。

    水在半空被推了一个来回, 落回到夏时白手里。

    “给你拿的, 我不渴。”秦知锦故作淡定地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夏时白,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对方身上,一直看到夏时白紧攥着瓶盖,轻呡了口水,才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

    “谢,谢谢……”

    矿泉水并没有带来丝毫的滋润,反而让夏时白更加唇干舌燥,贝齿轻轻落在唇上,咬出白痕。

    怎么搞的?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夏时白正懊恼着,夏遥舟和顾明意就从厨房里面端着一碗水,还有筷子走出来,缓缓慢慢,小心翼翼地挪到桌子上,跪坐在凳子上面,手撑着桌子朝站在旁边的两个大人喊:“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过来上课啊!”

    顾明意看向干妈,柳眉轻蹙,待人走近后,才慢慢询问道:“干妈很热吗?怎么看上去跟贴在锅炉边上的饼一样啊?”

    “没有……”秦知锦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明意解释自己不热,这是羞红的。

    解释不了这么深奥的问题,秦知锦顶着三人探究的目光拿起桌子上面的筷子,开始给人演示光的折射,尤其是筷子在水中呈现出来的模样。

    同理可以得出站在水里面看鱼,它们的实际位置与我们看到的并不一致。

    夏遥舟听得迷迷糊糊,看着水中歪曲的筷子,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妈妈,那我们现在去抓鱼,然后晚上我们吃烤鱼肉吧!”

    夏时白:“……”

    算了,学习上面,不用勉强。

    碗里的水也没浪费,被倒给院子里面的小鸡小兔子。四个人收拾好,在家里找了个遍,啥也没有,只能拿着砍刀去到河边找树枝削尖,准备随便玩玩水就算了。

    刚出门,夏遥舟轻啊一声,让大家伙等等,自己又啪嗒啪嗒地跑回去,把桌子上面的空碗给端上。

    “你带这个碗做什么?”

    “养鱼鱼。”夏遥舟把碗抱着,一本正经道:“抓了鱼,得把它养起来,要不然这个天气,很酷啊就会嘎掉。用水养着,晚上吃起来就会香香。”

    夏时白没好告诉夏遥舟,她们这是去叉鱼,不是钓鱼,也不是抓鱼。鱼能被叉到,基本上就已经活不了了,那个碗过去装着就是方便晒鱼干。

    小朋友执着,又不是什么大事,夏时白便任由她天真烂漫。

    等到了河边,夏时白找了几个小杆子,在地上面戳了几下,结实度不错,就拿砍刀削尖,一一递过去,叮嘱几句,就帮夏遥舟挽起裤腿,让她到溪水浅的地方玩。

    她们站着的地方,一眼就能够看到底,算不上深,注意一点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夏时白边关注着溪水里的鱼,边看着站在不同方位的三个人,生怕自己一个低头,就看不到三个人的存在。

    与此同时,盛柳跟金敏奚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她们院子里的弯脖子树旁边研究绿色的树叶,“树叶里面有一个细胞器,叫做叶绿体。植物通过叶绿体来利用阳光,制造自身所需要的养分。”

    “我们人类没有叶绿体,所以没有办法自给自足,动物和植物最快的区分方法就是看细胞内是否含有叶绿体,能够利用阳光进行光合作用。”

    金敏奚的物理化学早就还给了老师,勉强记得的学科就是生物,但也不是很准确,说一句就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盛柳,见对方眼眸微弯,带着笑意,也不说话,才半信半疑地继续往下说。

    老板没有说有问题……

    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吧?

    可怜打工人金敏奚如此揣测着老板的意思。

    而实际上,盛柳不说话是因为她是纯正的文科生,上一次学习跟生物相关的知识,还是要打码的动态视频。微笑只是她的保护色,免得自己看上去像个呆瓜。

    盛淮星轻啊一声,伸手拽住盛柳的衣角,踮脚希望母亲摘一片树叶给自己。

    盛柳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不仅给盛淮星摘了一片,还顺手给金敏娜也摘了一片。

    两边都同样重视,不偏不倚。

    免得有一个小朋友哭起来,惹得双方都烦。

    盛淮星将摘下来的叶子用手擦干净,上面厚厚的灰尘落在指腹,摸上去不太舒服,但下一秒,她把叶子放在头上,认真地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金敏奚,“如果叶子有叶绿体可以制造自己所需的营养物质,那我要是在我的脑袋上打一个洞,然后把无数的叶子跟我的身体连起来,我不就也拥有了叶绿体吗?”

    “我站在太阳底下,也可以,跟高高的大树一样,晒太阳,自己制造养分!这样我就不用吃饭了!”盛淮星眼眸微亮,觉得自己这个提议非常的伟大,恨不得现在就拉上金敏奚跟自己一起研究这个超级无敌好的大项目。

    金敏奚:“……”

    最可怕的不是你问我哪里不对,可怕的是我也想知道这件事的可行度。

    “构想很好,姐姐也不想吃饭呢。要不然等星星长大了,自己去摸索一下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金敏奚抱歉地揉揉盛淮星的脑袋,而后看向自己已经拿着叶子在手里面搓来搓去当飞行器的妹妹。

    人与人的差距,比人和狗还大。

    盛柳自己对这些都一知半解,上一次摸生物书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赶忙抱着两个小朋友到旁边去看别的东西,顺便一路往外面走,带着小朋友们消耗体力,然后再看看几位邻居今天吃什么,如果还不错就花钱买点回来吃。

    昨天收到夏时白短信的姚夭,一晚上就定好了机票,原本只订了一张。后来出于报复心理,又把邵晴的那张订好,两个小时极限赶去机场登记,今天早上风尘仆仆出现在村子里。

    邵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偏偏姚夭早有准备,带着低音耳机,只能看到邵晴的嘴巴在动,一句也听不到。从镇上到村里,只有拖拉机通行,一路上颠簸到邵晴想杀人,到了地方,她就扶着树吐了。

    姚夭手里面提着不少从镇子上面买的食物,左一大袋,右一大袋,口袋里面还揣着钱,站在旁边等了会儿,见邵晴还没好,不由地催道:“快点快点,多大点事情啊,值得你吐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不就是飞机转大巴,大巴转摩托,摩托转拖拉机吗?”

    邵晴面色发白,没好气地白了人一眼,攥着手机冷声道:“你最好给我保证我今天的打卡可以置换成外勤出差,要是没有换成功,白白扣我一天工资,我一定弄死你。”

    “啧,多少钱啊?哪有拯救小夏总于水深火热更重要?”

    姚夭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在原地等着邵晴迈开步伐,等人走了两步站她前面后,姚夭也没动,直到邵晴面色不好地扭头看向她。

    “走走走,这些都是小夏总昨天吩咐我买的,早点弄完我们早点走,要不然这破嘎达地方,今天晚上估计都没得地方睡。”

    邵晴冷笑:“你知道你还骗我过来?还说什么小夏总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合着这个重要人物就是千里迢迢过来给小夏总送泡面啊?你自己听到这个胡话你不觉得离谱吗?”

    姚夭忙说:“怎么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小夏总的身体关系着她的工作效率,送泡面拯救小夏总于危难之间,怎么就不算是重要任务了呢?”

    姚夭一本正经地胡扯,前后左右乱七八糟,硬是给她融会贯通说了个遍。

    邵晴懒得纠结这些,缓慢挪着步伐从后面的村口往村子里面挪,走了两步又不动了。

    姚夭提着东西忙赶上去,“你怎么又停下来了?”

    “我不识路啊!”邵晴伸手推了一把姚夭,咬牙说:“你走那么后面做什么?欣赏我漂亮的背影啊?”

    姚夭:“……”

    有时候,也会很怀疑,一个人不要脸的程度到底可以到什么样的境地。现在确信了,不要脸的人可以跟邵晴姓。

    她们从后面的村口进来,小夏总昨天发了定位给姚夭,虽然村子里面的信号不是很好,但勉强也能够跟着找。更何况她们还没到那一步,就已经听到了夏时白的声音。

    “夏遥舟,你赶紧上去,浑身都湿透了!是想要感冒是吧?”夏时白拎着两个开始玩水的小屁孩到岸边,拧了下完全湿透的裤子,不给她们下水,连带着秦知锦也一同赶上岸。

    “还是我来吧,你们在岸边看着,玩了半天玩上瘾了是吧。”

    说叉鱼的本领,夏时白那是完全没有的。她只是见不得两个小朋友玩水后,玩到浑身湿透,到时候感冒发烧。

    而让秦知锦回岸上,则是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太修身型,站在水里面,衣摆被水波吹轻抚荡漾,裤子紧贴着腿,纤细白皙的小腿至脚踝都露在外面,哪怕手里拿着根竹竿,跟山村野夫一样,但冷静自持的气质配上那张脸,足够让单独追着秦知锦拍的摄像头吸引一大堆的热度了。

    爱慕的弹幕占满屏。

    夏时白觉得自己不用实地去看,都能够想象出来,所以她才让秦知锦也跟着上岸,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不爽。

    看着不爽。

    舌尖轻抵着上颚,夏时白手里拿着树枝,心思也不在鱼上面,而是琢磨起自己干嘛那么在意秦知锦,包括那个梦也是,她看书的时候的确没有看到过跟秦知锦有关的剧情,但是穿越过来以后,却梦到跟秦知锦有关的结局。

    ——是想要她这个变量改变秦知锦的命吗?

    树枝的表层干燥起皮,抓在手里并不舒服。梦里面有关秦知锦的故事,夏时白不喜欢。秦知锦不应该是那样,哪怕她真的去做医药,也不应该是医生当不下去才转,而是她不想做便去。

    秦知锦的资源、钱,乃至人脉,都应该是她想给出去才给出去,而不是剧情需要,就让她交出来,还是交给一个陌生人。

    夏时白心里一沉,先前被压在心里面的想法冒了尖儿,树枝在水面划了几下,什么也没捞到,反而把水里面的鱼全部吓跑。

    秦知锦盘腿坐在岸边,身边是两个蹲着的小姑娘,围着碗里的唯一一条小鱼,还不够尾指那么大的鱼,一个劲儿地看,恨不得把每一片鱼鳞都记住。

    只是还没有等她们记住,不远处就有个声音喊着他夏时白跟顾明意的名字。

    溪边的四个人同时抬头看去,只看到姚夭提着两大袋零食从远处跑来。如果穿个黄马甲,亲切地像是袋鼠外卖员,闪电快送,这一送就是几千公里远。

    看到姚夭和邵晴,夏时白就知道今天晚上的晚餐有人帮忙解决了,瞬间连鱼都不想抓,将树枝拎着就往岸上走,一步一水,等走到姚夭跟邵晴身边后,心里不由地翻涌上一股见到家人的亲切感。

    “有凤爪吗?”

    “买了买了。”

    “椰子水呢?薯片,辣条,泡面这些都有吗?”

    “放心,都有,还有糖水罐头。”姚夭自翊是金牌秘书,老板吩咐的必须安排,老板没吩咐的帮着安排,大大小小的食物买了快一千,离开镇上便利店的时候,老板娘就差没有握着姚夭的手说大恩人了。

    “好好好,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回家吃东西吧,我快饿死了。”

    说着,四个饥肠辘辘的人动作麻溜地收拾东西,捧碗的捧碗、提鞋的提鞋,等刚有动作,导演组就有工作人员开始沟通,说这样是作弊,违反节目规定,算不得数。

    夏时白眼眸轻转,开始就着节目组的条例跟他们掰扯,“条例里面只说不能我们自己带零食,这零食又不是我们自己带的,所以没有违反规定。”

    “第二,合同、节目规定自始至终就没说不能找人给我们送吃的送喝的,我们这顶多算是在灰色地带玩游戏,同样算不得作弊。”

    “再者,我们也没说我们不给钱啊。如果给钱了,那就是我们买了的,节目规定里有,凡是通过劳动所得的金钱可以购买所需物品,不必上交节目组。”

    工作人员为难道:“是啊,可是这些你们也没有买啊。”

    站在一旁的秦知锦眸光微亮,“我们买啊!怎么不买,我们现在就劳动,然后拿钱换吃的。”

    秦知锦忙上前一步,让邵晴将手伸出来,指腹落在邵晴的手腕上,沉思片刻说:“肠胃不好,中焦不通,平时吹空调太多,上冷下热,情绪浮躁多变,腰椎疼痛难忍。建议多多运动,多出去外面走走,寻找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说完,秦知锦朝邵晴伸手:“挂号费一千,谢谢。”

    邵晴:“???”

    工作人员:“???”

    邵晴:“秦医生,你这是黑店吧。”

    邵晴边说边往外掏钱,钱从秦知锦手里过了一遍,去姚夭手里周转一圈,又回到邵晴的外套口袋。

    站在旁边的人忙上前把姚夭手里提着的东西分掉,稳稳拿在自己手里。

    “这不是黑店。”秦知锦认真道:“这是盲店。”

    “嗯?”

    “因为我都是瞎说的。”秦知锦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工作人员,“编瞎话也是劳动,还是脑力劳动,所以我们现在合规合法,没问题吧。”

    工作人员沉默,“行……”

    你们开心就好。

    第54章 第 54 章 ◇

    节目组阻止没有用, 干脆就随她们去,路上正好碰上盛柳一行人,最后夏时白几句话, 这顿饭就成了盛柳报销。

    兜兜转转,姚夭多赚一千多, 瞬间美滋滋坐下来开始跟着吃吃喝喝。

    休息时间不谈公事,就算谈, 夏时白跟盛柳现在脑子空空, 也做不出任何的应对, 只能张开嘴巴吃东西,然后定定地看着她们,直到对方闭嘴,又继续吃东西。

    账走的私账, 节目组明面上的钱盛柳手里剩下的不多, 也不可能拿出来用来抵债。都是熟人, 账期便往后延迟, 等回去再给也一样。

    吃饱喝足,再加上跟光相关的知识点也教的七七八八, 夏时白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收拾了些吃食用塑料袋提着去给老太太和乔老头。

    秦知锦帮顾明意把罐装牛奶拉开,拜托姚夭两人帮忙看着, 忙迈开脚步跟上夏时白。

    “要我帮你提吗?”

    “不用, 怎么不在那里坐着?我就是去送个东西,很快回来。”夏时白看着高挂的日头,虽然已经快进入十一月份, 这个天气还是热得很, 不由推断今年过年也不会有多冷。

    “不……不太习惯。”秦知锦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 抬手轻轻触碰微微发烫的面颊,跟在夏时白身后慢慢走着。

    她不太爱和别人来往,从读书开始就是这个性格,后来学医的时候也很纠结痛苦,怕自己没有办法跟病人正常交流,结果发现学校竟然有安排统一的沟通交流课,担忧的心又放下来。

    面上装一下,已经是秦知锦的极限,坐在那,被摄像头关注着,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露怯,还不如跟在夏时白出来走走,日头再高也好,起码不会比她心跳产生的热度高。

    夏时白和秦知锦难得过上一段不用管小孩子,也不用干活的日子,就这样慢慢走着。

    送东西到乔老头家时,他刚从后山回来,院子里堆着一大堆干柴还没有劈开,打完最后一针疫苗的小狗崽在被围好的院子里奔跑,汪声四起。

    夏时白被声音吸引,轻敛眼眸看过去,其他的小狗都是一边叫一边往后面退,四驱小短腿扑棱扑棱,又怂又爱挑衅,只有一只小狗冲在围栏的最前面,冲着夏时白两人摇尾巴,从她们进来的那瞬间就开始叫,不停地叫唤。

    乔老头嘘了一声,把小狗的叫声给唬住,放下手中的竹篾,忙说道:“你们怎么来我这了?”

    “刚刚得到点东西,想着给您也送一点,都是一些便宜的面包牛奶。”

    乔老头闻言忙想阻拦,结果手上面脏,又不敢碰夏时白她们两,再加上她们身后还有乌泱泱一堆人,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哎,要是你们之后还有事情找我,尽管说,我能帮得上的绝对帮。”

    “汪汪!”挺直身子在一旁站岗的小狗咧着嘴朝夏时白叫唤,准确来说,是朝秦知锦叫。

    夏时白记忆不错,被再次吸引过注意力后,就认出来那条特立独行的小狗就是昨天晚上冲秦知锦叫的最凶的小狗。后来被她用灯照了之后,就乖巧几分。

    夏时白迈开步伐朝小围栏走去,伸手去抓小奶狗,它也不害怕,昂头看着夏时白,明亮的黑色眼眸倒映出夏时白的容颜。

    “鼻子还挺灵,知道我们是谁?”夏时白将小狗单拎出来抱着,略微粗糙的毛发质感也掩盖不了它的精气神。

    被夏时白抱在怀里面,它也没有完全安静下来,而是扭头朝着秦知锦的方向汪汪叫。

    相比起昨天晚上大声尖锐的叫声,现在更像是在讨好,引起秦知锦的注意力,让她过来伸手摸摸自己。

    秦知锦迟疑片刻,抬头看向夏时白,秀眉紧蹙,担心道:“它不会咬人吧?”

    夏时白将小狗抱紧,“不会,你别太靠近它的头部,应该不会被咬到。”

    秦知锦纠结片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小狗的背部,谁知道被紧抱在怀里的小狗扭着狗脑袋去蹭秦知锦的手掌心,粗糙的毛发残留在秦知锦的手臂上,它乖巧地收着牙齿轻轻碰人。

    “昨天还凶巴巴的,今天一见人也叫个不停,总不能还真的认得出我身上的气味吧?”秦知锦轻轻蹭了几下小狗的脑袋,好奇询问道。

    昨天她身上全是鱼腥味,小狗想要靠气味分辨出谁是谁,应该是有点难度,结果今天又碰面,它倒是第一时间认出人来,聪明又机灵。

    乔老头站在一旁笑着说:“这一窝最聪明的就是这个,聪敏机警,对陌生气味很敏感。本来是想给我女儿留这一只的,但是她们住小区,邻居之间关个门,它也会叫唤,怕吵着别人就带了另一只聪敏安静的走。”

    “你们要是想要,正好可以带走,反正三针疫苗也打完了,飞行应该是没问题的。”

    乔老头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抬手将脸上的汗擦干净,“它们爸妈都是看家犬,品种是我们这边本地土狗,之前有一批警犬的母犬就是从我们这个土狗里面挑走繁育的。”

    “正好你们给我送了东西,小狗跟你们有缘分,直接拎着走就好。”

    夏时白倒是无所谓,院子那么大,给小狗做个窝的地方还是有的,只是小区里面很多人养的都是小型犬,这种本地土狗一般都是中型,怕是交朋友会很困难。

    夏时白抱着小狗看向秦知锦,笑道:“秦医生做决定吧,如果想要的话,就带回去养在我家。如果不想要就算了,让它留在这里。”

    秦知锦一下子莫名获得选择权,看着窝在夏时白怀里的小狗,可怜兮兮,不仅如此,先前立起来的耳朵现在也平垂在两侧,变成飞机耳,深邃幽黑的眼珠盯着秦知锦看,片刻也不可能转移视线。

    好似秦知锦要是说一个不字,它就能把自己郁闷死在小院子里。

    秦知锦压力颇大,忍不住打岔掉话题,“你要是想养,自己做决定就好,干嘛要问我?跟你生活在一起的是舟舟,比起我,你不是应该打电话问问她喜不喜欢这条小狗吗?”

    “我为什么要问舟舟?”夏时白不解,“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它摇尾巴的对象是你,你要是答应,那我们就养它。如果小意怕狗或者是对狗过敏,可以养我们家,反正舟舟就喜欢这些小东西。”

    “可是……”

    可是,为什么要问我啊?

    秦知锦手指在小狗的毛发上轻轻抚摸几下,心里面有些模糊的猜测,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对不对。

    或许,在夏时白心里面,眼下问的这个问题跟夏遥舟、顾明意都没有关系,跟她自己关系也甚少。

    夏时白无意识地询问秦知锦,想要简单粗暴地在两人之间找到可以进行连接的方式,一个可以无尽连接,并且不会走散的方式。

    单纯以夏遥舟和顾明意为基础连接,很难往下走。

    但这些,都仅仅是秦知锦的猜测。

    她抬头看向抱着小狗的夏时白,沉默半晌,直到手指上沾染上一片湿濡,被怀中的小狗用舌头轻轻舔舐。秦知锦顺势低头与小狗对视,“那,名字谁取?”

    “你的狗,你取呗。”

    “养你那边,你遛狗?喂食?带它打针?”

    “不然呢?你要是有空,你也可以带着它去做这些。反正养了就当给舟舟找了个聪明的……”夏时白抱着小狗看向乔老头,“它是弟弟还是妹妹?”

    “人家是小姑娘,它们这个品种小公狗的尾巴不会卷起来,她的尾尖是卷翘内收的,在户外不容易被树枝挂住。几十年前,我们家家户户养这种狗用来打猎看门。”乔老头想了下,“用现在那些品种狗的定义,以前也算是小猎犬。”

    夏时白摸摸一直在飞机耳撒娇的小狗,开口道:“就当给舟舟找个妹妹,让她在家乖乖学习,省得一天到晚在外面疯玩当小区的老大,带着一帮小崽子嗷嗷乱串。”

    “好。”秦知锦轻声应答,想了会儿,给小狗起名叫兜兜。

    兜就是口袋。

    如果可以,秦知锦希望自己可以缩小缩小再缩小,然后藏在夏时白的口袋里面,被人带着到处走,可以不用管世间的任何事物。

    又或者是,她能够在更早、更早的时候碰到夏时白,年少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有人帮她兜底,就像现在一样,无论她做什么,夏时白总是理解她,比她的父母,更了解她。

    夏时白愿意为秦知锦所做的事情承担后果,而她对秦知锦的要求只有一个——喜欢与否。

    乔老头开心于人情还完,那一大袋子满满当当的东西不少,就算夏时白说没几个钱,但他心里仍然不安。

    同时他也知道,夏时白跟秦知锦的家境不错,这条小狗跟着她们两个,也算是享福了。

    小狗被套上项圈带回去,夏遥舟跟顾明意正在跟姚夭她们玩五子棋,脸上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纸条和胶带,贴的满满当当。

    见到秦知锦和夏时白回来,手里面还抱着小狗,瞬间就把手里面的笔一扔,带着满脸小纸条冲过来的。

    “小狗!妈妈你们从哪里捡到小狗的啊?”夏遥舟垫高脚,手扶着夏时白的手臂,想要将脸凑近一点,看清楚小狗的模样。

    兜兜很亲人,见到夏遥舟跟顾明意小尾巴晃得起劲,打在夏时白身上啪啪响,都快成为飞机螺旋桨了。

    夏时白见状将小狗放到地上面,撩起夏遥舟满脸的白纸条,“不是捡的,你秦阿姨的小狗,以后养在我们家里。你们这是玩什么游戏啊?怎么弄得满脸都是白纸条啊?”

    夏遥舟的视线紧紧跟在落地的小狗身上,见小狗朝顾明意奔去,轻轻动几下鼻子嗅着顾明意身上的气息,忍不住想要凑过去一起玩,挣扎着往外走,说:“姚夭阿姨说带我玩五子棋,输了的人要在脸上贴小纸条,然后我就一直输一直输一直输。”

    “输到我都看不见路了!”

    夏遥舟撩起自己贴了满脸的小纸条,朝着小狗跑去,又害怕又想伸手去摸小狗,时不时跟顾明意一起发出惊叹的声音。

    “它竟然也热热的!”

    “毛发好硬哦,但是还挺可爱。”

    “兜兜兜兜,等我们录完节目,就能够带你回去见我们的朋友了,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

    夏时白见小朋友们跟小狗玩得开心,而后才缓缓将视线落到旁边坐立不安的姚夭跟邵晴身上。

    老板的视线一看过来,邵晴连忙撇清关系,“可不是我怂恿要玩五子棋的,小夏总,这件事情跟我可没有关系。”

    要真说有关系,也顶多是在旁边看小朋友努力不懈地想要赢一场的倔强模样罢了。

    她什么都没做。

    夏时白撩起袖子,抓起落在桌子上的笔,轻轻晃了两下,“来,正好我也想玩,比一场呗。”

    姚夭:“……”

    自作孽,不可活啊。

    于是,姚夭就硬着头皮跟夏时白在本子上玩起了幼稚的五子棋,傍晚姚夭离开的时候,夏遥舟脸上的小纸条全部挪到了她脸上。

    夏时白慢悠悠地将人送走,缓缓挥手道:“纸条一定要好好珍藏,有纪念价值。没事做的时候就拿出来好好看一眼,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回忆今天下午是怎么被夏时白用五子棋虐杀的。

    姚夭咬牙,僵硬着身子往前走。

    邵晴抓着她的手,“冷静冷静,不冷静的话,晚点可就不是脸上贴满小纸条那么简单了。”

    明知道小夏总护短,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邵晴从头到尾看了一场戏,憋着笑将姚夭往回带,她们还得赶今天凌晨的飞机。

    夏时白坐回桌子前,看到剩下的纸条,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将自己记得的事情写下来,然后准备想个新法子,把纸条给夏遥舟,让她传给大遥舟。

    第55章 第 55 章 ◇

    洗完澡, 夏时白带着夏遥舟在房间里面坐着,眼角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摄像头,夏时白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小纸条递过去给夏遥舟, 压低声音道:“刚刚洗澡时候,妈妈跟你说的事情还记得吗?”

    夏遥舟点点头, 伸手拍拍自己裤子口袋里的钱,认真地点头道:“知道, 我已经记住了, 如果见到姐姐就要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跟她说。”

    夏遥舟伸手拦住夏时白的脖子, 轻轻蹭着,“也不知道阿姨被捅的伤好了没有。”

    夏遥舟说着,语气里带上些许委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姐姐和阿姨, 要是我们赶不上怎么办啊?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把阿姨救出来, 要是不行的话, 会有问题吗?”

    许是这个任务强加在夏遥舟身上, 让小孩子压力山大,毕竟这关乎到一个人的生命安全。

    夏时白不知怎么的, 心里面有种莫名的预感——就是今天。

    她拍着夏遥舟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舟舟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姐姐, 尽人事, 听天命。如果我们什么努力都做了,可结果依旧不如我们所愿,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

    “记住, 一旦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一定要叫大人。”夏时白太清楚大遥舟的性格, 最怕十几岁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援救,那到时候没出大乱就已经不错。

    夏时白轻叹口气,为了防止大遥舟不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自己单独行动,她直接把手机号写在另一张纸上,塞到另一边的裤袋,叮嘱道:“这张纸你自己拿着,如果有问题,就打电话给这个号码,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给她。”

    夏遥舟微微昂首,“那她会帮我吗?”

    “不知道。”夏时白微微蹙眉,揉揉夏遥舟的面颊,让她放宽心,“怎么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如果她不帮,那就不帮吧,反正万事你们小心,不要让自己陷危险。”

    “好,我会的。”

    夏遥舟不肯放手,扯着夏时白让她上床跟自己一起睡,但天气闷热,夏时白总觉得今天看似晴朗的夜晚,到了后半夜会下暴雨,院子里面的动物还有一大堆,怎么也不能让它们孤零零在外面淋雨。

    客厅天花板上面那个大洞更是问题,要是不想后半夜整个家被淹掉,还是得想个办法把那个洞先给预处理掉。

    秦知锦湿着头发将顾明意从浴室里抱出来,走进房间里吹头发,就看到夏时白找了个块大白布在屋子的客厅里面铺了好大一块地,然后用家具将大白布四周围起来,将小鸡兔子一窝全给提拎进去,确定它们出不来后,才把睡在走廊下的兜兜抓起来,往卧室里一扔。

    一进卧室,兜兜先是迟疑了下,小鼻子轻轻动几下,在房间里面嗅来嗅去,确定房间里面都是熟悉的气味后,就开始晃尾巴在地上面打滚,想要讨好性地往床边走,被秦知锦制止了。

    就算打了针,脏小狗也不可能放任到床边。

    “怎么了?不是说让兜兜睡在外面吗?”秦知锦看着小狗沾染上泥土的毛发,抓着吹风机的手微顿,忍不住想要去行李箱里翻一件自己不穿的t恤打湿拧干,帮小狗把边缘脏脏的毛发擦干净。

    秦知锦这么想着,夏时白就已经付诸于行动做了出来,不用的衣服打湿边角,她眼疾手快地抓住想要逃跑的兜兜,将小闺女从头擦到尾,黢黑的小爪子也没放过,确定它干干净净后,才把吹风机调整冷风,帮它把打湿的毛发吹干。

    虽然还是不太干净的小狗,但这样看上去舒服多了。

    夏时白把兜兜放在地上,没有限制的小狗跑得那叫一个快,朝着可恶的吹风机汪汪两声,自己找了个小角落藏起来舔毛,玩闹上床的心思少了大半。

    “现在太闷热,估计晚上会下大暴雨。”夏时白说:“希望是我多想了,我去看看外面那个大洞要怎么办。”

    “我跟你一起去吧。”

    秦知锦也觉得热,走之前叮嘱两个小朋友不要把兜兜招惹到床上来,就穿着拖鞋跟夏时白往外走。

    最后两个人环绕家一圈,只能用浴室里面洗澡的大木桶接水。

    “没有别的法子了,大半夜要是真的下大雨,估计我们也会被吵醒,到时候水漫就把水倒出去好了。”秦知锦看着天上那么大一块洞,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也是……”

    夏时白轻叹口气,将门关上的瞬间,总觉得心里十分的不安。这种不安好似会蔓延,一直到她熄灯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也仍然在继续。

    哪怕四周安静到可以听到客厅小鸡时不时的叽叽声和屋外的虫叫,依旧没能够缓解她内心的焦虑不安。

    迷迷糊糊间,她才熟睡过去。

    ……

    天气渐冷,已经进入冬季,大遥舟浑身上下被长款黑色羽绒服紧紧包裹着,唯有四根手指从衣服里面探出来,两根提着满满当当的便利店食物,两根捏着热乎的芝士烤肠,缓缓慢慢地走在小区道路上。

    前些天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的夏总,在医院里面将她骂到狗血淋头,然后垫付了秦知锦的医药费,听说还给了一大笔钱给秦知锦所在的生物医药研究机构,美曰其名是“投资”。

    但大遥舟也不傻,说到底不过是夏总正好需要这方面的突破和进展,借着给她惹出来的破事“擦屁股”,而抛出的橄榄枝。

    第二天,冷漠的夏总还把家里面的安保系统全部叫人更换一遍,小区物业管家更是收到无情的投诉信。

    大遥舟的舌头被流出来的芝士轻轻烫了下,轻嘶一声,牙齿轻抵着舌面,回响着夏总几乎没有感情起伏的话——“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一个月大几千的物业管理费,搞出这种丢脸的事情,让你们物业公司集体给我收拾包袱滚人都是应该的。”

    “你要是还不安分,下学期也不去学校了。就在家里面学,每门找个家教老师教你。反正总分加起来也没三百,去学校也是浪费时间。”

    大遥舟无语至极,恨不得上去给这人揍两拳,尤其是冷着一张脸,高高在上说话的表情,无时无刻不让人觉得这人是在嘲讽人。

    连在病床上躺着,只和夏总有一面之缘的秦知锦也附和,“的确跟你说的一样,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连道歉,都是一本正经,去给机器人总动员配音,都会被问是不是AI合成语音的程度。

    “良心发现”的夏总既然不知道大遥舟跟秦知锦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的,该做的事情做完,重金请了两个保镖远远跟着大遥舟,又让物业管家排查小区的死角,每个地方都要装上摄像头,她才又转了个弯回去上班。

    大遥舟路过家门口的垃圾桶,将签子扔进去。

    细细想来,她的确又好久没有见到夏时白了,连带着那个不知道从什么时空穿过来的小家伙,也好久没见了。

    “欢迎回家——”

    机械声打断大遥舟迟来的思考,推开门准备往家里走的时候,发现门后面好像有东西,往内推有些推不动,卡住了。

    正当她准备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往屋子里面探头看,一只白嫩的小手就攀附在门上,没过会儿,从门后面就探头出来一个头发散乱,穿着睡衣的小姑娘。

    看样子刚刚睡醒,眼睛轻眯起来,嘟着嘴不满地看向把自己吵醒的人。

    “你怎么才回来啊,你都不知道我在家里面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哦!”夏遥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像前几次一样“穿越”到了自己家里面,先是从楼上跑到楼下,兴致冲冲地寻找大遥舟的身影,喊了好几次名字,都没有发现人后,她才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裹着小被子倒头睡。

    半梦半醒被冷到,夏遥舟又裹着被子往门口走,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大遥舟回来没,结果整个人缩在门后的小角落,脑壳抵着冰冰凉的木门,就睡了过去。

    刚刚被木门撞的脑壳疼,才迷迷糊糊挣脱出被子,探头看向开门的人。

    大遥舟被吓一跳,低头看小朋友穿得单薄,连忙让夏遥舟往后退,“你赶紧抱着被子回沙发上去,外面太冷,小心把你吹感冒。”

    夏遥舟听话地抱着被子,又赤脚滚上真皮沙发,舒服地在沙发上面连着打了几个滚,从柔软的被子里露出上半张脸,说:“秦阿姨的伤怎么样啊?好了没?”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啊?忙不忙?”

    “我和你说哦,我最近学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还跟妈妈去了什么村子里面玩,那个村子好多小动物啊!我交到了好多动物朋友,然后我们家现在还有一只小狗,它叫兜兜!超可爱!”

    “……”

    小朋友的分享欲极其旺盛,就在大遥舟将屋子里的中央空调打开,脱掉带着寒意的羽绒服,将热气腾腾的食物摆放在桌子上,一一拿出来,还给夏遥舟找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儿童牙刷跟漱口杯,甚至连小猫毛绒拖鞋都准备好放在沙发边。

    大遥舟静静听着,等自己身上的寒意去掉几分,才伸手将喋喋不休的小朋友抱起来带去浴室洗脸刷牙,一切坐完,两个人盘腿坐在茶几前,像前两次一样吃饭,这才有空继续先前没说完的话题。

    第56章 第 56 章 ◇

    吃饱喝足, 大遥舟这次倒没有继续看自己看的婆媳电视剧,而是调到最近的儿童频道,电视上面正在演汪汪救援队。夏遥舟吃饱喝足, 身上面裹着毯子,捧着解腻的酸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来之前, 夏时白叮嘱过的事情。

    “啊,妈妈说这里还有个东西要给你。”夏遥舟伸手到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 终于瘪巴巴地掏出了两张纸条, 打开看了眼, 将满是数字的那张给塞回自己的口袋,满是字的那张递了过去。

    “喏,给你。”

    这次大遥舟倒是不着急,毕竟有上次的经验在, 轻嗤一声, 先把桌子上的餐盒残渣收拾干净, 然后打了杯热水慢慢悠悠坐下来看。

    谁让上次那张纸条密密麻麻的字, 看得她眼睛疼,结果通篇下来都是在问秦知锦怎么怎么样, 少有问她的。就算那几句问了,在大遥舟看来,完全就是心虚, 想要掩盖自己通篇都在问秦知锦的事实。

    大遥舟接过纸条, 忍不住开口询问道:“那边世界,你妈妈跟秦阿姨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这么关心她?”

    我才是“亲生”女儿,也不见关心关心我?就这么不在意我的生死是吧。

    夏遥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手里捧着酸奶, 小脚一点一点地翘着晃, 听到大遥舟的问话,轻嗯一声,抽空回答道:“秦阿姨是我干妈啊。妈妈跟秦阿姨还能是什么关系?”

    夏遥舟疑惑地扭头瞥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大遥舟,“我们两家就住在隔壁,远亲不如近邻,妈妈关心秦阿姨也是应该的事。”

    “我和小意又是好朋友,现在小意跟着秦阿姨一起生活。小朋友关心小朋友,大人关心大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夏遥舟没说的事还有很多,例如妈妈没事买回来不少的花,都放在秦阿姨的家里面,连带着她和小意在院子里面用易拉罐种花,那花也是放在秦阿姨家院子里的。

    还有小狗兜兜,兜兜虽养在她们家,但是主人却是秦阿姨。

    中间乱七八糟的关系和事情太多,夏遥舟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大遥舟没有开口问,小朋友自然也不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盘托出,不说别的,光是她最近在山村里面玩耍的事情就够跟大遥舟来来回回掰扯好久了。

    先前那些早早被小朋友看作是日常的事,就不值一提,夏遥舟也想不起来要提。

    “行。”大遥舟轻哼一声,也没继续说什么的,而是低头认真开始看手上的纸条。

    上一次的纸条是打印出来的,带着碳墨的触感并不是很舒服,看得大遥舟心里烦厌。但是这次打开不一样,入眼的就是清新飘逸的字,是长久不系统学习名家大师后杂糅生出的一套行书,倒也算得上是漂亮。

    反正在大遥舟眼里,她少见过的夏总签名,跟眼前的字倒是没有什么差别。

    这种突然而来的认知,让大遥舟轻呡着唇,不由地有些伤心——“字迹是一样的,行事风格全完全不同,好似两个人。”

    夏总不是她亲妈,是小姨,但她和夏遥舟的前半段的生长线又没有生出多少偏差,怎么夏总跟夏遥舟的妈相差就那么大呢?

    没有看到字迹之前,大遥舟还能安慰自己,说不定就跟小说里面写的那样,夏总被人占了身躯,有了别的意识,或者是触发什么系统,忽然醒悟过来。

    可眼下看来,都不是。

    大遥舟心口憋着一股气,很快又把这些情绪压下来去,认认真真看起这小纸条来,短短几句话,却让大遥舟心惊,先前还气定神闲的人,手里的纸条飘然从空中掉落到地上。

    身边凹陷进去的位置忽地没了人,原先靠在大遥舟身上的夏遥舟直接往沙发上倒去,手中的酸奶落了几滴到手上面。

    夏遥舟一脸懵地看向站起来,像苍蝇一样无头乱蹿的大遥舟,掀开自己身上面盖着的毯子,捡起落在地上面的纸条,忍不住问:“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啊?”

    “秦阿姨出事了!”大遥舟也不过十四五岁,慌了神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双手相互紧攥着,指甲陷入肉里面也没能将砰砰乱跳的心,和紧绷着的神经舒缓下来。

    她不明白那个世界的夏时白为什么托夏遥舟将这个纸条交给她。毕竟从年龄看来,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位面,才是走得最前面的,她比夏遥舟年长太多太多,怎么也应该是那个世界的夏时白托夏遥舟传递纸条过来问她有关于未来的问题。

    纸条仅有两张,但两张都没有提及未来的世界。

    大遥舟一开始想不明白,但现在看完纸条以后,脑子快速运转,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也有了些许眉目——夏时白不关心她们未来怎么样,是因为她们两个世界的故事已经完全颠覆,就算大遥舟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给夏时白听,也无济于事。

    毕竟按照时间线,这个时候的夏遥舟还是由林姨瘫痪后,后找来的保姆带着,甚至提早一年进入幼儿园寄托。她不会跟什么小胖小球成为好朋友,也不认识小意。

    甚至她们家的邻居也不会是秦知锦,毕竟她是十一年后才认识的秦阿姨。

    忙碌于工作的夏总也绝无可能像夏遥舟的妈妈一般,那么关心大遥舟,甚至在家里面陪她玩,参加综艺。

    种种迹象早就表明,夏遥舟所处的世界位面,早就偏离了本来的时间规划线,她们的人生规划,早就相差十万八千里远。但奇怪的是,夏时白却对她们这个世界的未来的事情,有所感知和预料,哪怕这种感知和预料并不完全正确。

    大遥舟轻咬着下唇,整个人就像是坠入冰窟一样,浑身冷得打颤。

    秦知锦因为药田要去隔壁城市进行乡间田地观察的事情,也是前几天才告诉大遥舟,那时她们正坐在一起吃饭。

    伤筋动骨一百天,秦知锦的脸色虽然说不上好,但伤口已经愈合,只有时不时作痒的疤弄得她不太安宁。

    可也过得去。

    秦知锦看着大遥舟开心地吃饭,心里面也开心,细细想了下,便把自己要去隔壁市的事情告诉给大遥舟听。

    “啊?可是这几天都在下雨,偶尔才出晴天,还是冬天,冷得不行。这个时候去真的没问题吗?”大遥舟心里也担心,毕竟最近天气不好。天气不好,航班起飞也是个困难事。

    秦知锦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捏着大遥舟的脸颊,看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老道模样,不由地将自己逗小孩的心思放低,认真地解释道:“我知道,但是公司那边催得急,这批药材又影响到明年能不能有新的中药成片生产。事关重大,我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再说,你妈妈最近投资了我们公司,上层领导都很看中这次投资,原先计划上市的药品都按正常时间上市,好让你妈看看公司的真实实力。”

    毕竟这年头有实力、有钱、又乐意给大预算给医药公司自主研究新药的大傻子……哦,不是,是投资人真的不多。

    投资人投资医药,自然有自己倾向的药品,又或是对医药指手画脚,想让研究人员研究出一个病人必须要用,但是专利只有他们一家的神药——让钱源源不断地因为这款药物进入自己的口袋。

    但这样的药物,百年难得一遇。真研究出来,科研团队都能够被安上现代华佗的名头,准备好写论文冲刺医药大奖就完事了。

    “行吧,你注意安全就是。”大遥舟一听就知道,这就跟她们游学一样,嘴上面说着不是每个人必须去,但是你不去,学校和老师都会施加压力,最后家长被架在火上面烤,最后被扔出来的就只有不愿意去的学生。

    “好,等我回来,给你做点符合冬天的吃食。”

    秦知锦笑着承诺,屋子里暖气一热,倒是显得杯子里的热巧克力有些不够看,又开始想念起夏天的蜜糖绵冰。一大一小对着坐,满脑子都是吃吃喝喝的事,谁也没想过冬天的雨会下成灾害,差点让她们阴阳相隔。

    夏遥舟也有些慌,她第一次看到大遥舟露出呆滞吓惨的模样,忙问道:“秦阿姨出什么事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老是说一半啊?哎呀!你快点回神啊!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跟我说,两个人好帮你解决!”

    “舟舟,你安静在家里面等我,这件事情你帮不上忙的!”大遥舟二话不说,转身拿起自己挂在衣架上的羽绒服,也顾不上外面暗沉随时都有可能骤变的天气,拉开门就往外冲。

    被冷风一吹,脑子里也冷静下来,她第一时间拨打秦知锦的电话。

    可得到的,永远都是无人接听,或者是忙音。

    按照秦知锦对大遥舟的喜欢,就算是上班,打了三次电话都有事的话,这个时候也有短信发过来。

    现在,她却迟迟没有得到秦知锦的回应。耳畔听到的机械女声次数越来越多,大遥舟的耐心也逐渐降低为零,在小区街道上走动的步频也逐渐加快,刚开始是快走,后来便跑起来,怎么也打不通秦知锦电话后,大遥舟便换了个人联系。

    是秦知锦研究室的同事,这次也跟着秦知锦一起去了。

    这个电话还是那人来秦知锦家作客,自己给大遥舟的,说是到时候有事,联系她也一样,反正她和秦知锦在一个办公室,大遥舟要是找不到人,找自己也一样。

    熟悉的机械女音在耳畔炸开,嗡嗡的轰鸣声,让大遥舟的眼睛发红。

    冬天黑天早,又有下雨的前兆,乌云压城,一片漆黑。

    大遥舟的心、手脚比沿海吹来的海风还冷数倍,她连祈祷都忘了要怎么做,找着最快去邻市的方法,联系上夏总的生活助理邵晴。

    求她帮忙。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不知道为什么,右眼上眼皮今天抽了一天了。

    吓死人……吓得我赶紧睡了……希望明天能好。

    第57章 第 57 章 ◇

    邵晴今天没去上班, 接到大遥舟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毕竟不久前大遥舟出事的时候, 夏总就已经把照顾大遥舟的事项从她手里面拿了过去。

    正确来说,是从姚夭和她手里面一并接了过去。

    所以, 大遥舟联系邵晴的时候,她还有些懵, 等听完大遥舟的要求后, 抹了把脸, 从床上面爬起来看当天去邻市交通情况,发现天气状况并不是很好,这个时候想要去隔壁市,估计不太行。

    大巴之类的交通工具倒是可以, 但落地的地方都不是太繁华的点, 大遥舟说到底也是小孩子一个, 不可能直接让她自己这么过去。

    但飞机又不可能再雷雨天起飞, 稍微查看片刻后,邵晴就把自己得出的结论告诉给大遥舟。

    “所以, 你的意思是现在过不去?”

    邵晴点头,忽略掉了大遥舟话语中的着急,只当混世小魔王这会又不知道心里面打了什么坏主意, 想要折腾些事情, “现在肯定是过不去的,要不然等雨停了之后,你再看看?”

    “……”

    电话那边没有下句, 直接挂断电话, 只剩下嘟嘟声, 然后手机自动跳过home界面。

    邵晴满头雾水,内心不安起来,想了下,赶忙找到姚夭的私人联系方式,留言给她,“夏总现在在你身边吗?”

    在平常这个点,姚夭摸鱼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够秒回邵晴,可眼下不行。子公司采购部吃回扣闹出的洞比女娲要补的天还大,整个会议室乌泱泱或站或坐十几号人。

    姚夭暗叹邵晴是真命好,随便偷懒挑了一天不想上班,正好赶上大事情发生。

    夏总穿着一身裙装,西装外套被脱掉搭在椅背后,衬衫轻撩至手肘处,眼眸微垂看着平摊在桌子上的纸质文件,这次子公司的亏损高达七亿,这还只是今年账面上可以查询到的,往年自己没放多少关注在的账本,还在调查。

    纸质页轻轻翻过,哗啦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面格外恐怖,像是悬挂在他们头上的刀。而主位的夏总掌控着他们的生死,拉拉手中的细线,就将他们置之死地。

    无论处置轻重,十几年的牢狱之灾显然是逃不过,好几个额头都冒出细汗,面上的肉止不住地轻颤,琢磨不透座上人的心思。

    “看来我平时为人还是挺和善,外面传言有假啊。”

    外面雷雨交加 ,办公室的隔音再好,随着话语落在地上的是子公司主管的心,蓦地一沉,不停地往下坠,眼前虚地发黑。

    夏总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账本,心里憋着一股气。子公司这件事情肯定要怪她监管不力,可最重要的是这背后的人直指盛董。老狐狸坐镇公司,瞧着就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原本公司里面还有盛董的女儿盛总在,老狐狸本人倒是没怎么插手进公司,又或许是她插手了,不过是名义上交给盛总做。但盛柳不乐意,想起来就做,想不起来就当做没有这回事。

    毕竟盛柳那般懒散,兰穗只要还在运作,她一年就有吃不完的分红,干什么费那么大劲儿听盛董的话。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盛董开始逐渐直接在纸面上跟自己交锋的?

    夏总的手轻轻搭在文件柔顺的纸面上,眼眸轻敛,在记忆里面找寻着所谓的答案。她睡眠不好,随着年岁的增长,服用的药物也愈发的多起来,有些会影响到她的记忆,想要快速找出来,是一件苦难的事。

    但好在昏昏沉沉的记忆里,有关于盛柳的很少。她跟盛柳只有那么几次见面,初遇也不过是盛柳加入兰穗,作为兰穗的执权者,肯定是要欢迎的,更何况盛董还是和她爹妈打天下的女人。

    再之后,也只是盛柳在几次决策上的反对。

    但都是过家家挠痒痒的程度,盛柳这人和盛董、她姐姐全然不同,高中不顾反对读的艺术,大学本科被逼着学了金融,硕士出国拿着商科录取书骗了盛董,一出国立马就更换了专业,极其叛逆又浪漫主义。

    最后一次,夏总对盛柳记忆最为深的时候,就是她坐着轮椅,满脸青紫过来递交辞职信。

    夏总思考着,手不自觉地轻轻落在文件纸张上,砰砰的轻响震在办公室每个人的心里。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坐在位置上问盛柳是否需要帮助,但盛柳双目无神地拒绝了她。

    被问到为什么辞职的时候,盛柳轻呡着唇,只说是不喜欢,她本来就是个混日子的人,吃吃分红过日子也可以,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夏总寒暄几句,才懒得管不熟悉的人到底离开兰穗要做什么,没了盛柳,她的工作还好展开些。因此通过后,就把自己信任的人提上来坐在了盛柳的位置上,至于盛董后面安排进来的人,另寻了一个听上去不错的位置安排。

    好像,也是从盛柳离开之后,盛董开始频繁地来兰穗,今天跟这个董事联系,明天跟那个总吃饭,却一次都没来见过夏总。

    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时白是给她打工的,兰穗最大的股东是盛董。

    夏总在脑子里过了遍利害关系,很快就明白过来,现在还不是动盛董的时候,但不代表眼前这批人她不处理。

    夏总将面前的文件递给姚夭,“报警,程序流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把梁依晴调到子公司当执行总裁,这个漏洞花多少钱,都给我补上,消费者跟合作方那边,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梁依晴我给最高权限给她,反正这个破摊子必须给我摆平,下个星期我就要看到执行报告。”

    “好。”姚夭忙递了个眼神给站在自己身边的助理,对方连忙小跑着出去报警,会议室门口站着的保卫将这周边堵了个严严实实。

    想要跑,也只有从会议室窗户外跳出的份,但这可是二十几层,就算真的跳了,他们让夏时白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肯定是连家里人都不会放过的。

    夏总自然不是良善的人,这些人今天站在这,大部分财产早就转移海外,妻子儿女出国,照样能够享受他们拿到的钱财,等这些人出来,那边的钱到时候还能分批打给他们,或者是悄无声息地出去。

    无论是哪种,夏总都不乐意。

    她的钱,就算扔水里面听不到回响,也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安安心心享用。至于用什么方法拿回来,国外可以让人上瘾的法子比国内多得多,她想要针对一个人,也比在国内简单。

    会议室从寂静变成闹哄哄一片,但都不影响夏总关注于自己所思考的问题。

    “嗡嗡——”

    在嘈杂声中,手机落在桌子上的颤声格外明显,夏总的视线落回到自己的手机上,上面显示的号码是家庭号码。眼眸微垂,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电话挂断,但也没有动作。

    只是安静地撇头看向桌上的手机。

    片刻后,电话自动挂断,夏总的视线却没有挪开,依旧落在手机上,直到下一次电话进来,同样显示家庭号码,她眉头微蹙,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家庭短号给自己打电话。

    毕竟大遥舟的电话是独立卡,不是她的副卡。她们也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开一个家庭共享短号套餐,除了运营商故障,那就只能是恐怖故事。

    电话第二次响起,夏总没有多少犹豫,接听起那边的电话。

    电话那头和夏总这边同时发出响炸天空的打雷声,那边先是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然后是小孩子小声的哽咽。

    要是放在平常,夏总哪里有时间哄小孩子?工作忙都忙过来,哪里还有时间接听这种无聊透顶的电话。

    艰难的劝慰硬是从夏总的口中脱出,“别哭。”

    “呜呜呜……”

    电话那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哭得更大声,直接变成干嚎。

    “……”

    夏总略微头疼,耳畔是炸开的儿童哭声,面前是吵吵闹闹妄图辩解自己住的大别墅、开的豪车都跟兰穗没有关系,那是他们自己努力赚来的,或者哭穷,哭着自己给兰穗呕心沥血做出多少业绩,怎么能够这么对他们。

    夏总扔了个眼神给姚夭,自己起身往外走去,等到了无人的电梯里,才僵硬地安慰道:“别哭了,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大大的我跑出去找秦阿姨了!她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面,好大,好大的雨,呜呜呜,我出不去,也找不到大大的我。”

    “……”

    夏总迟疑地将耳畔的手机挪远,片刻后又凑到耳畔,那边的小孩子还在哭,一边哭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夏总斟酌片刻,打断道:“你打错电话了,我不是你妈妈。”

    “呜呜呜,可可是,可是我是你女儿啊……”

    “……我女儿已经初三了。”

    被留在家里面的夏遥舟抹着眼泪,眨巴着眼睛盯着已经开始放的汪汪救援队,哭泣声也逐渐减小,听到夏总的问话,忍不住瘪嘴道:“可我就是你女儿,只不过我是小小的女儿,那个是大大的女儿。”

    “大大的我不听话,看了妈妈让我递给她的小纸条,就跑了出去,说是秦阿姨有危险。现在她一个人把我扔在了家里,打雷下雨,我害怕啊妈妈。”

    夏遥舟久久没听到那边人说话,泪眼朦胧地看了眼手表,家庭电话并没有被挂断,界面仍然显示通话中,备注就是妈妈。

    “妈妈说我可以打这个电话给妈妈求助,她说我打了,只要把我来之后发生的事还请告诉给妈妈听,就会有汪汪救援队来帮我。”

    “……”

    那边许久没有人发声,窗户外面暗沉的天空白光闪烁,紧接着又是轰天雷声,夏遥舟裹着被子缩在沙发里,轻轻地敲了下儿童手表,轻啊片刻,“你还在吗?”

    “我在。”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站在电梯里面的夏总并没有出去,或许是被电话那边的话震惊到,直到电梯开始再次运作,她才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按了负二楼。

    “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家……”夏遥舟小小声道:“妈妈,你什么时候过来帮我跟另一个我啊。”

    夏总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我从这里赶过去,最快速度都要二十分钟。你现在在做什么?”

    “看……看汪汪救援队!”提到动画片,夏遥舟不由地抬高音量,眼睛透过毛毯的缝隙看向一旁还在播放动画片的电视机,就着灯光又沉迷进去。

    夏总很难判定这件事情是真是假,稚嫩的声音、玄幻离奇但是有逻辑的话语、以及……

    她在家里面安装的摄像头,从车内连接手机后的app共享里,不难看到她家客厅沙发上有一大团被毛毯包裹的东西,时不时挪动一下,没有挂断的电话会传出布料摩挲的声音。

    无论从哪方面,她都骗不了自己。

    “你别挂断电话,我马上回来。”

    当车从地下车库开上地面的第十秒,邵晴的消息弹窗落在车载平板的正中间。

    “老板,你闺女自己滴了个长途车去邻市了。现在才分享追踪订单给我……现在邻市暴雨不停,我担心她的安全。”

    “最重要,她不接我电话。”

    夏总一目十行看完小屏短信,忍不住瞥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时不时哇哦看电视的呢喃。

    就像个真的孩子。

    夏遥舟的……小时候?

    夏总完全想象不到,一个混世魔王就够自己头疼了,现在还来一个,是觉得她三十多已经活够了,准备送她去死吗?

    第58章 第 58 章 ◇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的时候, 大遥舟穿着羽绒服坐在自己借用别人身份信息打来的长途车上,面色阴沉,车内暖气十足, 落在羽绒服口袋里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着内衬,手机不停在内侧闪烁亮光, 但是手机的主人没有任何的反应。

    并不打算接听,也没有回应的意思。

    坐在前面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少女冷漠的面容, 忍不住提醒道:“小姑娘, 你是不是跟家里人闹别扭要出走啊?现在天气不好, 雨下那么大,这路上也挺危险的,如果你是闹别扭,不如先跟家里人回去, 有事情到时候再说?”

    “什么家里人?”大遥舟的声音沙哑, 一开口, 还能听到语气中带着哽咽声。

    “后面那辆车跟我们老半天了, 从城里面跟到上高速,现在这个天雷雨交加, 出城的人都少,那还有人一直跟我们走同一条道的?”

    车前的雨刷器不停地将大雨从车窗上面刮下,一簇一簇的雨水从中间顺着雨刷器流向两侧, 雨水好似永远不会停止, 落在车窗上发出砰砰砰的轻响。

    “没事,你按照地图上面显示的目的地开就好。”大遥舟忽视掉司机打量的眼神,将口袋中的手机逃出来的, 思索半天, 还是拨通了夏总的电话。

    夏总从车上面下来, 迟迟没有上楼梯到客厅,顺滑的衬衫后背轻倚靠着车壁,手机的通话没有断开,那边还能够听到动画片播放的声音。

    下一秒,一个新的电话拨号进来,没有备注,不是家庭号,但那串数字,夏总记得比谁都清楚,一瞬,她果断切断掉跟夏遥舟的通话,迈开步伐往楼上走,同时接通大遥舟的来电。

    刚接通,她就听到大遥舟的质问。

    “你什么时候派的人?”

    “一直都有,只不过之前请的人少,他们偶尔轮班会照顾不到你。”

    低跟皮鞋触碰到大理石瓷砖,发出轻响,从负层上到客厅,不过一扇门之隔。

    夏总的手轻轻搭落在指纹锁把手上,没有第一时间开门,“你不也有很多秘密瞒着我吗?或许,你不应该这么激动,冷静下来,好好跟我谈谈?”

    “你想要跟我谈什么?谈你不是我亲妈?谈你只是没有感情,谈你不喜欢我,还是谈你想让我去死?”大遥舟冷静地叙说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哪怕她知道,夏总想要跟她聊的并不是这些。

    “没有。”手指轻触了下指纹锁,锁边微微亮光,但她并没有按下去。夏总冷静道:“前面你说的都没问题,但我没有想让你去死过。”

    “你妈生你血崩,是意外。但是这个意外,是她自己、是你外公外婆、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一步步推搡命运造就的,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你出生,也会是别人出生,不是这次,就是下次。我的确讨厌过你,但我不至于期望你去死。”

    夏总的话语中带上些许疲倦,忍不住抱歉道:“诚然,你长这么大,我的确没有怎么关注过你。因为我的父母对于我,就是这么教育的,从哇哇落地的那天,到我有意识地观察周围一切时,我就已经能够察觉到我和我姐姐之间的不同。”

    “一碗水是端不平的,就算把它放在天平的两端,用金币做砝码,碗加水的重量和紧闭相当,但价值却完全不同。”

    “在你的教育上,我的确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作为一个未成年,应该在学校里面学习过一个观点——遇到困难,应该先找大人帮忙,不是吗?”夏总轻声道:“你让司机先停车,把事情全须全尾地告诉我,我会帮你的,连带着……屋子里的那个孩子。”

    电话那头的大遥舟沉默片刻,寂静的电话比责骂更刺激人。

    起码夏总第一次感受到烦躁两字,这种烦躁让她忍不住想要在手里把玩一些东西,甚至想将顽劣的孩子压在书桌前,一遍遍,一次次地去练大字,直到大遥舟开始冷静下来。

    但这样做的结果也很明了,她们之间本来就单薄的关系会比薄脆饼还破裂,几乎用不上多大的力气,这个家的桥梁就自然而然地断裂开来。

    三代间的关系全部破碎,夏家风雨中飘摇。

    “不需要,我自己去也一样。更何况你不是派了人跟着我吗?”

    “你去哪里?你一个未成年,能够做什么?指挥保镖?我才是他们的雇主,如果我想,他们现在就有好多种方法让你停车,然后把你带回来。”夏总神情冷漠,连带着说话都带上几分嘲讽,“我才是你的监护人,对你的生命负责。”

    “哦……”

    电话那边沉声片刻,大遥舟想都没有就挂断电话。

    无所谓,她打这个电话本身就是告诉夏时白一声——自己还活着。

    至于夏总说的那些话?谁想听谁听,谁在乎谁遵守。

    反正她无所谓,哪怕大遥舟内心也跟敲鼓一样砰砰砰直响,拿不准夏时白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真的让保镖将她拦下强制带回。

    走一步看一步,要是夏总真的这么做了,她便多了一个必须帮自己的理由,也还行。

    只是……

    大遥舟摸了把脸,想到被自己落在客厅的小姑娘,只希望这么大的雷雨天不要吓到小朋友,也希望夏总能够柔和点面部线条,不要冷漠在上,跟对待陌生人一样。

    其实大遥舟已经不记得幼年时,夏总对自己的态度——应该不怎么好,要不然生活这么苦,大遥舟应该有所记忆才对。

    司机见大遥舟打了电话,心里也忐忑,主要担心这个长途单子来回折腾后不赚钱。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单子到底赚不赚钱,只能够到了地点后才知道。

    司机这么想着,也就安心下来继续开车。

    夏总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轻叹口气,说不知道这性格像谁,那多半是有些虚伪了。活脱脱的夏家人,不顺耳的事情就装傻充愣,撇开话题,撇不开就直接结束这个话题,当做没有提起过。

    夏总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没敢继续耽误下去,解锁门拉开往客厅走去。

    她带着满身风尘和寒意步入到温暖的房间里,耳畔是汪汪救援队的狗叫声,还有为了吸引儿童注意的配音声,算不上多尖锐刺耳,但大量重复的台词,让夏总手指轻蜷,想要走上前去将电视关掉。

    “妈妈……”裹着毛毯缩在沙发上的夏遥舟悄咪咪冒出个尖儿,外面雷雨交加,时不时透过落地窗照亮厅堂的闪电让华丽的家陷入片刻惨白,而后又恢复正常。

    她觉得害怕,就缩在毛毯里面小心地窥探外面的环境,当高壮的人影从墙壁转角处出现,逐渐侵占夏遥舟的眼角余光后,她便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关注新进来的人。

    夏遥舟鼓起勇气用手将盖在头上面的毯子多掀开一个小角,入眼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迟疑地叫了一声,见后进来的女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止不住地往后沙发靠背的方向退缩。

    方才拉开的毛毯,现在被小姑娘两只小手抓住,缓慢地合上。

    夏遥舟的眼前又陷入一片漆黑,假装自己看不到对方,别人也就看不见自己。

    夏总:“?”

    一被障目?

    好在夏总对小朋友,脾气还是有所克制,尤其是夏遥舟看上去小小一个,好像夏总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都能将沙发上的小团子吓到钻进沙发里面,永不相见。

    夏总绕过缩在沙发上的夏遥舟,没有正面和小朋友“交锋”的意思。低跟鞋被她脱掉,放到鞋架上,隔着丝袜踩在地毯上,连日的疲惫也舒缓不少。

    家里面还有外卖没散去的气味,夏总将开启了空气清新系统,缓慢走到沙发旁边,离夏遥舟还有一段距离。

    她不过是刚走近,沙发上那一团东西就缓慢地往旁边挪动,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更宽阔的地方挪动。

    夏总垂眸看了眼挪动发出声响的“饭团”,也没有多说什么或者是阻止,反而是任由夏遥舟在沙发上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不摔下去,不构成危险,就没任何问题。

    夏总往前轻走一步,想要抽两张纸巾将自己面上的水擦干净,然后在换身衣服坐下来跟“饭团”好好沟通一下,就眼前这种诡异的现状,理清楚脑中的思绪。

    但是刚迈开步伐,夏总就感觉哪里不对,自己脚底下隔着丝袜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挪开脚,发现是一张纸条,边缘很不平整,看上去就是手在一张A4纸上面随便撕下来的,上面的字迹倒是让她微微蹙眉。

    这个字迹……

    怎么是她的字?

    上面的内容简单扫过一眼,夏总面色忽地一变,大概也能够猜到大遥舟这么着急赶到邻市是什么原因,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外人都比跟她熟悉,夏总就算想说什么,也只能够将话给瘪回去。

    纸条上面的话语虽然简单,可事情的经过很清楚。

    夏总思考片刻,便开始联系自己在邻市认识的合作伙伴,拜托对方高价聘请一支专业的救援团队。将救援团队和保镖们之间的地址进行共享,要求也十分的简单——“如果出现危险的事情,尽量将人救出来,保护好夏遥舟,别让她冲进去救人,我马上就到。”

    处理好这些事情后,夏总摩挲着手机微微发凉的金属边缘,最后决定打电话给邵晴,让她赶紧打车到上高速路口的公路边,自己马上开车去接她。

    “遥舟已经去了,为了她的生命安全,我还是得去找她。”夏总并不认为那几个保镖跟救援队的专业人员能够按住大遥舟,如果她是那么好控制的人,也不会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成现在这个样子。

    “啊?我也去?”邵晴看着自己还剩下小半天的假期,心不由地痛了一下,将电话拿远,泄愤似地狠狠砸了几下枕头,痛恨自己刚刚困的时候怎么不睡觉,现在清醒着接了老板的电话。

    “出差补贴加三天带薪假。”夏总说:“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你直接跟人事申请就好。”

    “好!老板,我马上打车去那个路口等你,你需要咖啡吗?”邵晴猛地掀开身上面的被子,完全没有先前的疲惫,整个人精神得不行,别说是现在去出差,就是夏总让她收拾好心情,让她去南极出差,邵晴都觉得没有关系。

    “需要。”夏总看了眼悄悄开出一条小缝,离自己有些距离的“饭团”,沉吟片刻后,说:“顺便再来带一杯热牛奶和四五瓶常温矿泉水吧。”

    “麻烦了,我尽快赶过去。”

    夏总吩咐完,便将手机放回口袋,缓缓蹲下身子,盯着将自己团成一团,又紧缩起来的夏遥舟。漂亮的面容露出些许疲惫,眉宇微蹙,回想着幼儿园老师都是怎么跟小朋友交流的,压低声音道:“你好啊。”

    “你好……”沉闷的声音从毯子里面发出,紧紧闭合在一起的边缘,表露出小朋友的害怕。

    “你,你跟舟舟很熟吗?或者说,你是从哪里来的?”饶是现实摆在眼前,夏总还是有些恍惚——是不是她最近缺觉太过于严重,甚至都开始出现了幻觉。

    幻觉还带实感,毕竟夏总小心伸手去触碰毛毯的时候,逼真的触感显然没有办法骗过大脑,告诉自己这是梦境。

    夏遥舟纠结片刻,鼻子被堵住,空气稀薄到用嘴呼吸也跟不上身体所需的气体量,闷着担心把自己闷死,便掀开毛毯,从里面冒出头来。

    脸上还带着泪痕,头发凌乱,一身睡衣瞧着是用过心的。

    不是离家出走——夏总评估后得出的结论,不由放心下来的。

    这个年纪的夏遥舟不是离家出走,已然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夏总抽了张湿纸巾将夏遥舟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简单地用手指将凌乱的头发梳顺,精准无误地找到大遥舟买回来塞在茶几抽屉里的橡皮筋,帮夏遥舟扎起混乱的头发。

    简单的马尾就足够让夏遥舟将那张脸露出来。

    夏总很难看着这张跟摆放在自己办公室里照片一样的脸,说是假的。

    “我呼吸不上来,鼻子,鼻子堵住了。”夏遥舟声音发闷,抬手轻轻扯了下夏总的袖子,微昂起下巴。怕哭出来的鼻涕水弄到沙发上。

    夏总对这事不熟悉,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巾想要帮夏遥舟,结果怎么做都不对,干脆直接将纸巾糊在夏遥舟脸上,一脸真诚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小朋友。

    “……”夏遥舟将纸巾接过,自己钻出来盘腿坐在沙发上擤鼻涕,等弄好后,又从沙发上面爬起来,将纸巾团扔到垃圾桶里。

    等一切做完,她站在原地,左脚踩在右脚上面,小心翼翼道:“妈妈说我们应该找大人帮忙,但是那个姐姐没有听我的。所以我才按照妈妈说的另一个方法,打电话给你。”

    不用夏遥舟明说,夏总也知道小朋友嘴里面的“妈妈”是哪一个。

    夏总瞥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天灾人祸不等人,哪怕她已经安排了救援人员在那边等着,但想要安心还是得自己去,要不然晚了,灾难发生,当地政府就会封路,她们想要进去可就难了。

    “想要救她们,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你……”

    夏遥舟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屋子里待着有暖气,还说得过去。但一出去,外面下雨又寒冷,估计就不行。

    但大遥舟幼年的衣服早就扔了,也找不到合适的。

    夏时白看着满脸认真的夏遥舟,最后拿了一床毯子,一床被子,抱着小姑娘到地下室的车里。救人要紧,大不了就让邵晴在车上面陪着小朋友,本来叫邵晴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着夏遥舟的。

    车上没有儿童座椅,夏总只能够用被子和毯子将人裹得紧实,再系上安全带,硬是把夏遥舟裹成了一条不能动的毛毛虫,左扭右扭,就是不得劲。

    一直到邵晴提着东西,跟夏总交换了驾驶位,夏总提着饮料坐到后座,将夏遥舟从安全带下解救出来,才终于是让人松了口气。

    邵晴系上安全带,一口生椰还没咽下去,满脸惊恐地盯着夏遥舟,震惊道:“老板,你二胎……都这么大了啊?”

    救命,我老板,什么时候又弄了个二胎回来?你们夏家怀孕,都不显怀不做月子,无痛当妈的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个月六千全勤错过了qwq,所以接下来几天可能就四千五千字这样子。等星期五就恢复六千。

    第59章 第 59 章 ◇

    夏总没忍住, “是生物不好还是脑子不好?实在不行可以两个都治,你看你想先治哪一个。”

    邵晴闻言,果断闭嘴, 手在嘴上面轻轻拉过,专心致志开始在雨幕里面跟着导航开车。

    夏总调整了下被子的角度, 将夏遥舟整个人包裹得更加紧实暖和,“这样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 刚刚好。”夏遥舟从被子里伸出手, 手正好能够触碰到小卡桌上面的热牛奶, 杯壁上有浅淡的温热。

    夏遥舟想到那张大家看完都脸色骤变的纸条,忍不住侧头问道:“纸条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秦阿姨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你和那个我……姐,姐姐都很着急的样子?”

    夏总想到字条上面简单的叙述,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给小朋友听。

    小孩子只需要吃吃喝喝玩玩, 就够了。

    哪里需要关心这些事情。比起探究这些事, 夏总更想从夏遥舟的口里面探出关于小遥舟的秘密。

    对于夏总想知道的问题, 夏遥舟但凡能够答上来几句, 都不会让她的话语落在地上。

    刚开始,夏遥舟还十分有耐心地回答着夏总各种各样的提问。渐渐地, 当问题开始逐渐向大遥舟身上转移时,夏遥舟的眉头就不由地紧蹙起来,一层又一层级地加深, 看上去耐心快要用尽。

    夏总的问题愈发尖锐, 夏遥舟莫名生气起来。

    她抬手打断掉夏总的发言,“我才不会变成坏孩子,因为我妈妈很爱我。她会给我讲故事, 帮我教育坏人, 还会让我尝试我喜欢做的事情。”

    “以前的她就和你现在一样, 自以为是正确的,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不停地将错误归根在我的身上。等出事以后,也不会第一时间上来安慰我,反而觉得是我们做的太过分!”

    “我妈妈以前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夏遥舟的手指轻轻落在夏总的眉间,将皱在一起的眉宇松散开,“虽然我不经常见到她,但是在电视上,在报纸上,她永远都没有笑容,也不关心我。甚至让我被坏人欺负。”

    “一直生活在那种环境,就算是仙人掌也会枯萎腐烂掉。”夏遥舟严肃地否决掉夏总刚开始的“半路理论”,反驳道:“所以,家庭教育对于孩子,是非常重要的。你不应该觉得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效用,就不去做。”

    “你要把爱孩子,当成你的工作!一点一点学习,一点一点积累,用爱感化小朋友。而不是还没去做,就学会放弃!哪有你这样的大人!”

    邵晴坐在前面开车,闻言憋笑都快把自己憋死。毕竟老板被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按头训斥的界面难得一见啊。

    要不是在开车手腾不出地方,邵晴还真是想要将这幅奇景拍下来,然后500一份出售给秘书部的每一个人。

    夏总被刚过自己膝盖的小不点训斥,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新奇。

    同一张脸,是怎么做到像与不像完美融合在一起。一点就爆的小脾气,说不是夏遥舟,打死夏总都不信。可同样的年龄段,三岁的大遥舟这个时候半天憋不出两个字,说句话都慌得不行,稍微追问两句,眼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可怜。

    夏总那个时候觉得小孩子真麻烦,后来出了林姨那档子事,才知道大遥舟很早就跟自己求助过,只是她没有看到。

    紧接着,公司的规模扩大,各种事物接踵而至,夏总应接不暇。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每次冷静下来想想,眼前都会浮现三岁的大遥舟眼眶含着泪水的可怜模样,林姨站在不远处满脸笑意。

    那时候的夏总只要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后面大遥舟受的苦难就能够减少大半。

    总而言之,夏总迈不过去那个坎,也拉不下来脸来道歉,跟大遥舟之间相互僵持着。

    她想怎么也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小朋友忘性大,总会有一天能够跟自己和解,这个家庭之间的热闹,她也不是非要凑上前去。拖着拖着,问题越拖越大,一直到现在,拖到超出夏总能够解决的范围,甚至让大遥舟宁可信任刚认识没有多久的外人,也不愿敞开心扉跟夏总多聊两句。

    “你干嘛不说话?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夏遥舟将被子的一角攥在手里面来回揉搓,小脸端得严肃,“我说的话不好听,但句句属实,不爱孩子的父母都会变成臭猪猪,然后被狼外婆带走,最后噶在去往西域交流文化的丝绸路上!”

    夏总:“……”

    夏总感慨:“不错啊,还知道丝绸之路。就是你这文化知识学得有些杂,臭猪、狼外婆和丝绸之路属于三个体系。”

    夏总一改先前的郁闷,反正教育孩子已经教育成稀巴烂的模样,她总不能圣诞节的愿望是希望圣诞老人把她姐复活,然后将大遥舟塞回肚子里面再生一次?

    这个愿望显然不现实,那还不如活在当下。

    夏总这些年给自己囤的养老金那是丰富得不行,皇位要是被大遥舟继承了,顺势退居幕后好好养老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不是重点!”夏遥舟反驳道。

    夏总点头,“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牛奶要凉了。凉了以后牛奶会有一股腥味,我是不会成为你的垃圾回收桶。喝不完我就从你脑袋上打个洞,把牛奶倒进去。”

    “反正你妈不在,我现在就是可恶的狼外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方才胆子还大的不行的夏遥舟瞬间委屈巴巴,嘴巴上面挂油瓶,捧着牛奶用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

    同一时间,邻市秦知锦等人落脚的酒店,她们刚享用完酒店提供的免费自助餐,一堆人分散站开,但还是呈一个椭圆形聚集在酒店大堂的一小块空地上。

    外面雷雨交加,天气并不是很好,雨下得又急又猛。

    秦知锦今天一早上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同房的同事盖着被子也说冷。两人喊了客房服务,要了温度计,一测才发现两个人都发烧了。

    两人靠意志力支撑着从床上面爬起来,洗漱完从浴室里面出来,才发现房间里的中央空调是坏的,机械控制面板上的温度无论怎么调节,房间里面的温度都冷得跟冰窟一样,盖着被子在床上面都忍不住直发抖。

    “运气是真不好,昨天晚上被冻一宿,今天这天气还下大暴雨,搞不好不会让我们在这里多停留,怎么都得逼着我们下乡。”同事有气无力地双手抱胸,身上厚重的羽绒也遮盖不住寒意,微微发抖。

    “毕竟他们那边是大棚种植,下雨也不影响我们去田里面看药材的状况。”秦知锦眼眸轻敛,是不是地轻合上眼睛,周边的寒意还在不断地朝她这边聚集,冷得直发颤,浑身上下没几分力气。

    “这种天气还正合他们的意,还能够看看那些药材种植的有没有按照正规的操作进行,一举两得。”

    这活,多半是跑不了。

    秦知锦和同事对视一眼,认命地挪开视线。

    果然,站在椭圆中心的领导拍拍手,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就让大家上车,一行人准备往乡下出发。因为大雨,他们已经往后推迟了不少时间,纠纠结结,最后还是决定冒着大雨下乡。

    去的路上,秦知锦戴着酒店给的口罩,羽绒服的帽子一戴,顺势靠在车背椅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可能是感冒发烧延缓了秦知锦对周围变化的接收,她也不知道她们这辆车在镇子上面冒着大雨走了多久,耳畔偶尔出来大家的讨论声,又很快恢复安静。

    一直存在且没有办法被忽略的就是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噼啪声。

    忽地,秦知锦只感觉到车子猛地被人踩了一脚刹车,要不是安全带束缚着她们后面的人,估计一个两个就直接飞出去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踩那么猛的刹车?”

    “吓我一跳,我坐中间要是我刚刚没系安全带,我整个人直接飞前面驾驶位上面去了。”

    “草,碰上泥石流了,这雨太大,前面山体崩塌,路被阻断,赶紧往后退!”

    “我都说别来了,下那么大雨还来,是不是有病啊这些人?我们不会直接交代在这里吧!”

    “别吵,快,打电话,让后面的车赶紧往后退!”

    “……”

    秦知锦迷糊间呼出的热气都觉得稀薄,身边坐着的同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害怕得只推她。

    秦知锦浑身绵软无力就算了,还感觉自己浑身在被人殴打,勉强清醒过来,看着她们一行人从单向山道撤出,泥石流来得太快基本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机会,直接是车一刹车,大家就弃车往泥石流相反的方向跑。

    落雨太大,周边的嶙峋的山体虽然有保护网包裹着,借力踩着保护网跟石块就能够往上爬,但湿滑到人根本站不稳,稍微不注意整个人就被沉重的冬衣拉着摔在巨石上。

    小半的腿陷在泥石流里,只能够靠同行的同伴拉扯着往上爬,不被流速快冲击大的泥石流卷走。

    爬上山体也不够安全,这个时间更不可能往林子里面钻,必须去到空旷安全且不是泥石流可能流向的地方集合。但他们人生路不熟,稍微熟悉点的也是县城人,平时常走的也就这一条山道,对周边的环境不熟悉。

    这也导致他们一行人像无头的苍蝇闯入树林里。

    大雨的树林阴森潮湿得不成样子。

    秦知锦摘掉阻挡呼吸且湿透的口罩,艰难抹掉脸上冰冷的雨水,难受地弯腰喘息,前面快步逃难的同事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哪里管得上有人落队。

    秦知锦深呼吸一口,觉得胸肋骨发疼,饶是她尽力想要迈开步伐追上前面的人,也不是一件靠谱的事。

    走走停停,再抬眸,树林里哪里还有同事的身影?

    连脚步声都被雨水冲刷树叶的声音覆盖住。

    秦知锦抹把脸往回看,回去的路更不可能,长时间待着树林里也不是一件安全的事,只能加快步伐离开树林。

    第60章 第 60 章 ◇

    树林里的路弯弯绕绕, 土地被大雨浇透,一脚下去,腿直接陷进去, 站不起来。

    秦知锦没有办法正确判断自己的方位,只能够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腿上全是泥,超过身体极限的负重让她喘不上气, 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又找不到方向, 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道路,等秦知锦好不容易满身泥水地走出树林,自认为已经看到了天明的广阔地方,手落在湿皱粘黏的树皮上, 大半的力都落在树上面, 缓慢挪到边缘。

    到了那才发现, 那里根本不是出口, 而是另外一条死路,她现在站在断崖上, 下面是个天然的小湖泊,因为雨水而不断涨潮,小湖泊不断扩大面积, 水位上涨, 淹没掉原先的石块。

    冰冷的雨水落在她身上,昏乱成一团麻绳的脑子根本没有办法动起来,喘息片刻, 秦知锦干脆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不敢在这里多停留。双腿因为还在不停下的雨变得沉重, 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走走停停。

    当眼前能见的景物快变成一道线的时候,两双鞋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还未等她努力睁开眼看清楚是谁的时候,冰冷湿漉的掌心覆盖上她的眼睛,而后是刺眼的白光劈开天幕,雨下得比任何一个时候还要大,她的五官被雨水侵蚀。

    紧接着便是一片撕不开的黑暗-

    夏总安排的救援人员到的很快,按照约定的地点在下乡的路口等到了大遥舟等人,临途的时候,司机收到手机灾难弹窗,加钱也不敢再往里走,大遥舟便顺势上了救援队的车。

    一上去,救援队就把救生衣扔给她,冷静道:“现在这个雨势,我们不可能直接冲进去救,泥石流还在快速倾泻,这座山巨石多,地质松软,被水一泡撑不住巨石的重量,就算有防护网也会造成山体滑坡。”

    “安全起见,要等灾难过后才能够进去。”领头的见大遥舟穿救生衣的手一顿,忙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跟夏总沟通过,她的意思是,作为你现在在国内的唯一监护人,我们必须看好你,等到她来了才能够做决定。”

    大遥舟嫌弃身上的羽绒服碍事,早就脱掉,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t恤,饶是这种天气,冷风冷雨,她也不在乎,“等她来?她怎么说过来参加我的葬礼好了。救人的事情,哪里能够等?她们那么多人都在里面,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们的人可以上一批,但是你必须要等到夏总过来的。”领头看着大遥舟穿那么单薄,拍拍队友的手,硬是在车上面找了一件干净的冲锋衣让她套上。

    “答应夏总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做到。救援这方面我们也是专业的,你要相信我们。”领头说:“像你这种不专业的跟着我们一起去,反而连累我们,因为还要分神给你。”

    大雨冲刷掉泥土,道路露出下面的石块,也正如领头所言,山峭壁的巨石砸烂防网落在地上,还没到很空旷的地方,他们就已经没有地方进山。好在就近政府的人已经赶到,正在引导村民疏散。

    救援人员一下车,大遥舟才不管他们答应了夏总什么,推开车门,冒着雨就跟着他们一起走。

    前面穿着解放衣配荧黄色救生衣的工作人员忙让他们后退,手里的喇叭还在不停地喊,“往高处走,不要慌,往高处跑,泥石流绕道走狗匣坡那边去了,但是大雨还在下,大家慢慢往高处去。等救援车一来,秩序别推搡地上车撤退。”

    这个村庄低坡弯弯绕绕,谁也不知道泥石流会在那个窄道转弯,等车子来,靠卫星指挥撤离是最安全的措施,要不然就他们这老少病残的队伍,靠双脚,指不定在哪里碰上泥石流全军覆灭。

    领头的跟工作人员沟通来意,说他们有一队研究人员今天进山,现在估计碰上了天灾,要进去搜救。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对这边情况也熟悉,要是村庄还有落下的人,也可以帮忙救回来。

    工作人员的视线落在大遥舟身上,为难地指着她说:“这个一看就没成年,这个肯定不能进去,出事了我们担不起责任。我也知道你们救援队是专业的,但这山里面情况复杂,没有上级的批准,我也不可能冒然让你们冲进去,我负不起责任。”

    “哪有这么多责任不责任,出事了我们自己会担责,不需要你们管。”大遥舟将脸上的雨水抹干,没空听眼前这些人打官腔,听了几句,心里面骂了一堆脏话,迈开腿就想往山里面冲。

    她刚有动作,就被一只手拉住胳膊,扯了回来。

    “有病啊,又没逼着你们进!我自己去不就好了?我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这命也不值钱,你们要是想掰扯,就自己慢慢在这扯责任分配!”大遥舟烦躁地想要将手甩开的,转身一抬手,没能甩开,抬眸看向来人。

    这会儿才看清楚抓着自己的人是谁。

    夏总冷漠地抓着大遥舟的胳膊,瞧不出生气与否,但氛围气压的确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低沉。

    还未等夏总开口,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

    顺着声音望过去,两大批人朝着他们这个方位涌过来,面上尽是焦急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来找人干架的。

    大遥舟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朝夏总的身后躲了下,但是等她在过来的人群中看清模样后,反抓住夏总的手,抬手指向穿着红色卫衣的女人,“是,是秦阿姨的同事,那个穿红色衣服的!”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大遥舟的认人能力不错。

    夏总带着大遥舟走近。

    政府的工作人员被两帮人围在中间,一人一句聒噪到听不清,跟雨水彻底混合在一起。

    他将还在叫唤的喇叭关掉,努力抬手压着人群的声音,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你们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一个一个来说,乌泱泱一堆人说,我一句话都听不清!”

    红衣女人说话抢不过乡下的老太太,安静的缝隙被老太太抢了话头。

    老人家身上满是泥水,尽是狼狈,身边搀扶她的是两个稍微年轻些的姑娘,其中一个典型的乡村姑娘打扮,衣服不太合身,上衣小,裤子大,面上带着几分麻木,虽然看上去跟另一个姑娘做着相同的事,神情里却透露着顺从和害怕。

    老太太哭着喊着说自己的小孙女不见了,“今天下雨,我都跟她说了不要去山里的树林,她硬是不听,下大雨的时候也没见回来。现在这天气那么差,她穿着那么单薄,指不定碰上了什么危险!”

    “你们好人做到底,帮帮我,那可是我的孙女啊!要是找不到,我可怎么跟她城里的爸妈交代?要是出事了,我老婆子也不活了,当场跟着一起去算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来我墓前烧烧纸,哭哭我这苦得不行的命。”

    老太太哭天喊地,痛拍着膝盖,恨不得现在就让工作人员赶紧进山帮自己找孩子。

    另一边搀扶着老太太的年轻姑娘在她哭喊的时候,神情微变,眼眸微敛,将手松开,没有继续扶着,甚至眼神也飘忽,偶尔落在夏总跟大遥舟身上,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工作人员哄不住老太太,瞧着人快哭晕厥过去,心里面又急又气,偏偏表面上又不能够骂骂咧咧,只能甩手让两个姑娘赶紧扶住,别在这里给老太太甩了。

    相比之下红衣服的女人就冷静许多,“我们是一个公司的调研人员,一共来了十二个人,三辆车。进村的路上碰上道路塌方、然后是泥石流,我们弃车往高处进了树林。”

    “但是一共有五名同事在树林里面跟我们走散,其中有一名女同事,她是正在发烧的。情况非常危急,我们需要你们进树林里面帮我们找人。”

    “树林树林!又是树林!你们瞧着大雨天都喜欢往树林里钻是吧!”工作人员恼火道:“泥石流不知道沿着高处边缘跑啊,往树林里跑什么?下大雨还下乡调研,你们领导是不是脑子有病!”

    红衣女人知道这火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听到最后一句,扭头看向队伍末尾,那里站着大腹便便的三个男领导。

    被骂之后脸色也不好看,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心怀愧疚。

    红衣女人心里冷嗤一声,恨不得拿笔在心里戳死他们三个哈皮,刚开口还想再跟工作人员说什么,就听到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出声道。

    “你们是Amos生物制药的调研人员吗?”夏总眼角余光瞥到小脸苍白的大遥舟,抬手轻轻拍了下,给予一点安慰,“我是夏时白。秦知锦现在在你们队伍里面吗?如果她在的话,人在哪?我找她有些事。”

    红衣女人嘴角轻呡,苦笑道:“她就是走散的五个同事之一,同车的同事说,她昨天跟室友房间空调坏了,是发热下乡。她现在的情况要比普通受困者复杂很多。”

    红衣女人看了眼站在夏总身边的救援人员,心思活络,刚想继续说话,就被从队伍后面蹿上来的男领导挤开。”夏总,哈哈哈没想到竟然还能够在这里看到你!上次你投资Amos,我们还一起吃过饭来着。今天本来是想要下乡跟同事们一起调研一下药材生长情况的,谁知道不赶巧碰上了这种恶劣天气。”男领导伸手想跟夏总握手,却只得到一个冷漠的眼神。

    “不赶巧。”夏总想到那张纸条上写的事情,再结合红衣女人刚刚的话,便知道今天这么大雨,下乡本来不是必要行程,而是领导决定后才确定要来。

    “如果不是某些猪脑子晃晃半桶水做出的烂决定,现在我可能不用在这淋雨准备上山进树林找人了。”夏总忍不住嘲讽道:“做领导可以用屁股决定脑子,但贵司调研团队经常外出,连最简单的安全知识都是一知半解,没做到位。我想接下来的投资,该不该继续,或者是该调整哪方面,由谁跟我对接,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现在没空跟你废话。”夏总看向站在一旁的红衣女人,微微昂首,“你确定他们还在树林里?”

    “应该是……树林里很大,我们也走了好半天才走出来。”红衣女人抱歉道:“我们还有一个同事发烧,但我们的车没了,请问夏总你们能……能帮一下我们吗?把发烧的同事先送出去。”

    这点小事,夏总不可能不帮,随手指了个人过去帮忙,她自己穿上救生衣跟领头的分开方向走,因为救援队里有对地形很熟的,干脆他们带头,分开行动。

    大遥舟紧抓着夏总的手臂,生怕眼前的女人将自己扔下。

    谁知等她一同进了树林,不真实感依旧存在。

    夏总瞥了眼攥得死紧的手,“你很怕?”

    “没有……”

    “那你抓那么紧做什么?我还能把你扔在这树林里面不成?”夏总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微扬,“如果是怕打雷下雨,实在不行还能来我怀抱躲躲,怎么着,也算是你妈妈吧。”

    大遥舟面上一僵,紧攥的手忽地松开,冷声道:“是小姨,你少占我便宜。”

    叫妈?下辈子吧!除非她失忆,要不然就算是名字倒过来写,也不绝对不可能。

    当她三岁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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