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笔横财

    在江于尽站起的同时,店门打开,一众人出现在门口。他们戴着遮阳帽和口罩,身上套着导游马甲,进来后就立刻关上门。

    有人守在门口,另外的人前去拉上窗户窗帘,挡住外面人可能看来的视线,同时也阻隔了光线,整个店里变暗了不少。

    “客人……”

    店员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动作,上前原本想要说什么,结果看看到进来的人背对着大门,瞬间掏出衣袖里的枪,动作迅速。

    他们看上去很明显训练有素,店员不敢动了,客人还拿着手里餐具,也一动不敢动。

    店里包括后厨的人全都被赶到了大厅,客人坐着,店里工作人员在地上蹲着。站在门口的人耳朵上挂着闪亮金色长耳环。

    金耳环环视了一周,旁边人靠近,小声问:“石布真的会来吗?”

    这么明显的骗局,要是机灵点的人,应该早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金耳环不耐烦一皱眉,肯定道:“他肯定会来。”

    没有在电话里亲耳听到过对方的声音的人是不会明白她这种肯定的。那种认真和喜悦,还有说不出的纯粹的傻气,是完全装也装不出来的。

    她再把店里看了一周,之后问:“谁是石布?”

    瞬间有人举手。

    举手的人穿着身皱巴衬衫,手指着旁边人,面无表情说:“他是石布。”

    没想到会有人主动承认,金耳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就是五官端正,衬衫整洁,浑身都透着社会精英样的人。

    金耳环肯定道:“他不是。”

    江于尽:“……?”

    卖队友失败,市民江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现场看上去没一个像傻的,人真实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声音有出入,靠声音认不出来人,金耳环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没有工夫再一个个筛选,于是说:“把人都带走。”

    店里的人挨个被带出店外。

    店外就是来往人流,路边停着两辆旅游大巴,手里藏着枪的人充当导游带他们上车,一切看上去毫无异状。

    身边有人盯着,被带着上车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经过却不敢发出求救声,也没人对上他们惊慌的视线,就这样上车后坐下。

    大巴车车窗全都拉上,只有道路中间的微弱的昏黄灯光亮着,车辆晃动着驶向未知的方向,车里的人不安地探头。

    这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站着注意他们的动静,他们手里有手机也不敢轻易试图打电话。

    没收手机是有原因的。站在车厢最前面的金耳环拿出自己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之后从头到尾听是否有动静。

    所有手机没一个有动静。

    吃顿饭无辜被牵连的市民江转头看向石布:“你手机呢?”

    石布挠头:“走的时候走得急,忘在公司了。”

    排查完后车上就开了信号屏蔽器。

    石布问身边人:“哥,现在怎么办,我今天下午还要上班。”

    他声音不大,但附近的人刚好可以听到,听得眼睛狠狠一跳,没想到居然有人到现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上班。

    江于尽懂对方这是想在这里把人都解决了好回去上班的意思,直接踹了对方腿一脚,让其收回已经放车扶手上的手。

    不远处的人手上武器眼熟,他之前在零的分部见过,这些人的身份已经很明显。

    抓捕游戏排十二的人却只用这么点人,方式也过于拙劣,很明显对方并不认为真正的石布会出现在这里。

    事情很好想,零用什么办法拿到了叫【石布】的人的名单,然后进行筛选,根据可能性分等级,找出有可能是游戏里的石布的人。要是不出意外,身边这个人可能性等级应该挺低。

    毕竟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想到真有纯种的傻○能在游戏里存活下来。

    既然只是被轻度怀疑,现在刚好能借这些人摆脱怀疑,要是在这里动手,就算是直接证明了身份。

    石布不太懂,但他很信任他江哥,当即收回手。

    江于尽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站在过道上十分稳得住的几个人,意识到似乎还要坐挺久的车,于是选择闭上眼睛。

    大巴车从市区驶入不知名的方向,车上的人惶惶不安,有人在担心自己下午的工作,有人身体下滑躺椅子上睡得香。

    负责查看这边情况的人直到下车的时候才注意到有人睡着,眼尾狠狠一跳,刚准备把人叫醒,结果对方自己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睛毫无聚焦,带着刚睡醒的迷茫,这个人很明显刚才已经陷入深度睡眠。

    车上的人挨个站起来,还穿着导游马甲的人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下车,江于尽揉了把头发,路过的时候一点头,说:“辛苦了。”

    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语气认真,态度真诚,守的人愣了下,一时间没想到该怎么回应。

    守的人没反应过来,前后的人也眉眼抽抽。

    这个人素质还真高。

    高素质的市民江下车,再踩上坚实地面的时候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建筑。

    看上去像栋大仓库,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上面锈迹斑斑。

    零总能找到这些奇奇怪怪的没人用的建筑。

    仓库外有铁制大门,和仓库比起来算是很新,应该刚建没多久。有人在门口立着,看到车上下来的一串人,有些惊讶,但没多说,开门放人进去。

    建筑还真的是一个仓库,只是原本的每个堆东西的房间的大门拆掉,都换成了铁栏杆,变成了一个简陋版牢房。

    进门的地点有厂里的平面一览图,应该是很久之前的,小半已经脱落,上面还染上了莫名的污黄油脂。

    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的人也穿着统一的暗红色衣服,每层楼都有人在把守。

    原本身上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摘下了遮阳帽和口罩,身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导游马甲也扔在一边。带着一串人走到一半的时候,注意到人群中有视线传来,他一转头,看到的就是人群中刚收回视线的人,隐约觉得对方眼神似乎挺奇怪。

    江于尽没什么意思,只是纯纯同情这个组织的人。

    他们的工作环境看上去似乎都不太好,不是在地底就是在破房,令人痛心。

    然后他就被扔进了这个破房中的一个房间。他们一车人都被两两分开,两个人关一间房,关之前还被搜走了身上所有的个人物品。

    这个仓库以前装的应该不是什么干爽东西,尽管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地上仍然有油污和厚重的柴油这些的味道,所有味道混在一起,江于尽直接蹲墙角面壁。

    站在外面的人看着他们走进房间,确保门已经锁牢之后离开。

    等到外面再出现人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上了统一的衣服,看不出原本模样。

    江于尽还蹲在墙角,贴心的石小布靠过来拍拍背,试图让他好受一点。

    看起来很难受地蹲墙角的人抬头问他:“记住门口地图了吗?”

    ——

    仓库已经被改造过,除了原本用来储存货物的地上三层楼,现在又在地下新建了三层,金耳环就在地下三楼。

    她已经换上了统一的制服,但是没有完全拉上拉链,脖子之上露出来,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她一边的人倒是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问她什么时候去楼上查出石布。

    把燃了大半的烟碾进烟灰缸,她重新补了口红,说:“不查。”

    从对方轻信她打过去的电话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她负责查的这个人不是排名十二的那个人。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但她还是得走一趟做做样子向上面交代。顺带之前上面派发下来的找几十个实验体的任务还没完成,现在带来的店里的人的人数正好够,还多了几个,可以留到下次再派任务的时候用。

    她随手敲了两下键盘,指向占满了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说:“你看这里面,没有任何人有什么异状。”

    监控里是今天刚关进来的人的房间里的画面,多数人都坐在床上往外面看,还有人蹲角落大概是想吐,没有人有任何的反常的举动。

    “要是这里面真有上面要的人,就不会派我们来执行这个任务了。”

    退一步讲,要是里面有组织要的人,她们肯定活不到现在。但是她们现在活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她说得有道理,旁边人犹豫着点头,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找过人,事前准备了两辆大巴的目的就是多带人回来。

    ——她确实解释得清楚,门外的两个人也听懂了。

    金耳环打电话给上面汇报结果,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之前派发下来的任务也已经完成,明天就可以把几十个实验体交付给实验室。

    电话挂断的瞬间,办公室门被敲响。

    重新把监控切回附近区域,金耳环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穿着暗红衣服,身上还扛了两个人,被扛着的人似乎已经昏了过去,一个套皱巴衬衫,一个穿着件西装。

    她说进。

    房间门打开,两个人走进,把昏倒的人放在一边,金耳环等着对方说事,后来发现昏过去的人是熟面孔,刚发现结果就眼前瞬间一黑。

    垂眼看着金耳环软倒在椅子上,江于尽垂眼,把手里同样打昏的人放到另一边椅子上,之后脱下暗红衣服还给原主,并说了声谢谢。

    重新从对方身上拿回自己皱巴衬衫,他没有穿,就放在一边,从办公室一角的箱子里找到自己的手机,先是点到了拨号界面,后来略微思考,转头问:“你知道特搜队号码吗?”

    石布知道,并且很流利地背了出来。

    江于尽于是打出了号码,但没拨通,暂时放下手机,说:“改监控需要多久?”

    众所周知,视频都是真的,监控不能改。

    但石布可以,他说了个时间。

    江于尽点头,拨通电话。

    想要出去就只能把这个仓库毁掉,但不能是他来毁,也不能是石布来做,剩下的就只有特搜队。

    特搜队的热线电话二十四小时在线,拨打电话不过五秒就有人接通。江于尽随意靠在办公桌上,垂眼笑了下:

    “你好,我们被不明人士抓了,这里人很多还都有武器,现在很害怕,这里坐标是……”

    石布报了个数,江于尽把这个数复述了一遍。

    接通电话的原本是一个声音挺好听的女人,后来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还很耳熟。

    是花衬衫的声音。

    江于尽一边看石布改监控画面一边打电话,花衬衫报了自己的个人联系方式,他于是挂了电话,又改为打花衬衫的个人电话。

    对方问他现在的状况和这边大概的规模,他挑拣着回答了,之后强调说:“我这边是出于各种巧合才能打电话,不确定这边是不是一定安全。”

    末了他又补了句:“这里太可怕了。”

    还在改监控画面的石布转头看了眼他,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情绪。

    江于尽自动忽略对方的视线,说手机没电了要节约电,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监控的画面也改好,石布稍微侧过身,让他看到屏幕上的样子。

    只能说确实改得真。

    他们装作出现意外,吸引路过外面的执勤的人进房间,把人打昏后换上衣服并一路拖到这里的事实变成了两个人闯进房间,把他和石布打晕后带到这个办公室,看不出丝毫伪造痕迹。

    江于尽夸了句对方,之后从桌上随意找过几张纸递过,说:“上下一共六层楼,平面图就交给你了。”

    石布很听他的话,在凌乱办公桌上找到了笔,接过纸后就开始弯腰画图。

    楼上三层他没有走遍,但他记得门口的示意图,下三层他刚才下楼的时候已经看过,每一个角落都记得。

    他画图画得快,像机器作图一样,每一根线都在应该在的位置,笔直且没有丝毫偏差。

    江于尽没事可做,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他刚打开消消乐,听到还在作图的人冷不丁说了句:“不知道给我送奖金的人没有在店里找到我该怎么办。”

    手上青筋一跳,江于尽手一滑,消了个错误的动物,抬眼面无表情看着出声的人,说:“那你猜我现在想不想鲨了你。”

    石布没敢说话了。

    玩了两把消消乐,都没过关,手机真的已经在没电边缘徘徊,江于尽于是收起手机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有一会儿,或者也没有多久,他再次接到了花衬衫的电话。

    努力试图用脑子思考了半天,江于尽终于想起花衬衫叫胡砾。

    胡砾带着人已经赶到仓库附近,几辆车暂时藏在了附近树林,正在想营救的方案。

    按照之前手机对面的人透露的消息,仓库里地上地下一共六楼,地上三楼都关着人,六楼都有人把守,要是强行闯入,关在里面的人做不到同时全部救出,人质至少死一半。他是不介意死一半,但是很难给上面交代。

    谈判也被优先排除。谈判是否有用还得看对象,对上零的人来说,谈判的损失只会更大。

    潜伏是最优方案,但是这里他们完全不了解,擅自进去被发现的概率更高。

    “仓库后面有一个小门,是清理垃圾用的,门外有半人高草丛,有一个人在门口把守,草丛里也有一个人,身上有红外装置。”

    耳麦里传来说话声,胡砾很快反应过来,示意还在试图找出解决方案的人暂时保持安静。

    江于尽看了眼监控画面,再低头对上石布画的平面图,说:“从小门进入后有箱子作为掩体,周围有人巡逻。”

    浅色瞳孔对上泛着蓝光的屏幕,轻缓转动着,他说:“巡逻大概是三分钟经过一次,一队两个人,手上有枪,有警报器,距离下次路过小门还有大约一分半。”

    他最近没有饮酒过度,嗓子好了些,不像之前那样哑,能听出点原本的声音,声音意外的清越。

    听着耳麦传来的话,胡砾看向车里其他人,安静示意准备好用品,马上下车。

    办公室里,江于尽安静看着监控,看到有穿着特搜队制服的人出现在小门附近草丛,于是说:“右前方十五米。”

    草丛里瞬间有人穿梭而过,在正在草丛里站岗的人注意到响动转头之前直接将人脖子一拧。在门口站岗的人看到草丛里的画面,先是一愣,之后反应过来,手里的枪还没抬起,视线突然天旋地转,之后失去意识。

    两个人快速换上他们的衣服,捡起武器站在他们原本站岗的地方,像是完全无事发生,另外的人潜进小门。

    胡砾也在其中,继续听着耳麦里传来的声音:“距离下一次经过还有两分钟左右。”

    要是没听错,他似乎还听到对面传来了打呵欠的声音。

    第44章 婚介所再上线

    江于尽确实困了,眼皮耷拉着,看着电子屏幕上的人移动,解决掉了巡逻经过小门的两个人并换上其衣服。

    他说:“三楼可以看到一二楼的情况,建议是先上三楼。”

    换上衣服的人于是走上楼梯,安静到三楼。

    三楼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人把守,他们率先把转角的解决了,之后逐渐向中间靠拢,在楼下人的视线死角把把守的人一把勒住扭脖。

    胡砾听到耳麦里的人还夸了他们一嘴:“真厉害。”

    语气真诚,很真心实意,但他却莫名觉察出了敷衍味。

    三楼的人解决完了。并且按照提醒,他们没有在关在房间里的人的视线范围内动手,原本把守的人已经没了出声的机会,关在房间里的人也没因为察觉到有人来救而不管不顾大声呼救。

    用同样的办法,特搜队的人从三楼逐渐下到一楼,把地上三层全都清除干净,换上衣服顶替了原本在这里的人。

    仓库里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有人在把守,有人在游走巡逻。穿着暗红色衣服的人拿出钥匙挨个打开房间的门,让房间里的人走出。

    关在房间里的人以为是这个地方的人要转移他们,颤抖着,不敢出声也不敢乱跑,就这么安静按照他们指示走出大门。

    事情进展意外的顺利,胡砾站在楼上看着,耳麦里再次传来声音:“有两个人上来了。”

    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十分明显,还在带着民众往外走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身体瞬间紧绷,子弹上膛。

    这里距离地下上来的出入口太远,来不及近身安静处理,只能开枪。

    坐在椅子上往下滑了一截,江于尽抬眼看着屏幕,说:“不用动手,下面三层的人比上面多,出现响动,他……我们这些人质都走不了。”

    “你们只需要说‘转送实验室的时间提前了’就好。”

    原本已经端好枪的人又把枪放下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从地下出来,一眼就看到排队往外走的人,一愣,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人回答说:“转送实验室的时间提前了。”

    问的人有些惊讶,但没多说,从放在门口不远处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水又下去了。

    被抓的人依旧继续慢慢往外走。

    他们上的还是之前的旅游大巴,大概是为了使用方便,车钥匙就挂车门上,随取随用。

    除了仍然在地下三楼的两个人,所有人都已经快要上车,穿着暗红衣服的人拿出对讲机,和还在仓库里的胡砾汇报了。

    胡砾一边在楼上走着一边应了声,最后在一个房间前停下。之前这里是整层楼唯一空的房间,应该就是江于尽和他朋友关一起的地方。

    他抬脚走进,环视了一周,视线从简陋物品掠过,之后又离开。

    门外所有人都已经上车,车辆已经驶离一段距离。他垂下眼拿出对讲机,说:“去地下。”

    不用处理人数众多的人质,事情进展瞬间就快了起来。

    看着屏幕里的人已经下到地下二楼,江于尽捂着收音口起身把石布画的图扔进碎纸机,顺带拍拍石布,指向金耳环和她身边的人,说:“想办法把她们弄醒。”

    石布用物理的办法把两个人弄醒了。

    江于尽看着睁开眼睛的金耳环,把手机稳稳拿在手上,浅浅清嗓,说:“她醒了,快来救……”

    话说一半他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仔细放好避免受到伤害。

    金耳环和她的同事醒了,摇摇晃晃站起来,看到面前站着的两个人,终于意识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眼睛瞬间一睁,两个人同时出了手。

    江于尽和石布拿另外两个倒霉蛋身体挡了下,之后又将其放回原位。就是放得太快,对方直接倒地上去了。

    “……”

    耳麦里传来一阵声音之后就再也没了声响,胡砾快速向着地下三楼过去。

    刚下到三楼,一个房间里就传来桌椅摔地上的声音,他靠近,之后一脚踢开门。

    房间里的场面混乱不堪,一时间很难理清现场的关系。总之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四个人,两个暗红衣,一个耳朵上戴金耳环的人,还有一个脏衬衫。

    房间里唯一立着的就还剩一个人,金耳环同事,手上还死死掐着一个人。

    江于尽是被掐的那个。他被死死按压在办公桌面上,头发散乱,衣服皱起。

    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小心行事,胡砾直接掏枪对上金耳环同事的头。

    一声枪响之后,血液飞溅,身上的人倒下,半个身体都躺办公桌上的人眼疾手快把人推开,避免打脏自己的衣服。

    这条件反射比生理反应都快,把人推开后这个人才开始咳起来,伸手不断揉自己喉咙。

    看得出来掐的人是下了死手,他脖颈上已经有了青紫痕迹,和原本就苍白的皮肤比较之下更显得恐怖。

    江于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跟主持人试话筒一样喂了好几声。终于能够再次说话,他试图和胡砾解释现在这个情况。

    把他和不太熟的朋友带到这的两个人进来后突然和金耳环以及她的同事吵了起来,四个人打架,四个人都打昏了,所以他才能趁机联系外界。

    没想到刚才金耳环同事醒了,把他这不太熟的朋友打昏,之后又想对他下手,幸好正义的胡副队赶到。

    江于尽说着,顺带看了眼倒地上的石布。

    他原本没想让这个人昏,结果这个傻○在敲醒了金耳环两个人后又想把两个人敲昏,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就已经直接把金耳环打昏,并且准备对剩下的金耳环同事下手。

    他于是自己动手把傻○踹昏了。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胡砾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在他察觉之前,江于尽把安稳放好的手机揣进了自己裤兜。

    三楼还没有清理完,穿着暗红衣服的人听到动静也跟着迅速跑来,结果被另一批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掀倒在地。

    江于尽竖起大拇指:“真有安全感。”

    胡砾拉下衣服拉链,眉头一扬:“那真是太好了。”

    优先把昏过去的受害民众石布带走,其他人护着自称受到惊吓的市民江离开,胡砾和剩下的人留在这里善后,顺带找找任何有用的信息。

    地下三层楼是休息还有放置武器和其他东西的地方,和之前捣毁的几个窝点一样,大同小异,唯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从办公室电脑里找出的一份名单。

    名单列了一连串的人的联系方式,有的有住址和其他,有的没有,最顶上的只有一个【石布】的名字,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住址和任何信息。名单靠近下面的地方有一个名字标红,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江于尽口中那个不太熟的因为同样叫石布而受到牵连的朋友。

    零在找石布,这算是今天唯一得到的好消息。原本以为石布大概已经是零的高层,没想到对方至少目前还没有和零合作,按照现在情况来看,和零对立了也说不定。

    把名单录下来发到局里,胡砾脱下身上厚重衣服,重新套上自己的花花衬衫。

    总之先下班。

    所有人都安置好,参与行动的特搜队的人美美下班,只有原本该下班的非战斗人员通通被留下加班。

    用来拉人的两辆旅游大巴已经找到失主,是某旅游公司刚提的新车,还没多看两眼就在某天突然不见,报案也没有查到丝毫线索,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被抓的其他人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受到了惊吓,一时半会儿都没缓过来,有人甚至不敢回家,就坐在特搜局大厅一步也不肯多走,几个人围在旁边耐心劝说。

    受伤晕倒的石姓群众被送往了医院,在半夜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凄苦非常。门外倒是有人,但是是特搜队的人,在知道他醒来后想见自己朋友且身上没带手机的时候,对方好心把自己手机借给他。

    熟练拨通一串号码,他拿着手机,安静等着。

    电话响了好久好久,最终在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通,石布叫了声“哥”,对面传来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好像是在和他说话,但更大可能是在说梦话,总而言之对方现在睡得很香。

    石布说了句“哥你好好休息”,含泪挂断电话。

    “……”

    特搜队的人沉默着接过手机。

    上面说过这个人有可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虽然概率较低,但他还是警惕着。

    果然概率低是有概率低的原因的。

    ——

    江于尽回家之后洗完澡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试图摸一把消消乐,看到手机界面上的通话记录,这才知道自己昨晚接了个电话。

    现在十一点半,比平时还要早一个小时醒来,默默为早起的自己点赞,市民江穿着身宽松睡衣起床一边揉乱毛一边走向洗漱间,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

    很意外的,客厅里有人,并且不止一个,高中生和一个花衬衫,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揉乱毛的手停了下,之后继续揉,江于尽打了个呵欠,垂下的眼皮后的浅色瞳孔对上花衬衫。

    胡砾眼尾上扬,笑说:“关于昨天的事还有些事情要问,我刚好在这附近出勤,就直接来了。”

    他要问问题,江于尽并不反对,又继续走向洗漱间。

    等他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高中生起身。

    陈景原本就打算出门,结果在走之前坐在一边的人突然上门,对方要找的人还在房间睡大觉,他就只能暂时留下来陪同。

    现在睡大觉的人醒来,他也可以走了。

    江于尽在沙发上坐下,高中生往他面前摆了份早饭,之后就带上门离开。

    看着高中生离开,胡砾再转过头来看向身边已经开始吃早饭的人,说:“你这儿子还挺好的。”

    还准备了茶水,话少但是行动力强,至少面前这个人是没有丝毫准备水的意思。

    鱼袭——

    江老父亲抬眼:“是吗。”

    之后他又说:“那是。”

    属实是一点不带谦虚。

    胡砾像模像样拿出小的黑色笔记本,开始问昨晚没来得及问的问题,眼尾上扬,天生带笑,说:“这些只是留档用,不用想太复杂,真实回答就好。”

    他笑,江于尽也笑,问什么答什么,全程表情不带变,吃饭也吃得香,话里的水分有多少只有自己知道。

    “咔。”

    收集信息结束,胡砾收起笔记本顺带合上笔,笔帽扣上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微的响。没有什么可问,他站起来,刚走两步又回过头,笑说:“你还挺懂安排,要不要进特搜队试试?”

    江于尽点头,直接忽略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应下了夸赞,丝毫不带心虚:“那确实,我之前当了几个月的安保来着。”

    他负责的区域外边就是条岔路,每天车来车往,早晚高峰必堵,他经常指挥车辆通行,对安排这些还挺有心得。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胡砾表情微动,之后告辞离开。

    江于尽嚼着嘴里的馒头和对方说再见,等到大门重新关上,美美打开电视机。

    今天还没到肥皂剧专场,但有中午重播的早间新闻,也能下饭。

    看了当今社会对老年人养老政策的调整,市民江已经开始期待自己的养老生活。新闻刚准备进行到下一单元,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

    是理发店老板打来的电话,对方一向话少,说得简洁:“今天上楼的人在下面站了挺久。”

    把手机开了外音放在一边,江于尽继续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说:“我知道。”

    大概猜也能猜到,不是特搜队的所有人都像徐高那样好糊弄,他昨天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会出点问题。

    在石布被零怀疑和他被特搜队怀疑之间,还是打特搜队电话更划得来。

    一个只凭主观臆断,没证据又没后续的事,过几天自己就过去了。

    为了感谢亲爱的理发店老板的友情通知,江于尽给对方推荐了一个好去处:“你要不去特搜队吧,待遇好工资高,你的店就送我,我帮你照顾。”

    电话挂断了,对面的人拒绝了他的好意。

    惨遭拒绝,江于尽并不气馁,把手机放一边继续看新闻。

    电视里播的都是最近发生的社会新闻,也讲了之前发生的呆鹅广场的事,重点落在灾后重建正在绝赞进行中,广场的拥有者和相关商家都会得到应有的补贴和赔偿。

    一连讲了几个社会新闻,之后就是财经新闻环节,画面刚一切换,一张熟悉的脸上写满了一亿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

    江于尽于是换台去了少儿频道,讲的是小学生主角在深夜里出动去拯救世界。主角还有自己的小团队,小红小蓝小粉,三个人就是一个专业团队。

    这情节还挺熟。

    看了一集小学生拯救世界,早饭吃完,市民江关掉电视下楼遛弯。

    他最近经常缺勤街道重要大事议论活动,简称八卦,大爷大妈都十分担心他,现在终于看到他再次出现在人堆里,欣慰地把他往里带。

    在人堆里一边磕瓜子一边唠,江于尽正唠得上头,裤兜里手机响起,他擦擦手接通,发现是一个未知号码。

    接通电话,对面瞬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开头第一句就是:

    “你好,这里是F市婚介所。”

    周围的八卦声瞬间小了下来。

    对婚介所并没有任何印象,江于尽伸手就准备挂掉电话。在他按上挂断键的前一刻,对面的人又说:“还记得帮您填申请表的阿姨吗?”

    江某有点印象了,问:“怎么?”

    对方首先申明自己的身份:“我不是阿姨,阿姨进去了还没出来,我是她的接班人。”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婚介所的信誉大打折扣,但是他们牵线的实力还在,当地外地优质单身人士资源不少,在F市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又很快崛起。阿姨因为协助反社会组织而被捕,在进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进去前的最后一个客人,拜托她一定要给那个客人找到对象。

    江于尽听着,默了瞬,心里涌起莫名敬意。

    这个阿姨着实执着。

    对面的人继续说:“今天刚好有客人联系上,对方和您在同一个城市,说想要和您见一面,地点由您自己定,待会儿我把对方资料发您好吗?”

    拒绝的话说到口,周围的八卦声彻底小了下去。

    江于尽好像察觉到什么,一抬眼,对上的就是很多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第45章 六中(一)

    在一众大爷大妈的热心帮助下,江于尽成功走上了人生第一次相亲场。

    大爷大妈还顺带出谋划策让拾掇好看点,结果他出门的时候依旧是反复穿反复洗的T恤。

    并不想被附近人看到,也没有走太远的意思,江于尽把吃饭的地方选在了隔壁区,不远不近。

    他找的一家小炒菜馆,现在没在饭点上,店里没人,只有老板在玩手机,声音还很熟悉,是消消乐。

    另一位男嘉宾距离这里挺远,赶过来要不少时间,江于尽拿出手机就和老板排排坐交流游戏心得。

    老板果然是老板,居然还比他多玩几百关。

    门外通体漆黑的车停下的时候,里面两个人盯着同一个手机看得认真。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江于尽不舍地抬起尊贵的头,看到了往门内走的人。

    是陆东城,穿得人模人样,把小菜馆门口走成了大庄园的模样。

    店里来了客人,老板也抬头,看这个人衬衫加西装,于是打开了店里的电风扇。电风扇使劲转起来,声音大,连消消乐的声音都直接被掩盖。

    老板原本还想问客人坐哪桌,结果看到对方直接看向蹲一边的人,这才知道两个人是约好的。

    菜单转到手上,江于尽很克制,只点了两个菜。陆东城把手机放在一边,说:“这顿我请。”

    市民江一阵狂点。

    老板拿着菜单去后厨炒菜,店里就剩坐桌边的两个人。老板一走,原本还稍微撑着的眼睛瞬间垂了下去,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解释,陆东城说:“你把我号码拉黑了,所以我只能想这个办法。”

    前面句话是事实,后面半句江于尽是一点没信。这个人手上花样挺多,想要讲个话有的是方法,偏偏选了这个,很明显就是出于那么点难以言说的恶趣味。

    是不是恶趣味只有陆东城自己清楚,他笑了下:“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去婚介所。”

    他顺带了解到特搜局的人当时要走了这里的资料,要是不出意外在特搜队工作的人应该已经看到了。他说:“当你前男友真可怜。”

    他说着,眼睛里却并没有同情的意味。

    摆了下手跳过这个话题,他直截了当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这个人没那么闲,要是没事也不会来搞这个莫名其妙的名义上的相亲,实际上的吃饭。

    陆东城还真就那么闲。把外套随手放在一边,他扯开话题,又说起了其他:“是你让石布来我这上班的。”

    是个陈述句,不需要江于尽承认或者否定,他直接一点头,说:“之前听说他在哪干哪腾飞,前几任老板都端上了铁饭碗,觉得应该很适合你这。”

    话说着,他慢慢垂下眼来,遮住眼里的遗憾。

    没想到对方去哪哪倒台的本领居然失效了。

    这个人嘴里火车跑得震耳欲聋,陆东城笑了声,不置可否。

    在后厨的老板端着饭菜上桌,上完菜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后厨。江于尽客观觉得对方应该是觉得这里风扇的声音太吵,影响了玩消消乐的体感。

    端起大米饭,江于尽一边抽出双筷子一边说:“有事就快说,我吃完就走。”

    这是他最后一次提醒,他没耐心听对面人继续绕圈子。

    陆东城说:“石布给公司赚了不少钱,目前还找不到能替代他的人,我给他工作履历安排好了,至少他目前不会被什么人怀疑。”

    江于尽头也不抬:“挺好,感谢。”

    “但是你可能藏不住了。”

    江于尽一边嚼一边抬眼,腮帮子鼓起来一团。

    “零开始找你了。”陆东城视线对上对方鼓起腮帮子,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想知道零是谁在操控吗?”

    他说只要等会儿一起出去走走,他就可以直接告诉。

    出去走走,一个很简单的条件。江于尽:“不感兴趣。”

    已经猜到了这个回答,陆东城并不意外,也丝毫没受影响,继续之前的话说:“没人透露找你的原因。”

    原因其实不难猜,想来想去就那几个,并且很明显江于尽也对原因并不感兴趣。

    或者说,对方从来都没有把零真正放在眼里过,更多的是旁观和偶尔的因为打扰到生活所以觉得烦。

    陆东城说,“他们在找六菱。”

    零对对方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在找的东西不一定。

    六菱,具智异种,和罗娑树之前同属于一个副本,除了编造幻境的能力之外,它的眼睛还有记录的能力。

    每一个进入它的环境的人和在幻境里做的事都会被它的眼睛忠实地记录下来。要是说相似的东西的话,大概就是游戏里的偶尔出现的专门记录影像的玻璃块。

    虽然没有人尝试过,但游戏里一直有一个说法,只要用罗娑树的幼苗的枝叶浇灌六菱的眼睛,就可以看到它所记录的所有画面。

    零已经研究出了培育罗娑树的方法,要是江于尽没记错的话,上次罗娑树倒下的时候,徐同归手里就拿了根幼苗。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之前进过有六菱在的副本,似乎是为了找什么,没有找到后就离开。具体的过程已经忘得差不多,但他还记得自己进过幻境。

    要是没记错,应该是和徐同归一起。

    “……”

    市民江抹了把脸,之后抬头:“人组织里的事,你知道得还挺清楚。”

    陆东城坦然道:“之前合作过。”

    江于尽想起之前第一次在商场里碰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从挟持他一起逃跑的绑匪身上拿走的什么东西。

    看上去不太像是正经商业活动有关的东西。

    他略微思考,之后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问:“请问可以再说一遍刚才的话吗?”

    把录音送到警察局,对方不仅能和石布其他前老板一样端上铁饭碗,他还能顺带赚上一笔举报费,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但是陆东城现在很显然没有端上铁饭碗的愿望。

    遗憾放下手机,该说的话说完,肚子也吃了八分饱,江于尽起身离开,结束了这次相亲。

    陆东城这顿罕见地多吃了点,桌上饭菜吃得差不多,他跟着站起来,一边拿出车钥匙,说:“我送你?”

    对方已经戴上头盔骑上小电驴,即使不怎么想说话也转过头来说拜拜。

    陆东城笑了下,笑意直达眼底,跟着挥了下手,说:“还以为这次能相成功。”

    ——

    陈景是在晚上的时候回的家,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并不是他的错觉,有不少人似乎在看他。

    迎着一个大妈欲语还休的表情,他问:“怎么了吗?”

    在这天晚上,高中生被大妈告知自己也许即将有一个后爸。

    “……”

    高中生选择沉默。

    江于尽之后回来的时候,发现高中生已经回家,并且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他的表情略微难以言说。

    取下宝贝头盔放柜子上,市民江随手把乱糟糟头发往下压了压,问:“怎么?”

    高中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复述了一遍大妈的话。

    江于尽顿感牙疼,自觉主动去找了杯水灌下,说:“哪能,对方没看上我。”

    他还真去相亲了。

    市民江侧眼瞅了下高中生:“你还记得你F市的社会实践不?”

    陈景懂了,没再说话。

    一个暑假充实且充实,高中生跑了不少地方找了不少学校,依旧没有发现异种的下落,到了开学的时间,他只能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先去学校。

    开学第一天,不少家长会送孩子到学校,尤其是对高三生,父母呵护着一路捧到学校,送别的时候还一脸不舍。

    陈景进了学校,时间比预料中要晚了一点。他的家长昨晚上下定决心一定要早起做一位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结果熬夜玩消消乐到现在还没醒,他需要把对方午饭准备好,这才稍微晚了些。

    去到班上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看到有人进教室的时候吓了一跳,意识到不是班主任后又松了口气,继续赶作业。

    一份做完的作业就是宝贵的人类财富,陈景为班上贡献了好几份宝贵的财富。

    书包里的作业被瓜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班里,之后出了教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通电话。

    是小胖打来的。

    小胖昨天就已经开学,并且现在才赶完作业,刚赶完作业就听到了什么消息,找了个机会打电话过来,尽量简短讲了事情经过。

    他同桌家隔壁的同龄的一个女生在六中读书,之前为了把手上都事情都有效率地做完,在学校留了挺久时间。原本以为已经很晚,结果天还亮着,表上的时间也显示还早,她就又多留了会儿,直到后来上厕所洗手的时候一抬头,看到镜子里映出的一小片走廊漆黑一片。

    但是现实中的走廊还亮着,甚至看得到光影。

    认知瞬间出现错乱,表上的时针和分针开始胡乱转圈,她开始怀疑原本似乎正常的世界,精神快要到极限的时候,她出乎自己意料的近乎出于本能地打破了镜子。

    镜子破碎的瞬间她面前就一黑,外面是漆黑一片的走廊,她没关水龙头,但是这里没有哗哗水流声,一片安静。

    她几乎是哭着跑出学校,在第一时间回了也幸亏当时负责教学楼的人忘了关门,不然她就只能被教学楼大门拦住,在那种地方就算喊叫也没人应答。她给家里人讲了这件事,之后就再也不敢去学校,她父母四处问人解决办法,最后事情就传到了这边。

    小胖说:“你说这像不像幻境?”

    陈景沉吟了会儿,之后问:“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小胖骄傲说作业已经赶完,时间妥妥有。他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结果陈景拿着手机,看到走廊转角走来一个人,于是简短打了声招呼,挂断电话。

    走来的是一个同学,看到他后眼睛一亮,说:“班长你果然在这!”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来求作业答案的,陈景说作业已经借给了其他人,对方问了借的人名字,又匆匆走了。

    下午的时候准时放学。

    出校门的时候,高中生在校门口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对方穿着身衬衫,也可能是错觉,衬衫看上去没平时皱巴,懒散立在校门一边,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着,看到他后略微一抬手。

    市民江没能赶上送学生上学,但是起床后看个电视,刚好能赶上学生放学。高中生走近,他转头看向高大气派的校门,语气莫名像四十多岁中年大叔一样感慨,说:“好久没进过高中了。”

    感慨完之后他转头看向高中生,说:“看到我来惊喜吧。”

    高中生无意义地回应了一声。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热烈回应,江于尽遗憾叹气,之后一手搭上对方肩膀,讲起了自己高中一顿能炫两碗半饭的辉煌过去。

    “我那个时候可厉害,抄作业是班上抄得最快的,他们拿几支笔一起抄都抄不过我。”

    江于尽努力转动脑子慢慢回忆着,说,“我记得院墙边还有棵树,可适合翻墙,后来被学校发现了,就砍了。”

    没了树其他人都翻不过去,只有他能翻,于是那里就成了他的翻墙圣地。

    看得出来这个人之前大概过的是什么高中生活了。

    不知道该对这样的能力持怎样的态度,真正的高中生选择沉默。

    江于尽谴责他:“你真冷淡啊。”

    谴责是暂时的,真正永恒不变的是香喷喷晚饭。

    陈景说和朋友一起约好了写作业,肥皂剧没有任何意外地开演,江于尽吃完饭后就躺沙发上头也不回挥手。

    三个高中生约在六中前面不远处的广场碰面。

    六中和一中算是并列市里第一的高中,就建校的历史来看,六中的校史明显更长,连大门都透着股古朴劲。

    校门门口保安亭里有亮光,很明显保安还在。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事先调查过,六中学校晚上没有人,唯一有的就是守门的保安,教师及其家属还有其他员工住的地方都在广场附近分配的小区里,离学校近,但没在学校里。

    每个学校的院墙都有好翻越的地方,没有惊动保安,他们从学校院墙一侧翻越,轻巧落了地。

    今天天气似乎还不错,天上月亮明亮,不用打手电也能看清周围环境。就在他们落地的地方,旁边有一个树墩,截面平整,看上去已经被砍了有很久的时间,大概是被翻墙的人反反复复踩踏,似乎已经快要被踩进地里。

    从这里翻进来,对面就是食堂,很大,一共三层,月光照过去还能看到里面的整齐的桌椅。

    暂时没打算去食堂,他们按照最开始的计划,按照今天现找的地图往之前出事的教学楼走去。

    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负责教学楼的人是彻彻底底记得锁好门,他们从正门进不去,于是围着教学楼走了一圈。

    教学楼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四四方方围了一圈,楼栋之间用走廊连接,教室窗户都装上了防盗窗,一层楼走廊有四个阳台,四个阳台都已经上锁,二楼一个阳台咧了条缝,看上去是开着的。

    要进教学楼就只能往这边上。

    二楼的高度不算高,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度,张欣穿着身轻便运动服,最先上去,上去之后就开始探查情况。

    陈景最后上去。

    学校里平时有学生,教学楼从来没有安静过,现在陡然安静下来,花白月光从走廊照进,映出一片黑影,在这种时候,正常的景象看上去也显得怪异了起来。

    没有着急马上上楼,三个人先是下了楼,把一楼阳台上的落地窗的门打开。

    陈景负责打开最远的一个阳台的窗户,张欣和小胖距离近,开了窗户后就绕着一楼走了小半圈。

    刚开学,一楼布告栏上贴了不少文件,新的都在上面,之前的已经被撕下,留下重重叠叠撕过的痕迹。

    在布告栏的对面是一面巨大的墙,墙上贴了大半的照片,是历届优秀毕业生,张欣一张张看着,后来小胖也凑了过来。

    可以看出这面墙已经有很久的历史,最底下的照片已经发黄褪色,几乎变成黑白照,上面是彩色照,越靠近上边越清晰。

    陈景刚走过来的时候,小胖的视线在中间的照片上停下。

    照片刚好处在外面的光可以照亮的末尾,上面的人浅笑着,照片已经褪色,但是隔着长长时间,到现在依旧能让人一眼惊艳。

    小胖摩挲下巴,莫名觉得眼熟。

    第46章 六中(二)

    小胖觉得眼熟,张欣也是,总觉得这张脸莫名熟悉,但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三个人站在照片墙边思考,张欣忽然反应过来,伸手捂上照片。

    把眼睛往下压一点,头发再长一点,一点再一点。

    小胖发出了叫声:“嚯!”

    这下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毕竟之前三不五时还经常见,陈景更是几乎每天都能看到。

    “……”

    略微想了下对方躺沙发上看肥皂剧的样子,几个人年纪轻轻,却突然有了时过境迁的苍凉感。

    小胖说:“假象,我们现在肯定已经进入幻境了。”

    六菱会根据每个人的认知来构造幻境,幻境里会不自觉有里面的人认知之内的各种东西,这个应该也算他们认知之内的事物。

    小胖伸手碰上照片:“还怪真实的。”

    看得出来他在试图进行自我欺骗。张欣拍上他的肩,说:“走了,先上去。”

    教学楼楼上都是教室和办公室,每个高中都差不多,教室桌上都堆满了高过头的书,桌上还摆满了各种水杯。

    教室都已经锁上,进不去,办公室也是,他们走到走廊尽头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卫生间。

    卫生间洗手台上边有镜子,和周围已经开始暗沉的墙面不同,镜子很干净,还很亮,明显是刚换上不久。

    这里应该就是六中那女生打破镜子的地方。破碎镜子已经换下,看上去一切如常。

    他们一起走进卫生间。因为之前六中女生的事,他们优先额外关注了下镜子角落里照出的走廊的样子。

    走廊是正常的,该黑黑,和现实里没两样。小胖移开视线,和陈景转头一起看向厕所,问:“需不需要去里面看看?”

    很突然的,小胖的手被张欣碰了下,在这种情况下被突然一碰算不上什么好事,他吓了跳,差点直接跳起来。

    张欣看着他,摇头示意他动作不要太大,一侧的手指悄悄指向镜子,小胖于是看向镜子。

    就一瞬间的事情,他浑身汗毛竖起,动作瞬间一顿。

    现实中他们是三个人,而镜子里只有两个,只有张欣和他,站在他们旁边的陈景没有出现在镜子里。

    或者说,镜子里的才是真实的。他和张欣真实存在,而旁边的人是虚假的。

    他们两个人陷入沉默,一边的陈景转过头,同样看向镜子。

    在他看到镜子的瞬间,小胖和张欣冲出卫生间。

    ——

    陈景在开最远的窗户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窗户锁得紧,拉门也有问题,使劲拉应该会直接造成公物损坏,他废了点时间才把窗户完好打开。

    重新回到原本的地方,其他两个人不在这,应该是已经去其他地方查看。他简单环顾一周,看到了贴着照片的墙面,抬脚靠近。

    大概是出于一种直觉,他一抬眼,看到墙体中部靠上的地方的一张照片。

    是很多年前的照片,已经开始泛黄褪色,上面的人穿着白衬衫,笑得很好看。一年只有一个优秀毕业生照片贴上面,一张对应一年,看了下对方毕业的时间,陈景简单换算,发现对方现在居然还算年轻。

    年轻,但已经活成了大叔模样,并且被小胖喊作叔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

    陈景再略微回想,想起对方今天在放回路上给他讲过的抄作业第一快的辉煌事迹。

    只能说很割裂。

    他还没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到从走廊尽头拐来的两个人。两个人也看到他,脚步加快,走了过来。

    他们走过来的同时,楼梯上也传来脚步声,有些凌乱,很明显是在跑着下楼。

    双方都越来越近,结果楼梯上跑下的人迅速喊了声:“那是假的!”

    是小胖的声音。

    两双一模一样的人在走廊碰面,一方表情平淡,一方气喘吁吁,另一个陈景跟着下楼,场面彻底无解。

    ——

    六中院墙外,一个人影熟练攀上院墙,一个翻越。

    轻巧落地,江于尽站直身体,视线扫过周围。

    这个点他原本应该已经睡觉或者消消乐,结果之前吃完饭下楼溜达,听附近的唠嗑大队聊八卦的时候,听到一个有孙子在六中上学的大爷说一个学生好像在学校里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死活不肯再去学校。

    他正好在找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于是他就来了。

    很明显学校这几年富了不少,食堂都大了好几圈。站在食堂外边,他隔着一段距离看向贴打饭窗口上的菜单,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

    食堂大了好几圈,但是菜单是一点不带变。

    已经过去太多年,学校看上去变了不少,但基本布局还在,凭着已经快要忘光的微薄的记忆,江于尽走在学校里,终于看到了教学楼。

    教学楼大门关着,但是一楼窗户已经打开,十分方便快捷地就可以翻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里面安静一片,绕到大门口附近的时候还看到了占了大半墙面的照片,没多看照片一眼,他又抬脚走开。

    今晚上的光很亮,整个走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地上有打斗的痕迹,也能单纯是学生平时在走廊上追逐打闹造成的。

    在他靠近之前,走廊最末尾的地方传出响动,他抬脚靠近。

    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原本末尾的响动消失。江于尽侧身随意站到一个柜子的阴影里。

    陈景三个人从回形走廊的另一头重新走回照片墙的地方。他们刚才在这边费了些力气解决了仿冒的人,从这之后就没有再单独行动过,一起去教学楼上面查看了情况,最终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六菱肯定在这,但是没有办法能把对方找出来,手机上的时间还停留在两点,但是实际上应该已经不算早,食堂的员工早上四点多就会去食堂准备早饭,他们必须在这之前离开。

    小胖说:“那这只能明天晚上再来了。”

    除非六菱主动现身,不然他们这样找一晚上也是徒劳。对方出现纯靠运气,它或许会扮演环境里的某个角色,或者某个物品,但更多时候,都是让创造出来的幻觉代劳。

    对方今天很明显没有出现的意思,并且似乎兴致缺缺,整个幻境堪称温和,没有按照他们的认知捏造对等的异种来攻击他们取乐。学校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多远,零的人应该不会马上赶到这里,他们还有时间。

    离开幻境只需要毁坏在幻境里注意到的第一个异常,就和六中女生打破镜子一样,他们解决了仿冒的陈景,现在只需要去把镜子打破就可以离开。

    三个人又沿着楼梯上楼,身影消失在了楼梯之上。

    站在柜子阴影里的人重新走出,看了一眼外面一直没有变化的月光,最终打了呵欠,又从来的地方翻了出去。

    打破镜子后,月光照下的走廊的影子的位置陡然发生变化,时间瞬间往前拨了两个小时,三个人离开学校。

    晚上也有商机,即使到了半夜,路上仍然有出租车在跑,走路回去不太现实,他们打了出租车。

    以为他们是喜欢半夜溜出去鬼混的学生,司机大叔还很有社会责任感地劝解他们要当好学生,不要学坏。

    进行不了有力的辩解,三个人最后选择沉默以对。

    江于尽赶在了高中生之前回来,还有空换了身睡衣再钻进被窝。

    高中生轻手轻脚回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回房间的时候还听到了隔壁翻身的声音,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是一个对两个人来说都很和谐的晚上。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高中生背着书包离开,离开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人刚好顶着一头乱毛起床,梦游一样飘进了洗手间。

    未成年人白天需要上学,但是成年人不用。洗完脸后江于尽稍稍清醒了些,下楼骑上自己亲爱的小电驴。

    早上有学生到校,加上早高峰,学校门口拥堵了挺长一段时间,在他到的时候刚好已经疏通了。

    开始上第一节早课,现在已经过了最忙碌的时候,路边只有一两个在亡命飞奔的学生,很明显一脸迟到样。

    江于尽把小电驴停在路边,在把头盔放车上和拿手上之间犹豫了一下,他最终把头盔抱手上,抬脚走向保安亭。

    他刚一转身,后面一辆车缓缓停下,停在规划出来的停车道里。

    徐同归从车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迈着轻松步伐走向学校门口的人。

    他跟着上前,靠近的时候刚好听到对方搭在保安亭窗口说:“我是高一三班石布的家长,他把家门钥匙拿走了,我进不了门,来找他拿钥匙。”

    他说得很真诚,保安大叔深信不疑,把一份登记表给他,说登记完后就可以进去。

    徐同归:“……”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记得对方说过家里孩子在读高三。

    这个人嘴里的话很难说是真是假,他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之前骗他还是在骗面前的保安。

    登记完信息,江于尽起身,一眼就看到了身后的人,眉梢一扬,把手里的表单和笔递还给保安,打了声招呼,说:“巧。”

    他的态度和之前一般无二,但徐同归莫名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想在这里看到他。

    江于尽确实不想在这里看到对方。他对这位会把所有精力都送给自己的绝世无敌好的消消乐好友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单纯没想到特搜局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快高中生一步,结果和特搜队同步。

    和他需要登记不同,徐同归只需要拿出证件,保安就让他通过。

    离开保安亭,站在教学楼底下,江于尽转头看了眼仍然跟在一边的徐大队长,缓慢闭眼又睁开。

    对方很好心,愿意在开始工作之前送他去高一三班找他的孩子石布拿家门钥匙。

    并没有在高一三班就读的孩子,石布也不是他孩子,家门钥匙还好好躺自己裤兜里,江于尽试图给对方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

    “是这样的,我刚才小小战略性地说出了与现实相违背的话。”

    用人话讲就是撒谎了。

    江于尽强调自己来这里的正义和合理性:“实际上是老同学的朋友的孩子在这个学校出了点事,事情到现在也没查明白,所以拜托我来看看。”

    众所周知,他是一个很好心的人,于是就这么来了。保安不会接受这样的进校原因,所以他才战术性地扯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孩子。

    很显然他在查的事情和自己正准备的做的工作重合了。徐同归说这件事情有危险,他会处理,让对方先回去。

    江于尽肯定不,并进行了讨价还价。

    跟街道上大爷大妈混熟了,也可能本身就有这样的能力,他一张嘴很会说,一顿来回交锋下来,徐队成功带上一个乐于助人市民江。

    学校人多,但上课的时候除了教室,其余地方都没多少人,很安静。两个人一起上了楼,去到最开始出问题的地方。

    原本就已经坏过一次的镜子经过一晚上又被人打碎,连学校都觉得玄乎,把卫生间围了起来,暂时不让使用。

    没人使用,刚好方便他们进去看看。

    江于尽昨天已经来逛过一圈,但并不妨碍他再看一眼现场。

    只能说镜子碎得很惨烈。破碎镜面看上去很新,上面也没有污垢,很明显是新家伙,结果刚买就又没了。

    江于尽遗憾咋舌,这种时候习惯性想和人勾肩搭背,一伸手,结果发现身边人太高以至于很难勾搭上。

    然后徐同归就略微弯下腰,他成功勾搭上了。江于尽竖起大拇指,夸对方的上道。

    镜子这边找不到线索,他们转而往下走。

    只是时间不太凑巧,他们刚下楼的时候下课铃响起,教学楼瞬间沸腾起来,从要死不活的气氛里挣脱出来,走廊上出现一堆放风的身影。

    江于尽真诚感慨:“真活泼。”

    要是好大儿有这一半活泼就好了。

    他的希望很明显只能是妄想,没有丝毫实现的可能性。活泼的高中生们出教室溜达,为了避开活泼高中生,两个人没有再留在教学楼,去了教学楼旁边的大礼堂。

    大礼堂不使用的时候不会开门,徐同归找了人开锁,保管钥匙的人把钥匙给他,交钥匙的时候看了眼他身后的一脸社会闲散人员样的江于尽,最后把舞台让给他们,自己转身离开。

    六菱,登记在册的S级异种,会不自觉影响栖身的地方,造成微小变动。根据局里人从各种谣传里总结,想要抓到它,除了等对方主动现身,另一种方法就是找到被改变的细微处并恢复原样。

    变化小,说不准还不止一处,找到所有变化一般来说很难做到,至少昨天一晚上是没可能找出。教学楼和操场食堂这些地方每天来往的人都多,有任何异常都会被发现,出现的异状很少能够被发现的就是这些平时没什么人的地方。

    江于尽跟着徐同归进了大礼堂。灯光打开,原本没什么光的地方瞬间亮起,视线都明亮了不少。

    大礼堂在不用的时候就是一个巨型杂物储存间,舞台上堆了不少杂物。

    暂时没有管这些杂物,两个人从舞台边的门进了后台。后台进去后就是一排排高大的柜子,柜子上摆满了纸箱,每个纸箱上边写着字,说明是哪个班在什么时候使用的道具,一排排看过去,一目了然。

    在箱子的后面是一排的录像带,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徐同归在看纸盒的时候,江于尽就往后走,站在放了录像带的架子边弯腰看着。

    这里没有光也能看清,但是考虑到不远处的小徐同志,他还是选择打开手机手电。

    学校挺注重仪式感,每年的大型活动都会录下来,包括冗长的领导致辞和学生致辞,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录像带上写了时间,并且时间中断在了几年前。

    江于尽不太清楚,但是大致可以猜到大概那个时候出现了更便捷的方式,学校就采用了新方式,录像带被淘汰掉了。

    手机的光停在中部靠上的一个地方,他视线没有继续往旁边扫,伸手拿出两个录影带。

    两个一模一样的录影带,上面甚至连偶然造成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江于尽叫来了徐同归。徐同归拿过两个录像带,垂眼看了两眼,说:“这是复制。”

    就跟能够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人的外表一样,六菱也能复制物品。

    找到一个变化了。

    只凭肉眼看不出哪个是复制品,录像带属于学校,不能暴力摧毁,江于尽视线从房间里扫过,之后走两步,拍了下放在角落的带读取录影带机器的老式台式电视,笑说:“试试这个?”

    徐同归还真试了,电视插了电,居然真的能用。

    江于尽和徐大队长排排坐,刚坐下,电视里声音响起:

    “在毕业典礼开始之前,首先请一位同学进行检讨。”

    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江于尽嘴角笑意一顿。

    在身边人听到更多之前,他直接一头盔套徐同归头上。

    第47章 六中(三)

    但是很显然头盔并不隔音。

    “……对此我进行深刻检讨,不该因为看路边大妈吵架而再次迟到。”

    江于尽肯定没有看错,他看到徐同归笑了!

    “啵”一声又拿下头盔,他直接上手把徐同归嘴角使劲向下拉:“别,不准笑。”

    电视还在播着,站在主席台上的人看了一眼台下,表情不变,声音平稳:

    “其次,我认为大妈也需要检讨,在路边打吵架给社会带来不良影响,助长歪风邪气。那么歪风邪气是什么呢?歪风邪气就是指不正的风气,以上就是歪风邪气的全部内容,喜欢小编……以上就是检讨的全部内容。”

    没想到死去的检讨会隔着这么大老远的时间距离对自己发起攻击,江于尽放开折腾徐队的手,往旁边一蹲。

    徐同归转头问他:“后面一段怎么来的?”

    江于尽:“字数不够,上网抄的。”

    他因为上学途中看大妈吵架忘了时间,去学校的时候妥妥迟到,刚好叕被主任逮住,于是罚了一千字检讨。

    半个小时之后还得参加毕业典礼彩排,他东拼西凑凑了一份检讨,差最后十几个字,于是动用了网络的力量,没想到无脑抄的时候多抄了点东西。

    用一段检讨开场,之后毕业典礼正式开始。原本已经下台的人换了份稿子,又重新上台:

    “大家好,又是我,我又来了。”

    检讨的人还兼职优秀毕业生代表,台下的鼓掌声比刚才欢迎领导要大上不少。

    徐同归转头看向旁边人。

    他听局里人说过,六中优秀毕业生几乎都过上了高薪且优渥的生活,在特定领域都很有建树。录像带里的人穿着白衬衫,虽然也没表现出多么积极昂扬的生活态度,但看起来还算有精神,和现在耷拉着眼皮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差距巨大。

    从毕业到现在,中间缺失的几年应该发生了什么。

    江于尽抬眼看向电视,说:“有变化了。”

    录影带播放到这里,开始不断出现意义不明的花屏,屏幕正中间站在主席台上的人在一片黑白雪花中逐渐抬头,脸上的笑容开始逐渐扭曲。

    江于尽抱着自己头盔率先撇清关系:“我笑得应该没这么丑。”

    徐同归应了声:“我知道。”

    按下暂停把录影带取出,徐同归放下另一张录影带。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放了快进,很快就能看到原本出现问题的地方。

    这张录影带应该才是正常的录影带,到花屏的地方依旧一切正常,上面的人念完稿子正常下台,在下台的时候还收到了一大束突然从台下跑过来的一个学生送的花。

    江于尽挠头:“当时好像是有挺多花。”

    最后这些花连带着其他学生送老师的花全都贡献给了教室办公室的花瓶,花瓶一度塞得爆满。

    徐同归:“……”

    徐同归倒带再看了眼送花的学生的脸。

    录影带放完,把出现异常的录影带直接处理掉。

    录影带损坏的瞬间,周围空气似乎扭曲了一瞬,之后恢复正常。

    把视线从半空中移回,他们把正常的录影带放回去,最后再绕了一圈这个地方,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离开。

    除了储藏室,他们还有一进大礼堂就看到的舞台上的杂物没有查看,从通往后台的小门出来的之后,他们走上舞台。

    和后台堆满了纸箱里的东西一样,舞台上堆的杂物也大多都是表演的时候用的东西,从布置舞台的道具到假发,什么都有。

    江于尽从里面找出了一顶白色假发,拿在手里转了一圈,之后又放回。站在对面的徐同归看过来,动作略微一顿,铁灰色瞳孔似乎动了下。

    熟悉,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杂物堆好查看,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又放回,两个人关上大礼堂的门,把钥匙交回后离开。

    大礼堂不远处就是操场,站在这边还能看到在操场上打闹的学生。现在似乎是上体育课高峰期,操场上边人一堆一堆,江于尽感慨:“真青春。”

    青春确实青春,但有青春的高中生并不老实,有人悄悄溜出操场,往一边离开。

    大礼堂边还贴心地立了一个印有学校地图的板子,把视线从操场上收回,两个人看向板子。

    江于尽看了眼,之后指向一个方向说:“我记得这里有一个仓库。”

    仓库里边没放多少东西,在新仓库盖好之后就更少人去。

    ——

    两个学生从操场溜走,回教室有极大可能性会被主任逮住,在学校其他地方游荡也有很大风险,他们最后选择去学校仓库里待着。

    仓库里面的东西没有什么价值,连收垃圾的大爷大妈也看不上,不屑一顾,这里十足安全。

    推开关上的仓库门,两个人悄咪咪拿出自己私藏的手机。

    仓库里暗,又没灯光,他们于是打开了手机手电,在里边寻找着能坐下的地方。

    能坐下的地方没能找到,但他们找到了一个灰朴的楼梯。

    回想了下从外面看到的仓库的样子,有人疑惑说:“这里原本有二楼吗?”

    他们没怎么来过,但记得这里应该是没有二楼的才对。

    旁边人也不确定,两个人没有在一楼找到能够坐下的地方,于是一起慢慢上了二楼。

    和一楼的隐约有光亮不一样,二楼没有任何透光的地方,他们拿手机照亮,只能照亮附近的地方,更远处仍然是漆黑一片。

    一个学生意识到了不对劲,说:“这个二楼有这么大吗?”

    二楼究竟有多大他们不知道,但是这个大小很明显已经超出了外面看到的仓库的大小。

    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下,他们把手机灯光对上地面,开始寻找原本上来的地方。

    在黑暗了摸索了一会儿,一个人终于看到隐约的不明显的光亮,他惊喜一拍身边人,说:“找到了!”

    远处传来一个惊喜声音:“真的吗!”

    最开始说话的学生动作一顿,手机的光亮缓缓上移,照亮身边的人。

    旁边人就是他的同学,脸和衣服都一模一样,甚至还笑了下。

    ——但是被手电筒的光闪到眼睛的时候,这个人眼睛丝毫不带眨。

    仓库里传来一声惊恐叫声。

    刚走到门口的的人瞬间反应过来,推开仓库门。

    这里算是以前的偷懒圣地,尽管布局已经忘得差不多,但江于尽还记得这里肯定没有二楼,率先走上楼梯。

    他上楼梯的时候正好一个学生从楼梯上滚落下来,他伸手接住了,转头对徐同归说:“这里没有二楼。”

    徐同归懂了他的意思,快速上楼。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传来,学生睁着眼睛,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他发现身边同伴不对劲的时候就直接被对方推了一把,从楼梯上掉下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会交代在这里,没想到到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就是有点温热,还能闻到很淡的怪好闻的味道。头顶上传来个声音,说:“朋友你伙食不错哈。”

    瞳孔重新对上焦,学生视线上移,对上头顶上的人垂下的浅色瞳孔。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迅速恢复身体行动能力,自觉主动站直,声音还抖着,但还是遵循最基本的礼貌弯腰道谢。

    江于尽看了眼上边又看了眼身边的人,再低头看向自己零一个手里夹着的头盔,最后选择把头盔塞对方头上,说:“先帮我保管一下。”

    他说完就上了楼。

    学生后知后觉,赶紧说:“我还有一个朋友在上面!”

    他的朋友被徐同归救下了。和被推下梯子不同,他朋友被黑暗里伸出的手掐住了脖子,被救下后不断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学生在这边咳,徐同归拿出手电打量附近。光线永远照不到边界,这里与其说是多出的仓库二楼,不如说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没有被光照亮的黑暗里像是藏着无尽的东西。

    黑暗里走出个人,同样拿着手机,近了后才能看到对方手上的光亮。

    成功汇合,江于尽看到了站在徐同归身后的高中生,还挥手打了声招呼:“你好。”

    学生:“你……咳咳咳好。”

    看上去挺痛苦的样子。

    江于尽收回视线看向徐同归,说:“有发现什么吗?”

    徐同归摇头:“先把学生带下去。”

    两个学生成功回到光明的阳光下。

    二楼除了六菱在黑暗里伪造的东西就再也没有其他,徐同归最后直接把通往二楼的楼梯拆除。

    物理方法上的拆除,没用其他工具,一脚下去楼梯就没了。

    楼梯被损坏,二楼也跟着没了,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仓库拱形的房顶。

    两个学生站在仓库外边,仓库门关着,他们只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剧烈声响。等到门再打开的时候,楼梯不复存在,里面堆了一堆的碎石块。

    江于尽出仓库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回自己头盔,小心仔细地抱进怀里。学生视线在两个人间游移,又看向仓库里的惨状,之后问:“请问你们是……?”

    在徐同归开口之前,江于尽笑说:“拆迁办的。”

    学生看上去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结果远处下课铃声响起,下课的时候还要集合,他们没敢再留,匆忙跑向操场。

    仓库门口的空间开始扭曲。像是什么低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断循环,一直不散。

    在门口扭曲的空间的中心,一个红色的眼睛逐渐冒出,巨大的瞳孔上下移动着,之后对准了他们。

    江于尽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他见过所以清楚,这是六菱的眼睛,但不是他要找的储存了东西的眼睛,准确形容的话,更像是保护真正眼睛的一个游走者和护卫。

    大概是接连的破坏让六菱觉得生气了,所以对方开始进行了报复。

    他一边后退着一边说好可怕,最后一拍徐同归肩,说:“交给你了。”

    把护卫眼交给徐同归,江于尽火速开溜。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到原本巨大的眼睛瞬间被打爆,汁液洒向四周。

    巨大眼睛被解决的瞬间,更多大大小小的眼睛出现,源源不断。

    江于尽浅浅怜爱了一把还在打眼睛的消消乐好友。

    之前在副本里他没解决这东西就是因为打完这些东西太费时间,现在责任落到消消乐好友头上,应该能拖挺久时间。

    把所有的眼睛全都消灭完,六菱最后会自己现身,他要做的就是在徐同归解决完所有眼睛之前解决掉六菱。

    护卫眼出现,想要找六菱还算简单,江于尽穿过操场,再走过教学楼,最后在学校边缘的围成一圈的平房边停下。

    这里是学校最早的教学楼,好几十年前的,学校新建了现在的教学楼后没舍得拆这里,一直留着,但也没人来,近乎荒废,上面爬满了藤蔓,还有蕨类植物在院子里疯涨。

    有人站在半人高的杂草堆里,身影几乎被完全掩盖。

    ——大概也不算人,草丛里的东西转过头,苍白脸上赫然是六个眼睛,除了正常的双眼,下面还有略小一点的四只眼。

    或者更准确的应该说是六个眼眶,其中五个眼眶都没了眼睛,只有左眼还留着,红色瞳孔直直看过来。

    “你好,”江于尽推开院门,说,“我想要你的眼睛。”

    他表情和平常一般无二,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半人高的六菱笑开,嘴角逐渐咧到耳后,物理意义上的耳后。

    最后一只眼睛从它眼眶里消失,周围的平房开始不断扭曲变形,整片空间都变得血红一片,地上的杂草消失,连串的液体从地面凭空涌起,最终逐渐蔓延开,弯曲,连接,最终形成一个眼睛的模样。

    眼睛形成的瞬间,大量的异形物从里面窜出,几乎占满整个空间。

    这些全是根据幻境里的人潜意识里的认知一比一复刻出来的东西。在更多东西出来之前,六菱的表情突然凝住。

    一种尖锐的,直刺脑海的疼痛传来,他甚至痛到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鼻腔,耳朵都在往外疯狂流血,皮肤开始皲裂。

    他复刻了他不能复刻,也没能力复刻的不知名的东西。

    自己都还什么都没做这个东西就开始流血,江于尽第一反应是对方在碰瓷。后来看到了从眼睛里只出来了一小块黑色的涌动的污泥一样的东西,他这才意识到六菱到底搞出了什么东西。

    搞出了高自己本身能力太多的未知副本里的异种,只能说不知死活。江于尽跨越眼睛蹲六菱身边:“谁让你随便读人脑子。”

    但是这东西必须得活着,至少得活到徐同归见到它。

    他伸手一把捏碎黑泥,拍拍六菱头:“乖乖把眼睛交出来吧。”

    遭受到了巨大冲击还没能缓过来,六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江于尽于是只好自己动手。

    地上随处可见的树枝就是最好用的一次性武器,他捡起一根掂了掂,觉得还行,于是直接戳向地上的眼睛。

    树枝刺向眼睛,中途遇到了阻力,眼睛在靠近他的抗拒,但很明显是无力的挣扎,最终被戳了个对穿。

    “咔”的一声,空气里传来破碎声,血红色的空间消失,地上的眼睛消失不见,只有一片红色的小小的碎渣,原本被树枝戳戳出来的洞也毫无痕迹。

    江于尽拼拼凑凑,把地上碎裂的眼睛勉强拼上,重新塞回了六菱左边的眼眶里,试图让其看上去原本就是这样。

    有点粗糙,但勉强看得过去,大功告成之后他就缩回了手。

    六菱的状态看上去有点危险,但还能撑,他满意拍手,起身离开。

    把最后一个出现的眼睛解决完后,扭曲空间里,一个半人高的东西掉落下来。

    是一个脸上有六个眼眶的人,其中五个眼眶已经变得空荡,只剩一只眼眶里还有硬化的眼睛,刚掉下来的时候砸地上,直接碎裂开。

    眼睛碎了,徐同归就蹲下来拿走碎片,就算是回去交差。他拿起碎片的时候旁边的异种动弹了下,他补了一刀,对方安静了。

    无法分辨对方是因为被除去了太多眼睛而导致变成这样虚弱,或者是遇到了其他,他只看了一眼,之后就收回视线。

    局里的要求是至少抢在零之前拿到眼睛,要是眼睛完好是最好。

    碎的眼睛也算眼睛,任务完成。

    把异种尸体处理掉,他离开学校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在学校对面小公园水龙头洗手的市民江。

    洗手的时候没地方放头盔,对方于是把头盔套头上,洗完手后又把头盔摘下来,一头乱毛乱得更有个性。

    现在时间不算早,远处紫红的云浮在天上,昏红斜照过来,世界都好像染上了颜色。

    徐同归大步走向对面的人,之后站定。江于尽也看到他,先是说了句辛苦,之后问:“事情解决了吗?”

    徐同归看着他头上的乱毛,点头说解决了。江于尽竖起大拇指夸他:“咱小徐同志就是棒。”

    夸完他注意到对方视线还落在自己头上,嘴里又开始不自觉跑火车:“这是现在最新潮的发型。”

    他问:“徐队想要这个发型吗?”

    高大的男人安静地低下了头。

    江于尽动作一顿,之后笑开,伸手麻溜上手,薅对方头发薅了个过瘾。

    作乱完之后他看了眼自己成果,笑得后仰。徐同归看他笑,也跟着笑了下。

    笑得太过放肆的结果就是江某手上一打滑,手里头盔飞出,稳稳掉进水龙头边敞开的大垃圾桶,路过的人顺手丢了一袋垃圾进去。

    “……”

    乐极生悲也就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市民江木然转头看向徐大队长,热泪盈眶,“我的3.0,没了。”

    徐同归:“……”

    第48章 咯拉雪山(一)

    垃圾车路过,装卸垃圾的人很快把垃圾桶里的垃圾打包带走,江于尽硬生生在空的垃圾桶对面蹲了很久,问就是祭奠自己逝去的头盔3.0,沉重缅怀。

    徐同归在一边跟着一起蹲,后来转头说:“蹲挺久了,起来站站吗?”

    江于尽看向他,耷拉着的眼皮下的眼睛无喜悲:“脚麻了。”

    徐同归:“……”

    徐同归拉着人站起来了,带着人到一边长椅上坐下。他抬眼看了周不远处街道,之后说:“你在这里不要走动。”

    江于尽警惕看他:“我拿你当朋友,你想当我爹?”

    只能说市民江的想象力有点过于丰富。

    徐同归离开了,没过多久又回来,手上多了什么东西。

    江于尽成功拥有了头盔4.0,耷拉着的眼皮似乎都抬起来了一些,眼睛比平时大了不少,浅色瞳孔映着橘红阳光,直接焕发生机。他抬眼看向身边人,说:“我会珍惜它一辈子的。”

    看得出他的决心很坚定,徐同归笑,但并不敢苟同。就之前和对方见一次面一个新头盔来说,他觉得这个头盔的寿命或许也并不长久。

    看得出江于尽是真的很高兴。他高兴地戴上头盔,高兴地骑上小电驴,高兴地准备扬长而去,在离开之前一回头,挥手随口说:“回头再出去玩。”

    徐同归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拿到头盔就开跑了。

    确实很符合对方的作风。

    小电驴和车辆都驶离学校,之后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三个高中生再次来的时候扑了个空,异常不再出现,六菱已经无了。他们翻墙出来绕到门口问了保安,得知特搜队的人今天来过,松了口气。

    只要东西不被零拿到手就好,三个人松了口气,离开学校。

    徐同归回了特搜队,把东西交给科室交差。

    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路过走廊的徐高看到他,发出惊讶的声音,震惊问:“今天的异种是很强吗?”

    之前出了那么多次任务,对方回来的时候看上去都变化不大,今天这头发乱得像是捅了鸡窝。

    徐同归随手碰了下头发,眉眼似乎没平时那么冷锐得刺人,说:“不是异种,但确实强。”

    造型本领确实强大。

    高大男人从走廊上离开,边走边拿起手机。徐高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一时间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要放假。徐高拿起手机拨通吃瓜好友的电话。

    对方正在通话中。等到对方通话结束,他再次拨出电话,接通的时候脸上扬起笑容:“《大白鲨大战食人花》明天会重映……”

    对面的人利落拒绝,说有约了。

    徐高的笑容停在脸上。

    ——

    江于尽确实有约了,就在徐高打来电话的前一通电话定下的。

    他今天走的时候确实好像说过改天一起出去玩,但没想到这个改天会是明天。包不包饭不重要,主要是徐大队长主动联系,于是他同意了。

    今天在学校混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饭,他在沙发上瘫了会儿,后来想起自己已经差不多忘了厨房长什么样,于是支楞起来。

    在支楞起来之前他还特意给好大儿发了条消息,说希望快点回来,温暖的父亲做好了饭菜等他。

    陈景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车上,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表情一变,稍微前倾对前面司机说:“麻烦稍微快点。”

    张欣和小胖瞅了眼他手机,觉得这人居然偶尔还挺好,说:“这么迫不及待?”

    陈景眉眼不自觉抽动:“再晚回去厨房就没了。”

    小胖:“?”

    张欣:“?”

    司机听到后面谈话,以为是出了重大事情,于是脚踩油门,在最短时间内到了目的地楼下。

    陈景回到家的时候,房子里看上去很正常,消消乐人依旧在客厅消消乐,饭桌上也没有任何饭菜。

    厨房门关着。

    眉头突突直跳,陈景伸手打开厨房门,客厅里还在消消乐的人悄悄瞅了眼他。

    厨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伴着诡异的甜咸气息扑鼻而来。

    市民江心血来潮下厨半小时不到,高中生清理厨房一个小时,之后做了顿简单晚饭。

    坐在餐桌边,江于尽竖起大拇指夸他:“真好吃。”

    高中生选择沉默以对,并看了眼放在门口上的头盔,问:“上一个呢?”

    江于尽目移,之后低头吃饭:“说来话长。”

    第二天早上,在高中生出门很久后,穿着睡衣的人才艰难爬起。

    爬起洗漱,梦游一样换下睡衣,他大脑完全没有转动,凭着长年累月积累的习惯驱使,直接打开电视抱着大鹅躺沙发上,后来清醒了瞬,想起自己今天要出门,于是又起身。

    徐队很会卡时间,在他刚出门的时候打来了电话,问具体住址,说是可以直接到楼下接他。

    江于尽没让他过来。徐同归于是问:“儿子在家吗?”

    “他没在,”江于尽说,“但是让其他领居看到你不太好。”

    徐大队长今天出现在这里,明天他找到伴的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见不得人。

    徐同归坐在车里拿着手机,恍惚间莫名有种自己在和有家庭的人在进行不正常交往的错觉。

    又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林荫道。穿着身简单白T的人从路口出现,懒散挥了下手,慢慢靠近后打开车门。

    自觉主动系上安全带,他笑着一打招呼:“早上好。”

    今天的徐大队长休假,没有穿平时的作战服,穿的件灰色休闲服,江于尽完全不吝自己的夸赞:“很帅。”

    虽然说是早上好,但是实际上现在已经算不上早,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刚好赶上午饭的点。

    今天是大方的小徐同志,市民江一整天一路上纯纯混吃混喝。

    徐高评价徐大队长冰冷且沉默,属于是人形自走制冷机,走哪哪安静,但是市民江持相反意见。

    金红灼热的太阳落进大桥下的江面的时候,整个世界,包含其中的所有人,都被铺成了暖色调。

    沉默温驯的大狗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在太阳彻底落下之前,两个人离开了大桥。走在准备回去的路上,江于尽侧头看到一家店里暖黄灯光下的衣服,眼睛一亮。

    最终市民江用送小徐同志一件上边绣着小小狗的衣服结束了自己混吃混喝的一天。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司机徐开车,依旧是停在了街道之外的林荫道,江于尽自己步行回

    今天高中生还回来得怪早,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就看到楼上有灯光亮起,掏出钥匙回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客厅里安静做卷子的高中生。

    他回来的时候对方正好做完最后一道题,把桌面上的卷子和书收起。

    江于尽换上拖鞋三两步瞬间闪现到沙发边,向高中生郑重展现自己手里的东西。

    一个手提袋。

    他展示完后就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件衣服。一件白衬衫,但是胸口的地方绣了一只小小三花猫猫头。

    拿出衣服的时候还带出了一张金色的纸,江于尽一边低头捡起一边说:“这可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

    掉下的是一张奖券,像刮刮乐一样,他给徐同归和高中生一人买了件衣服,刚好卡在能得一张奖券的线上。付款的时候店员是有递给他这么一张东西,他随手塞进口袋,差点直接忘掉。

    陈景接过衣服,垂眼看向衣服上的三花猫猫头,拿着衣服的手略微收紧,抬眼看向坐在对面开始试图刮奖券的人。

    江于尽刮得有点起劲,但不多,刮到最后觉得有点费手,于是拿放在一边的手机的边框刮。对面的高中生看了会儿,之后站起来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实话实说在外面和小徐同志吃得有点饱,但并不妨碍再来点小小吃,江于尽麻溜报菜名。

    在高中生进厨房前一刻,客厅里传来“咦”的一声,他转头,正好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看过来,对方笑开来,说:

    “我记得你下周会放小长假对吧。”

    事情是这样的。

    尽管店员说过有可能会开出豪华大奖,但江于尽自己也没想到刮奖可以刮出一个小长假高原双人三日游。他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还在反复查看。

    他在之后和店家联系了,店员含着泪说恭喜他抽中并给了旅行团联系方式。

    老板原本是决定要是没人抽中奖,就让他们这些员工内部自己抽,把这些奖品瓜分掉,没想到最值钱的旅游券居然真的有人抽中。

    高中生的小长假直接被江于尽单方面预定。

    看得出来这个人确实很期待免费旅游,在早几天的时候居然放弃了肥皂剧回放,选择在房间里收拾旅游需要带的衣服用品,几乎是数着天过日子。

    高中生被迫凑人头,在出发前一天收拾好了东西。

    出发当天需要起床很早,高中生设了闹钟,到点起床。

    他起床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人还没起,并且睡得香,在他做好早饭之后也毫无动静。

    这个人在出发前两天告诫他说一定要早睡,结果昨晚熬夜看肥皂剧,声称这是不能错过的伟大作品。冰箱里少了几瓶酒,对方应该是边喝边看,或许通宵也说不定。

    江于尽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了,挖起来的时候只能说神志不清头晕眼花。

    吃早饭的时候他像是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栽倒在饭桌上,出门的时候又精神了。

    他带了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转头看到高中生轻轻松松只背了一个书包,眼睛一睁,看了一眼又一眼,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陈景:“……”

    陈景自觉主动拉过行李箱。

    旅行社的车准时到楼下接他们,之后汽车换飞机再换大巴。

    游客江在刚下飞机的时候精神状态良好,还对高中生说:“等会儿车上不要睡觉,一定要多看看雪山。”

    陈景点头。

    成年男人晕车加高反了,就在大巴上。高中生没睡,他自己直接昏昏沉沉,眼皮都没怎么睁开过。

    大巴越往前开海拔越高,绕过一座山后成年男人彻底歇菜,成了高山里的成年趴菜。

    “我不行了。你回去记得让理发店老板给我染个好看的毛,”江于尽拉过陈景,开始交代起了以后的事,说,“我的银行卡密码是……”

    周围人的耳朵都悄悄竖了起来。

    陈景:“……”

    陈景看了眼放在不远处的手机,及时打住他的话,面无表情说:“消消乐有人给你送精力。”

    江于尽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头也不昏了,气也喘匀了,拿过手机低头认真消消乐。

    早上的太阳已经升起,照在窗户一侧,整个大巴里更明亮了一层。

    虽然用的旅游大巴,但他们一共就只有几个人,分散坐着,看到了什么,前面人不断惊奇叫起来。

    是雪山,大巴车从路上绕过,一眼就可以看到很远之外的雪山群。白色的雪覆盖在山体上,阳光照上去,像是在发着光。

    和他们坐在同一排的过道对面的一个男人同样注意到了,不管不顾跑过来,像是想要贴窗户上一样。

    “这位先生,山路曲折危险,不要随意取下安全带走动!”

    前面的导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马起身靠过来,试图把这个男人劝回去。

    即使被拉着往自己位置上带,男人的眼睛仍然看着窗外的雪山,视线没有丝毫移动。

    另外一个年轻的热心游客帮着把人带回自己位置上。

    江于尽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低头消消乐,陈景转头看了眼仍旧侧着头往他们这边玻璃看的男人,眼睛微动,之后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消消乐玩得顺利可以抵消晕车加高反的痛苦,一旦卡关就是痛上加痛。

    各种意义上的体力耗完,成年男人栽倒在桌上。在他又开始念自己银行卡密码之前,陈景说:“马上就要到了。”

    游客江于是选择闭嘴再忍忍,转头看向窗外。

    连绵的雪山棱角锋锐,灰黑色山体掩盖在雪白的冷雪下,一眼看过去天空阔远,群山明亮。

    江于尽冷不丁说:“我挺早就看到过你。”

    在这里对方唯一能说话的就只有自己。陈景反应过来,说:“是收容院吗?”

    在从游戏回到现实后,所有的暂时没有找到归属的未成年人都会被带进收容所。有家人的人陆续被带走,也有的人被原生家庭拒绝带回。

    家庭原则上不允许遗弃孩子,但是介于他们情况特殊,所以拒绝带回在临时颁布的法律里是合理的。被拒绝的人只能和他们一起留着等人收养。收养他们这种不安定份子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很多收养人不会仅仅来看一次,而是会进行多次的观察,最终做下决定。做下决定也不代表着事情妥当,之后仍然会有退养的可能。

    这个人来到收容院的时候就像是刚好路过,然后看到他了,一时兴起就递了收养申请。

    他以为那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要是再往前,只能是对方之前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来过收养院。

    这个人算是来收养院里的收养人里边看上去最不靠谱的,态度也随意得过分,但是没想到在其他人被收养人陆续退回的情况下,这个人居然一连坚持了几年,坚持到了现在。

    江于尽最初不是在收容院看到的高中生,但也没多解释,侧头继续趴桌上,看着远处雪山不断移动,从视线里消失又出现。

    第49章 咯拉雪山(二)

    旅行团给他们安排的酒店在一座山的半山腰,是这附近除民宿外条件算是最不错的地方,单人单间,酒店老板娘很热情,见到每一个客人都会说一句响亮的“扎西德勒”表达欢迎。

    成年男人成了高原上的成年趴菜,来到酒店就呈派○星状躺床上,高中生任劳任怨帮忙把行李拿出。

    今天大半天都耗在了路上,不少人高原反应头昏脑胀,于是从下午开始并没有安排任何景点,只让游客好好休息,晚上起床吃高原特色汤锅。

    江于尽在房间里一下午睡得昏天黑地,晚上起来的时候短暂神清气爽,吃饭吃得香。

    吃饭的时间不算晚,但是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没路灯,所有的东西都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这个旅游团是小团,原本就人少,坐一起吃了饭后就迅速热络起来,酒杯推来推去,高中生不能喝酒,于是只能看着其他人喝,顺带按住身边成年人的酒杯不让多喝。

    今天在车上一直盯着雪山看的男人没在这里。

    锅里蒸腾着暖气,缓缓往上飘,一桌人边吃边聊的时候,窗户外边突然传来声音,像是呜咽声,断断续续,跟附在人心上一样。有人起身推开窗户,风瞬间灌进来,伴随着的还有细小的雪花和雨水。

    今天刚来的时候这边还是大晴天,太阳存在感十足。导游说:“这里天气变化快,现在刮大风下雪,后半夜可能就没了。”

    客观来说这变化确实快。开窗的人被雪花吹了一脸,之后迅速关上窗,把呜咽的风声也拦在外边,暖气又回到了这个饭厅。

    吃饭吃一半喝一半,和另外几个游客一起吃完饭,江于尽精神劲还很足,于是和饭桌上的另外几个成年人相约打牌。

    麻将这种东西,已经完完全全渗透到了每个地方的每个角落。酒店里有专门的棋牌室,几个人亲亲热热离开,离开的时候江于尽转头看向还坐在桌边的高中生,说:“你吃完自己先回去休息。”

    高中生看着他,表情看上去略微不认同。于是市民江一挥手,说:“我们就玩一会儿。”

    一会儿指大半晚上。导游说的话是真的,后半夜真就没再刮风下雪,窗外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房间里热闹依旧。

    第二天早上导游试图集结大家一起吃完早饭去逛景点的时候,发现只有极少数人准时到场。陈景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于是又折回去人工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市民江。最后和□□一起飘到餐厅的还有昨天一起打麻将的几个人,他们眼下都带着浓重黑眼圈,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有的人还在试图复盘,说:“我昨天那把不该碰那么早……”

    昨晚最大赢家江打了个呵欠。

    早饭是很朴素的鸡蛋加馒头,还有一瓶牛奶,经过大家一致协商,最后决定在路上边走边吃。在出发前一刻,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露过脸的男人从酒店大门外走进,跟着一起上了车。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也不知道去了多久,只看到他头发和冲锋衣上都带着湿痕。团里有一对情侣,女生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说:“要不你先擦擦吧。”

    男人没有接过,沉默着摇头。

    这只是路上一点小插曲,并不影响车上气氛。司机开车,有需要的时候导游就给他们介绍路上的景物,不需要的时候就和他们一起聊天。市民江打工专业户,和导游一起当即就导游证展开了讨论。

    这个人几乎一晚上没睡,在酒店的时候像是随时都要倒地上,现在跟回光返照了一样,一贯地耷拉着眼皮但精神十足。

    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离雪山最近的地方,预计下午到达,中午还需要在一个休息站过度一下。

    车上待久了并不好受,在休息站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下车,晕车专业户江某穿着冲锋衣蹲路边检讨自己罪恶的一晚上,高中生拿着保温杯去休息站里边接热水。

    车里最有活力的大概就是小情侣,在其他人找地方坐下的时候他们还在休息站里四处找地方拍照,还买了不少小零食和当地特产,陈景拿着水杯路过的时候他们还在找路人帮忙拍照。

    休息站门口人太多,陈景最后绕了段路,从休息站另一边绕出去。从门口走出,他一侧眼,看到了今天早上姗姗来迟的男人,对方依旧是一个人,低头把一把雕着花的折叠刀收进了衣服口袋。

    在对方抬头看过来之前,陈景转身离开。

    热水很显然是给自称因为晕车于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成年人带的。接过热水小小喝了两口,江于尽蹲路边,抬眼看向高中生,再看了眼手里水杯,说:“没想到你书包里居然还装了保温杯。”

    他的行李箱里装了睡衣和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和过半的必备小零食,原本还想带大鹅,但是实在塞不下,于是才放弃,完全没考虑过水杯这些东西。高中生年纪轻轻,居然已经走上了务实派的路。

    务实派的高中生站一边看向不远处山脉,没说话。

    短暂休息之后,他们又上了车。

    之后走的路都是盘山路,弯弯绕绕,车上人原本还有心情聊天,到最后彻底变得沉默无声,经过一个长长隧道的时候,隧道里的声音完全掩盖住车里细微呼吸声,大概过了几分钟,或者更久,再次出隧道的时候,整个视线变得雪白一片。

    路边的杉树上挂着厚厚的雪,树木暗沉的颜色和白雪形成鲜明对比,抬头看不到天,全是被白雪覆盖的嶙峋山脉。

    之前在远处看只觉得壮观,现在离得更近之后,他们现在终于感受到雪山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导游说:“最中间的就是咯拉雪山。”

    她指着雪山前的平缓但高大的山坡,说:“我们等会儿就是要去这里。”

    咯拉雪山是当地的神山,只有拥有最纯洁灵魂的人才能踏进,脏污的人进入会惹怒山神,只有粉身碎骨才能让山神息怒。当然更直接的说法是雪山条件恶劣危险,禁止游客踏进。

    讲到雪山,原本一直沉默着看向窗外的男人终于舍得收回视线,看了导游一眼。他这一眼莫名渗人,导游没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但还是莫名打了个冷颤。

    打冷颤也可能是物理降温的原因。在过了隧道后,天山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起初不大,能正常行车,但是在一阵大风吹过之后,雪势逐渐加大,最后开始遮挡视线。车上雨刮器不停运作,司机眯着眼睛认真注视前方,前方没车,但路边就是倾斜的山坡,需要开得很小心。

    到最后,小雪完全变成大雪,视线彻底模糊。一阵雪落的声音中,有不算细微的声音传来,之后前方原本就已经很模糊的道路瞬间一白。

    有大概累积了很久的大堆的厚雪压跨了横飞出来的山坡岩石,一起掉落在了道路最中间。司机眼睛一睁,猛打方向盘,脚上控制着离合,迅速拐入旁边分出的一条泥土小道。

    车一阵颠簸,好在最后稳住了,但也动弹不得。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司机和导游冒着大雪下车查看情况,这才发现是两个前轮陷进了坭坑里。泥坑应该是一直都在,被昨晚下的雨冲得更深更大。这种情况他们没办法解决,只能等雪变小后让专门的人来处理。

    “咔。”

    身后传来一声响,导游转头,看到后面的车门被打开,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男人从车里钻出,他好像看了眼她们,快速跑进了大雪里。

    “这位乘客那边危险!”导游反应过来,大声喊说,“快回来!”

    男人没有回来,车里的其他人听到导游的声音,都下了车查看情况。他们出来的时候导游和司机都看着一个方向,大概是真的着急,已经放弃用普通话交流,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表情焦急。他们不清楚情况,同样焦急。

    好在之前在大巴上帮导游一起把男人按回座位的好心年轻人会他们这边的语言,说:“他们说刚才出去那个男的往雪山的方向跑了。”

    咯拉雪山条件本来就公认的恶劣,在下雪的时候更是变化无常且极端危险,之前已经有不少游客在雪天硬是悄悄跑去雪山打卡,结果死于雪崩,岩石掉落,掉进冰窟,还有其他的各种死亡原因。

    这条路是通往雪山山脚的道路,有当地牧民在山脚附近放牛羊,为了平时方便才开了这条小路,平时为了安全着想,一般不让游客通行。

    他们正看着前面被大雪遮掩的地方,身后传来什么断裂的声音,有人说了句“小心”,之后巨大声响就在耳边炸开。

    一棵已经枯死的松树不堪重负,被雪压得直接从中间断折,狠狠砸在了车上,车顶被砸得凹陷。

    要是车里还有人,应该已经没了。站在车边的人反应过来,一阵后怕,不自觉软了腿。

    但是现在很显然不是站着恢复心情的时候,继车被树砸到后,周围落雪的声音陡然加大,有人肩膀上一痛。

    下冰雹了。

    顾不得之前跑向雪山的男人,导游说:“再沿着这条路走有牧民的棚房,那里可以躲一下!”

    在风雪中,即使这么近的距离,她和其他人说话也需要用力振动嗓子。

    几个人于是向着棚房靠近,江于尽走在最后,顺手从已经变形的车里拿出了一顶黑色帽子戴高中生头上,伸手拍拍对方肩,语重心长:“把头保护好,别把脑袋里知识砸坏了,学这么多年咱可不能白学。”

    几个人顺着路往下跑,导游记得方向,在大雪和冰雹中摸索着前进,终于在一片茫茫中找到了棚屋。

    棚屋围了三面,有顶,因为这里有偶尔会下冰雹所以盖得还算牢,至少现在这种程度的冰雹能够挡住。这里平时就用来堆放杂物,不算大,但是能够塞下几个人,拿柴草把没门的一面挡住,还算能够御寒。

    在场的几个人甚至来不及后悔出来旅游结果遇到这种事,拿着手机试图发消息打电话,结果没有任何信号。

    江于尽也发现了这个严重的事情,说:“怎么会没信号?”

    陈景凭直觉觉得不对劲,一低头,果然看到了对方手机屏幕上的消消乐界面。

    “……”

    他沉默了一下,只觉得没有任何意外。

    注意到他的视线,江于尽诡异地懂了他的意思,稍稍抬眼,说:“这不反正要等,玩两把也是等。”打发时间也快。

    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消消乐,导游收起同样没有信号的手机,说:“这边信号一直不太好,也有可能是信号塔被什么树压到了,这边偶尔会有这种情况。”

    这边并不太适合生活,附近没有什么人住,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等到大雪和冰雹过去,可能会有人注意到路面的情况,他们也能回头去找人来帮忙。

    山上天气变化无常,但冰雹和雪下了很久,棚屋的支柱被吹得发出声响。

    大概过了很长时间,长到江于尽已经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差点向前栽去,还是高中生手快,撑着他额头又让他头抬了起来。

    有人说:“也不知道那哥们儿怎么样了。”

    他们在这里听着外面声音都觉得心惊胆跳,对方要是真跑进了山里,很难说现在情况怎么样。

    “……”

    外面风吹雪刮还有冰雹砸在棚顶上的声音消失了,真就只有一瞬间的事。

    蹲在棚屋里的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导游拿开挡在门口的柴草,抬眼看向外面。

    风雪依旧在,但是他们附近没了,像是有看不见的墙一样,风雪都被拦在外面,空间之外的地方大雪不停下,空间里面干净透亮,隐隐还有鎏光映出,像一条路一样蔓延开。

    像是神迹一样。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后面的司机也愣住。

    道路尽头有隐隐铃铛声传来,深长悠远,慢慢回荡在这一方空间。

    路的尽头出现一只纯白色的羊,四肢细长,纯黑色的眼睛,头上有鹿角,角的尽头绿叶生发。

    铃铛声就是从羊的脖子上的金黄铃铛传来的。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棚屋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心情复杂得难以用言语表达。

    有鹿角的白羊纯黑眼睛似乎看向他们,之后转身向后,羊蹄踏在有着浅浅一层青草的地上,发出轻浅声响。

    最先走出的是司机,他绕开挡在前面的人,跟在了白羊之后,边走边讷讷道:“是山神的使者。”

    剩下的人也跟着站起,像是在追寻什么一样,脚下步伐开始移动。铃声每响一声就走一步。

    江于尽也站起来了。倒不是为了看白羊,主要是腿蹲麻了。其他人在往外走,好奇市民多看了两眼,于是也跟着走。

    陈景几乎是凭着本能没有多听多看,也不跟上前。

    其他人走着,已经完全忽略了外界的声音,无论怎么劝阻都没用,其他人已经再也喊不回来,他只能最后伸手拉住了江于尽。

    突然被拉住,江于尽回头,凑过头说:“看上去挺有趣。”

    他的意思很明显。

    这是个具有探险精神的成年男人,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凑热闹精神,并且很显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异常。他没和其他人一样被魇住,甚至还在试图再凑一把热闹。

    第50章 咯拉雪山(三)

    陈景一顿,意识到不对劲。

    这个人为什么会没事?

    他问:“你没听到声音吗?”

    “嗯?”江于尽摘下耳机,说,“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里的耳机上,他简要解释说:“刚睡觉的时候外面太吵了,听点歌助眠。”耳机隔音效果还挺好。

    陈景这才发现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耳机,小小一个,塞耳朵里,藏头发下,一眼看去很难发现。

    有的人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有奇怪的爆棚的好运。

    但是有爆棚好运的人又喜欢去凑热闹,高中生最终还是被成年人打败。

    和成年人一起打败他的还有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棚屋,冰雹霹雳啪啦打在屋顶上,这里很显然不能再留太久,出去是冰雹,唯一的路似乎就剩下了其他人走过的地方。

    踏进像是有着淡淡光辉的路上,耳边的铃铛摇动的声音骤然又加大了很多,陈景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把江于尽手机上的音量键开大。

    翻越过了山坡,他们这才意识到这条路到底是有多长。明净安宁的路一直延伸到了雪山脚下,再往后的地方被突起的山体遮住,看不清楚。

    在他们之前走的人动作迅速莫名,已经走到了半途,长着鹿角的白羊在他们前面引路。在他们头顶之上,原本应该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秃鹫已经开始盘旋,它们像是被风雪和冰雹屏蔽了,不受丝毫影响,一直跟着下面的一行人。

    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一行人突然就这么消失在原地。

    江于尽:“哦嚯。”

    陈景皱眉。

    回去的路已经变成了一片茫茫雪海,道路也在逐渐消失,他们只能继续向前。

    越靠近之前的人消失的地方,他们步伐越慢,成年人指望不上,只要不乱跑就算是有帮助,陈景谨慎看着周围,一抬眼,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看到了原本已经消失的纯白的白羊。

    视线变得花白一片。

    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景物完全变样。

    没有风雪,也没有冰雹,这里是雪山谷,旁边有流经的河流,上方不远处还有灰绿的杉树林,天上有明亮太阳。

    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看上去美好又诡异。

    太阳光温和不强烈,但能让人感到温暖,但是这种带有温度的阳光的照耀下,积雪没有丝毫消融。这里的光源似乎不止一处,他们站在阳光之下,但是地上并没有投射出任何影子。

    两个人站在原地看了几周周围,陈景让成年人不要动,自己上去一个突起的岩石上看向远处。

    这里像是雪山内部的底部,一条河流贯穿,山腰有稀疏的杉树,再往上就是连绵的厚雪。

    不久之前消失在原地的几个人没有在这边,或许去了其他地方。

    从鹿角白羊开始事情就已经开始变得诡异,到现在,百分百可以确认这里有异种,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异种所给出的世界,也可能是游戏崩塌时幸运保留下来没有被拆分的副本。游戏里雪山副本不算少,暂时还不能确认是哪一个,但很明显的是能承载住这样的世界的异种,实力肯定不弱。

    陈景转头看了眼身边人,一时间说不清楚抽中三天游是幸运还是霉到极点。

    现在情况复杂难辨,但是市民江的心态似乎很好,还在拿手机试图拍照,等到以后拿回去跟大爷大妈一起看。大爷大妈身体受不住高原,也只能从他手机上看看了。

    太阳晒,陈景从岩石上跳下来,把头上帽子戴不经晒的市民江头上,说:“先往前走走看吧。”

    前面有些地方被杉树林遮住看不到,或许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往前走实际上就是顺着河流往前,转过一个大弯,视野瞬间就开阔了起来。

    河流的尽头是顺着山体流下的雪水,山体庞大,像一面巨墙一样把所有东西都拦截在山前。整座绵延的山系很突兀,尽管也是雪山,但透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息。

    陈景说:“去那边看看。”

    江于尽只遗憾这里没有小电驴。徒步这么久,完全抵得上半个月运动量。

    走了不知道多久,在市民江即将罢工之前,两个人终于成功走到了山脚下。从这里低头看过去,很明显能够发现这个山系和周围的土地接壤的地方有一条黑色的过度线。线外是一个地方,线内又是一个地方。

    站在山脚下,江于尽蹲下来进行自我休息,陈景依旧站着,抬头看向雪山,瞳孔一颤,熟悉感扑面而来。

    他来过这里,在很久之前。在游戏里的众多副本里,他去过一个雪山副本,那他第一次把刀尖对向人的地方。

    原本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但只要一想起来,所有的细节全都自己涌进脑子里。

    陈景呼出一口气,转头说:“先上去吧。”

    他还记得这里的地形,也知道上山的路。要是游戏通关规则不变的话,他应该能找到出去的办法。风雪天和冰雹在这边并不会持续太久,他们再出去的时候,天气应该已经恢复正常。

    雪山副本叫冰雪王冠,是一个两百人的大副本,所有人都不知道参加副本的都有什么人,只知道通关条件就是拿到这里的王,也就是终极boss的王冠,或者击杀boss。

    大副本的boss从来都不容易打败,至少冰雪王冠的从来没有被打败过,反而是不少人死在它手上。

    没人选择击杀boss,都默契选择拿到王冠。王冠读作王冠,实际上是编织的草环,用树叶叶片编织的。有人从别人那里打听来一个更便捷的办法,说山里有头上长叶子的动物,动物头上的叶子和王冠上的叶子一样,编好了也算是王冠,一个人完成任务,所有人都可以成功离开副本。

    当时没有副本boss被触动的动静,但是他们还活着的所有人都成功离开,应该就是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编好了王冠。对方的动作太快,他们甚至还没怎么弄清楚副本,就已经被游戏调离副本。

    要是不出意外,头上长叶子的动物指的就是今天看到的白羊,叶子是羊的鹿角上的叶片。

    走完路又爬山,江于尽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来一根树枝当登山杖,背着手跟老年人一样爬山。高中生看了眼,伸手扶他。他一摆手:“我还年轻,没到让人扶的年纪。”

    更像老年人了。

    ……这个人到这种地方还不忘演两段。

    从山脚到山腰实际上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这边都是平缓的斜坡,没有突起的岩石,只需要一直顺着往上就好。

    一直往上爬,终于到了开始有厚厚积雪的地方,在山的背面,一阵熟悉的铃铛声又响起。陈景第一时间让身边的人再次戴上耳机。江于尽照做,也不说自己耳机已经没电的事实,总之双手揣兜里,看上去一切如常。

    陈景努力不去细听铃铛声,一只手捂住耳朵,让市民江站在原地后慢慢绕到山的背面。

    白色山羊站在山的背面安静看着他,他靠近也不躲闪。

    摘下羊头上的叶子意外的轻松,只是摘到一半,白羊没有想要继续停留,转身向后离开。

    它走陈景也跟着走,在摘完所有叶片后他才停下脚步。

    白羊继续向前走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回头,发现后面的人没有再跟在它身后继续向前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开始转身回去。

    纯黑的眼睛泛出暗红的痕迹,白羊盯着人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之后继续向前走,消失在了茫茫白雪里。

    陈景回去的时候把叶片揣进了衣服内侧的大口袋里,这里不容易受到挤压,算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他们继续向前,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平缓。

    宇犀——

    巨大雪山上有一块雪原,白茫且一眼望不到头。

    在雪原的正中间有一个黑点,十足突兀。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靠近。

    走近之后才能发现小黑点是一个石碑。石碑很显然就是用山上的石头做的,只是挑了看上去更平滑的一点石头。

    石碑上面刻了字,大概是用刀刻的,刻痕生硬,上面刻了一个名字和时间。按照名字来看,应该是个女人的碑。

    在这种地方居然会有一个碑,两个人多看了两眼。没有再发现其他,他们离开。

    从雪山边缘到雪山中心,他们遇到了好几次鹿角白羊,并且遇到的频率越来越高,遇到的每一只羊都毫不意外被薅了叶子。

    江于尽选择性忽略高中生喜欢薅羊叶子的癖好,说:“原来这里这么多羊。”

    他试图进行思考:“这些羊在这里吃什么,吃自己头上的叶子吗?”

    他右手握拳一敲左手,说:“不对,它们吃不到自己头上的叶子,所以是吃别的羊的。”

    他好像有在思考,但不多,但是说的话又挺有理有据。

    陈景每薅一次羊的叶子就记一次数,现在已经薅了五只羊,按照之前在游戏里听到的说法,还差最后一只。

    羊来的频率越来越高,要是不出意外,最后一只再过不久就会来。

    最后一只羊确实来了,就在对面的雪坡上,一脚一个脚印慢慢走来,铃铛声回荡在整个山间。只要摘了这只羊头上的叶子,包括之前的人在内,所有人都可以直接出去了。

    白羊走下山谷,暂时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在它再次出来之前,原本平缓响起的铃铛声突然变得急促,之后混乱不堪,像是催命铃一样回荡着。

    陈景瞬间意识到不对劲,快速上前。这边也是雪坡,从山坡到坡底有很长一段距离,他直接顺着雪坡滑下,飞溅的雪高高向两边扬起,模糊了眉眼。

    江于尽也第一时间就动了,但是是跑到山坡边边找了个最佳观影位。

    在高中生赶到之前,雪坡下面已经有了个人。是之前自己一个人往雪山的方向跑的男人,他还真的跑进了雪山并且找到了这里。他手上拿着一把刀,雕花的刀,上面还沾染着不断下滑的暗红的血。

    血来自于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羊,血液浸透白色皮毛,之后顺着流下,渗透进身下的雪里。

    和羊一起死掉的还有羊头上的叶子。鹿角似乎就是靠着羊身上的养分活,和白羊是完完全全的一体,白羊死前还在试图汲取鹿角的能量,鹿角像是树枝一样迅速干枯,发灰,鹿角上的叶子也跟着瞬间干枯,变成褐色的干枯树叶,在坡底的风中颤动着,最后还是被卷走,埋进雪里。

    陈景刚下来的时候,正好和沉默男人的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对上。

    陈景眉头突突直跳,觉得自己也想冒红血丝了。

    江于尽在上边多看了两眼,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从一侧缓坡慢慢下去,前往坡底一线。

    把羊杀死,男人看上去还没缓过劲,嘴里喘着气,抬眼看向他们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恨意和血腥气,好大半天之后才出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挺好,他居然还记得他们是一个旅行团的人。

    江于尽说:“跟着羊过来的。”

    然后羊就被这个人宰了。

    有些惊讶他们跟着羊过来却仍然保持清醒,但是男人并没有多问,只说:“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看上去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说话时语气平静,已经有了将死之人的觉悟。

    江于尽问:“怎么说?”

    男人毫不避讳自己游戏玩家的身份,说了树叶做王冠的事,最后总结说:“出去只能靠这个羊,羊死了就出不去了。”

    他以为这里只有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没事,叶子没了可以再长,”江于尽心态很好,说,“顺带问一下这是你杀的第几只羊?”

    男人:“如果没想错,应该是最后一只。”

    江于尽:“?”

    陈景:“……”

    一时间有些难以言说,但是没关系,市民江还能唠:“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堆满皱纹的眼角抖了下,说:“我的妻子在这里。”

    他从游戏里出来了,但他的妻子却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羊是引路者,也是迷惑者,是这里的王的使者,每一个被他带来的人都成了失去灵魂的傀儡,为王杀死一切外来者。

    外来者指的就是不受羊迷惑的人。

    他在进入副本和妻子分散,分散前看到对方的最后一眼就是看着对方跟在羊身后隐入雪山。

    他追过去,最后看到的只有躺地上的尸体,还有尸体手里仍然紧紧握着的刀。

    她变成了没有自我的人并且攻击其他人,再被其他人杀死。

    从游戏里出来后,抱着副本可能还存在的可能性,他去过了太多地方,跑过了太多雪山,现在终于杀了羊,也给她立了碑。

    陈景站在一边全程沉默着没有说话。

    江于尽看了眼男人,眼皮略微抬起。

    男人很显然并不善言谈,再也说不出来其他话,最后只弯腰说了句“对不起”。

    认真道完歉,男人转身慢慢离开。

    江于尽和陈景就这样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白雪中。

    陈景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

    男人离开,两个人仍然站在原地,黑色山体之后出现几个人影。

    江于尽抬眼看去,看到原本消失的几个人又再次出现。

    他看到了他们,对面的人也看了过来,热情跑来。

    江于尽同样热情挥手,陈景把这个过于外向的人往身后拦。

    热情跑来的人眼睛死盯着他们,在他们动手之前,陈景一记手刀砍上他们后脖颈,几个人挨个倒地,之后又爬起。

    他们不会晕倒,只会爬起来继续,想要制止他们只能让他们死亡。

    在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江于尽就已经自觉后退几步,看着陈景来来回回几次,一低头,看到厚厚雪堆里露出一截的绳索,蹲下拿起来问:“需要这个吗?”

    陈景回头。

    麻将好友连带小情侣都被绑了起来,在地上仍然还在挣扎着。

    陈景随意拍了下手,视线从躺地上的人身上离开,视线移向远方。

    冰雪王冠是S+副本。S+意味着S打底,没有上线,当时有人用了采羊头上的叶片用另一种没有太高风险的方式通过副本,相对轻松,但是实际上这个副本的通过难度并不算低。

    编王冠的可能消失,剩下的只有从王那里拿到王冠。

    看向蹲地上试图跟躺着的人交流的人,他说:“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离开一会儿,可能很久。”

    江于尽抬眼,眼睛略微睁开。

    这些人一个二个都想当他爹?

    陈景再次提醒:“一定不要到处走。”

    江于尽点头:“好好好。”

    他答应得很快,陈景持怀疑态度,最后还是只能勉强相信,抬脚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他突击性一回头,仍然蹲在原地的人对他挥挥手,他这才松了口气。

    高中生彻底走远看不到了。

    原本蹲在地上的人站起来把帽檐微微抬起,开始寻找溜达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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