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舒脑袋被郁淮之按在怀里,轻搂着,他泪眼婆娑地睁着眼皮,惶恐后怕导致他此时急切地依赖着郁淮之,思绪混沌的情况下他没法完全听清郁淮之的话,“你、说什么?”


    几颗湿热的眼泪从眼尾滑落滴在衣领,少顷就消失蒸发。郁淮之垂眸盯着在领口洇开的泪珠,眼神不免觉得可惜,他逼迫自己挪开视线,用安抚的语气问:“发生什么事了呢?”


    随即用那双凉透的手掌托着温知舒的下颔,用不真实的指腹摩挲他哭到红肿的眼睛。


    温知舒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口,他描述那些离奇古怪的场景时瞳仁轻晃,嘴唇干涩得止不住地咽口水。


    “你觉得这种人应该怎么样呢?”郁淮之平静地询问他,用着谈论天气般稀疏平常的语调。


    温知舒被他的问题给难倒,表情空白一瞬,明净微勾的眼睛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这种死不足惜的人应该怎么样呢?他能够把这种人怎么样呢?


    “学长,我们回去吧。”温知舒不想给郁淮之惹上麻烦,而且覃宇家境殷厚,舅舅还是公安局的局长,听闻从小就将他宠溺得无法无天,更甚亲子。


    同窗三年温知舒也算是摸透覃宇的性格,典型的自私自利记仇者,睚眦必报,于他而言折磨别人仿佛是一件取悦自己的工具,他享受暴力和毁灭,越是反抗的厉害他就愈要驯服。


    温知舒试图跟班主任说过,可对方告诉他:“忍一忍,高中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就连转班这件事自己都没法做主,甚至在出办公室后被覃宇猛拽着头发进了杂物间,鼻青脸肿的出来,手心被微卷的铁片剜下一大块肉,汩汩地冒着血,后来即便创口愈合也留下一块指甲大小的白痂。


    温知舒双手缠在郁淮之的胳膊上,恳求道:“学长,我不想看电影了,我们回去可以吗?”


    他不知道覃宇在卫生间为何会做出那样惊悚的举止,但是温知舒敢确信如果对方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一定会找到温知舒并且加以狠厉地报复。


    温知舒打量一眼郁淮之,发现学长看着单薄瘦削,可是手底下的触感却十分紧实有力,隐约感知到皮肤下略微突出的筋络。


    不过他还是不想郁淮之冒丁点险,近乎是半哄着和他走出商场。


    外面天气铅灰,阴云密布,是画布上用碳素铅笔留下的阴影。


    出来时温知舒白玉般的耳廓被冻到发红,他想让郁淮之给他将帽子戴上,可对方薄冷的眼温雅地对他笑:“上面的线头被扯坏了,我们去买一个轻的吧。”


    温知舒果然在那顶帽子上发现了瑕疵,可能是覃宇在抓他时将帽子给扯坏了。


    “那好吧。”温知舒微微叹气。


    这顶帽子他才刚买不久呢。


    两人打算去附近的商铺转转,温知舒还没走几步,便忽地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沉重,轰的一声。


    紧跟其后是几声尖锐撕扯犹如用玻璃划破喉咙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跟尖锐的哨声般捅破他的耳膜。


    “有人跳楼了——”


    “快喊救护车——”


    “操,脑浆都特么的溅出来了!”


    温知舒本能稍一偏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团、一簇绯殷的红色,颜色比路口般的红绿灯还要鲜艳,仿佛有生命力一般活动从地面源源不断四面八方地涌出来。


    脑袋率先着地,跟浑圆多汁的西瓜一样哐的一声摔得个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中夹杂着乳白色的脑部组织,完美地中和后血液也变成粉红色。


    温知舒被吓懵在原地,就连高空中飘荡下洁净的雪花融化在脸上也无从察觉。


    覃宇的半张脸全被摔得粉碎,脖颈以怪异的弧度扭曲着,脑袋正笔直地对着温知舒的方向,可他那双穿着名牌aj的球鞋却是反着的,仿佛他的正脸是在后脑勺上长着的。


    温知舒后退一步,手指拽着郁淮之的胳膊拽得发白。


    覃宇雾蒙蒙的眼睛睁得分明,毫无神色,可下半张脸的嘴角却僵硬的往上勾起诡异的弧度,他正在微笑,生硬地仿佛被人用两根筷子支撑着。


    温知舒打了一个哆嗦,不敢置信覃宇就这么死了的时候,那双朝自己直勾勾望着窥视着的眼珠倏地朝他眨了一下。温知舒脚底的血液逆流冻结住,惊恐害怕到失声。


    而那颗方才冲他眨动的眼球,咚的一声从摇摇欲坠的眼窝里脱落,带着些许多余的皮肉阻止咕噜咕噜滚到温知舒的脚底。


    “学长——”温知舒用力地溺水般抱着郁淮之的胳膊,低声失控。


    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尸体周围的白雪被温热的血液给消融,警察迅疾出队后将地点周围划上黄色的警戒线与人群隔离开来。


    温知舒缩在郁淮之温暖的怀里,在附近的咖啡店里暂时地停留。


    他眼底的恐惧太过明显如有实质般呈现,明明安抚了好几次可身体却还是不住地细微的颤抖。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你可是明明是他说想让这种人死的呀他为什么又在害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根浑身缠绕着阴郁黑气与先前不同的藤蔓温驯地偷溜出来,它没有像先前那些欲望占领脑海的触手一般,渴求地希望得到温知舒的施舍,反而像牢固的银链般围绕在郁淮之的脖颈。


    他在害怕你呢他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感到开心就连香气也被冲淡了好苦好苦好苦好苦。


    快把他同化吧,你看到他藏在衣袖下冰凉发白的手掌吗?还在可怜胆怯的颤抖,软弱的种族。他会永远永远永远永远用这种害怕恐惧的眼神盯着你,趁这个机会快把他同化吧快把他同化吧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滚。郁淮之说道。


    那条藤蔓亲昵地从郁淮之的病态般发白的脖颈上缩回,它万分听话爬过郁淮之的肌肤,千足虫一般。


    主人。


    希望您永远都不要露馅。


    郁淮之牵起温知舒的手,渗人的凉意如同冰块,“你在害怕吗?”


    郁淮之想给他暖手,可两双同样湿冷的手根本不可能相互取暖。


    “他不是经常欺负你的吗?为什么他死了你反而在害怕,你难道不应该开心点吗?”


    温知舒手脚依旧发冷,透过旁边的玻璃窗能窥见覃宇的坠亡地点,警戒线依旧没有撤去,警察还在着重调查死亡原因。


    温知舒吁了极长的一口气,缓缓地讲出自己害怕的真相,“他那种人是不会自杀的,学长,我先前跟你说过,那些在卫生间里发生过的。”他眼底又涌动出那些战栗,终于肯定道:“他被脏东西缠上了。”


    他说出这三个字时战战兢兢又磕巴,从心底对这种东西有着天生的恐惧和逃离。


    郁淮之握住他的手动了一下,随即又将温知舒扣得愈加得紧。温知舒在温度适宜的咖啡店里缓和过来,瞥着窗外不祥的天色说:“学长,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我想回去了。”


    郁淮之没做阻拦,和温知舒吃了一顿偏早的晚饭后就将人送到家。


    这一整天下来温知舒的精神都不高,回到家中不见温志强的身影,只瞧见许玥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编织围巾,五颜六色的,小孩子用的。


    她听见门口的声响后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冷清,朝着从自己门前经过的温知舒抬了抬下颔:“住宿费呢?”


    这个规定是从高中后开始的,住在这个房子里就得交一定的住宿费,不然那就滚出去。


    温知舒从包里拿出现金放在许玥面前,面色依旧恍惚。许玥皱着眉头打量他,鲜少地询问他其余的事情:“出去一趟怎么了?”


    “没····什么。”


    “哦。”许玥收回自己顺口的关心,坐在沙发上重新打着围巾。


    “妈妈?”温知舒站在原地嘴唇发涩喊了一声。


    “什么事?”许玥头也不抬的整理着毛线球。


    “我能用一下你们房里的洗手间吗?我想洗一个热水澡。”


    许玥觑了眼放在桌面上的一小沓现金,皱了皱眉:“用吧。”


    得到允许的温知舒松了口气,他目前急切地需要一个充盈沸腾的热水澡来缓解他疲惫的神经。温知舒哒哒哒飞快地上了自己的小阁楼,拽下围巾随意扔在床上。


    他从衣柜拿出自己干燥整洁的睡衣,继而又抽出小抽屉,打算从里面拿出自己常穿的内裤。


    手一顿,视线在抽屉中来回逡视好几遍。


    温知舒确定自己将洗干净的内裤收纳到这个小抽屉里,只是看着空空如也的屉中,俊秀的眉头蹙起,怎么不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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