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社距离新郑不过四五十里,刘表抛弃了一切辎重,只带了一餐的粮食,驱赶众人急行军赶向长社。
士卒们已经在小跑中了,刘表犹自嫌弃不够,一路上不断地催促:“快些!跑快些!”
又要比胡轻侯先赶到长社,又要在胡轻侯赶到之前击溃包围长社的黄巾贼,刘表深深感受到了时间的珍贵。
待众人赶到长社,时辰不过未时。
一个斥候欢喜地禀告刘表:“黄巾贼约有三万余人,不过兵无斗志,懒洋洋地坐着。”
刘表大喜:“好,立刻冲上去!”
士卒一口气跑了四五十里,真心有些疲惫了,他原本还想立刻修整一个时辰,吃点东西什么的,但是既然黄巾贼人数不多,又无斗志,他说不定可以一举破敌。
一群士人将领点头支持,若是因为他们坐下来休息,结果胡轻侯赶了上来摘桃子,那岂不是亏到了姥姥家了?
淳于琼厉声道:“刘将军,我带三千精锐为先锋,必破贼人!”
刘表见众人士气高昂,大声道:“好!”
数万疲惫的士卒听了命令,大惊失色。
有士卒叫苦道:“赶了这么远的路,都不让人休息吗?”
有士卒捂着肚子,叫道:“我都要饿死了,哪有力气杀敌?”
有士卒悲愤莫名:“手软脚软,如何杀敌?这是要拿我们的命去拼吗?”
只是军令之下,士卒们不敢反抗,无奈地缓缓走近长社城。
长社城外,果然见到数万黄巾贼人懒洋洋地坐在地上,而长社城门紧闭,只有百十个士卒在城头巡逻。
刘表对卢植鄙夷到了极点,脱口而出:“卢植当世大儒,不料怯懦至此。”
一群士人同样冷笑和不耻,数万黄巾贼都坐地上了,卢植竟然不敢出兵,这是胆小到什么程度?就这种人也配成为大儒,真是笑话。
长社城外数万黄巾贼见有大量义勇逼近,惊恐地乱叫,有的匆匆站起,有的到处乱跑,更多的不知所措。
淳于琼带着三千精锐厉声怒吼:“必胜!必胜!必胜!”大步冲向黄巾贼。
数万黄巾贼齐声尖叫:“逃啊!”一哄而散。
淳于琼放声大笑:“黄巾贼子休走!”早知道这些黄巾贼人这么烂,他就该带五百人,不,带五十人冲杀的,以后就会有“淳于琼五十人大破数万黄巾贼”的传说了。
数万刘表部士卒大喜,脚也不酸了,手也不疼了,肚子也不饿了,挥舞刀剑,大声怒吼:“杀贼!杀贼!”
杀声震天。
数万黄巾贼逃得更加快了,数万刘表部士卒大笑,原来打仗还能赢得这么爽的。
有士卒叫道:“果然刘将军料敌如神。”
有士卒大叫:“早知道我就跑快些了,还能捡个军功!”
刘表和一群士人纵声长笑:“鼠辈!”
一个士人大笑恭喜刘表:“刘将军大破数万黄巾贼人,救卢中郎将于水火,天下震动。”
虽然这些黄巾贼人明显没有什么斗志,但是解围成功就是解围成功,中间过程是如何并不重要。
另一个士人止住了笑,道:“这群贼人虽然溃逃,但我军还是进城为好。”
刘表重重点头,不管这些黄巾贼是胆小如鼠,还是有什么阴谋,进城就什么也不怕了。
又是一个士人道:“士卒疲惫,我军进城后修整半日,明日凌晨就出发赶往陈留。”士卒再不吃饭休息说不定都要晕倒了。
众人一齐点头,只要再破了陈留外的黄巾贼人,这解救三大将领的战绩足够威震铜马朝了。
长社城门缓缓打开,无数士卒冲出城门,有人欢喜大叫:“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有人跪在地上大哭:“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刘表部数万士卒昂首挺胸,骄傲无比,若不是我等,你们现在都是一块烂肉了。
刘表带领大军缓缓走向长社城,他没见卢植的身影,忍不住对身边士人们冷笑道:“卢植连出来见我都不敢吗?”
一个士人嘲讽道:“看那些士卒的模样,卢植多半整日借酒消愁,此刻宿醉未醒呢。”
一群士人大笑,一个士人冷笑道:“卢植被困近半年,从不敢置信会打输,到日夜渴望援军,再到心生绝望,心力憔悴,何足为奇?真是没想到卢植如此大名,竟然不过如此。”
其余士人一齐大笑,见了那些胆小如鼠,只会嚎哭的卢植士卒,真的将卢植看到了泥地里。
刘表笑了几声,见已经靠近城门,急忙低声对众人道:“卢植终究是本朝大儒,万万不可当面讥笑讽刺。”
一群士人点头:“我等知道。”救卢植就是为了士人的脸面,岂有自己打自己的脸面的道理?无论如何在卢植面前必须作出尊重的表情和态度。
刘表带着众人越走越近,长社城墙上的血迹和破损清晰可见,城墙根下更有好几处地方一片深红。
刘表微微摇头,卢植也是经过了苦战的,只是这心态也太差了些。
他傲然抚摸着腰间剑鞘,卢植终究是老了,这个时代不需要只会写文章和解读经书的大儒了,这个时代需要的是真正的豪杰。
刘表傲然笑着,京城袁韶,袁述,曹躁,张邈,谁不是走得纨绔豪迈,不好读书,傲视天地,结交天下豪杰,无视规则的路线?
只会读书的卢植老了,被时代抛弃了,时代需要的是真正文武双全,有气魄有豪气的英雄,而不是只会循规蹈矩的书生。
众人簇拥着刘表进了长社城,城内街上和房舍上也有些许血迹,民生更是凋零破败,不见百姓人影,唯有一些穿着破烂军服的官兵欢呼迎接。
刘表心中再次感慨,看来这长社城内也曾经被破啊,怪不得卢植吓破了胆。
有一个卢植的士卒跑来,谄媚地笑道:“将军,卢中郎将在县衙恭候将军。”
好些士人忍不住鄙夷地扯动嘴角,卢植就是这么面对援军的?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一个士人压低声音道:“果然是宿醉未醒。”
众人低笑,然后努力板起脸,跟着那卢植的士卒前进。
一个士人低声道:“你们猜,卢植会不会满身酒气的瘫坐在门口?”
另一个士人道:“我猜卢植一定是脸色发青,双目发呆。宿醉未醒的人都这样,相信我,我有经验。”
众人低声笑,对海内大儒卢植再无一丝尊重。
刘表越走越是觉得不对,卢植真的会这么不懂礼仪?或者说真的会在大军包围之下绝望喝醉?那数万黄巾贼丝毫不见骁勇,卢植怎么会更加不如?
刘表细细回想,他印象中的卢植虽然唯有儒雅风流,却也没有一丝怯懦的模样。
他仔细思索,随意转头四顾,忽然见到某个房舍的墙上血迹斑斑。
刘表陡然想明白了,厉声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长社城已经被贼人袭破,这里是陷阱!”
一群低声说笑的士人惊愕地转头看刘表。
忽然,四周传出整齐的呼喊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癸亥,天下大吉!”
下一秒,整个长社城内都响起了呼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癸亥,天下大吉!”
“嘭!”街边一间间房舍的门打开,无数头裹黄巾的贼人冲了出来。
“轰!”一座茅草屋子一整面临街的墙壁倒塌,几百个黄巾贼人挺着长矛蜂拥而出。
“杀!”一条条清冷的街道上冒出无数黄巾贼人,奋力冲向刘表等人。
好些屋顶之上出现了黄巾贼人,或者弯弓乱射,或者投掷火把。
顷刻间,刘表部士卒从愕然到惊恐又到绝望
无数刘表部士卒凄厉惨叫:“中计了,快逃!”
数万士卒胡乱奔逃,偶尔有勇士想要厮杀,却被逃跑的士卒挡住了去路,裹挟在人群中乱跑。
张角出现在一座酒楼的凭栏处,张开手臂,大声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癸亥,天下大吉!”
街上无数太平道信众齐声叫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癸亥,天下大吉!”
刘表远远望着张开手臂面对太阳的张角,心中的愤怒和惊恐到了极致。
“张角!”他声嘶力竭地嘶吼。
淳于琼大声道:“刘将军,跟我走!”带了数百人奋力向城门处厮杀。
刘表和一群士人惊恐地跟在淳于琼身后杀向城门处,却见无数黄巾士卒堵在城门口。
淳于琼大叫:“杀出去,这是我等唯一的生路!”
四周无数刘表部士卒怒吼:“杀!”
众志成城,奋力斩杀之下,很快杀散了堵住城门的黄巾贼人。
无数刘表部士卒欢呼:“快逃!快逃!”
无数士卒疯狂冲向城门,有的冲了出去,有的却挤在一起,无法动弹。只是片刻间,宽敞的城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淳于琼大叫:“不要挤!一个个来!”
四周的士卒根本不理,只是奋力挤上去。
城内远处,惨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淳于琼大怒,拔刀砍向前方的士卒:“叫你们不要挤!”
前方的士卒惨叫,有人努力转身抵抗,有人拔刀砍向更前方。
惨叫声中,淳于琼背上中了一刀,惊愕转头,却见一个士卒红着眼睛,厉声叫道:“不要挡住我的路!”又是一刀砍下。
淳于琼软倒在地,然后被无数士卒的身影淹没。
刘表脸色铁青,看了四周,叫道:“翻墙出去!”
数百士卒恍然大悟,簇拥着刘表上了城墙。
刘表就要跳下城墙,却见城外远处无数黄巾贼正在疯狂跑来。他恶狠狠地咬住了牙齿,转身回望长社城内,却见火光四起,刺目的黄色从四面八方冲向长街。
城墙下,几个已经跳下去的士人叫道:“刘将军,快下来!”
刘表纵身跳下,眼看远方大量黄巾贼靠近,他拔剑大叫:“杀出去!”
长社城内,张角默默地看着数万人厮杀,冷冷地道:“可惜,为何来的不是袁基?”
波才走到了张角身边,道:“教主,人公将军已经败退到了扶沟县。”
张角叹气,张宝死了,张梁败了,太平道为何就没有天意扶持?
他看着天空,慢慢地道:“果然还是只能……”
张角摇着头,道:“去安排吧。”
波才急急忙忙去了。
……
次日,胡轻侯与朱隽率大军至长社城,却见城门大开,城内空荡荡的,遍布尸体,却不见活人。
有斥候汇报道:“黄巾贼人已经弃城向南而去。”
胡轻侯看着空城,佩服到了极点:“没想到张角竟然有这一手。”
朱隽平静地看着城内的尸体和鲜血,料想卢植已经遇难,这就是身为名将的宿命啊。
曹躁黯然,不想文武双全的卢植无声无息地去了。他慢慢地道:“来人,去寻找卢中郎将的尸骨。”
又是一个斥候匆匆赶到,面色古怪,道:“黄巾贼人在县衙墙上留下了字迹……”却又吞吞吐吐,不敢说话。
朱隽笑了:“是羞辱老夫还是羞辱朝廷?”
贼人破了城池,杀了北中郎将,又设陷阱大败救援的刘表大军,整个过程真是漂亮极了,留下一些羞辱的言语何足为奇?
那斥候吞吞吐吐地道:“贼人留言……汝南袁氏……袁基……乃太平道京城渠帅……”
朱隽和曹躁脸色大变,急忙看胡轻侯。
胡轻侯眨眼睛:“看我干嘛?这件事谁敢隐瞒?我等只管将这件事禀告陛下,是真是假,朝廷自然会判断核实。”
朱隽重重点头,这件事绝对不能隐瞒。
胡轻侯忽然笑了:“真是小看了张角了。”
朱隽再一次重重点头,浑身毛骨悚然,没有被张角坑死真是走了大运了。
曹躁叹气,卢植死得不冤啊。
远处,有人终于找到了卢植的尸体,叹息道:“纵然是中郎将,死后也不过是喂了……”终于没能说下去。
……
洛阳。
一个个好消息传到了京城。
“……胡轻侯、朱隽、刘表破黄巾贼渠帅赵云部,斩杀数万人,俘虏万余人……”
“……皇甫高、袁述破黄巾贼张梁部,斩杀数万人……”
“……黄巾贼首张角、渠帅波才破长社,斩杀卢植,弃城而逃……”
虽然有些消息被士人们用春秋笔法削减过了,但这三条消息实在是大大的好消息,这意味着声势浩大的黄巾贼已经快完蛋了,这铜马朝终于有稳定和谐美满了。
京城内无数百姓大声欢呼:“万岁!万岁!万岁!”
有百姓哭喊着:“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无数百姓附和,想到那日黄巾贼人在京城作乱,无数京城百姓夜不能寐。
有百姓大声叫道:“胡左中郎将和朱右中郎将回京城了!”
无数百姓欢呼着涌向城门口,夹道欢呼:“胡左中郎将!朱右中郎将!”
胡轻侯骑在马上,板着脸,看都不看左右的人。
朱隽也板着脸,毫无笑容,万余人的队伍竟然没有一个人带有笑容,整支队伍气氛压抑。
无数百姓惊讶极了,要不是知道打了打胜仗,这简直是败军之将的模样啊。
一个百姓猛然醒悟了,道:“这才是名将和精锐之师啊,那些嬉皮笑脸的士卒算什么精锐!”
其余百姓恍然大悟,纷纷点头:“不错,这才是真正从血与火之中杀出来的精锐将士!”
瞧那些整日乐呵呵的士卒和衙役被黄巾贼人打出了屎,会笑有个p用!身为将士就该浑身上下都是杀气,笑这个词语就不该出现在字典中。
在京城与胡轻侯汇合的紫玉罗惊讶极了,低声问赵恒:“怎么了?”
按照胡轻侯的个性,此刻应该笑得牙齿都掉了,到处挥手示意,怎么这么老实,难道出了大事?
赵恒瞅瞅四周,附耳道:“就在三里外……老大骑马摔下来了……”而且是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
紫玉罗眼珠子都要掉了,一个大将军坠马?
他肝疼极了,看赵恒:“老大还没学会骑马?不应该啊,我记得老大可以慢悠悠骑马的啊。”
赵恒板着脸,目光平视前方:“老大就是以为学会了骑马,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握拳,善泳者溺于水,善骑马者屁股朝天,诚不我欺。
紫玉罗终于知道为什么万余大军除了胡轻侯和朱隽骑马,个个走路且板着脸了。
赵恒冷冷看紫玉罗,你现在知道原因了?
紫玉罗想到胡轻侯坠马,嘴角抽动,急忙使劲地捏胳膊,然后板起脸,要是敢笑,一定会被胡老大打死的。
他怒视赵恒:“为何不坐马车?”不会骑马就坐马车或者走路啊,这都不懂?
赵恒悲凉地看紫玉罗:“大将军得胜回朝,竟然走路,还有什么威风?”
紫玉罗怒视赵恒,就不懂把全军的战马都藏起来?要是胡老大再次从马上摔下来,看你怎么死!
张明远凑过脑袋,低声道:“不要怕,已经去西天请如来佛祖了,安啦,很快搞定老大。”
一辆马车从队伍后面追了上了,小水胡在黄瑛都怀里奋力探身,轻轻拍马屁股,叫道:“快点,快点,轻侯姐姐在前面。”
小轻渝从车内钻出来,大咧咧站在马车上,对着胡轻侯挥手:“姐姐!”
胡轻侯笑了:“轻渝,水胡。”跳上了马车。
赵恒等人这才松了口气,终于知道小轻渝和小水胡的重要性了,没有这两人,胡老大怎么下台?
胡轻侯站在马车上,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对着四周的京城百姓挥手:“我就是横扫天下的胡轻侯!哈哈哈哈!”
“同志们辛苦了!”
“我今天能够站在这里,要感谢我的爸爸妈妈。”
“想要签名的排队,一百文一个!”
四周欢声雷动:“胡轻侯!胡轻侯!胡轻侯!”
朱隽这才露出了笑容,向着四处挥手。
曹躁羡慕地看着胡轻侯,能够以一己之力压制全军万余人的表情,这才是真正的老大啊。
……
大殿之中,洛阳城内官员尽数到场,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无数官员站不下,只能站到大殿之外。
胡轻侯与朱隽并肩而行,小轻渝和小水胡扯着胡轻侯的衣角,毫不在意地看着四周。
无数官员冷冷地看胡轻侯,带着两个小孩子上朝,成何体统?
有官员却用力记下了,果然有胡轻侯的地方就有胡轻侯的妹妹。
朱隽见了面无表情的刘洪,急忙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胡轻侯盯着刘洪,一动不动,忽然捂住脸嚎啕大哭:“我……微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朱隽泪水簌簌而下:“老臣得见陛下……陛下无恙……老臣……”放声大哭。
一群官员死死地看着朱隽,以前你听温良恭顺的,怎么打了一次仗就成了佞臣?
刘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忠臣啊。
张让神情平静,心里满意极了,胡轻侯和朱隽都是自己人,十常侍声势暴涨,简直是如日中天。
胡轻侯嚎哭许久,忽然指着官员中的袁隗和袁基,大惊失色道:“为何你二人在此?”
然后又大喜:“贼子,你竟然没有逃走?”她伸手在身上乱摸,没有摸到刀剑,叫道:“侍卫!快抓住这两个乱臣贼子!”
胡轻侯恶狠狠的盯着袁隗和袁基,厉声道:“汝南袁氏勾结黄巾贼,意图祸乱天下,竟然还敢站在这朝廷之上,以为我的剑杀不了人吗?”
数百个侍卫长矛长剑对准了袁隗和袁基,就等刘洪一声令下就将两人砍成肉酱。
刘洪冷冷地看着袁隗和袁基,一言不发。
满朝文武官员冷冷地看着胡轻侯,好些人笑出了声:“如今栽赃陷害都不动脑子了吗?”
胡轻侯和朱隽的紧急报告,众人早就看过了,什么“张角留言”人人皆知,可是那又如何?
有官员直接道:“胡轻侯是宦官的人,朱隽也是宦官的人,这分明是宦官栽赃汝南袁氏!”
一群官员重重拂袖,这种时刻必须把话说透说清楚,什么面具都要彻底撕下。
胡轻侯怒道:“曹躁也在!”
一群文武官员笑得更加欢快了:“曹躁在又如何?曹躁也是阉宦党羽!”
胡轻侯转头寻找曹躁,老曹啊,你这回没得选了吧?
曹躁低头看地面,虽然早知如此,心里依然唯有无限的悲凉。
胡轻侯怒视一群官员,冷笑道:“长社城内,数万将士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张温不看胡轻侯,冷冷地盯着张让,道:“张常侍真是厚道啊,竟然没有将朝廷衮衮诸公尽数说成是太平道的贼人。”
一群文武官员用力点头,长社城内都是宦官的人,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干脆把所有官员的名字都写上,岂不是简单。
胡轻侯使劲拂袖:“国有奸佞,为国锄奸难道不是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吗?你等为何要袒护乱臣贼子,心中还有忠义二字吗?”
“来人,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拖出去打!”
一群侍卫死死地盯着将领,动手吗?
将领死死地盯着刘洪,皇帝不吭声,谁敢动手殴打大臣?
杨彪淡淡地道:“当日黄巾贼袭破皇宫,若不是我等冒着箭矢刀剑,与血火中起兵救驾,这皇宫内还有活人?”
一群文武官员冷笑着看张让,袁隗袁基当日都在救驾的众人中,你也亲眼看到了,袁基怎么会是贼人一伙?
好些文武官员盯着刘洪,虽然皇帝不在宫中,这救驾的功劳有些水分,但是且不说这一片心就是为了救皇帝,只说终究是救了皇后与皇子们,这难道就不是“救驾”吗?
胡轻侯笑了,道:“本中郎将听说当日皇宫事急,禁军呼叫救援,汝南袁氏和诸位近在咫尺,却历时数个时辰而救援不至,眼看皇后皇子将尽数殉国,何也?”
“若不是朱右中郎将的家人率先发声救驾,洛阳城内百姓心念陛下安危,愤然起义勇,杀乱贼,皇后皇子尸骨无存矣。”
一群官员愤怒指着胡轻侯:“满嘴胡言!”
明明胡轻侯的言语中到处都是谎言,什么数个时辰,什么朱右中郎将家人率先起兵救驾,分明都是胡说八道,偏偏不敢认真辩驳。
一旦认真辩驳,岂不是要证明更多不怎么可以深究的事情?
何井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切勿相信谣言,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乃我朝肱骨,岂会勾结黄巾贼人?长社城内的贼人留言必然是贼人的离间计。”
刘洪沉默。
一群文武官员不屑地对刘洪冷笑,这么明显的离间计都看不出来,你丫有脑子吗?
曹高道:“陛下,为何汝南袁氏勾结黄巾的消息以前不曾有,却在汝南袁氏子弟袁述大破黄巾贼人,斩杀黄巾贼张宝的时候传了出来?”
“这分明是贼人怀恨在心,想要诬陷忠良,借刀杀人。”
胡轻侯大惊失色,道:“老曹啊,你全家都被当作阉宦党羽了,你何苦为仇人说话?”
曹高一声不吭,他的处世哲学是墙头草,两边倒,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
一群文武百官叫道:“曹大鸿胪说得即是,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啊。”
有官员对着袁隗鞠躬道:“我之英雄,彼之贼寇。袁公有子弟被贼人嫉恨,当恭喜袁公矣。”
其余官员笑着道:“不错,当恭喜汝南袁氏又出一不世之才,今日袁公必须设宴款待宾客。”
一群官员微笑着看着袁基,老实说,袁基这个人其实也很不错的,温文尔雅,智计百出,也是一个人才,可惜与袁述比就不怎么够看了。
胡轻侯见满朝官员都在贺喜袁基,大怒道:“尔等心中只有门阀,没有朝廷吗?”
刘洪陡然握紧了拳头。
张让看都不需要看,就知道刘洪此刻心里愤怒极了。他心中微笑,结盟胡轻侯真是太值得了。
杨彪怒视胡轻侯,厉声道:“我等明辨是非,正是为了朝廷保住肱骨大臣!若是贼人无凭无据就能诽谤栽赃诬陷朝廷大臣,这铜马朝岂不是人人自危?”
胡轻侯用力点头:“没错!当明辨是非,所以微臣请陛下将汝南袁氏尽数拿下,送有司查处。”
“若是汝南袁氏一心为国,勾结黄巾之言纯属构陷,自当还汝南袁氏一个清白。”
“若是汝南袁氏真的勾结黄巾叛国……”
胡轻侯狞笑:“本中郎将愿意亲手杀光了袁氏满门。”
一群官员怒视胡轻侯,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凶狠的女人!
杨彪躬身向刘洪行礼,道:“汝南袁氏乃本朝肱骨,一心为国,请陛下万万不要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满朝文武官员尽数弯腰行礼:“请陛下万万不要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刘洪冷冷地看着众人。
胡轻侯厉声道:“汝南袁氏有重大嫌疑,你们徇情枉法,就不怕寒了陛下的心吗?”
刘洪忍不住微微点头,只觉胡轻侯真是太忠诚了,果然处处为自己考虑。
他看着从大殿内一直到大殿外,成百上千的官员行礼逼宫,心中渐渐平静,还不是时候。
刘洪淡淡地道:“诸位说得有理,这是贼人的离间之计,朕怎么会上当。”
袁隗和袁基跪下道:“陛下圣明啊!”
满朝文武官员齐声道:“陛下圣明啊!”
站在一边的张让赵忠轻轻叹息。
刘洪听见了,心中更加坚信天下士人皆不可信,唯有被士人排斥的人才是自己的忠臣。
他微笑着道:“黄巾贼人祸害苍生,幸有祖宗庇佑,平息乱贼。”
满朝文武官员冷冷地看着刘洪,虽然黄巾贼人三个贼首只死了一个,两个败逃,但是从大局看,这黄巾贼作乱确实是已经平定了,剩下的就是微不足道的追杀余孽而已。
追杀逃跑的贼人是最艰难的事情,拖延一两年都不稀奇,因此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开始封赏功臣是常规行事。
只是,张让先拿出“袁基通贼”说事,而后刘洪开始封赏,白痴都知道这是要打压袁述的功劳了。
张让启奏道:“陛下,卢植卢北中郎将没于王事,当追封为车骑将军。”
刘洪微笑道:“准。”
满朝文武官员对这件事一点点意见都没有,刘洪愿意封赏打了败仗殉国的卢植属于破格封赏了,谁能有意见?
但把打了败仗殉国的卢植的追封提得这么高,胡轻侯和朱隽会高到什么程度?
胡轻侯眼睛放光,冀州牧,冀州牧,冀州牧!若是能够再优厚一点,给个兼幽州牧就更好了。
张让微笑道:“皇甫高皇甫羽林中郎将戴罪立功,可恕其袭杀朝廷官员的大罪,另当拔擢为光禄大夫。”
满朝文武官员脸色微变,好几个人摇头道:“不可!”
皇甫高以前不过是北地太守,俸禄更是受到打压,六百石的俸禄被压到了只有四百石,而光禄大夫是两千石的大官,这个任命对不尊皇命,被困在陈留,等人救援才破了张宝张梁的皇甫高而言绝对不算亏待了他。
但是,这光禄大夫是光禄勋的属官啊,光禄勋主管宫廷内治安事务,虽然在铜马朝多年演变之后光禄勋已经是朝廷智囊和后补官员的集中之地,但光禄勋属官严格地说是皇帝内臣,是皇帝奴仆,属于“宦官”一系。
满朝文武官员冷冷地看着张让,这是要拉拢皇甫高?
一个官员客客气气地道:“皇甫中郎将是武将,当镇守本朝江山,留在光禄勋内太委屈他了。依我之见,不如让皇甫中郎将继续在军中效力,镇守地方。”
张让冷冷地道:“皇甫中郎将的职务是羽林中郎将,羽林军本就是禁军,皇甫中郎将一直隶属光禄勋,何来委屈?”
无数官员淡淡地看着刘洪,早就知道这“羽林中郎将”有些古怪,但是你就真的放心让皇甫高进入光禄勋吗?
袁基出列,道:“陛下,我汝南袁氏蒙受不白之冤,虽然陛下圣明,明察秋毫,但多有小人作祟。若是我汝南袁氏推荐的皇甫中郎将入光禄勋为官,恐更有流言。”
胡轻侯打断道:“皇甫高若是意志如此不坚定,那不如回家种地去吧。”
无数官员冷冷看胡轻侯,太小看胡轻侯和十常侍了,她们不是要拉拢皇甫高,而是要在光禄勋内玩死皇甫高。
袁基神情不变,继续道:“皇甫中郎将品行高洁,定然不堪流言蜚语,只怕会以死明志。陛下何忍心见一大将死于流言?”
无数官员悲声道:“陛下,流言杀人啊!”
袁基道:“此刻黄巾贼人余孽众多,陛下何不令皇甫中郎将继续剿灭黄巾贼余孽,待流言平息,再行封赏皇甫中郎将。”
无数官员点头:“不错,这对本朝最是有利。”
刘洪微笑道:“准奏。”
袁基和无数官员一齐谢恩。
胡轻侯看着袁基,摇头叹息道:“可怜皇甫高投靠袁氏,出生入死,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无数官员冷冷地看胡轻侯,亏你有脸说得出口。
张让继续道:“右中郎将朱隽破黄巾渠帅赵云十几万人,有大功,当为光禄大夫,封侯。”
无数官员死死地看着张让,一秒就知道了张让的目的。
败军之将朱隽都成为光禄大夫,封侯了,扫荡冀州幽州,杀入新郑的胡轻侯不封冀州牧都交代不过去了。
朱隽眼观鼻,鼻观心,看似平静无比,其实心中波涛汹涌,投靠宦官的回报真是大啊,一转眼就从六百石的小官成为了两千石的大官。
有官员大声道:“不妥!”
张让笑了:“不妥在何处?朱中郎将本就是光禄勋属官谏议大夫,拔擢为光禄大夫,有何不妥?”
杨彪微笑道:“朱中郎将朝廷栋梁也,可为执金吾。”
一群官员微笑点头:“不错,执金吾执掌京城北军,正合适朱中郎将。”
何井低头看地面,这是要他节制朱隽?
刘洪淡淡地道:“朱隽可为光禄大夫。”
封侯就算了,铜马朝的王侯是有封地的,封出去一块地皮就少了一块地皮的税收。
朱隽满意极了,两千石的光禄大夫啊,他还以为这辈子到不了两千石了。
“微臣谢陛下隆恩。”
无数官员死死地盯着胡轻侯,终于到重头戏了!
杨彪和袁隗恶狠狠地看着胡轻侯,铜马朝绝对不可以让一个女人做了大官!
尽管胡轻侯已经是大官了,但按照铜马朝惯例,中郎将是战时的拜将,战后可以撤销的。
一个官员不待张让说话,慢慢出列,伏地大哭:“陛下,万万不可让女子为官啊,万万不可违背了祖宗家法!”
无数官员一齐请命:“陛下,为了本朝的长远未来,决不能让女子为官啊!”
杨彪泪流满面,道:“陛下,一个光禄勋属官羽林左监丞是女的,或者一个封国的县尉是女的,都无妨的。”
“谁都知道这是陛下隆恩特例,不入体制。胡轻侯他日或辞官,或归隐,或亡故,这女县尉、女羽林左监丞就是本朝传说。”
无数官员用力点头,皇帝要打压士人羞辱士人,搞一个女人当官,大家都理解的;贼人纷乱,一个女人竟然打出了一片天地,不得不临危授命,大家也理解的,为了平定天下,什么事情不可以将就?
但既然天下已经平定,那么胡轻侯就该回到佞臣的道路,继续做个三百石的小官员,哪怕每日在朝中蹦跶恶心人也无妨,万万不可成为大官,乱了体制。
袁隗老泪纵横:“若是女子成了两千石以上的高官,天下女子皆起而效仿,这礼法何在?难道我等要与一群女子同殿为臣,同席而坐吗?”
张温厉声道:“陛下可知‘礼’是本朝立国之本!若是乱了‘礼’,这天下如何还有安宁之日?”
一个官员须发皆张,以头抢地,嚎哭道:“若是女子为官,岂不是牝鸡司晨?天地定然大乱,妖孽横生!本朝将灭亡矣!”
又是一个官员指着胡轻侯身后的两个小不点,目眦欲裂,道:“胡轻侯此刻就敢带着两个小童上朝,违反朝廷律法礼仪,若是她成了三公九卿,是白日宣淫,还是赤身上街?若是无知妇孺以其为榜样学之,这天下岂不是大乱?”
无数官员用力点头,一个女官带坏了天下风气,实在是后果严重,天下覆灭。
胡轻侯微笑着对小轻渝和小水胡道:“放开姐姐的衣服。”
两个小不点秒懂,急忙松手,大眼睛盯着胡轻侯:“必胜!”
胡轻侯笑,身形一闪,陡然出现在那“白日宣淫”的官员身前,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
那官员瞬间飞了出去,犹在半空中就吐出了满嘴的牙齿。
胡轻侯冲进一群官员当中拳打脚踢:“王八蛋,胡某打死了你们一群对朝廷不忠心,不知道朝廷历史的乱臣贼子!”
一群官员大叫:“侍卫!侍卫!”
刘洪死死地盯着胡轻侯暴打一群大臣,心中欢喜无限,早就想打他们了!
一群侍卫看着默不作声的刘洪,再与张让冰冷的目光相遇,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觉这世道真是奇妙,上朝竟然能够看到全武行。
无数官员悲愤无比,武将在哪里?猛将兄在哪里?谁来挡住胡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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