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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旖旎

    云华行宫的那晚就像是一场梦, 魏湛不能清晰的记起那晚的全程,但是偶尔会梦到春光乍泄的画面,一幕幕的难舍难分总是在梦中闪现, 让他在睡梦中都会燥热难耐, 满身是汗地醒来。

    之前, 他总觉得是自己生了什么毛病,所以才会在梦里将谢韵想象成女子, 后来他察觉到被遮掩的真相, 才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疙瘩, 在心里暗自庆幸。

    原来她不是男子,不是就好。

    但从那以后, 他就在没有入过梦境中回顾那晚的交缠, 人心果真贪婪, 能梦见的时候他不想梦, 梦不到了又开始回味好奇,蠢蠢欲动。

    掌下的细腰柔软,仿佛一只手就能将其折断。抽出浅色的系带,一层层的衣衫剥落。

    触及那层纯白的布裹,晦暗的黑眸凝住,真相就在这里,魏湛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掀起眼帘看向那双轻浅自若的眼眸,手指轻轻抚上饱满鲜红的唇瓣,一下一下摩挲着。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 谢韵有些不耐, 眉头轻轻蹙起, 张口对着唇上的手指咬了下去。

    魏湛俯下身,用另一只手掐住了谢韵的下颚, 迫使她松口,“这口牙若是不想要,朕明日就让人帮你拔了。”

    “没牙齿就丑了,你以后还能下的去嘴么。”谢韵不怕死地调笑着。

    “哪有以后?”魏湛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往下移,覆上那纯白的布裹,扯松了两下之后手指就顺着缝隙往里面探去,“朕容你多活一夜,都是恩赐,你还想着以后,脸面倒是大得很。”

    “呵,那这也是恩赐?陛下既然如此厌恶我,何不砍了泄愤,现在这是在做什么,犯贱么?”谢韵咬着牙,抑制嗓间想要脱口而出的□□声,瞬间绷直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了两下,腰肢轻抬,但因着双手被束缚,这点幅度的挣扎可以忽略不计了。

    魏湛记得梦里的画面,就算再缠绵,他也始终没有碰到过这张话语刺人的红唇,唇瓣诱人,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欠揍,这张嘴若是不会说话就好了。

    “朕说了,这是对你的惩戒,你莫要自作多情,想些不该贪图的东西。”

    “呵呵。”

    谢韵讽刺的笑了两声,想要再说些什么讽刺魏湛两句,抬眼却注意到魏湛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唇上,眼中暗色涌动,是很明显的觊觎。

    她不再说话,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抿上唇把嘴闭紧了。

    想亲?没门!

    魏湛挑眉,用手指戳了戳她软嫩的脸颊,看她不服气的眼神,突然就缓了神色,低头凑近她的脸颊,双唇停留在她的紧抿着的唇边,轻声命令道:“张嘴。”

    谢韵不说话,抿着的双唇分毫未动。

    “你听话,朕可以考虑给你解开绳子。”

    谢韵确实想被解放双手,闻言果然心动,她缓缓松开了唇瓣,在男人薄唇贴上来的时候也没有拒绝。唇畔厮磨,即使攥紧了手心,还是张开了唇齿,任由他攻城略地,与之交缠。

    儿女私情,鱼水之欢,唇齿交亲是情动体现,也是缠绵的起始,床榻内的温度一节节攀升,亲吻会勾起更加澎湃的情动,原本有些冷凝的气氛也在深吻中化解。

    双唇分开时,谢韵喘着气,双眼都有些湿润,她晃动了一下手腕,不忘提醒魏湛给她解开绳子。

    魏湛没有回应,他支起身体,薄唇从她软嫩的唇边轻蹭,一点点往下。

    谢韵不耐提醒:“绳子,解开!”

    “朕说了考虑给你解开,并未说一定会给你解开。”还是再绑会吧,等她没力气动手再解开,免得脸上挂彩,早朝时难堪。

    “你!”谢韵气急,抬起腿踹他。

    从前倒没看出来,魏湛还有无耻的属性呢!

    一双大双捉住她踹人的腿,不容反抗地按在两边,“时辰有的是,你省些力气。”

    床榻外面的帘缦被解开,垂落下来遮挡住里面的春光。

    地上衣衫杂乱的堆在一起,黑色龙袍和青色衣衫混在一起,没多久,小衣和白色的裹胸被扔出来,轻飘飘地落在那件黑色的帝王朝服上面。

    帘缦中压抑难捱的声音传出,起先压抑,还混杂着低声的辱骂和诅咒,没多久就听不见了,只有甜腻缠绵的嘤咛,混杂男人低沉的嗓音

    入夜,日光尽数撤下,勤政殿的内室没有殿上烛灯,窗子和殿门也都是紧闭的,床帏间黑的彻底,睁眼不见五指。

    谢韵从沉睡中醒来,抬手摸了下旁边。

    空无一人,一点温度没有,显然是离开许久了。

    她睡时不清醒,累的朦朦胧胧,没有清洗也没有穿衣,但现在身上干干爽爽,里衣也是完好的,丝缎光滑,是极为昂贵的料子。

    拖魏湛的福,这还是她头一次用这么贵重的布料。

    以她那些的俸禄和赏赐,都不够元娘嚯嚯的,根本没有闲钱置办这些东西,所以她吃穿用度都很平常,不会特意用好的。

    殿中很黑,谢韵摸索着下了床,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接着月光点燃了烛灯。

    烛光一起,没多久就有宫女端着衣衫进来,请她穿好衣衫之后去紫宸殿。

    谢韵照做,出了勤政殿才发现昭意一直守在门口,靠在柱子上闭眼歇神。

    听见殿门的推开的声音,昭意站直了身体,看着谢韵笑,“谢大人睡好了?用不用再歇歇,没睡够就再睡会,不急着去紫宸殿的。”

    谢韵斜眼瞄着昭意那张欢乐的笑脸,失笑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从没见你这么笑过,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欢喜?”

    “没什么,不用给你收尸就是件喜事,省的忙活了。走吧,去紫宸殿,我给谢大人带路。”

    昭意提剑往走下石阶,往紫宸殿的方向去。

    “慢点走,莫急。”谢韵想说,她是知道紫宸殿在哪的,用不着别人带路,而且昭意走得很快,她腰酸腿软,有些跟不上。

    紫宸殿是历代帝王起居的宫殿,离勤政殿不是很远,没一会就到了。

    昭意将谢韵带至紫宸殿的后殿厢房处,推开房门让谢韵进去瞧瞧,以后这里就是她的住所了。

    “原来紫宸殿还有这么破的屋子呢?”谢韵现在门口看了一眼,没往里面走。

    这间厢房应该是个堆小件杂物的地方,虽然清理了一遍,但还是又脏又旧,推开门的那一下灰尘漫天,能呛死个人。

    里面除了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就是就只剩个放东西的矮柜,矮柜的门还缺了半扇,仅存的柜门也是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砸死她一样。

    前殿金碧辉煌,后殿陈旧不堪。

    昭意轻咳一声,哂笑着,“这都是陛下的安排,我只管将你带到,不管其他。”

    纵使谢韵平日里不铺张浪费,但她也算衣食无忧,在朝中也算是个体面的人,一朝失势,被死敌安置在这样破旧的住所里,明显是在折辱她。

    方才的抵死纠缠好像都是幻觉,现下才是真实的。

    谢韵深吸一口气,对着昭意摆了摆手,“嗯,住哪都一样,无所谓的。”

    说完,谢韵就要往里面走。

    “那个还没到歇息的时候,陛下让内侍总管给你安排了差事,以后每日都要干完活才能歇着。”

    谢韵抬眼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说道:“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吧。”

    昭意挠头,“呃是不早了,但是你要去大殿中守夜,一整晚,明日清晨才能下职。”

    谢韵:“”

    她若是有翻身的那一天,第一个弄死的就是魏湛。

    紫宸殿的太监和宫女的配置是宫中最多的,但是由于新帝不喜嘈杂,所以撤掉了一半的人手,挑选出来的宫人都是安静且干活利索的。

    此刻,大殿门口只有两个宫女在守着,谢韵过来时,她们都微低着头看地面,对谢韵没有一丝好奇心。

    紫宸殿的管事太监临寿看上去已有三十多岁,他面向和善,因为提前知道谢韵要来,所以见到谢韵时不算惊讶,交代谢韵在寝殿的外殿站好就退下了。

    紫宸殿的大殿分为外殿和内殿,外殿是宫人值守的地方,内殿才是帝王就寝的地方。

    谢韵靠着外殿的书架站了会,发觉腿有些酸软,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偷懒,直接坐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开始发呆。

    身上很累,即便已经睡了很久,谢韵还是有些困,没一会就靠在书架边睡着了。

    直到大太监临寿带着几个宫女走进来叫她,谢韵才幽幽转醒。

    “谢大人,哦不,谢姑娘,您要清楚身份,在紫宸殿里面,你就是个最下等的宫奴,不好好当差可是要受罚的!”

    谢韵虽然还是男装的模样,但是临寿得了魏湛的吩咐,自然清楚谢韵实际上是女子的事。

    谢韵扶着手边的书架站起来,眸色沉沉,没有说话。

    见谢韵如此不服管教,临寿心中有些气愤,侧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宫女,宫女就立马走上前,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递到谢韵面前。

    临寿指了指汤药,语气故作不屑,“这是给谢姑娘的准备的,还请姑娘当面喝下,别为难我们这些传话的。”

    “这是什么?”

    “避子汤。”临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继续道:“谢姑娘请吧,这是陛下吩咐的,奴才们也是按吩咐办事,您若识趣,就该看清楚现在的局面,老老实实的喝了,安安分分的当差,莫要坐些出格的事来,不然连累咱们一起挨罚不说,您自己也得受苦头。”

    谢韵冷笑一声,端起汤碗凑嘴边,闻着汤药中极浓的苦味,眉头一皱,当即就将药碗拿远了些。

    临寿面色不善,暗道这位果然不好搞,正要开口再说几句,没等张嘴就见谢韵手一松。

    他看了半晌,亲自熬好的药碗“啪嗒”一声摔碎在地上,汤药撒了一地。

    “你”临寿指尖颤抖,但也没什么办法,他又不能吩咐人对谢韵动手,陛下只让他恐吓,没让他干别的。

    “谢韵,你做什么?”魏湛本就在内殿中,离得很近,听见声响就立马走了出来。

    谢韵垂下眉眼,爱答不理地回:“太苦,不爱喝。”

    以她现在的地位,是不爱喝就能不喝的?

    魏湛眸间一动,凝着地上的汤碗碎片,语气低沉,“喝不喝是由你决定的?你口气不小。谢韵你莫不是以为有过几次纠缠,朕就对你另眼相待了?”

    谢韵靠着书架,眼中平静,不言不语地与魏湛对视。

    她当然不会这么觉得,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过魏湛这种提上裤子就翻脸无情的做法也挺让她开眼的。

    榻上性质高昂,沉沦交欢,后面还有心情抱着她去清洗,结果出了那扇门就变了一个人。

    “但我瞧陛下还挺沉迷的呢,是口不对心,还是骨头太、贱呢!”

    临寿大惊,他看眼色的功力很好,见陛下脸色黑透,就快速地带着宫人们收拾地上的东西,没一会快步退下。

    “你很会找死。”魏湛眼中杀意毕现,他这几年心态平稳,已经很少会被激怒,但每一次遇见谢韵,他都会被激怒,想要马上捏死她。

    谢韵蹲下去,捡了一片遗落在角落里的汤药碎片,用锋利一面抵住了自己的脸,站起来缓缓向魏湛靠近。

    “陛下看见这张脸,不会恨么?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罄竹难书啊,都这样了,陛下还能对着这张脸睡下去,怎么?喜欢的不得了是么?既然要化解旧日恩怨,那还喝什么避子汤啊!”谢韵笑容灿烂,眼睛亮的很。

    “直接生一个算了,血脉相连,岂不是皆大欢喜!”

    第22章 、引诱

    他们要是有孩子, 可千万不要想谢韵这样,不然他会被气死。

    魏湛有一瞬的失神,但立刻反应过来, 将多余的遐想甩出去。

    她只是在随口乱扯, 在激怒他而已, 他们怎么可能会融洽和睦地孕育子嗣呢,这是不可能的。

    谢韵想死?可他偏偏不如她所愿!

    这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她下手向来没轻没重, 锋利的瓷片抵在脸上, 她恐怕是真的敢对自己下手。

    魏湛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他还不想谢韵死, 这张出尘的面庞他虽然恨, 但也受用, 不想看见碍眼的伤痕。

    须臾间, 魏湛平静下来,眼中杀意退却,语气淡下来,“真伤了脸,朕可不会给你金疮药用。”

    魏湛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掐住了谢韵的手腕,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将瓷片从她手中抢下来,扫了眼她手心中被划伤的细小伤口, 沉着脸拉她进去内殿, 边走边说:“你是什么处境, 自身都难保了,还敢肖想龙嗣, 凭你也配?”

    他的掌心很热,谢韵看着他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没有反抗,任由他拉进了殿里,但嘴上却是不饶人。

    谢韵冷笑,嘲讽地看着他,“怎么不配?陛下白日宣*的时候怎么没有想着配不配,回过头来知道不配了,哪里不配了,都说儿子肖母,龙嗣有臣血脉,必然天资聪颖,龙章凤姿,陛下该高兴才是。”

    她和魏湛在同一书院进学多年,那年春闱,赶考的学子是大周建国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她是进士前二十,殿试探花。

    论天资,谢韵能拍着胸膛说不差魏湛的,所以她不知魏湛哪来的脸说她不配。

    “嘶。”魏湛一甩手,就将谢韵扔在了殿中的软塌上,谢韵手心碰到软塌上的垫子,手心刺痛,没忍住抬眼瞪他,“怎么恼羞成怒了?明君都是宽宏大量的,陛下要做明君,自然也要心宽些,肚量小了,可就不好了。”

    魏湛没说话,从旁边的云纹檀木柜上拿出了一瓶药粉,拉住谢韵被伤到的手心,猛地一倒。

    “很疼!”谢韵用力缩手想要躲开,但是魏湛攥得很紧,她只能咬牙忍着,精致的面容瞬间扭曲。

    “疼什么?哪里疼了,朕看你刚刚拿瓷片往脸上招呼的时候不是挺有勇气的,义正严词,气势汹汹,现在才这么点小伤就喊疼?”

    谢韵低头给自己吹掌心,她目光闪烁,用眼角余光暗自观察的魏湛的表情,很是不解。

    他刚刚分明被气得不行,杀意外溢,好像要立刻掐断她的脖子,怎么没两句话就恢复如常,将之前的气拔弩张揭了过去,很没听见她那些话似的。

    为什么不杀她?难不成睡了几次,真心软了?对于他们这种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人来说,儿女情长都是不值一提的,他现在大权在握,是在享受操控她人身性命的乐趣吧。

    “皮糙肉厚的人,当然不知道疼。”

    “说什么?大点声。”

    “没什么,臣只是在感叹罢了,书上写的不错,世间男儿皆薄幸。”谢韵装模作样的摇摇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唉声叹气。

    张口就是胡话,没一句走心。

    魏湛懒得和她计较,走到书案前,继续批起了白日里积压的折子,白日里胡闹了的大半天,压下来一堆折子没看,魏湛没有拖沓的习惯,便只能晚些睡,把剩下的都看完。

    他本以为谢韵只是在软塌上躺一会,歇够了也就出去了,没想到她还真在软塌上闭眼躺平,似乎是要在殿内睡觉。

    “朕何时准你在殿内安眠?你若是有点自知之明,就出去继续守夜。”

    谢韵没说话,依旧闭着眼,缓缓在软塌上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批折子的手没停。魏湛一心二用,边写边说:“那要是宫中几位老太医研制出的,所用药材皆名贵,只避子,不伤身,这一碗便是不少银子,你身无分文,日后若是再摔,就自己想办法赔上。”

    闻言,谢韵眼眸微动,慢慢掀开眼帘,双眼无神的盯着床边的金丝镶边白玉花瓶,语气生硬,“不用熬,我不喝。”

    倒不是在意伤不伤身,就是觉得药苦,她捡回一条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这种苦,她不吃。

    而且,魏湛解释这个做什么,药里的东西伤不伤身干他什么事,他贵为九五之尊,何须在意给女人喝的避子汤伤不伤身,又不是让他喝。

    “爱喝不喝,随你,朕只是提醒你,记得赔钱。”

    话落,两人都不再说话,魏湛批完折子时,已经接近子时,他起身往龙床那边走,从里面抱出薄被扔在谢韵睡的软塌上。

    谢韵现在也勉强虽是他的女人吧,看在她今日也累着了的份上,他便不强迫她滚出去了,姑且容她在这里睡一晚。

    翌日,谢韵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弄醒的,估摸这个时辰魏湛是在上早朝,所以才有人敢在紫宸殿外面争吵。

    她洗漱后往出走,出门就见昭意在门外站着,挺拔如青松,能看出来确实是升官了,身上的衣服都换成新的了,玉环腰带,银冠束发,不愧为大周建国以来头一个女子禁军副统领,果然气派非凡。

    谢韵被外面的说话声吸引了目光,问道:“这一大清早的,是谁在外面?”

    能在紫宸殿外吵闹喧哗的,应该也是以为身份贵重的主。

    “还能是谁。”

    谢韵想了想,挑眉看向昭意,“莫不是嘉阳公主在外面?”

    除了魏湛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魏媗宜,没有人有这样的底气和胆量在紫宸殿大吵大闹了。

    “谢大人还不出去看看,公主殿下可是为你而来的。”昭意揶揄地笑着,示意谢韵赶紧出去看看。

    紫宸殿外,魏媗宜已经是气的七窍生烟了,她不过是想进去看看谢大人怎么样了而已,又不做什么,就连看一眼这样简单的要求不能做到么!

    她可是天子的同胞亲妹,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这些禁军凭什么不让她进去!

    “殿下莫要为难我等了,不是属下不让您进去,是陛下临走前吩咐过,不让外人进出这里,没陛下的准许,属下实在是不敢擅作主张。”

    “外人?本宫是外人吗?再说本宫就进去看一眼罢了,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你有说话阻拦的功夫,本宫都已经出来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本宫来过这里呢!”魏媗宜气得不行,丝毫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这些侍卫办事太过死板,一点不会变通。

    守门的侍卫不说话,强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媗宜泄气,失落的往里面张望两眼,气愤地跺了跺脚。

    但就在她准备往回走时,眼前突然出现了谢韵的身影,谢韵脸上带着笑,双眼正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谢大人!”

    谢韵停在宫墙内,隔着敞开的大门和一群侍卫给魏媗宜行礼,“臣谢韵,参见公主殿下,请殿下金安。”

    魏媗宜来不及开心,上下扫了一眼谢韵全身,见人完好无损,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差点落下泪来,“我安好,谢大人也安好么?”

    “正如公主所见,臣活的好好的呢,多谢殿下关怀。”谢韵见魏媗宜湿润的眼眶,心中有些触动,脚下往前多走了一步,哪知两侧侍卫手中的剑鞘立马抬了起来,挡住了去路。

    “那就好,那就好,看见谢大人安好,我就放心了。”魏媗宜挤出笑容,回身擦了下眼泪,结果贴身婢女手中的食盒和布包裹,伸手给谢韵递了过去,“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些吃食点心和生活所需罢了,谢大人收下吧。”

    守门的侍卫想要伸手去拦,结果魏媗宜猛地看向他,柳眉竖起,眼睛都瞪圆了,气势汹汹地张嘴:“你做什么!只是些日常要用的东西罢了,皇兄说了不让人出入,也没说不让送吃的吧!这你要是你也拦着,本宫现在就让人发落了你!”

    守门的侍卫哑口无言,悻悻放下了手。

    谢韵哭笑不得,心口酸涩难言,她是不爱哭的人,但现在也有了些泪意,眼睛有些涨涨的。

    她接下过的包裹和食盒,弯腰鞠了一躬,“殿下的恩情,谢韵此生难忘。”

    魏媗宜笑着摆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都说了是些寻常的东西了,不算什么的,谢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你要是不嫌弃,我过些天再来给你送。”

    “好。”

    魏湛回紫宸殿时,殿外发生的事情他已经通过侍卫的传达知道了,他本以为谢韵会回后殿的那个小厢房,没想到他一进内殿就在软塌边看见了谢韵的身影。

    “还真当这里是你的地方了,脸皮倒是厚。”

    魏湛轻笑一声,踱步往谢韵那边走去,见她低着头摆弄些零碎的东西,便伸手去碰,哪知谢韵下意识的手臂一拢,将东西都护在了怀里,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怕他跟她抢东西一样。

    “你做什么?”

    魏湛对上谢韵那双警醒的眼睛,身子一僵,随即收回了手,往书案那边走去,“朕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呢,不过是些寻常的物件罢了,也值得你这么护着。”

    “东西虽然寻常,但是心意不寻常,你怎么会懂。”谢韵将软塌上的东西一件件收起来,从窗子旁边的柜子里腾出半个空间,把这些东西一一摆好。

    只余柜子里原本的东西,则是被她随意扔到了柜子顶上。

    魏湛盯着手中的折子,但是看了许久也难以专心,总是抬眼望谢韵那边望去。

    瞧她那些动作,好像这里是她的地方一样,丝毫看不出见外的样子,竟然还敢移动殿中物品书册摆放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

    还有魏媗宜送来的那些东西,明明都是普通至极的,却被她看成至宝一般看护。

    谢韵屡屡忤逆犯上,他都没有要了她的性命,甚至没有给予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如此宽恕大恩,她都当做看不见。

    没心没肺,果真是白眼狼。

    “够了,你如此扰人,看的朕心烦,出去。”魏湛扔了手中的折子,眼神很冷,手指着殿门的方向对谢韵说道。

    谢韵停下手中动作,若有所思地盯着魏湛看了好一会,然后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去,绕过书案站到了龙椅旁边。

    “臣收拾东西的声音不大,这些折子”谢韵动作十分自然地上手翻了两下,“啧啧”两声,理直气壮地开口:“这些折子不是请安就是六部的人员调动,都不是难办的事,陛下有什么可心烦的?”

    魏湛眸色深深,气势低沉迫人,“谢韵!朕让你出去!”

    “凶什么。”谢韵一只手杵在魏湛的肩膀上,低下头凑近他的耳边,语气轻柔,“陛下若是心情不愉,不如我们做些身心愉快的事如何?”

    第23章 、服软

    白皙纤细的手指顺着他的耳垂滑落到脸庞、嘴唇, 所过之处皆是一阵颤颤巍巍的涟漪。

    谢韵低头靠近魏湛的脸庞,双唇从他的眉骨处磨蹭,一点点往下, 声音轻柔, “原来陛下的嘴唇也这样软呢, 我从前倒是没怎么注意”

    行宫那次,魏湛夜里失去神志的时候想要亲她的唇, 但是她偏头都躲开了, 没有让他得逞。

    本以为唇齿交缠对她来说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是经过上次的缠绵之后,谢韵惊奇的发现亲吻没有想得那样讨厌, 甚至是、有些情动难耐诱人沉沦。

    “青天白日的, 莫要胡闹。”魏湛呼吸微微重了些, 咽了下口水, 喉咙上下滑动,将身子往后躲开了点,他手还搭在书案的折子上,忍着诱惑没有上钩。

    “上次也是青天白日的,陛下都乐在其中,怎么今日就不行,这些折子没什么紧急的,都是些好打发的事情,何必急着批完。”

    谢韵吻上魏湛的双唇, 一只手勾着他的下巴, 唇间摩挲, 舌头主动探入,勾他交缠迷醉。

    今日的折子, 确实都不紧急,谢韵说的好像也没错,这般大胆主动的撩拨下,魏湛想要批折子的心有些松动,放任自己沉沦在这难得的温柔春|情中。

    批折子的大手从书案上移开,缓缓搂住了谢韵往他身上坠的细腰,在相互的亲吻中,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一点点用力收紧怀抱,心中涌上一种想要将她刻在身体里的想法,行为和力道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谢韵感受到魏湛用的力气有些大,但是尚在忍受范围之内,所以也没有反抗,软绵绵的躺在他怀里,尽情的感受着彼此的情潮浪起。

    “参见陛下,臣”

    突如其来的清润声音打断了殿内正在难舍难分的两人,谢韵和魏湛同时愣了一下,猛地往外面看去。

    这一眼,两人就径直地看见了殿门口,已经目瞪口呆的沈清予。

    由于魏湛今日坐在外殿的书案上批折子,而书案又正对着敞开的紫宸殿大门,方才沈清予站在门外请安要进来,便正好看见了殿内的情景。

    上朝时,沈清予已经与魏湛禀告了一会要来紫宸殿详谈宫宴的事情,魏湛也是同意了的,所以沈清予来时,外面的侍卫没有通报就放人进来了。

    沈清予请安的话噎在了嘴里,这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语言的功能,眼神直直地看着龙椅上相拥接吻的两人,都忘记了避讳和闭眼。

    反应过来后,沈清予已然红了脸,连耳朵都染上了淡淡的绯红,他急忙转身,快步的往台阶下面走去,但是走了两步又顿住,想起他还没有得到陛下回复的差事,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忍着心中的羞耻和尴尬,一步一步往回挪。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男人在大殿中真是礼乐崩坏,无视天威,哦,不对,陛下本身就是天威

    让他怎么说好,真是难以启齿。

    沈清予欲哭无泪,有种撞破陛下秘密即将被灭口的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心中信念的崩塌。

    于公,陛下是君王,他身为臣子不能见之不理,于私,陛下是他亲表哥,他既然发现了就该即使劝阻才对。

    殿中,谢韵和魏湛之间的气氛也很是凝固,总有种奸qing被撞破的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对劲。

    “还赶紧不下去。”魏湛拍了拍谢韵的腰,压着声音说道。

    谢韵瘪嘴,难得顺从一次,什么犟嘴的话也没说,一溜烟地跑进了内殿。

    沈清予再次站到大殿门口的时候,书案后面已经没有了谢韵的身影,只有陛下一人端坐在龙椅上,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

    “请陛下批阅。”沈清予呈上千秋节的宫宴单子,压下心中的震惊,尽量神色平静地将千秋节要准备的事宜说了一遍。

    半月后便是陛下的生辰宴,这是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届时会有外藩和诸侯将相参宴,是一场必须要隆重大办的盛会,所以沈清予才特意拟了宴会单子呈上来请示。

    宫中无皇后管理六宫,陛下的生母静妃娘娘虽然已经是太后之尊,且不到四十,但太后娘娘喜欢清净,从不理宫务,所以千秋宴的事情就只能由户部担下了。

    沈清予被调到了户部任侍郎,这宴会的事就正好落在了他的头上。

    宴会的事情说完,沈清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将刚刚的事情问出口。

    魏湛轻咳两声,沉声让沈清予退下了,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么一打断,旖旎的心思全部消散,魏湛提笔批起了折子,但今日的折子着实很少,小半天就完事,他起身看了眼内殿,最后往紫宸殿外面走去。

    殿内安静异常,不是谢韵老老实实的在反省错误,而是她太过于无聊,在内殿里乱逛一圈之后就倒在龙榻上睡过去了。

    魏湛夜间归来时见内殿安静,还以为谢韵不在这里,谁知她竟在龙榻上睡得安稳。

    他缓缓踱步过去,垂眸凝着谢韵沉睡的安静模样。

    她确实该杀,过往仇恨罄竹难书,屡屡冒犯她,现在也是日日忤逆犯上,不得悔改。

    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了杀心,就姑且养着吧,什么时候厌弃了,再将她扔出宫去也不迟。

    谢韵又在榻上翻了个身,抱着锦被睡得很沉,也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脸都压出了棱子。

    快到用膳的时辰了,魏湛走上前去撤掉了谢韵手里的被子,冷声叫醒她,“这不是你该睡的地方,要睡滚回你的地方睡。”

    他好像养了个废人,不是吃就是睡,还会气人,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别的作用了。

    谢韵迷迷瞪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闻言“嗯”了一声,翻身下床,走到个没有东西的空地,竟直接倒在了地上,继续睡了起来。

    她不想回后殿厢房待着的意思很明显,从到紫宸殿起,就没再进去过那个屋子,一直赖在大殿里不肯出去。

    她向来是这样,脸皮厚得离谱。

    盛阳的四月还是有些凉的,地上都是寒气。

    魏湛静默了半晌,见谢韵真的不起来,打算就这样躺在地上睡了,他只得走上前去将人打横抱起来,重新放在了龙榻上。

    正要起身,胸前的衣襟被一只小手抓住。

    谢韵微微眯着眼,扯着魏湛的衣衫,抬起头凑近他胸前闻了两下,然后倏地睁开了眼睛,柳眉微蹙,神情不善地盯着他的眼睛,“陛下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味道?”

    “信口胡言,朕身上哪有什么女子的味道。”魏湛目光闪了闪,直起腰背,抬起袖子闻了下,并没有闻到什么香气。

    “有!”

    “没有,朕说没有就没有,你再胡说就出去。”

    “出去就出去。”谢韵不仅自己人出去了,还拿上了她放在殿中的物件,抱着一个大包裹走出了大殿。

    昭意见她抱着东西出来,惊奇地看了她的一眼,跟在谢韵身后。

    两人在整个紫宸殿饶了两圈,昭意最后看着谢韵理直气壮地推开了东偏殿的大门。

    临寿公公见谢韵进了偏殿里,看样子是要长住的意思,也没敢去拦着,他现在可是不敢惹这位祖宗。

    陛下没说话,就随她去,只要不一把火少了紫宸殿,其他一切都好说,毕竟那可是连避子汤都可以随便摔了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成主子了。

    谢韵从偏殿忙活半天,指使昭意带着几个太监和宫女把殿里重新收拾了一遍,还张口要了好多日常生活要用的东西,和笔墨纸砚之类的。

    杂务可以给,但涉及到笔墨的东西都是不能随意支取的,临寿没有这个权力,只得去大殿请示陛下。

    魏湛没说什么就同意了,随便让临寿准备温池沐浴要用的东西,把身上穿的那套崭新朝服给扔了,命临寿拿出去销毁。

    临寿不敢问缘由,赶忙将衣服拿出去烧了,也不知道这两位是怎么了,一会要这个要那个,紫宸宫没有女官掌事,只有他一个内侍总管,殿中什么事都得找他,大殿一位主,偏殿一位主,忙得他是团团转。

    好在接下来的这半个月都还算消停,住进偏殿的谢大人除了和昭意统领在后殿园中练剑就怎么出去过。

    这位和陛下应是闹了矛盾,都半个月,谁也不找谁,一句话也不说。

    放眼整个大周,也就谢大人敢如此了吧,见了陛下不行礼,直接当做看不见一样,腰板挺直地从陛下身边路过,还有她手里的那个长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进来的,要知道紫宸殿可是不让闲杂人等持剑入内的啊!

    别说紫宸殿了,只要是在宫中,除了禁军和侍卫,没人可以带着武器进来。

    但是陛下看见了都不管,临寿自然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将人伺候好了,不找他麻烦就成,谢大人应该是个记仇的人,他前几天去偏殿送东西的时候还遭了好几个白眼,不过好在现在好多了,谁让他有眼力见的很,天天把好吃好喝的往里送呢。

    先讨好着,这颗大树临寿很看好,提前抱住了,以后一定错不了。

    ……

    “千秋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谢韵坐在偏殿平塌的软垫子上,一边用剪刀修剪窗边的枝丫一边说道。

    明日夜里就是魏湛登基后的第一次千秋宴,谢韵知道这件事,但是她分无分文,她能表示什么!讨好魏湛还不如躲在屋里睡觉来得实在。

    昭意无语地看着被谢韵剪成秃枝的插瓶,坐在了平塌的另一边,面无表情道:“你说和你有什么关系,这都半个月了,你连大殿的门都进去过,再这么下去啊,我看你离入土也快了,前朝有人议论你的死活,宫里的太妃下人们也议论”

    “他们议论他们的,随意。”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谢韵连死都不在意,怎么会在意这些不能实质性伤人的流言蜚语。

    “你迟迟不死,众人就会猜测纷纭,以后若是有你惑主的流言传出去,奏请赐死的折子就会源源不断,你不在乎自身的生死,可是谢家还活着呢呀。”昭意低头看着矮脚桌上的茶盏,语气淡淡。

    谢韵冷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说话的昭意,柳眉轻挑,“你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谁教你的,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和谢家之间的事?昭意啊,下次替人传达话语,你得学的像一些才行。”

    昭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喝茶没说话。

    她都说了她不会说这样的话,还让她非要过来说,谢韵这个老狐狸一下子就能猜到,真没意思。

    但她是属下,陛下是主子,她除了听命还能怎么样。

    “诶,去哪?”昭意看着谢韵往外面走的背影,扬声问道。

    “自然是去找真正说这些话的人?”

    魏湛定是去查了谢家旧事,才会让昭意过来透露消息,既然已经借着昭意的口把这些话说出来了,那就是在引诱她上钩去问。

    只要魏湛能帮她复仇,让谢昌得到应有的报应,低个头服个软也没什么,她不是非要让谢氏的人为此陪葬,她只要谢昌死!

    第24章 、主动

    大殿的门外的小太监认得谢韵, 但是也没敢让谢韵直接进去,进去通报了一声之后才敢放人。

    “臣谢韵,参见陛下。”

    谢韵跪在内殿中央, 这是她被软禁在紫宸殿之后, 第一次给魏湛正经地行君臣礼。

    规矩礼仪她学了这么多年, 想做必能做好,只是之前的事, 她这半个月看魏湛极其不顺眼, 所以没恭敬过。

    殿中只能听见翻阅折子的声音, 魏湛坐在书案后面,低头未语, 没让谢韵起身, 也没有什么手势动作。

    “陛下怎么不说话?”魏湛不叫她起来, 谢韵可不会老实地一直跪着, 她自己站起身,走到了魏湛旁边,直接靠在了书案边,伸手抓住了魏湛拿着折子的大手。

    “没有一点规矩可言,你的眼里恐怕早就没有了什么君臣之礼,不敬君主,还想求人办事?”魏湛抬眼看着谢韵笑意浅浅的脸,神情寡淡地说。

    “君臣之礼?原来在陛下眼里,我还是臣子呢?”谢韵笑得张扬, 继续道:“我还以为, 我们已经不是这种关系了呢~”

    她一点点靠近魏湛的脸庞, 指尖在他手背上画圈,“哪朝帝王, 会和臣子有肌肤之亲呢,哦不,是有的,臣子献媚也有,毕竟有些帝王确实不爱女子,偏好男色。

    但陛下与臣之间,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对吧,只要陛下想,便不会出现君王好男风的流言,毕竟臣也不是真的男子,所以我们是不同的,而且我想陛下若是想要止步与君臣之礼,臣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不是么?”

    “朕已经说过,这不是欢愉,是惩戒!”魏湛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搭在书案上,将谢韵困在双臂中间,想起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眼神阴狠,冷冷道:“你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事情,朕就算诛九族也不为过。”

    “好啊,求之不得!”谢韵用力推了一下魏湛的胸膛,仰起头说:“只要陛下准许,明日寿宴上,臣便可穿着女装出席,皆时,陛下就可当场下旨,诛了谢家的九族!”

    “谢家若有罪,当查证清楚再做决断,想寻十多年前的罪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时日。”魏湛双手扣紧身前这把细腰,看着她倔强坚定的眼睛,后退一步离远了些。

    “你既然已经捡回了一条命,便不要再说死不死的话,魏泽和魏潋都为你求过情,这份恩,你当铭记心中,珍惜性命。”

    “我竟不知道,陛下是会因为他人三言两语就能放过仇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性子,陛下既然舍不得我死,何必以别人作为借口遮掩。”谢韵缓缓拉开腰上的系带,凝着魏湛的眼睛,满不在乎地说:“陛下既然已经将我囚禁在这里,为何又不碰?不喜欢?还是陛下想要什么女人,还需要克制吗?”

    谢韵从不愿意欠别人什么,魏湛摒弃旧仇不杀她,还要帮她查谢家罪证,好吃好喝养着却又不碰她,她想不通这是为何?哪有不求回报的好意,更何况她和魏湛并不是什么能互帮互助的关系。

    她人都在紫宸殿住下了,魏湛却不碰她,无所求比假意利用更让她无所适从,不如各取所需来的自在。

    “陛下帮我寻谢家罪证,我予陛下鱼水之欢,这样不好吗?而且,谁说床第欢愉是惩戒了,这不是惩戒。”

    谢韵觉得他既然想要,那就光明正大的要,何必以惩戒为借口,把床笫之欢说成惩戒,是对双方的侮辱。

    “朕没说朕想要这个,你为官多年,应该懂得臣子不可罔论君心这个道理。”魏湛推开谢韵,克制被勾起来的情|动暗潮,欲离开这里,不被谢韵以皮肉蛊惑,他要的不是这个,也没想用这种事情做交易。

    九五之尊想要一个女人很简单,需要谢韵用这个做资本来谈条件?他若是想,谢韵压根没有谈条件的机会,只能夜夜承受,无法反抗。

    浑身上下都是反骨,听不懂人话看不懂人意,他和谢韵这种脑子有毛病的人讲什么道理!

    “朕现在不想看见你,出去,滚回你的偏殿呆着去。”魏湛刚想往外面走,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只好脚步一顿往内殿走去。

    这是他的寝宫,要走也是谢韵走,他走什么。

    “可是我不想走。”谢韵跟着魏湛往内殿走。

    魏湛快步进了内殿,躺在床榻上卸下了帘缦,将谢韵阻隔在外面。

    “呵呵。”

    她倒是要看看魏湛能忍多久。

    谢韵冷一声,转身出去了,但她也没有回偏殿,就一直站在外殿门口哪里,跟个守夜的太监似的。

    临寿带着守夜太监来换岗时,意外地瞧见了谢韵在这里,他好声好气地请谢韵回去,但谁知谢韵竟然坚持在外殿守夜,还将守夜的小太监给撵了回去。

    夜里清幽安静,谢韵坐在外殿的走廊地上,靠着殿门抬头看月色,等到了子时,她才踩着月光缓缓往内殿里走去。

    内殿就算是到了夜里也是要点着烛灯的,光亮不算明,但足够谢韵看清殿中的情景。

    因着外殿的外面还守着宫女和太监,所以她走路声放的很轻,解衣裳的声音也很轻,在帘缦外面将身上多余的衣裳全部退下,不着一物地往里面龙榻里面走。

    帘缦被掀开的时候有些细碎的动静,但好在并没有将床上的人吵醒,谢韵接着月光看他,只能隐约看见个影子,床榻里面的光很微弱,她看不太清楚了,只能一点点往床上爬,尽量放轻动作。

    “你做什么。”

    黑暗中,谢韵正要往里爬的手臂被温热的大手握住,魏湛手上轻轻用力就将谢韵整个人拉到了他的身上,纵是隔着一层锦被也能感受身上娇躯的轮廓。

    谢韵进来时,魏湛便已经醒了,每个人的步伐声都不一样,魏湛听出来人是谢韵,才任由她掀开帘子进来。

    “这还看不出来么,臣来睡觉啊。”谢韵声音带笑也带着一点点的娇柔,她虽然尚未恢复女子的声音,但却能从语气中分辨出女子特有的娇蛮意味。

    她很说话很嚣张,也很理所当然,魏湛觉得他应该把谢韵扔出去的,但是天色已晚,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

    他拍了拍里面的空余的地方,示意谢韵到里面去睡。

    谢韵从魏湛身上挪下来,然后就在魏湛再度闭上闭眼后,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迅速地钻了进去。

    她钻进来的动作有些猛,魏湛下意识打开双手将人拢在了怀里,这一抱才发现手下触感滑润柔软,竟是直接触到了她的后背,没有任何布料的阻拦。

    魏湛僵硬了一下,睡意跑得没影,手掌往下移动,额头前抵,与谢韵的鬓边的发丝相触,她的身上和发丝间都有股淡淡的香气,清雅幽静的味道与谢韵自身的风格有很大的差别。

    谢韵凑上去,在魏湛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诱惑,“陛下不喜欢么?”

    她没有听见魏湛的回答,但是听见了他越发深重的呼吸声,感受到胸膛的起伏间传达的热度,还有逐渐收紧的怀抱。

    雪山软绵,虽然没有光亮能让眸子看清,但是却能用手掌去感受它有多软,能用唇舌品尝有多甜。

    晚风吹过,丝毫不减损榻上的燥热,彼此相拥,温度怎会降下去,夜空寂静,更加凸显了帘缦里面的小声嘤咛,是那样无助又隐忍,炉中香烟袅袅,也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香甜又黏腻气息。

    意识朦胧间,谢韵恍惚听见魏湛在她耳畔轻轻说:“喜欢,很喜欢。”

    晨起,谢韵被旁边人起身的声音吵醒,她伸手勾住了魏湛的一片衣角,闭着眼睛,嗓音慵懒,“夜里的千秋宴带我一个,我也要去。”

    手里的衣角被无情抽走,清冷的嗓音落下,很是无情,“不行。”

    “要闷死了”

    魏湛静默一瞬,迅速系好了腰间的玉带,坐在床边俯身看她,手指拨了一下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声音轻缓,“允你出紫宸殿,让昭意贴身跟着,除了上朝议政的承明殿,宫里随你逛。”

    谢韵闭眸不语,但她抬手将魏湛流连在她脸上的手打掉了,“啪”的一声让不远处的几个御前宫女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将头再度压低了些。

    “嘶。”脸上被掐了一把的谢韵被彻底惊醒,她瞬间睁开眼,正要抬手狠狠给魏湛一下,但没想到魏湛走得迅速,她坐起来时就只看见了魏湛离开的背影。

    “无聊。”谢韵嘟囔一声,盯着空空如也的殿门看了会,然后又抱着被子躺下了。

    禁足的命令被解除,谢韵带着昭意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魏媗宜居住的宫殿。

    魏媗宜的公主府已经建好,但由于太后的身子不大好,所以她就没有出宫去住。

    谢韵出紫宸殿之前去魏湛的私库里挑东西,君王私库历代传承下来,里面的珍贵宝贝有不少,给女子用的簪子发钗都是数不胜数的堆积着,谢韵扫了一圈,没看见满意,便让临寿将钥匙拿出来,她要去锁起来的几个箱子里面挑。

    临寿自然是不敢将陛下私库的钥匙交出去,但他打不过云昭意,谢韵一声令下,云统领强制性地从他身上搜出了钥匙。

    谢韵从锁起来的箱子里面挑了两样最好看的头面带走,随后便将钥匙还给了临寿,带着昭意光明正大地走出了紫宸殿。

    从紫宸殿走到魏媗宜的摘星宫需要些路程,两人闲庭漫步,边走边看,经过假山湖边的秀丽阁,迎面遇上两位不算熟悉的面孔。

    谢韵只认得为首的是辅国公府的嫡次女姜沁雪,姜沁雪旁边长相较为柔婉清丽的女子便不知道是谁了。

    “是太后请来陪伴的高门贵女。”昭意小声说。

    反正不熟悉,连打招呼都剩下了,谢韵在之前的宫宴上见过姜沁雪,但是没说过话,只停留在认识的阶段。

    姜沁雪身后跟着两个婢女,眼睛落在谢韵身上,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眉眼间暗含不屑,看上去也没有与之说话的意思。

    错身而过之际,谢韵鼻尖一动,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姜沁雪的背影一眼。

    姜沁雪身上的香味很浓,有点熟悉。

    半个月前,魏湛身上的那个浅浅的味道,就和这个味道一样。

    “谢大人留步。”

    已经走过去的姜沁雪突然出声叫住了谢韵,她脸上带着极淡的笑意,缓缓走到谢韵面前。

    第25章 、女妆

    “姜姑娘有事?”谢韵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沁雪走近, 越发浓重的香味熏得她有些鼻痒,食指骨节下意识地碰了一下鼻子。

    “不知谢大人可是要去看望嘉阳公主?”姜沁雪脸上带笑,但这笑容却不达眼底, 疏淡冷艳, 仪态姿容尽显高门贵女的傲气和矜贵。

    谢韵客客气气地回:“姜姑娘猜得准, 谢韵正是要去看望公主殿下。”

    “嘉阳殿下此时正在太后宫中陪伴太后,谢大人此时去摘星宫恐怕是要扑空了。”

    “无妨, 谢某在等着便是, 多谢姜姑娘提醒了。”

    言罢, 姜沁雪收了些嘴边的笑意,转身离去, 她浑身上下每一处气息都在说, 她很看不上谢韵, 不屑, 讨厌。

    谢韵和昭意继续往摘星宫的方向走,走到人少安静的地方,昭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和这位姜小姐有过节?”

    看姜沁雪眉间眼角都带着嘲讽和怠慢的样子,就能看出她有多不喜谢韵了,没有深仇大恨,也肯定是有什么过节的吧。

    “过节倒是没有,不过她能出现在宫中,恐怕不是冲着太后来的。”

    先帝的原配皇后就是出自辅国公府姜家, 魏湛从小被姜皇后待在身边养大, 他身上虽然没有姜家的血脉, 但是也顾念着姜皇后养育之恩的旧情,给予姜家不少的赏赐和殊荣, 姜家的嫡长女还被破格封为了郡主。

    在这个时候就送嫡次女姜沁雪进宫,必然不是为了讨好太后,姜家的意图很明显,是为了后位来的。

    昭意有时候虽然呆呆的,但她不是傻子,没一会就反应出了谢韵话里的意思,念及谢韵的处境还有姜沁雪的态度,她对姜沁雪生出些不好的观感,“这位姜姑娘要是做了皇后,得第一个了结你吧。”

    “她做不了。”

    姜家已是世袭的国公府,煊赫至极,又有魏湛的特意照顾,明明用不着把持后位就能安享顶级世家的位置,却还是有些不知足,想要扶姜沁雪做皇后。

    野心太大,魏湛不会容忍的。

    谢韵想起姜沁雪,突然笑出了声,有些好笑的说:“难道你没发现,姜沁雪并不想做皇后么?她身上那么重的香味,离得很远就能闻到,起初闻着是香的,但却呛人的很,庸俗浓郁,令人生厌,那味道连我这种对香味不敏感的人都讨厌,更何况是魏湛那个狗脾气

    姜家为争后位培养出来的高门贵女怎么如此蠢笨,她明显是故意的,压根不想进后宫。”

    昭意有些疑惑,问道:“这样啊,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当了皇后就是雍容一声,母仪天下,有什么不好的么?”

    “你难道没看见她看我的时候,那种恶心的眼神。”谢韵笑得很开心,有些兴奋地继续说:“你想啊,你将要嫁的夫君,他极有可能是一个喜好男色的人,他在和你成婚之前还日日夜夜与一个名声很臭的男人在一起厮混,闹得满城风雨,这种男人,你愿意要吗?”

    昭意瞬间醍醐灌顶,用力地摇了摇,想象一下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似乎有些理解了姜沁雪眼中的厌恶和不屑,谢韵说的没错,这种情况换成谁谁都接受不了啊。

    她知道谢韵是女子,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在宫中这些人眼中,陛下和谢韵就是在搞断袖!哪个女子知道自己将要嫁的人是与男人睡过的,就算不喜欢,心里也会膈应的吧。

    魏媗宜果然不在摘星宫中,宫人不敢随意放谢韵和昭意进去,尤其谢韵还是一个外男,公主尚未出阁,更要避讳些。

    谢韵和昭意在外面不远处的走廊中等着,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了魏媗宜回来的身影。

    魏媗宜见到谢韵很是欢喜,一扫原本沉闷的心情,拉着谢韵进了摘星宫,管事嬷嬷虽然觉得谢韵一个外男进去坏了公主名声,但是魏媗宜坚持让谢韵进去做客,掌事嬷嬷也没有办法。

    嘉阳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妹妹,可以说是大周最尊贵最受宠的长公主,她向来随心所欲的做事,就算是管教礼仪的嬷嬷也治不住她。

    谢韵将装着首饰的檀木盒子交到魏媗宜手上,笑意融融。

    “本想着将东西送过来,与公主说说话就走的,没想到公主竟真允臣进了内殿,这里是公主的寝宫,怎么容忍外男随意进入,坏了公主的名声就是臣的罪过了。”

    魏媗宜请谢韵坐在茶案的席上,她则是坐在了谢韵的对面,抬手煮茶,眉眼明媚,“什么罪过不罪过,谢大人能来看我,我就很欢喜了,皇兄他”

    她想问问皇兄有没有为难于谢韵的,但是话到嘴边就顿住了,觉着问的有些欠考虑。

    谢大人堂堂男儿,被囚禁在紫宸殿对她来说必定是一件耻辱,是难以说出口的事,肯定不想被揭伤疤吧。

    “公主想问什么,怎么不继续问了?”谢韵见魏媗宜神色犹豫,便主动接着话头说了下去,“在紫宸殿,陛下从没有为难过臣,这半个月里,臣从未受过苦。”

    “真哒?”魏媗宜乍一听有些惊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以皇兄的性子来看,他是不可能对谢大人这么好的,谢大人这么说恐怕只是在掩盖实情吧。

    “是真的。”谢韵接过茶盏浅抿,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转移了话题,“殿下以后,莫要让外男进您的寝殿了,于您的名声有碍,若是遇上心怀不轨之人,拿着您的名声做文章,可就要百口莫辩了。”

    “怎会呢。”魏媗宜低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就算是有碍,也没有关系的,能看见谢大人”

    “有关系的,公主下次再遇见谢韵这种三言两语就进殿下寝宫的人,可要警惕他人的用心,心怀不轨的男人很多,公主身份尊贵又年纪尚轻,自是不懂小人之心的可怕。”

    魏媗宜摇头,眼神真挚,“我知晓谢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在媗宜心中,谢大人是君子,是最这世上最矜贵清雅的男子。”

    “公主错了。”谢韵从坐席上站起,郑重的跪下行礼,“臣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公主眼中的谢韵,可能不是真正的谢韵。”

    魏媗宜站起身想要将人扶起,却被谢韵拒绝,她有些急,也有些怕,担忧谢韵这是要彻底与她撇清干系。

    “谢大人这是作何,无论谢大人是什么样子,在媗宜眼中,谢大人就是最温柔有耐心的君子啊!”

    谢韵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来,缓缓扯开了腰上的衣带,退下外衫。

    “谢大人这是”

    魏媗宜愣愣地看着,没反应过来谢韵为什么要突然脱下衣裳,她抿着唇,有一瞬间的脸红,直勾勾地看着谢韵解开衣衫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她看见谢韵扯开里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纯白的裹胸,她才意识到不对,有些绯红的脸色以最快的速度淡下去,如一桶冰水从头浇灌到脚,心底哇凉哇凉的。

    “这才是真正的谢韵,谢韵有愧于殿下的情谊”

    见魏媗宜的眼神从震惊到低眸落寞,谢韵长叹一声,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衫穿好,低眉道:“是臣对不住殿下,若殿下以后不想见到臣,臣没有半句狡辩的话可说,那臣便先告退了。”

    魏媗宜低着头没说话,眼圈都有些红了,谢韵不知该如何说好,只能转身退下,不在这里惹她伤心。

    “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魏媗宜跑过来拉住了谢韵的手,眼圈红红的,可爱又可怜,“不讨厌,媗宜没有讨厌你,无论是男是女,谢大人在我心中,依旧是最好的谢大人啊!”

    “这不是你的错,这么多年,谢大人一定也过的很难,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魏媗宜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珠,红着眼眶笑了,“谢大人能与我说实话,必是信任媗宜的,我很开心,不怪你隐瞒。”

    谢韵凝着魏媗宜的眼睛,小声地笑了,她握住了魏媗宜的手,拉着人走到了木榻上坐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璎珞绳结放在了魏媗宜的手上。

    “谢韵身无长物,头面首饰皆是陛下私库中所有,不算是谢韵所赠,唯有这个是我亲手编制,望殿下不嫌弃。”

    魏媗宜一手收起璎珞,一手紧紧地握住了谢韵的手不放开,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突然笑出了声,“一直想牵谢大人的手来着,每次看见都想,我从前是不敢的,但以后就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

    一整天,谢韵都没有出过魏媗宜的寝宫。

    在公主殿下的极度好奇下,谢韵只得和她讲了小时候的事情,以及她女扮男装的缘由。

    她出生没多久就被乳母抱走了,送到了庄子上养子,乳母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对谢昌谎报男孩身份的人。

    只因谢昌要吃绝户,就必须要有沈夫人木氏亲生的儿子才能顺理成章的吞下木氏家产,谢昌早吩咐过乳母,如果生下的女儿,就当场掐死,换成一个同时间出声的男孩代替。

    乳母不忍心送她去死,就只好谎报性别,一直遮遮掩掩的将她养大,也幸好谢家并不在意她,很多年都没有派人来查看过。

    直到那年谢昌已经完全吞并木氏的家财,怕东窗事发想要毁灭所有证据,所以才派人来将亲生的儿子秘密处死,泯灭人性至极。

    天色渐晚,魏媗宜和谢韵一起出了摘星宫,往千秋宴上走去。

    魏媗宜穿着华丽繁复的淡青色宫装,至于谢韵,她则是借着魏媗宜的安排,混到了舞娘的队伍里,一身橘红色的舞裙套在身上,面纱蒙住面庞,走在舞娘中看不出一点异样。

    第26章 、宴席

    举办千秋宴的云庭殿外面早早就点上了明亮的灯火, 整条宫道都被灯火照得通明,伏灯千盏,锦绣无边。

    云庭殿历来都是用做大型宫宴的殿宇, 建在与皇宫相连的玉琼园中, 时至春日, 满园复苏,殿外是高楼池榭, 亭台花树, 殿内是蛇舞龙飞, 亭亭侍女穿梭殿中,夜歌袅袅。

    席间的宾客已经到了大半, 只剩几位尊贵的主还没到。

    魏媗宜领着一群舞姬走进, 她径直走到席位上坐好, 舞姬们则是退到后殿处等着。

    谢韵走到编钟的架子边站着, 这个位置就在魏媗宜后面,离上首的帝王席位不算远,能清楚地看见席中的大部分人。

    她看见了对面席位上的魏泽和魏潋,还有下面正在对饮的霍修竹和沈清予。

    不多时,随着内侍宣唱声响起,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陛下驾到。”

    殿中所有人都走出席位跪了下去,谢韵也跟着下跪,余光中,她瞥见一角黑色的帝王冕服经过, 往顶端的位置走去。

    内侍宣唱“开宴”, 一排样貌清秀身姿娉婷的侍女端着菜品走进来, 还有鼓手抱着圆鼓走到中间的台子上,开始了今夜的第一场节目。

    与谢韵站在一起是侍弄编钟的舞女还有两人, 她是被魏媗宜临时安排进来的,所以这活计没有她的份,她也不知道该敲什么曲目,只得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宴上的情景。

    刚过了两个曲目,魏媗宜有些坐不住了,回头去寻谢韵的身影,看见了人,她挤眉弄眼地招了招手,示意谢韵过来斟酒。

    宴上也有侍女就只服侍一人,只为一个主子斟酒的情况,所以谢韵跪在魏媗宜身边并不算突兀。

    只是这个位置离魏湛的席位有些近,谢韵走过去没多久就隐约察觉到魏湛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徘徊。

    “殿下,宴席大约是什么时候结束?”谢韵边斟酒边小声问着。

    魏媗宜看了一眼上面,又心虚地收回目光,一只手挡在唇边,压低声音说:“两个时辰吧,阿韵,皇兄在看我们这里诶,怎么办,他不会认出你了吧!”

    “嗯”谢韵也往魏湛那边看了一眼,谁知正好对上了魏湛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她对着魏湛眨了眨眼睛,迅速地转回脑袋,干笑道:“我猜,陛下已经认出我来了。”

    “啊?”魏媗宜的声音有些颤抖,“不会吧,他怎么看出来的啊?皇兄他眼神这么好么!他不会下来当场拆穿你吧!”

    深入交流几次当然认得,而且当了这么多年的对手,为了弄死对方,死敌是最了解彼此的。

    谢韵沉默,她今日只和魏媗宜说了小时候的事情,还没说到魏湛那段就出来了。

    魏媗宜还不知道男女之事具体是什么意思,所以单纯天真的公主殿下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她和魏湛是意外在一个床上躺了一夜,没有过多的交流的那种。

    “没事,陛下不会拆穿我的,顶多事后责罚几句,殿下不必担忧。”

    魏媗宜满眼都是不信,她在案席底下拍了拍谢韵的腿,很有义气地说:“回头皇兄要是责罚你,阿韵你就说这都是我的主意,皇兄奈何不了我,顶多骂我几句,我没事的。”

    谢韵:“”

    “呃好吧,那就多谢殿下了。”谢韵哭笑不得的应下了,然后抬头往魏泽那边看去。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会,见魏泽始终没往她这里看,她只好放弃用眼神示意的想法,对魏媗宜道。

    “殿下,我有事要与恒王殿下说,一会我拿着酒壶去给恒王斟酒,说完便回。”

    魏媗宜点了点头,清清嗓子配合,“恒王兄那边还没有人伺候酒水,我这边有人伺候着,你就去恒王兄那边伺候吧。”

    谢韵点头应下,顺理成章地走到了魏泽席位边上,正要跪下斟酒,哪知魏泽看都不看她,冷淡开口:“孤这里不用人伺候,你退下吧。”

    大殿人多,左右都是皇家宗亲和侍女太监,谢韵不能明示,只能暗暗提醒。

    她没应声,依旧跪下来拿起了魏泽桌上的酒壶,抬手给他倒了杯酒。

    魏泽不悦蹙眉,以为是舞姬起了攀附之心,“孤说让你”

    “是我。”谢韵无奈地用手扯了一下魏泽的衣袖,无奈地看着他,“才半月,殿下就已经认不出我了?”

    闻言,魏泽眸间一亮,凝着谢韵的眉眼看了一会,才缓缓地笑了,温润地面容上难掩惊喜之色。

    “是我眼拙,谁能想到是你在此,这么多人你都敢这么溜过来,胆子肥的很。”

    “谢韵过来是有事要问殿下,沛欢被殿下安置在郊外的庄子里,这么长时间了,不知她现在如何?”

    沛欢是乳母唯一的孩子,谢韵不在乎自身的死活,但却要安排好沛欢的余生,让她这辈子富贵安稳,幸福快乐。

    “人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那个姑娘已经及笄,再等几个月,我便让人将她送去柔安姑母身边,请姑母认她做义女,找户安稳人家,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殿下思虑周全,倒是不用我费心思担忧了。”

    谢韵放下了心。柔安大长公主是先帝的长姐,大长公主膝下无子,有魏泽的情分在,定会善待沛欢,给沛欢体面。

    “孤听说你在紫宸殿受尽折磨,正在愁着怎么去和陛下求情,让他放你一马,没想到你活得好好的,但是让孤白白担忧了。”

    看看这气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模样,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康健些,魏泽担忧多日,心中提着的这口气是终于能放下了。

    魏泽很是欣慰。

    “能活着与殿下相见,是幸运,不过谢韵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相互之间最是熟悉,怎的殿下连我走到身边都认不出了,药不可断,殿下这眼睛该养养了,免得要用的时候不好使。”

    魏泽上下看了谢韵的装扮一眼,笑道:“你穿成这样,我一时认不出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殿中也是有人能认出你的。”

    他余光看见魏湛的目光正往他们这边看,所以低头给谢韵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陛下看你许久了,你不过去么?”

    “过哪里去?我在这里跪着挺好,懒得挪地方了。”

    谢韵知道魏湛现在的脸色很不好,大概是不想她在大殿上乱窜,可她已经违抗君令了,早回去晚回去都是受罚,还不如随心所欲的来。

    “光长胆色,不长眼色,你再不过去,我看他就要过来了,天子手下讨生活,你还敢这么横?你以为魏湛和我是一个脾气么。”

    “他脾气其实也还好吧。”

    “还好?你口气不小,像是被惯的。”

    魏泽意味深长的看了会谢韵,拿起酒杯饮酒,弯唇道:“是我想的浅显了,今时不同往日,看来你的命是彻底保住了。”

    “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谢韵不想听这些话,站起身来告辞,预备回到公主殿下身边呆着去。

    刚走没两步,身后就有一道醉意深深的男子声音叫住了她。

    “诶对,就是你,那个橘红色衣裳的舞女。”坐在魏潋下面的溪山郡王魏章对着谢韵招手,脸色透着醉酒的红晕,眼神已经不大清明了。

    “来,过来,给本王斟酒。”

    旁边的人都在看着这里,谢韵蹙了蹙眉,没办法装作听不见,只能走过去倒酒。

    溪山郡王魏章已过不惑之年,论辈分,他是魏湛的堂叔。

    “你这舞姬怎的不说话,这么美的身段和脸蛋,不能是个哑巴美人吧?”

    谢韵躲避着魏章意图不轨的手,低头浅笑,装作羞涩模样没有说话。

    其实她是不能说话,她怎么当众大声说话!一张口就是男人的声音岂不是当场吓死这个色鬼郡王?

    她摸着袖子里的药包,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这个郡王下点迷药时,帝王冷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念头。

    “溪山堂叔面色透红,身形不稳,可是已经醉了?”

    魏章没找到魏湛会突然和他这个不熟的堂叔说话,他愣了一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回道:“没!没有,臣好的很,多谢陛下关照。”

    “溪山堂叔果然醉了。”魏湛勾起一抹让人胆寒的笑,吩咐道:“来人,送溪山堂叔下去歇着,歇好睡好,酒醒了再送回府上吧。”

    临寿领着几个小太监走下去,在魏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手脚利落地将人从座位上拽起来,迅速地拖了下去。

    殿中寂静一瞬,众人纷纷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在心中猜测这位溪山郡王是不是做了什么让陛下厌烦的事,这才借着千秋宴将人惩戒了。

    闹剧不过一瞬间,没多久殿中就恢复了欢腾闹热的气氛。

    大臣们都是会变脸术的,转瞬间就各个笑容满面,和气融融地看着台子中间的歌舞,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谢韵走回公主殿下身边,刚要坐下,就见上面的那位拍了拍桌子,郁色沉沉地看着她道:“来,斟酒。”

    第27章 、吃醋

    冷情冷性不近女色的年轻帝王公然点了一名舞姬伴于身侧斟酒?

    下面的朝臣们虽说都在各自闲聊打趣, 看似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做,但实则每个人都将一部分余光放在了上首的帝王身上,时刻关注着君王的一言一行。

    看着那名身段玲珑背影纤细的舞女一点点靠近君王席位, 跪在酒桌边为君王斟酒, 朝臣们心思各异, 都在心中猜测天子的意图。

    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说身为太子少保的谢韵还被陛下囚禁在紫宸殿没有杀呢,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从与男子春风一度的打击中走出来。

    陛下后宫空虚, 膝下无子, 往常都是远离女色拒绝臣子献美的, 现在居然主动让舞姬到身边去斟酒,这不会是陛下在对他们暗示什么吧?莫不是陛下有了充盈后宫的想法?不再抗拒女子靠近了?

    众目睽睽之下, 谢韵就算心中不想过去也没有办法, 魏湛昨天才答应下来帮忙查谢昌的事, 为了报仇, 她最近还是听话一点的好。

    谢韵乖乖地走上去,跪在桌案边斟酒。

    “陛下请用。”倒好了酒,谢韵本欲起身退到后面,谁知魏湛竟然拽住了她的裙摆,他的手上的动作被桌案遮挡,下面的朝臣看不见,但是她一旦起身,两人在桌案后面的动然必然暴露无遗。

    谢韵用将要起身的动作顿住,眼神不善地看了魏湛一眼, 只能老老实实地跪在他身边。

    “混进来做什么?”

    谢韵讪讪地笑:“关久了, 出来看看热闹。”

    “和魏泽说了什么?”魏湛继续问。

    谢韵垂着眼, 回复地轻慢且应付,“报平安, 在紫宸殿关了这么久,出来总得报个平安吧。”

    “朕的命令与你而言,是耳旁风?”魏湛低眸凝着谢韵的眼睛,冷冷道。

    谢韵和魏泽之间倒是有些真情谊,魏泽豁出尊严求情,谢韵违抗他的命令跑过来与之见面。

    魏湛郁气沉沉,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是也没有特别小。

    谢韵闻言一惊,先是往下面看了一眼,见似乎是没有人听见魏湛的话才松了一口气,转回头去瞪着他,神情不悦,“陛下说话小点声,这里人多。”

    “顾左右而言他,人多不多的关你什么事,回答朕的问题!”

    “哎。”谢韵低头伸手在魏湛手上摸了一把,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挑眉哄着:“凶什么!好啦好啦,回去再说嘛。”

    “”

    魏湛冷哼一声,低头看着谢韵主动握着他的手,心底的气消了一些,虽然眼神依旧冰寒,但是没再逼问她了。

    魏泽和谢韵相识多年,若是真的有点什么早就有了,魏湛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耿耿于怀谢韵的态度和做法。

    面对魏泽时能笑得那么轻松,在他面前却从来不会那样笑,床榻上的温柔缱绻连她的一丝真诚都换不来。

    没过一会,下面的陆续有大臣起身,请让自家的带来的歌舞姬登台献舞。

    高台之上的视线奇好,谢韵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把目光放在魏湛身上,自然也没看见魏湛几次三番落在她腰上胸前,凝着裸露出的白皙皮肤,那频频蹙眉的眼神。

    “回去后立刻把衣裳换回来,以后不许穿女装在外面行走。”

    魏湛凉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谢韵诧异的偏头看他,眼中的欣然渐渐褪去,似乎是不大乐意,但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你不愿意?穿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让你继续穿还不愿意了?”魏湛对谢韵眼中的失落有些不解。

    “穿女子衣裙还是挺好看的,比男装还看多了。”

    她本为女子,虽然自小扮做男子出入宫闱,但她还是很喜欢穿女装的,自小没有机会穿上,现在就会格外喜欢,官服颜色样式沉闷严肃,若有女款做出,必定是另一番风采。

    可惜大周不允许女子在朝堂为官,只有尚宫局可赐予女子官衔,但品阶普遍偏低,没有五品之上的女官存在。

    殿中有悠扬的琴声响起,谢韵被琴声吸引,视线落在大殿中间抚琴和吹箫的人身上。

    抚琴的女子正是今日见到的辅国公府姜沁雪,吹箫的男子也出自辅国公府。

    谢韵看着有些眼熟,但记不起来是辅国公府的那位公子。

    姜沁雪琴艺高超,萧声对比起来就逊色多了,倒是拖了姜沁雪的后腿。

    魏湛没仔细听,但是顾及辅国公府的情面,还是开口客气两句,言语中规中矩,没什么特殊的,赏赐了点东西便作罢了。

    辅国公与其夫人对视一眼,心中沉沉。

    陛下看起来对姜家女儿没有丝毫侧目的意思,不甚在意,估摸就算送女儿进宫,也是得不到圣眷的。

    听完这一曲,谢韵没再看到什么值得观赏的曲目歌舞,她打了个呵欠,有些困了。

    魏湛让她先行回去,他再应付一会,随后便回。

    谢韵率先退出去了,临走前对魏媗宜眨了下眼,魏媗宜眼巴巴地看着谢韵离去,羡慕的不行,她也想走,但是皇兄还在上面坐着,她不敢先走。

    皇兄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一直等在这里,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魏媗宜愣了会,看着皇兄一直沉默寡淡的眼神,还想有些明白了他在等什么。

    今日是皇兄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朝臣和世家都争相送来贺礼,但是母后那边却始终没人来送贺礼,就连敷衍都没有。

    在她的记忆中,母后似乎从来都没有给皇兄准备过生辰贺礼,见了面连说话都是敷衍,态度冰冷至极,就好像从没生过这个儿子一样。

    外面,谢韵先是在公主殿下安排的后殿中换回了男子的衣裳和妆容,然后出去对着房檐上的昭意招了招手,两人才沿着湖边往回走。

    “怎么不回去。”昭意跟着谢韵进了湖边的凉亭中坐着,见谢韵又在此等待的意思,便好奇地问了一嘴。

    “等人。”

    “谁?”

    “你主子。”

    居然是是在等陛下?谢韵吃错了药吧,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昭意笑出了声,戏谑地看着谢韵,抱着长剑坐在了谢韵对面的长椅上,“呦,谢大人这是怎么了,这还体贴上了呢,您不是向来不屑于这些小把戏的么。”

    “谁说我不屑了。”谢韵抬起手抓了一下空气,挑眉道:“瞧好了,这叫拿捏,免费给你表演呢,你学着点。”

    谁知道魏湛的对她的这份浅薄情分能坚持多久,□□之欢维持不了多久的,后宫美人多的是,总有一天魏湛会对她失去兴致。

    世间男子大多薄幸,能有几人遇到良人,趁着魏湛还对她的身子还喜欢,那就要利用好这段时间。

    昭意笑着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看她。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直到前方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两人这才抬头看去,但来人并不是帝王銮驾,看衣着应该是来参宴的世家公子。

    谢韵蹙了蹙眉,意识到现在就算走也是迎面撞上,所幸也不动了,就这么安然地坐着。

    这些人她都眼熟,虽然不能全部说上来名字,但是对面这些人肯定是认识她的,只怕看见了会落井下石,风光时都来恭维讨好,落魄了难免说上几句风凉话。

    果然,为首的男子率先看见了谢韵,这群人相互对视几眼,然后推推嚷嚷地往这边走过来。

    麻烦的是,走在最前面的人是镇远侯家陆家的嫡幼子陆展。

    陆展是幼时在皇家书院念书,曾与谢韵在有过过节,性情恶劣纨绔,年幼时带人欺负过谢韵,但是后来被魏泽发现,将这件事告知了陆展的父亲镇远侯,让陆展在家中挨了好一顿教训。

    从那以后,两人见面总免不了相互刺几句。

    陆展长相俊朗,但性子与之相反,是个纯纯的纨绔子弟,嘴又毒又贱。

    他信步走近亭中,在她面前踱步,笑着打量了一会,然后垂眸看着她,居高临下地说:“呦,这不是咱们风光霁月的谢大人么,听说谢大人被囚与紫宸殿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哦~是得了陛下恩准,让你出来放风啊?”

    “陆少爷还是如以前一样。”谢韵淡淡地掀起眼帘与之对视,一字一句道:“还是那么惹人讨厌。”

    “谢大人都成阶下囚了,还这么豪横呢。”陆展笑的张扬,语气不屑,“阶下囚,就该有阶下囚的样子,你跪在地上求饶几句,本公子今日就放过你,如何啊。”

    “谢某很想知道,陆少爷想怎么不放过我。”谢韵懒得与陆展这种人纠缠,直接往亭子外面走去,昭意则是紧随其后。

    “站住!”陆展面色冷冷,追上来欲给谢韵一点颜色看看,他以手中折扇为武器,用力往谢韵颈间扫去。

    但谢韵这些日子都在跟着昭意练武,下的功夫可不是白费的,她动作更加迅速,用不上昭意出手,她便徒手接住了陆展的折扇,用力攥在手中,从陆展手里抢下来。

    陆展手被震得有些麻,没想到谢韵这个小白脸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就了这种本事,“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他起了与谢韵过招的兴致,不顾身后几人的阻拦,就在这里与谢韵动起手来。

    谢韵打他自然是不会留情的,虽然力气比不过,但是她躲得快,招式狡猾,让陆展根本无计可施,浑身力气如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见谢韵应付自如,昭意便没有上手,在后面时刻留意着,以防谢韵真的吃亏。

    谢韵和陆展站得地方里湖边很近,趁着陆展不注意,谢韵直接抬脚给他一下,没想到力气用大了,陆展身后有石头绊了一下,没收住就掉进了湖中。

    水声四溅,谢韵先是愣了一下,看看了自己踹人的脚,没想到力气这么大,再看看在水中如落汤鸡一般挣扎的陆展,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好以闲暇地看着。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将人救上来!”

    谢韵转身看过去,只见一大群人正好走到了亭子边,为首的正是魏湛,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年长的女子,此刻正担忧地看着湖中,急着叫人去救陆展。

    她倒是忘了,陆展的母亲,镇远侯府的当家主母,便是魏湛的亲姑母,先帝的嫡亲妹妹——荣德大长公主。

    谢韵凝着魏湛的眼睛,但夜色不明,她看不大清,只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势迫人,月色难掩凌厉。

    他看着这边,缓缓开口:“谢韵,过来”

    第28章 、温池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 谢韵没有立刻走到魏湛身边,而是看着陆展被宫人们从湖中救出来,她才缓缓走过去, 站到了魏湛身边。

    荣德大长公主心疼地看着已经湿透了的儿子, 连忙让人拿了薄毯过来给陆展披上。

    “陛下, 宫中岂能随意打斗动手!今日这么多人看着,这谢韵还敢如此猖狂地将展儿推下水, 明目张胆违抗宫规, 您可必要让她给我我儿一个交代啊!”

    荣德大长公主一脸愤恨地看着谢韵, 见谢韵毫不避讳的站在陛下身边,心中更是生气, 拉着陆展跪在了魏湛面前, 中气十足地让魏湛给一个交代。

    她是先帝的亲妹妹, 身份贵重, 帝王都要叫亲姑母,陆家又在党争时候站在魏湛这边,所以无论是从哪里看,魏湛都是要帮着她惩罚谢韵的。

    亲姑母和表弟跪在地上求公道,但魏湛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没有请荣德大长公主母子起身,也没有接话茬。

    他看向一旁看热闹的世家子弟,淡淡问道:“都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帝王语气低沉, 威压甚重, 世家子弟们面面相觑, 纷纷跪了下来,都低着头没敢回话。

    他们都清楚这事是陆展挑起来的, 但是陛下和荣德大长公主就在这里看着,谁也没有胆子将事实说出来。

    偏向陆展说假话就是违抗了圣喻,说实话将陆展故意挑衅的事说出来就得罪了荣德大长公主和陆家,所以在场的这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实情。

    魏湛看向谢韵身后的昭意,让昭意过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她说话不偏不倚,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荣德大长公主听完之后便立即地反驳起来,说这个女侍卫是在谢韵身边保护,说话必然偏向谢韵。

    “昭意是陛下派来我身边监视的,怎么能算是偏向我的,她明明是陛下的人呐!荣德大长公主这话说得就有失体统了,您的意思,岂不是在质疑陛下的公正性?”谢韵一边说话一边往魏湛身边走近了几步,姿态放松,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本宫自然没有质疑陛下的意思。”只是看不上你罢了。

    荣德大长公主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但是她嘲讽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湛视线一直落在谢韵身上,上下扫了一圈才移回来,由于他一直没有让荣德大长公主和陆展平身,所以跪在地上的母子二人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见谢韵许久不跪,荣德大长公主找到了新的错处,拿着谢韵见君不跪枉顾君臣之礼为理由,请陛下做出惩罚。

    “陆展在宫中公然行凶,袭击官员,还请陛下为臣做主!”谢韵慢慢悠悠地跪下行礼,不慌不忙。

    她的刚刚一直在观察魏湛的表情,想要看看魏湛究竟有没有护着她的意思,所以才忘了行礼。紫宸殿中呆久了,见了魏湛都是不行礼的,所以一时间还真的没想起来。

    “都起来吧。”

    陆展面色不虞,比起自家母亲的气愤,他此刻已经没有了逞凶斗气的念头,注意力全在陛下对谢韵的态度上。

    谢韵刚一跪下,陛下就说了平身,而方才他和母亲跪了半天都没起来也不知道陛下这样做是有意还是凑巧。

    宫中都在传,说陛下与谢韵之间不清白,借着幽禁的名义搞断袖,昔日的东宫谋臣已经不再清高,谢韵实际上就是陛下的禁|脔而已。

    陆展对魏湛的性情有些了解,也知道谢韵做过很多得罪新帝的事,所以这两人应该不可能是这种关系。

    但现在,他先前的设想有些崩塌了,谢韵男生女相,容颜又冷又柔,若不是生在权贵之家,恐怕早就成了权贵私下的玩|物,她落入陛下掌中,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陆展盯着谢韵精致的眉眼出神,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魏湛让侍卫将谢韵和陆展都拿下,送去了宫中的掌刑司。

    陆展率先挑事,无视宫规,谢韵出手太重,将陆展踹到湖中,又见君不跪,不尊礼法,介于两人都有过错,魏湛一人赏了二十鞭子,让掌刑司即刻惩戒。

    荣德大长公主恨死了谢韵,她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害了幼子挨鞭子受苦,这个仇她不敢往陛下身上怪,就只能算到谢韵头上了。

    魏湛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掌刑司外面,荣德大长公主目送儿子被压进去,她心疼地不行,看不得亲儿子被鞭子打的画面,只能在外面等着。

    虽然看不见,但她却能听见鞭子抽打在背上和陆展咬牙闷哼的声音,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谢韵和陆展一同跪在掌刑司的院子里,旁边的陆展已经开始挨打了,她这边的人还在磨磨蹭蹭,找鞭子都找了半天。

    “陆少爷,疼不?”谢韵幸灾乐祸地看着,还出声讽刺了一句。

    陆展咬牙忍着,表情阴狠,咬牙忍着,“高兴什么,一会鞭子打在你身上,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谢韵语气很是欠揍,“那在我哭之前,还是要笑话一下的。”

    身后的临寿拿着鞭子走过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将鞭子交到昭意手上,意味深长的提醒,“云统领,陛下说了,您不必手下留情,狠狠打就是了。”

    昭意疑惑地看着临寿,不懂他挤眉弄眼的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用力打还是不用力打啊?

    陆展的二十鞭子已经快打完,昭意被临寿催了两下,只得挥手扬鞭,对着谢韵的背打了下去。

    鞭声很响,谢韵挨了一下。

    第一鞭打完,谢韵惊诧地回去,和昭意对视了一眼,然后规规整整地跪好了。

    旁边的陆展已经挨完了二十鞭,他吃呀咧嘴地站起来,看了眼正在挨打的谢韵,鼻孔里哼出两声,沉默地往外面走去。

    荣德大长公主向魏湛告退,带陆展出了宫。

    魏湛覆手站在掌刑司门外,目光落在掌刑司的匾额上,沉默不语。

    掌刑司内。

    谢韵的二十鞭已经打完,昭意将谢韵从地上扶起来,问她疼不疼。

    “还行,就是这鞭子挺有意思的。”谢韵脸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痛苦的模样,只是盯着昭意手中的鞭子笑。

    “给我吧。”谢韵将鞭子拿在手里,三两下折好,放进了袖子里。

    出了掌刑司,谢韵见到魏湛的一瞬间就变了表情,蔫蔫地走到男人身边,在魏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啊~疼!好疼啊~不行,我走不动了。”她表情夸张,一看就是装的。

    不过对从来没撒过娇的谢大人来说,装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魏湛脸上露出笑意,如冰山消融一般,伸手掐了一下谢韵的脸颊,并不信她嘴里的鬼话,“别装,这是宫里特制的软鞭,只是看着厉害,打在身上没什么痛感的。”

    “鞭子没打在陛下身上,你怎么知道不疼!”谢韵一脸柔弱,持续耍赖,话落就要往魏湛的身上倒。

    她既然敢倒,就是笃定了魏湛会出手接住她。

    魏湛面色渐冷,将人打横抱在怀里,抬眼看向昭意,眼风凌厉。

    “不是属下找的鞭子。”昭意后退一步,抬手指向临寿,干脆果决地将这口大锅甩了出去。

    临寿腿一软,委屈地看着魏湛,被吓得要哭出来,“这奴才是确认好了才拿鞭子出来的,鞭子绝无问题啊。”

    鞭子确实没问题,就是某人戏多罢了。

    魏湛收回目光,抱着人上了帝王銮驾,“回宫。”

    墨色浸染长空,好在月光明亮柔和,照亮了前方道路。

    谢韵趴在魏湛怀里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銮驾停下,幽幽转醒,但这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太过于舒适,所以她还不想清醒,依旧闭着眼睛装睡,拒绝下地走路。

    魏湛将人抱进内殿,脚下和手臂都是稳稳当当的,看不出丝毫负重前行的样子,实在是谢韵过于轻了,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感受不到什么重量,而且闭眼沉睡的模样过于乖顺,难得一见。

    今日的内殿好似有点暖和?

    谢韵感觉到这里的温度比较高,但没多想,等着魏湛将她放在床榻上。

    进了殿,魏湛的步子停住,弯腰将怀里的人放下去。

    手下的毛毯厚实柔软,不像是寝殿里的羊毛毯,更像是狐狸毛,不过谁会用狐狸毛做毯子踩在脚下啊!这过于奢侈了。

    不对,这不是紫宸殿的内殿。

    谢韵察觉不对,立刻睁开了双眼,从狐狸毛毯子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温池,再转头看着衣架边正在一件件脱衣的魏湛,半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支起身体,好以闲暇的欣赏着渐渐裸露出来的健硕身躯。

    他们少有的几次都是在床榻上,烛光昏暗,看不清彼此的身体,动作全凭摩挲试探,她还从来没有如此直观地看过魏湛身体。

    他身量高,肩膀也宽,可穿上朝服之后却很显瘦,谢韵摸过他腹上肌肉,知道他身形好,肌肉紧实,但是第一次这样看

    魏湛这张脸,着实好看,这身体,也还挺好用的吧。

    她虽为女子,但不吃亏的,谢韵从不以自己是女子就觉得在房事上是吃亏的那一个,不出力不吃苦,这不是挺好的嘛!

    想到身材,谢韵难免会叹息,裹了这么多年的胸,她胸前远不像高门贵女们那样鼓鼓的。

    元娘和公主的身材就很好,玲珑婀娜,浑身上下都是软软的,抱在怀里感觉很好。她也想要那样的。

    谢韵抬手往自己的胸前扫了两下,思绪跑偏。

    “摸什么呢,你有么?”魏湛披着白色的里衣,眸色暗沉,凝着谢韵的动作,嘴边勾起一抹笑,“你再怎么碰,也是没有的。”

    谢韵狠狠剜了他一眼,放下了手。

    魏湛扯掉里衣,往温池里面走去,靠在池边对着谢韵勾勾手指,“过来,朕告诉你怎么让它长一长。”

    第29章 、温柔

    温池升腾着袅袅白雾, 谢韵透过湿润水汽看着池中的魏湛,唇角勾起一抹笑,从狐狸毛毯上站起来, 一点点往魏湛那边走过去。

    她边走边解着外面两层的衣裳, 本就松松散散搭在肩头的外裳随着走动渐渐滑落, 浅色的外裳逶迤堆叠在地上。

    暗藏侵略性视线掠过地上的布料衣裳,定格在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腕上。

    魏湛凝着这双精致玲珑的小脚, 将目光慢慢移到谢韵的脸上, 喉咙动了一下, 眸色深深,道:“下来, 朕帮你。”

    “陛下想怎么帮?”谢韵扫过男人的眼睛, 不甚在意的笑笑, 抬起脚往魏湛肩膀上探去, 脚趾抵住了他的锁骨,居高临下地调笑道:“是这样帮么~”

    她盯着魏湛的眼睛,白嫩圆润的脚趾一点点往上面试探地移动,划过脖颈,想要用脚尖勾起魏湛的下巴。

    魏湛猛然抬起了手臂,朝着这只犯上作乱的小脚抓去。

    跟着昭意练了许久的身手,谢韵的反应已经比以前快上不少,她迅速地收回了脚,顺势踢中了魏湛的手腕, 惯力让她在池边后退了几步。

    魏湛眼神略微有些深沉, 但是嘴上却在浅笑, 整个表情显得有些难以琢磨,他轻轻转着被谢韵踢中的手腕, 盯着谢韵肆意的笑颜,只觉血管里的血液更加沸腾了。

    “功夫见长,学得还不错。”

    谢韵这点身手还不足以让魏湛被伤到,他特意放慢了速度,试探一下她现在的速度,没想到还真有不一样的惊喜,怪不得能将陆展一脚踹进湖里,确实是有两下子的。

    “陛下承让了,得亏您让昭意看着我,没有昭意,我也学不来这些的。”谢韵笑得恣意张扬,眼睛里写满了恶趣味的得意。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直挺挺地看着水中的魏湛。

    原来居高临下地看人是这种感觉,也难怪世人皆追求权势财富,这样看人确实怪舒服的,尤其水中这人还是不可冒犯的一国之君,是大周的九五之尊,这样想想就更让她心情舒畅了。

    魏湛没有了闲聊的耐心,他现在只想将谢韵拖下水,好好惩罚一下这个胆子大到天上去的“臣子”,“你是现在下来,还是让朕上去将你拖进来。”

    “下去也行,你求我啊。”谢韵蹲下来,撤掉了身上多余的衣裳,只剩下单薄贴身的小衣,她接下长发,任由青丝散落在脑后,凌乱无章。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靠近池边,停在魏湛伸手触碰不到的地方。

    张扬的挑衅看在魏湛眼里,与勾|引差不多。

    “你想得美,让朕求你,你怕不是活够了,一心求死?”魏湛眯着眼,嗓音低沉。

    “那你哄我也行,刚刚在掌刑司那二十鞭子打得可不轻呐,很疼的!”谢韵睁眼说假话是一点都不带脸红的,眼睛比谁都真诚。

    “你下来再说。”

    “骗小孩呢。”谢韵又后退了两步,装模作样地叹气:“陛下要是不愿意,我也是不能怎么样的,谁让我就这么倒霉呢,偏偏碰上了陆展,被打之后还要挨罚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龙床啊,我觉得上了就跟没上一样,还不如在东宫的时候快活呢,到头来连句安慰的话都听不到,这日过得属实有些无趣了,还不如去死”

    “那鞭子打人分明不疼。”魏湛无奈张口。

    谢韵捂住心口,一脸痛苦,“肉不疼,心疼!”

    魏湛:“”

    “你下来,我哄你。”

    居然没有称呼“朕”?

    谢韵诧异的地看了一眼魏湛,对于他的退步将信将疑,于是便往前挪了几步,停在了温池边上,认真地看着男人的眼睛,慢慢俯下身,抬手去勾魏湛的下巴。

    魏湛没有反抗,由着谢韵就这样用调戏的方式勾着自己的下颚,顺着她的力道仰头看她,眼神能说得上和善了。

    “满意了么。”

    谢韵突然一乐,倏地低头,对着魏湛的脸颊亲了一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水声四溅,魏湛双臂扣着面前人的细腰,成功地将人托下了水,“满意了就好,现在,该轮到朕满意了。”

    清晨的日光热烈照人,光亮穿透轻薄如烟的帘缦,洒进了明黄又凌乱的龙塌上。

    这一觉睡得很足,谢韵一只手挡着阳光,不耐烦地在被褥里翻了几个身,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刺目的日光,眯着眼睛从塌上爬起来。

    她一只手掀开帘子往外面看,没在内殿一个活人。

    平常醒来时都会有御前宫女守在内殿里等着伺候,怎么今日这么冷清,殿里一个宫人都没有?

    谢韵拢拢身上的衣裳,下榻往外殿走去。

    外殿也是冷冷清清的,谢韵抬眼看去,一眼便看见了坐在茶桌旁煮茶的魏湛,他今日未穿帝王朝服,身上是竹青色的浅色衣衫,黑发以玉冠束起,看背影就是一个俊美矜贵的世家子弟。

    “穿鞋。”魏湛听见了谢韵走出来的脚步声,侧头看过来,视线落在那双裸|露在外面的双脚上,微微蹙眉地提醒着。

    “陛下怎么没上朝去。”

    魏湛单手捏着茶杯,刚要喝茶的动作顿住,好笑地看着谢韵,轻嗤一声道:“早朝?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一觉将要睡到巳时,还好意思问朕上不上早朝。”

    昨夜闹到了很晚,本来从宴上回来就已经不早了,魏湛拉着她在温池了胡闹了许久还不是怪他!跟没见过女人一样。

    哦,在有她之前,确实是童子鸡来着。

    谢韵冷眼剜他,“呵,我要是自己一个人睡,早就起来了。”

    她这张嘴不是摆设,挤兑人可是厉害的很,魏湛喝口茶的功夫,她又说了几句刺耳的话,阴阳怪气的。

    看着她这幅不服气的样子,魏湛不怒反笑,他低头凝着茶杯里的茶水,低眸浅笑,面色温和。

    静了会,见谢韵还在站在哪里瞪着他,他只好走上前去将她抱起,将人放在内殿的软塌边

    然她把鞋穿好。

    看魏湛的服务精神这么好,谢韵还算满意,配合地穿鞋穿衣,在得知今日要出宫逛逛之后就更是惊讶,不知道魏湛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突然这么善解人意,还知道带她出宫逛街?

    “陛下不是要送我去断头台吧。”谢韵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魏湛打量着谢韵身上的衣服,然后叫来宫人,换了一套青色的过来,“去了就知道了。”

    天上掉馅饼,必定没什么好馅。

    谢韵换了青色的衣衫,再看看魏湛身上同色的外袍,她蹙了蹙眉,有些别扭地往马车上走去。

    这个魏湛,做什么要穿这么像的衣服,这两件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地方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宫,谢韵在马车里打探魏湛的口风,但魏湛却始终不说话,直到马车停下,谢韵才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香火延绵不绝的金鸣寺坐落在盛阳城外的金鸣山,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到,谢韵早就猜到是出了城,但没想到会到金鸣寺来。

    而且,魏湛就算要来上香,也应该是避开人群过来,怎么就这样将马车停在了山脚下,还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谢韵跟着魏湛下了马车,仰头望向金鸣寺立于山脚下的牌匾,浅浅叹了一口气,问道:“别告诉我,你要这么走上去?”

    “马车停在这,就是让你走上去的意思。”魏湛脸色如常,率先抬步往上面走。

    金鸣寺有几百年的历史,寺中大师批命灵验,是盛阳城周边声明最盛的寺庙,来这里求缘有一个说法,所求之人必须一步一台阶的走上去,方能心诚则灵,若是绕小路上去就不灵验了。

    来这里烧香拜佛的很多,有人一步一步往上走,也有人驾着马车从旁边的小道上去。

    魏湛已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没有,想做什么不轻松,他却还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谢韵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最后也提步踏上石阶,闻着空气中香火气息,沉默地走在魏湛后面,心想她一会到了佛祖面前,必要替谢昌求一求,让阎王爷早日将他带走。

    “莫要偷懒,一步一阶。”魏湛回头看她,见谢韵看着石阶发呆,便走下去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上走。

    他的手很热,很大,能将她的手完全收在掌心,包裹的严实。

    谢韵看了会两人相握的手,又抬头凝着魏湛认真的脸庞,忍不住问:“陛下富有四海,所求何物?”

    “有些东西,皇权求不到。”

    例如生死,例如真情。

    他想求的不多,但都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

    金鸣寺建在山腰之上,就这么顺着石阶一步步走上来,着实是有些腿软。

    谢韵微微喘息,旁边的魏湛倒是气息如常,看不来有什么倦容。

    他们带出来的暗卫都在暗处跟着,明处并没有人跟在身后,故而魏湛牵着谢韵的手走到小和尚面前的时候,小和尚好奇的目光还在两人相扣的手上停留了一会。

    这座供奉的金像的大殿是皇家花银子建造的,所以魏湛就带着谢韵绕过了前面百姓供奉的殿宇,直接来了后面的不予开放的大殿。

    谢韵试图撒开魏湛的手,但他握得紧,以她的力气实在松不开,手心相握的时间太长,她都能感觉到手心被汗水浸的有些潮了,黏腻地不舒服,但是魏湛不放开她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牵着。

    不一会,通报的小和尚走出来,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明华大师是金鸣寺的主持,他此刻正站在大殿中央,对着来人弯下了腰,道一了句听不清的佛语。

    明华大师看见了魏湛和谢韵相牵的手,但他目不斜视,似乎丝毫不震惊,面上带着祥和从容的笑容,问道:“这是今年,第二次看见陛下了,不知这次陛下所求何事?”

    魏湛松了谢韵的手,双手合十对着明华大师还礼。

    “朕求”

    第30章 、所求

    前些年, 他求化解恩怨,尽全力去弥补,现在, 他知道那人或许永远无法原谅他, 便不求化解了, 只求她往后安乐,忘却这么多年的深宫恩怨……

    既然今生没有共享天伦的缘分, 那就不强求了, 他愿放她远走, 此生,不再相见。

    魏湛看着佛前袅袅生起的青烟, 嗓间的话语没有说出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静默地看向明华大师。

    “阿弥陀佛。”明华大师笑着点了下头, 面目祥和地开口:“命里无时,不可强求,陛下能有这等心胸,属实让老衲佩服。”

    明华大师不像是第一次见魏湛的样子,他们应该是经常见面的,两人之间的熟悉感和话里的默契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

    谢韵听不懂他们刚刚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是在说什么,也不感兴趣,安静地站在旁边倾听,不言不语。

    不一会, 两人似是说完了, 明华大师转头看向谢韵, 笑着道了一声:“女施主。”

    谢韵眉头一动,眼神立马锐利了几分, “明华大师有礼了,敢问大师,您是怎么看出的来?”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透过虚妄看实情,姑娘有大运道在身,一眼可破天机。”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师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谢韵也不太在意就是了,随口问问而已。

    她刚想问魏湛什么时候回去,就听见明华大师叫了小和尚进来,准备了两间厢房出来让客人居住。

    谢韵刚想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满头雾水地跟着魏湛去了厢房。

    “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晚?”

    “嗯。”魏湛推开厢房的门,点头应是,“明日沐休,不急着回去。”

    寺中的厢房最是清幽寡淡,厢房中没有几样家具,一张木床一方书案,再有就是堂桌和蒲团,再无多余的东西。

    谢韵叹气,掀起眼帘打量着魏湛,坐在了厢房里的蒲团上,“难得出来一次,不在盛阳城里好好逛逛,居然在这睡一晚?”

    “明日清晨就下山,宫门下钥之前随你逛,只要别惹事就行。”魏湛无奈地看着谢韵大咧咧的坐姿,打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老实待在房中,等朕回来,饿了喊人准备饭菜,不过这里都是素菜,也就一顿,忍忍就过去了。”

    “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魏湛为何出门,但是谢韵对他要去做什么不感兴趣,她从桌案上随手拿了两本书下来打发时间。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等她从书中内容抽离出来时,打开窗子往外看,发现暮色已经降临,天边的火烧云一团一团,与将要消散的日光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门外有暗卫在守着,谢韵出了厢房,在周边的石子路上晃悠了一会。

    远处有几个身着普通的男子经过,谢韵张望两眼,看着他们稳健迅捷的步子,看着他们的背影沉思良久。

    金鸣寺的后院已经魏湛带来的人围住,能进来的必是得到魏湛允准的,这些男子光是看步伐就知道武功高深,不是寻常来上香的百姓,所以是安插出去的暗卫和探子吗?

    “温先生?”谢韵不认识那些出入的暗卫,但却认识不远处这位身着白衫的中年男子。

    “谢韵?”温施然脚步一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曾经的学生,他面色温润,缓缓往谢韵这边走来。

    “先生有礼。”谢韵弯腰对曾经的夫子行了一礼,神色平和恭敬,“许久未见温先生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

    “是啊,有五年之久了。”温施然曾经在皇家书院任教导策论的夫子,他第一次见到谢韵时,她才十岁。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沉默却天资聪颖的学生已经是三品少保,虽是当朝默认的罪臣,新帝曾经的死对头,但谢韵还未被撤下官职,朝臣们以为必死无疑的人,居然成了新帝的心腹?

    若不是帝王所信任之人,怎么出现在金鸣寺后山,世人都说谢韵得罪新帝不轻,是惨死的命,他曾经也为谢韵的所作所为而叹息,但没想到

    传言不可信啊!这个年轻的后生有些本事,能得前太子真心庇护和信任,也能在新帝手下讨生存。

    谢韵没有问温施然来做什么,两人都巧妙的避开了不能问的话题,闲聊了一会,然后相互道别。

    她记得温家不参与任何党争,举家退隐了族地,这位温夫子这么多年也只是在书院教书,从未参与过朝堂上的事,温施然既然没有进入官场的想法,那他来这里见魏湛是为了什么呢?

    会与魏湛的没有说出口的所求有关么?

    夜里,魏湛顶着月光回了厢房,房中昏暗无光,谢韵早已在床榻上睡下,她躺在床榻的正中间,霸占了本就不宽裕的地方,没有魏湛留位置的意思。

    细碎的响声惊动了睡梦中的人,谢韵在木床上翻了个身,出于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状态。

    魏湛退了外衫,将谢韵往床里面推了推,也挤上去躺下,犹豫床铺不大,两人平躺在上面属实是有些挤,魏湛只得将人拢在怀里,动作轻柔地将胳膊塞到她的脑袋下面做枕头,相拥着入睡

    天未大亮就动身下山,回到盛阳城中时不过辰时出头,街道两边的集市和商铺都热闹的很,小贩沿街叫卖,人群熙攘融融,这一派繁盛的帝都啊,处处都写着烟火人间这四个字。

    太平盛世无需纸墨书写,亲眼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样了。

    行至云间河沿岸,谢韵下了马车,望着河中央的花船,听着岸边一阵阵的丝竹声,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身上神清气爽。

    这些日子在紫宸殿待着属实无聊,她过惯了自有的日子,冷不丁成了笼中雀,还有些不适应。

    “你成日就喜欢来这种地方?”魏湛眼底浮上郁色,不悦地看着船上那些扭动身子翩翩起舞的花娘和歌姬。

    “喝酒赏花,歌舞美人,岂不是美事一桩。”

    “赏花?难道不是赏人狎妓?”

    魏湛虽然不来这里,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种地方是干什么的,官员狎妓风流,边喝酒边谈论朝事在前朝是寻常。

    先帝在时不愿这种风气猖獗,已经整治过一番,朝臣们不敢在这种地方正大光明的喝酒谈事,但是也有很许多人在下职过后来这里放松,点舞姬陪伴,喝酒风流,好不快活。

    “早听说你与魏潋几个混成一团爱来这里,从前也就罢了,但今后”

    魏湛的话没说完就谢韵打断,她说:“今后是陛下的笼中雀掌中物,就得守规矩,收性子,随着陛下的心意走,如提线木偶,这种地方我便再也不能来了是么?”

    “朕没这么说。”

    什么笼中雀掌中物,谢韵这话的侮辱意味有些强,魏湛虽然不想让她再鬼混,可是他没有把她当成禁|脔的意思。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谢韵是面上带笑地说出这些话的,她似乎并未生气,说完之后还主动牵起了魏湛的手,拉他往前面走,“走吧,陛下不如随我上船看看,走一圈之后再说这些。”

    谢韵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书,花船也是花满楼的产业,谢韵经常随魏呈和魏潋来这里喝酒,所以这里的管事娘子和花娘舞姬都是熟识谢韵的。

    烟花柳巷中的姑娘们不懂朝堂政事,也不知道谢韵现在是罪臣的身份,她们只当温柔和善的谢大人是有事在忙,所以才这么久没来这里喝酒。

    管事娘子为谢韵安排了一个上好的厢房看舞,供上新鲜水果和瓜子。

    魏湛眼睁睁地看着谢韵与管事花娘调笑交谈,两人甚至还在他面前摸了两下小手,熟稔地打情骂俏,好像偷|情过很多次的旧情人一样。

    他面色黑透,忍不住伸手去拽了两下谢韵的衣角,示意她收敛些。

    管事娘子以为谢大人身边的这位公子也是同僚之类,见他面色冷然,浑身气势之盛,不同于寻常富贵公子,所以言语和动作已经很收敛了,但看在魏湛眼里也是非常出格的。

    狠戾的视线凝在那只与谢韵拉扯的手上,管事娘子感受到来自死亡的威胁,看着这位陌生公子要杀人的眼神,她心中有些惧意,不知那句话说错了,也就没敢再与谢韵说话,将两人送到厢房门口之后就匆匆跑了。

    厢房位置很好,房中客人能从大敞的窗户边看见下面的歌舞,谢韵倚在窗边的软椅中,侧头看着下面的靡靡歌舞。

    “这里的姑娘都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陛下不比多想。”

    魏湛往下面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专注地看着兴致勃勃观赏美人的谢韵,面色不虞,“这种地方哪有什么清倌,你既然熟悉这里,也就应该了解,所谓的清倌不过就是一个名头罢了,真正清白的没有几个。”

    “是啊,陛下说得对。”谢韵伸手为倒酒,为两人面前的酒杯都填满了酒,酒香扑鼻而来,醉人心神。

    “或许是为了生存,或许是为了钱财赎身,也或许是被强逼,但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为了好好的活着罢了。不过陛下可知这里的姑娘们为何都喜欢往我身边凑?”

    “因为你没那个能力。”魏湛幽深的眼神往谢韵身下扫了一眼,淡淡回道,“你来这种地方越就纯纯看个热闹,除此之外你还能做什么?”

    确实不能做什么了,不只是她,魏潋和魏呈也是,他们来这喝酒看舞,就真的是字面意思而已,除了魏呈偶尔会调戏一下姑娘之外,再无其他。

    他们一过来,姑娘是最欢迎的,都争着往房里来陪酒。

    谢韵抬头看他,眯着眼睛笑,缓缓点头,“可不嘛,陛下说对了,她们就喜欢我这点,但也不尽然,温柔有礼,尊重平视,这样的男子都是招姑娘们的喜欢的,至于那些粗暴冷脸的,就算再有权势,也是惹人生厌呢。”

    “谢韵,你什么意思?”魏湛反应过来,眼神阴恻恻地盯着谢韵的眼睛,神情不悦。

    她这是在嘲讽他不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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