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浓情
金殿中顿时肃穆下来, 朝臣们行跪拜大礼,高呼“臣等恭请陛下圣安”。
随着帝王落座在龙椅上,淡声说了一声“平身”, 下面的众人也随之站起。
谢韵已然提前从青州归来, 那今日的朝堂之上就是她的主场, 朝臣们默契地没有说话,都等着谢韵走上前去述职。
青州贪污官银的官员名单已经在谢韵手中捏着了, 她神情平静地走到金殿中间, 弯腰浅浅行了一礼, 然后将手中的名单交给了旁边的内侍官,声音平缓地说起了青州水患的事情。
淡雅如清泉淌过的嗓音在大殿中响起, 众人皆静, 认真地听着谢韵话中内容。
话毕, 谢韵抬起头往上面瞄了一眼, 正好对上魏湛那双捉摸不透的目光,她心中一跳,旋即低下头,在魏湛点头应是之后恭谨地退回了原位。
犯事的官员均被移至大理寺审理,之后的事情就不是谢韵能管辖的了。
大理寺少卿陆铭走在殿中聆听圣喻,在青州一事说完之后,紧接着又说起了昨夜里溪山郡王在云间河岸遇见刺客的事情。
这事已经在今日清晨的时候传遍了盛阳城,在场的大臣们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在上朝之前知道了,当然也有些消息闭塞的, 还没来得及听说这件事。
沈清予就是其中之一, 他昨日在户部待到很晚, 所以就干脆睡在了户部,今日起来就直接来上朝了, 溪山郡王这事他并没有得到消息,此刻乍一听,既觉惊讶又觉荒谬。
那魏章空有皇室血脉,却是宗室里的一个败类,他亲眼见过魏章当街调戏民女的恶行,此刻听说魏章遭难,沈清予心中没有什么凶手惨无人道的想法,反倒觉得魏章这是恶有恶报。
“昨日大理寺和提门司均没有从花船上寻到那行凶的乐姬,但也正是因为没有线索,才说明行凶这人不是什么普通的乐姬,若没有人在背后相助,怎么能在大理寺和提门司的堵截下完美逃脱”
陆铭一边说着,一边侧眸看了旁边站着的谢韵一眼。
可能是破案多年的直觉,他总是觉得溪山郡王这事和谢韵脱不了干系。
青州水患的事情已经结了,谢韵根本没必要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而且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花船上和嘉郡王世子、宁王喝酒?
不说这时间为什么如此巧合,单论谢韵回来喝酒的这个理由,就根本站不住脚。
她特意回来花天酒地有什么好处么?除了平白惹一身臊,陆铭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让谢韵这么做。
谢韵注意到了陆铭的眼神,她光明正大地看着他,回以一笑。
一旁的沈清予看见,眉头微蹙,他看了谢韵一会,开始在心中回想谢韵和魏章有没有过过节。
这事要是谢韵做的,他心中还有种理所应该的感觉。
“大理寺和提门司抓不到人就推辞说凶手不简单,还说什么背后有人在操控,陆大人怎么不直接说是大理寺和提门司的人不行呢,这和进士考生不能金榜题名,反过来怪考题难不是一个道理吗?
而且溪山郡王平日里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大家都清楚,他老人家遇上这事,应该也不是那么稀奇吧。”霍修竹从武将队伍里走出一步,眼风凌厉地嘲讽着。
“这怎是一个道理,溪山郡王出身宗室,身份贵重,寻常女子受了苦果也没胆量这样报复回来的”
陆铭是可是文臣,自然不能任由霍修竹一个武将嘲讽,他当场反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本是谈论政事的金殿竟成了溪山郡王荒唐事迹的曝光堂。
谢韵在下面忍笑,难得看霍修竹顺眼一次,其实不只是谢韵,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在看戏罢了。
霍修竹嘴毒,陆铭较真,两人碰在一起差不多是将溪山郡王丢人的老底揭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上面的帝王说了退朝,下面的霍修竹和陆铭也没争出个一二三来,反倒是将陆铭本想要请旨彻查的话给岔了过去,这事就这么囫囵吞枣的过去了。
出了大殿,沈清予追上前面的谢韵,正预备要说些什么,正巧临寿公公领着一个小太监过来,在他张口之前将谢韵带走了。
“两个多月未见,奴才瞧着,谢大人是越发容光照人了呢。”临寿边走边恭维,脸上笑得一脸喜庆。
天知道陛下昨夜在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就一直阴沉着脸,搞得紫宸殿上下人心惶惶的,今日谢大人来了可就好了,陛下见了谢大人必定心情愉悦。
“临寿公公瞧着也越发福气满满了呢。”看上去胖了不少,想必紫宸殿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两人行到紫宸殿外,临寿止步在大殿门外,请谢韵一个人进去面见帝王。
“微臣谢韵,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谢韵跪在殿中,行了个大礼。
“平身。”
魏湛刚换了便服出来,走到茶桌边坐下,扫了一眼谢韵恭敬行礼的动作,示意她做到对面来。
她之前在紫宸殿的时候,面对他从不行礼,顶多点头意思一下,也不会自称微臣,虽然话里话外随性至极,没什么规矩体统,但就胜在这份自然随意。
如今她自称微臣,眉宇间俱是疏离冷淡,看来她心里确实是生气了,还记得昨日夜里他说的那些话。
“青州那里待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魏湛亲自给她斟茶,放在了她面前,神情宁静地问道。
谢韵垂下眉眼,神色平静,一本正经地回:“一切都好,有了陛下亲赐的金牌,许多事都好办了,清查的过程还算顺畅,带回了几箱子陈年旧账还有行贿名单,以及从知州府查抄出来的七十万两银子”
“朕问的不是这个,你少用这些话搪塞朕,昨日那些话,朕自问没有说得太重,也无向你问责之意,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朕说你太重,你心里不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魏湛直直地盯着谢韵的眼睛,端正神情,认真的道:“你有什么不虞的,大可以直说,没必要这个样子。”
谢韵面色淡淡,勾起一抹微凉的笑意,反问他,“在陛下眼中,微臣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前又是什么样子?又或者,陛下喜欢什么样子?陛下将您想看见的谢韵直接描述出来,微臣照做就是。”
魏湛看她良久,低下头拧眉沉思,缓缓道:“朕喜欢恭顺、温柔、纯良和善的女子,就像是霍家长女那样的端庄贵女,样样挑不出错,贤德大度,你若是有心,那便学着点吧。”
谢韵:“”
这几个词有一个和她沾边吗?
谢韵气笑了,她一口饮尽桌上的热茶,将杯盏“砰”的一声随手扔在桌上,脸上挂着“温柔良善”的笑意,真诚建议道:“陛下御极有些时日了,也该到了大选充盈后宫的时候了,高门贵女们个个贤良淑德,定有佼佼者得陛下心意。”
“那你呢?”魏湛低眉看着被谢韵“不小心”打翻的茶盏,没忍住弯了弯嘴角,继续道:“你不如也改改性子,学学怎么服侍君王,朕看你学的好,也许给你一个高位。”
“不必了,微臣品行低下,应是配不得陛下厚爱,陛下能允许臣继续在前朝尽心尽力,臣就知足了。”
这条件提的,还真是知足呢。
魏湛失笑,将中间的茶桌推到一边,伸手攥住了谢韵的手腕,将人拉到膝边,嘴唇贴在她耳边,将潮湿温热的气息喷撒在她耳垂上,舔了一下圆润的耳垂,“那怎么能行,你还得给朕*呢”
“魏湛!”谢韵看过春宫图,但真没听过这种话,顿时热气涌上心中,伸手朝着魏湛的脸扬去。
她手上没用真力道,本就是吓唬人玩的,但是魏湛没躲,一只犯上作乱的小手就这样径直地拍上了君王诶下巴,打出了“啪”的一声。
没人能打君王的脸,除非是想诛九族了。
“你”
没想到真打上了,盯着男人晦暗不明的视线,谢韵悻悻收回手,但眼睛依旧凶狠地瞪回去,气势满满,“不怪我,是你不躲的。”
大手扣紧腰肢,将人圈到怀里,魏湛压着她倒下去,谢韵被推到在地上,男人则是伏在波澜雪山之前,坏心地用胳膊将起伏的绵软压扁。
高挺地鼻梁贴着柔软红润的脸颊磨蹭,两人气息相融,情愈浓烈。
“对,是朕故意不躲开的,但也要你有这个胆量才行,你看,君臣关系至此,你还要与朕那样说话么。”魏湛轻啄一下她红润的双唇,炽烈的浓情铺满黑眸,紧紧地盯着谢韵的眼睛,板着她的脑袋让她与之对视。
“除去君臣,我魏湛还是你男人,是你此生,唯一的男人,以后,我会是你的君主,也是你的夫君。”
谢韵怔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嗓音轻轻,“陛下是九五之尊,想要什么都可以,没人能拦着,皇权能左右人身,但却左右不了人心,纵使臣留在你身边,也是君命难违,并非是出自真心。”
她本不应该说出这番话的,顺着魏湛的意思,让他继续沉沦,于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但是看着他这双真挚的眼睛,凭着他此刻的真情,她不想骗他。
说实话,此时此刻,她确实难以守住如困城一般的心防,但也只是片刻的心动和沉溺罢了,并不能让她真心相付。
她谢韵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自私至极,这世间,已经没有人可以让她付出真心了。
魏湛掐住她的下巴,正色道:“朕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好啊,那臣等着这一天到来。”
唇齿相交,两人不再说多余的话,全身心地投入到彼此的怀抱中,尽全力地索取对方身上的浓情挚意。
大手扯开纯白的布裹,探入里面摸索。
“刚刚打了朕一巴掌,你打算怎么还?”
谢韵迷茫地从情|欲中短暂清醒,她蹙着柳眉看他,红唇微抿,抬起手在他肩上挠了两下,“男人啊,果然靠不住,刚刚还喜欢的不得了,现在居然连一巴掌都要计较着怎么还回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魏湛的肩膀上抠着,用力掐了几下泄愤。
“这账当然要算,朕的脸是能给你白打的么?”魏湛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条件,“明日夜里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我们出去逛逛,顺便找艘小船去赏花灯,朕让你怎么做你听着就是,乖乖听话一晚,就当赎罪了,如何?”
第42章 、相约
“陛下, 户部侍郎沈大人求见。”临寿站在殿门外高声通传,没敢贸然进来打扰。
殿内的两人正在耳鬓厮磨,闻言, 谢韵见魏湛埋在她的脖颈中没有起来的意思, 她只好抬手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 笑语晏晏地看着他,“沈清予来了, 陛下还不起开么。”
身上的人缓缓起身, 率先去帮谢韵整理凌乱的衣领, 男人的指尖划过衣领下的那片雪白肌肤,清浅地叹气, “怎么每次都是他”
魏湛故意拖延, 磨磨蹭蹭的不起身, 谢韵自己三两下整理好衣裳, 安安稳稳地跪坐在茶桌边,用眼神示意魏湛快些让沈清予进来,不要耽误了政事。
帝王坐在书案后面,谢韵则是坐在另一边的茶桌旁,沈清予猜到谢韵会在紫宸殿,但是没想到会这样毫不避讳。
谢韵领了个少师的闲职,现在手上有没有了差事,无缘无故的,就这样待在紫宸殿不出去, 坐在帝王眼皮子底下悠闲煮茶, 她哪里像是臣子, 这分明比陛下还像是
沈清予收回眼神,拿出了刚刚在礼部尚书林大人手中接过来的文书, “户部的林大人前来礼部要呈上来的文书,只是走到宫门的口的时候身体有些不适,便拖臣代为送来给陛下过目。”
其实是林大人之前来送过一次,但是被帝王驳回了,加在前朝的那些重臣和君王之间受夹板气,所以这次有些不敢送了,赶上沈清予想过来还没有理由,两人一拍即合,沈清予便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过来走一趟。
“什么文书?”魏湛不记得有什么宫宴和仪式要举行,礼部这个时候送什么文书?
“是三月后秀女大选的名单,八品以上的官家贵女,凡是在家中有意的都已上报,陛下若是没有特别的大选条件,初选标准就按以往的规矩来。”
沈清予自顾自的说着,就连上首的帝王一直在蹙眉轻咳,他也没有止住话,顶着君王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将先帝往年选秀的标准给大致说了一遍。
魏湛眸光渐冷,杀意腾腾地盯着沈清予,见他不肯住嘴,只好转头去看去谢韵,用一种无我无关的眼神看着她。
沈清予说完,没等到君王的回复,反倒是一旁的谢韵走到他身边,笑着说:“沈大人什么时候对大选的事情这么上心了,户部的差事都忙不完,还要去忙礼部的事情,可真是忠君之臣,为国鞠躬尽瘁啊。”
说完,她对着上首的帝王俯身行礼,“既然陛下与沈大人有要事谈,臣就不打扰了,府中还有杂事要忙,微臣先行告退了。”
她也不等魏湛张口同意,转身就走了出去。
沈清予的话噎在嗓子里,他对自己这种当面离间有情人的行为有些脸红,要不是谢韵为男儿身,他是万万不会干这种缺德事的。
抬头对上君王那双冰冷至极的眸子,沈清予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魏湛靠在靠在椅背上,望着谢韵离去的背影,垂眸睥着殿中的沈清予,冷冷张口:“谁的差事让谁来做,将这文书带回去,让礼部的人来见朕,你若是太闲,朕可以多分你点差事。”
“是。”
出了紫宸殿,谢韵没急着出宫,而是找了御前侍女去摘星宫走一趟,她就在御湖旁边的亭子里等着。
果然没有多久,魏媗宜就甩开了贴身伺候的宫女,走小道跑来了御湖亭中,停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喘,跑的脸都微微有些红。
“殿下怎么这样急,慢些走,臣就在这里等着,见不到公主殿下,谢韵是不会走的。”谢韵拿出帕子放在魏媗宜手中,让她擦擦额头上的薄汗。
魏媗宜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本是眉开眼笑的,接过帕子之后便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伤心的表情,一把抱住了谢韵的胳膊,嘟着嘴诉苦:“这是我这两个月以来头一次出来呢,多亏了阿韵你让紫宸殿的御前大宫女来通传,不然我宫中的那几个女官都不肯让我出来呢。”
谢韵拉着魏媗宜坐在长椅上,问道:“怎么两个月没出来,教养女官们怎能将公主困在寝宫之中,她们哪有这样的权力。”
“还不是皇兄吩咐的。”魏媗宜苦着一张脸,泫然欲泣,“皇兄太过分了,都两个月了还不放我出去,我都说了不会在胡闹了,但是他好像是将我忘了,一直都没解了我的禁足。”
“殿下本就没犯什么错,这是陛下过分了。”
谢韵从荷包里拿了一对平安符出来,将紫色的交到魏媗宜手中,三两句就将小姑娘哄得开心了。
这是她在青州的百年寺庙中求得的,为了配合皇家兄妹俩的身份,特意选了紫色和黄色的料子送到了大师跟前。
“荷包里的另一个是阿韵给你自己求的吗?”魏媗宜见另一个平安符是明黄色的,就在心中有了猜测,她嫌弃的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着:“阿韵你还是自己用吧,别给他了”
谢韵浅笑,将另一个平安符也给了魏媗宜,“不如这个就由公主殿下转交陛下吧,殿下一会直接去紫宸殿送平安符,就说我拖殿下转交的,顺便让陛下解了你的禁足。”
魏媗宜眼睛一转,立马懂了谢韵的好意,她抿唇一笑,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一会就去!”
要不是有解除禁足的条件诱惑着,她定然要私吞两个平安符,让皇兄收不到阿韵送的礼物
花灯节当夜,盛阳城中的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了家中最明亮华美的灯笼,河中有美轮美奂的花灯,空中有冉冉升起天灯,从高处望下去,一片灯火星光点缀,如这盛世江山一般璀璨。
前些年,府邸虽然赐给她住着,但是她从没有好好打理过府上景物,今年府上有之前在宸王府做管家的白先生主理杂事,自然是将谢府打理的有条不紊。
乐窈在白管家的带领下学着管事,欢欢喜喜地买了过节要用的灯笼,在花灯节这晚挂上,将谢府照的灯火通明。
谢韵正准备换衣裳出去,没等她找好衣裳就被乐窈和白管家拉到了府门前,让她亲手将大圆灯笼挂在门檐上。
精美华贵的灯笼绢画在映照,画上是高堂明月,青云直上的意境,谢韵看了会,站在梯子上往牌匾上瞧。
“御笔亲赐,青云路远,直上云霄。”
为臣子,这是无上荣耀,只可惜了,她并没有青云直上的想法,朝堂沉浮,勾心斗角,她早就看腻了。
被仇恨拘束了这么多年,若是大仇得报了,她还真没想过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天色不早,谢韵回屋换身衣裳,在乐窈的掩护下从后门溜了出去。
话说身为家主,她为何要从后门溜出去呢?
谢韵站在后门外,青葱指尖拂过这身清雅秀丽的衣裙,往马车的方向走出两步,突然意识到她现在可是女子,脑中回想着高门贵女门的走路姿势,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端正优雅地往马车上走去。
本以为魏湛会在马车中等她,没想到马车中并没有人。
乔装成车夫的禁军统领凌晔驾车往城中走,他神情端正肃穆地喊了声谢大人,刚想说话却发觉自己叫的不对,于是改成了谢姑娘,“主子在城中的福满酒楼等着,属下这就送谢姑娘往酒楼那边去。”
谢韵淡淡的“嗯”了一声,她自己也有些不适应这声谢姑娘,后悔没带个铜镜出来,不知道现在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出来的时候太急,乐窈给她上妆就用了许久,所以也没好好照下铜镜,看看她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要不是因为乐窈从房中又找出了两粒维持男子声音的药丸,她也不会突发奇想地吃了解药,变回原本的声音,穿上女子衣裙走出来。
花灯节是本朝的正经节日,欢庆程度甚至可以与年节比肩,路上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本是一刻钟的路程,因为人流涌动,硬是花上了双倍的时间才到。
福来酒楼的二楼客房中,魏湛估摸着时辰,让酒楼的小厮提前上菜摆盘。
他立于窗边看着外面景象,入目皆是人间盛景,手指扣着玉扳指,缓缓摩挲。
大周传到这代,已经是山河盛世,江山稳固,唯一的隐患就在南边的藩王身上,南嘉王府固守一方,世代传承下来,势力越来越大,招兵买马的小动作越发频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此次南嘉王世子入盛阳朝拜,也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风波。
客房门大开着,酒楼里的侍女一道道上菜,目光放在脚下,及守规矩,不去看窗边那气质不凡的客人。
陆铭和陆展两兄弟与相熟的辅国公家的世子在此相聚,路过一处客房时,陆铭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
这一眼就正好对上了客房窗边转身看过来的魏湛,陆铭脚步一顿,愣在原地没往前走。
无论陛下出来作何,但是既然已经看见,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一样路过。
陆展见兄长不动道,便顺着兄长的目光看去,同样也看见了房中的君王,他心下一惊,立马叫住了走在前面的辅国公世子。
兄弟俩对视一眼,主动走到客房里面对微服私访的君王见礼,辅国公家的世子紧随其后,心中纳罕,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陛下。
魏湛估计谢韵也该到了,没什么闲聊的心思,随口应付了几句便打发他们出去。
陆展三人极有眼色,正准备告退,转头就见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第43章 、船中
面前的女子身姿娉婷, 虽然脸上带着面纱,但是也隐约能窥见面纱下面的绝色容颜。
陆铭看这女子露出来的眉眼和轮廓有一丝熟悉之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哪家的贵女。
这里是陛下所在的客房, 怎会突然进入不知名的一个女子, 她是误闯, 还是
陆铭回头看了一眼魏湛,却见向来寡淡冷酷的陛下也盯者门口的女子, 此时, 君王这双冷漠眼中只能装下一人,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似有柔情之色。
看来不是误闯, 那就是私会?
但私会的人是九五之尊, 那就不算是私会了, 什么荒唐事沾上一国之主, 都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陆铭不敢久留,心思流转一个来回,拉着身后的陆展走出了这间厢房。
辅国公世子心里慌慌,有种撞破陛下隐晦事,要被灭口的紧迫感,忙不迭地跟着出去。
但是陆展有些反常,他一直盯着门口的女子,眼神从探究到惊诧,目不转睛地看着, 已经忘了非礼勿视的教养和礼节, 满眼皆是震惊。
都说仇人之间才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陆展从小就看不惯谢韵,气场不合经常起冲突, 在恨的同时,他也在一遍遍加深谢韵在脑中的印象。
他可以很肯定的说,这个女子就是女版的谢韵,容颜身高都很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是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了。
所以陛下对谢韵,心里存着别样的心思,又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让谢韵侍奉,这才找了个替身在身边?
不相干的外人都出去,谢韵这才缓缓往魏湛身边走,停在他的面前,弯眉浅笑,“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陛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谢韵真正的声音,清婉柔丽,干净清澈,光是听着她的声音,就足以让他屏息凝神,心神荡漾。
魏湛伸手去碰她的侧脸,取下了这层薄薄的面纱,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没有,这样很美。”
“我很喜欢。”
谢韵拉着魏湛的手坐到餐桌前,声音愉悦地点头,“算你有眼光,我也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这身裙子是元娘早就准备好的,只是之前我没有机会穿,就一直压在箱底摆着,今日突发奇想翻出来试试,没想到看起来还不错。”
“以后朕让宫中给你做衣裳和首饰,尚宫局做出来的东西是大周头一份,定然衬你容色。”
怪不得朝臣家里的家眷们都对衣裳首饰有执念,有相互攀比之风,就连他这样看见谢韵这身打扮,也想给她添置这些东西,将这世上所有金昭玉粹的宝物都承到她面前,他确实是个俗人,也喜欢自己的女人珠翠环绕仙姿玉色的样子。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毕竟我穿裙子的机会也不多。”
两人坐下用膳,魏湛目光落在满桌的菜肴上,想起昨日沈清予说的那番话,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沈清予说的大选一事,是太后临终前给礼部下的懿旨,临终懿旨不好驳回,大选就算举行也是走个过场,殿选将人都打发回去,做不得数的。”
谢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魏湛居然会主动解释这件事,其实她还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无论是选与不选,其实都她和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只要能报仇,魏湛干啥都行,罪证都搜集一半了,谢韵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在这种时候去闹什么,这不是她的性格。
但魏湛能够主动解释也挺稀奇的。
“这是陛下的事情,怎么做都是随陛下心意来的,若是有中意的,要就要了,我不会”
她话没说完,就被魏湛抬手打断。
魏湛深深凝着她,视线转向桌上菜品,藏着心中郁闷,生硬道:“好了,不说这事了,今夜难得出来,就做些愉快的事,你好好吃,一会带你上船,既然说了今夜随我心意,那你就乖乖的,将这句话贯彻到底。”
从酒楼出来,谢韵当即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个面具回来,花灯节会有许多官家家眷出来,其中不乏有见过君王面容的人,肯定也有认识她的,为了不那么招摇,所以他们俩还是把脸遮上比较好。
谢韵走几步就会停下看看街边的摊子,兴趣盎然,魏湛跟在她身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牵手一起前行。
纵有许多次的肌肤之亲,但是像这样牵手漫步却没有过几次,除去床第间的那点事,情人之间是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的,只是他们的关系不寻常,所以没法这样心平气和的待在一起。
谢韵看了眼魏湛主动前上来的手,垂眸回握,拉着魏湛在街边商贩中来回穿梭。
禁军统领凌晔带着几个暗卫在暗中保护,看紧了前面的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到水上拱桥,身后传来小姑娘兴奋的声音。
“阿韵,阿韵我在这里,你等等我。”魏媗宜兴奋地在桥下挥手,就差蹦起来了。
她丢下身后的两名年轻男子,步履轻快地朝谢韵跑过去。
“殿下?”谢韵略微有些惊讶,想将自己的手从魏湛手中抽出,但是用了两次力都没成功,所幸就随他去了,反正公主殿下也不是外人,没什么不能看的。
说实话,魏媗宜在走到谢韵面前之前,还真的没看见她亲皇兄也在这里。
“原来皇兄也在”魏媗宜眸光扫过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有些不悦地撅了撅嘴,但是触及皇兄警告的眼神,她又将这点不愉快迅速隐藏,很有礼数地与魏湛见礼。
“兄长安好。”
魏湛问:“你怎么出来了?”
“我去长姐府上看望,想到今夜是花灯节,就顺便出来看看。”魏媗宜这番话说的有些心虚。
其实是她特意为了花灯节出来看热闹,所以去找了长姐魏照如,请长姐帮忙牵制住她身边的宫女和女官们,成功摆脱身边伺候的人,出来逛逛。
说完,魏媗宜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韵,似是泛起了花痴,由衷地感叹,“阿韵,你今天好美啊!”
她上手去摸谢韵的手,姿态亲昵地贴在谢韵身边。
“殿下好眼力,我都穿成这样了,殿下是怎么看出来?”谢韵笑着问。
她脸上带着面具,身上衣裙是女装,全身大变样,任谁看也看不出这是同一个人。
魏媗宜指了下谢韵腰上的璎珞,腼腆一笑,“这是之前我送到紫宸殿给你的东西,我能看出来,除了是我眼神好,就是因为这是我亲手做出来的。”
她手艺不精,所以这个璎珞丑的很有特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她亲手做出来的那个。
魏湛蹙眉看着亲妹妹肆无忌惮朝谢韵撒娇的动作,他烦躁地抿唇,更加用力攥紧了谢韵的手,往她腰上看了一眼。
“”魏媗宜要是不说这是璎珞,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个丑得出奇的绳子结是璎珞。
“既然遇见了那就一起走吧。”魏媗宜抱住了谢韵空着的那只胳膊,一双眼睛水蒙蒙地乞求着。
她猜准了皇兄会听阿韵的话,所以直接掠过向皇兄请示,企图让谢韵同意。
无视魏湛反对的眼神,谢韵应下了魏媗宜的请求,一手拉着魏湛,一手拉着魏媗宜往桥下面走。
这时,魏媗宜身后原本跟着的两名年轻男子追上来,姿态温柔地跟在魏媗宜身边。
这两位男子极尽温柔地陪着跟在魏媗宜身后,不像是随身伺候的宫人,也不像是世家出来的公子,两个大男人妖妖娆娆的,看起来比花满楼的女子还要勾人。
“他们是什么人?”魏湛神情不善地看着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男人,将谢韵往他身边扯了扯。
魏媗宜有些点敢说实话,但是她更不敢在皇兄面前说谎。
“这是长姐送给我的,她说这两人都是卿竹馆新来的清倌们,会哄人还养眼,很适合带出来逛逛。”
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是单纯的带出来逛逛而已,陪聊陪玩。
“别和你长姐学这些东西。”魏湛抬手让对面的两人退下,严肃说道:“不可胡闹,你婚约都没定下,不能沾染这些。”
“知道啦知道啦。”
魏媗宜虽然怕亲哥冷脸,但是今日有谢韵在身边,就是一张免死金牌的存在。
她随着谢韵两人一起往下面逛,一路上兴致勃勃还话多每一个人也能说的起劲。
路过云间河边时,魏媗宜去河边的小摊子前面看头绳,她半蹲在地上,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两人已然不见了。再转头时,身后只有冷面无情的禁军统领凌晔。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关键时刻凌晔身后拽了一下魏媗宜的手腕,拉了一把。
“公主殿下留意脚下。”凌晔淡声提醒。
“我皇兄呢?阿韵呢?”魏媗宜左右张扬,确认两人不再附近之后,她气愤地跺了跺脚,绕过面前的凌晔,准备往水里的游船里看看。
“殿下止步。”凌晔提剑拦人,他没法对公主动粗,就只好以身去挡,不让这位骄纵的公主殿下破坏了陛下的命令。
魏媗宜气急,但是她往哪里走都绕不开面前这个死鱼脸的男人,被气得不行了,抬手就要将人往水里推。
那力道就像是挠痒痒。
凌晔看了一眼胸前柔弱无力的小手,蹙眉后退一步,“公主自重。”
魏媗宜:“”
好讨厌的侍卫啊!怎么这么烦人。
河中游船内。
谢韵在本在魏媗宜身后陪着,谁知魏湛突然袭击,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河边的游船中。
游船不大,但是里面的器具还算齐全,脚下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摆设都很考究,看来是魏湛提前安排好的。
眼下,魏媗宜离这个游船不过三十步的距离,河中安静,什么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透过竹帘,谢韵看见公主殿下和凌晔正在岸边对峙,而她在竹帘后面,整个人落在魏湛掌中。
“公主殿下还没走,陛下就这样等不及?何不将公主哄走了再说。”
“不管她。”
身后的男人动作不急不缓,但是力度却有些重,带有薄茧的指尖突袭青葱花谷,用力揉捏,带起一阵不可抑制的涟漪。
谢韵双手撑在船板上,腰肢猛地塌陷,死命地忍住溢到嘴边的声音,怒目看向身后的魏湛。
“魏湛!媗宜还在岸边”
第44章 、共寝
岸边, 魏媗宜还在和凌晔寸步不让地对峙着。
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被先帝和一群兄长娇宠长大,她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出了同母兄长魏湛对她多有管束, 剩下都人对她都是娇惯,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勇气胆大的侍卫。
哦不, 这不是普通的侍卫,他是君王钦定的禁军统领, 出身寒门但却是高门士族都惹不起的冷面阎王, 专门干抄家灭门的勾当, 浑身上下都是骇人的煞气。
魏媗宜气得跺脚,手指直指凌晔的门面, 瞪圆一双骄纵美眸, 微微扬起下巴, 颐指气使地说:“本宫命令你, 让开!不然本宫回宫就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恕难从命。”凌晔言简意赅,面无表情地拒绝。
公主殿下的命令虽然也该听令,但是与陛下的圣喻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得罪公主顶多挨顿责罚和白眼,得罪陛下就是死路一条,任谁都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魏媗宜也想明白了,这定然是皇兄的意思,皇兄想独占阿韵,才派了这个死鱼脸侍卫过来看着她。
她气的既想动手又想上脚, 但是这个碍眼侍卫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 她锤了两拳头之后, 挨打的人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她却疼得手疼。
无奈之下, 只能甩袖往回走,但没想到他也跟着往回走,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一双鹰眼紧盯在她身上,被监视看管的感觉尤为不适。
魏媗宜停下愤怒的脚步,转头瞪着他,“不要跟着本宫!你走远点!”
凌晔没说话,沉默地继续跟着。
这位公主殿下身边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就敢出来乱晃,今夜要是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凌晔家世不好,说是出身寒门都叫抬举,寒门是帝王给他假造的身份,他真正的出身是草寇流匪,跟着土匪父亲占山为王,在山上的土匪窝里长到了十四岁,直到魏湛带兵清扫山匪,这才将他招安麾下。
所以凌晔是在看不懂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有些骄纵。
都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话果然没错。
云间河岸边的游船里。
谢韵听着岸边的说话声,实在难以配合身后的男人,公主殿下在岸边停了许久没走,单方面与凌统领吵架。
她不想发出声音被公主听见,但是魏湛却不顺着她的意思,魏湛他亲妹妹在不远处说着话,但他却丝毫没有什么羞耻的心理,反倒是更兴奋了。
谢韵转身朝着男人的肩膀打了一下,见他不肯停手,就扬起爪子往他脸上挠。
“力气不小,都破相了,你让你男人明天怎么上朝,这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去了。”
魏湛阴恻恻地压在谢韵身上,张嘴咬了一下她的肩膀,没用多少力道,没感觉到疼,就是有种钻到骨头缝里的痒。
“你自己找的。”眼见岸边的两人走远,谢韵缓缓松了一口气,但是语气仍旧不善地说:“方才公主殿下和凌统领都在岸边,你还这样昏君行事,陛下脸面都不要了,还怕别人笑话这道浅浅的抓痕?
说不准前朝的那些重臣们看了还得松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陛下就算是偷|情去,做了什么搬不上台面的事,那也证明了陛下对女子还是有兴趣的,不至于到不能延绵子嗣的地步~”
宫里的流言蜚语传了许久,已经许多大臣觉得帝王或许是真的有好男色的意思,嘴上不说,但都在心里怀疑,接连递上来的选秀折子和各地献上的美人就可见一斑。
“朕对女子有没有兴趣,你不清楚吗。”魏湛抽出她腰上的带子,将这双会挠人的手绑了起来,免得一会她受不住,还要伸出爪子来挠人。
“你还绑我,魏湛,就只是这样求芳心的?”谢韵打不过他,心里极不服气。
船上晃晃悠悠不好用力,魏湛便掐着这把细腰,将她放在了他身上,跨坐着含了进去,“说好了今夜听我的,不能反悔。”
游船在河里顺着水流缓缓飘着,船体有时平缓有时剧烈摇晃,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波纹,船外听不见水声,但船内却能听见黏腻的水声。
起先还好,后面忍不住嗓间的哭吟,实在难耐,好在花灯节人声鼎沸,桥上和岸边都有很多行人路过,各种声音嘈杂,也就没人注意到河里的声音了。
直到深夜,岸边的行人散尽,河面上也平静下来。
魏湛抱着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唇边抵着她的额头,低声缱绻,“河上湿气重,我们回去吧。”
怀里的人安静躺着,闭眸歇神,顿了许久才回,“你要回宫?但是这个时辰了,宫门已经下钥了吧。”
“不回宫,回你家。”
“哦。”一个临时的宅子罢了,她哪有家啊。
魏湛将船滑到岸边,为她整理好衣衫,抱着怀里没放下,进了岸边等候已久的马车中。
马车从谢府后门停下,是白管家带着乐窈来开的门。
白管家是魏湛从前的管家,现在就算在谢韵府中办事,但实际上还是魏湛的人。
正房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木桶,魏湛抱着谢韵进了正房的浴室,亲手将她洗好,他自己则是随便用温水随意擦了擦,然后就抱着谢韵进了正房床帏里躺下。
夜间将睡未睡之际,谢韵问他什么时候走,毕竟明日还要上早朝,大早上从府中去宫里的话,可能还会碰上其他官员,眼看着要子时了,魏湛还是现在回宫的好,不然就耽误时辰了。
魏湛拍着她的背,闭上眼睛似乎是已经睡了,闻言将她抱得更紧,轻声道:“不上了,睡觉。”
“随你。”
谢韵懒得管他,没一会就睡沉了。
他嘴上说不上了,但明日还不是要一大早爬起来,也睡不了两个时辰,仔细想想,当皇帝也是挺惨的。朝臣们上朝点卯也挺惨,连个觉都谁不好,还是清清闲闲的还,当个富贵闲人,这一生过的最幸福。
翌日清晨,当谢韵睁开眼睛在身边看见魏湛时,她先是愣了一会才去推醒他。
“这什么时辰了,你还真不去上朝啊!”春宵之后不早朝,他还真要做昏君不成。
“别闹。”魏湛长臂一伸,将已经坐起来的谢韵又搂在了怀里,蹭着她的乌发,嗓音沙哑着说:“昨夜出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朕今日染了风寒,停一日早朝,紫宸宫今日闭门谢客。”
“你还真是”谢韵失笑,安心靠在他怀里,没想到魏湛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两人磨磨蹭蹭从床上起来,谢韵看魏湛已经清醒,就要下去穿衣裳洗漱,但是魏湛拉住了她的胳膊,又将她抱住,困在腿上。
“朕昨日忘了问你,今日细想才想起这茬。”魏湛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面上带笑道:“你这身子是怎么回事?朕从没见你喝过避子汤,但几次下来,你这肚子是一点动静没有,你也从没有担忧过这事,对这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总得与我说一声。”
“嗯这自然是,生不了啊。”
谢韵想起昨日她吃了解开变声药丸的解药,夜里还那么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事。
但是这药丸的药效白天还在,也不能到了晚上就失效得那么快,所以应该是没事的。
魏湛面色不改,他深深凝着谢韵风轻云淡的说她不能生,心中纵然有些可惜,却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没事,以后朕让宫中的太医给你养养,养不好也没事,子嗣都是可以过继的,有没有都一样,我不在乎这个。”
谢韵沉默。
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她的意思不是她不能生,也不是身体上的问题,只是因为在吃这个变声药丸的时候会有避孕功效罢了,以后不吃就正常了。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给他生孩子的想法,就随他怎么想吧。
谢韵不说了,魏湛也不问了,怕问多了她再觉得他在意这个,从而产生怨怼,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两人收拾好,出门时已经有马车在外面等着了。
谢韵今日倒是没什么事情,本准备在府中好好待上一天的,谁知魏湛临时给了她一个差事,让她去城外盯着盛阳州府那些官员施粥。
青州水患持续了许久,确实有许多难民跑到盛阳城外求生,朝廷下令盛阳州府组织施粥和登记造册,将流民都分配到盛阳城外的乡镇里,安置好这些人。
谢韵一听,出门前拿上了魏湛给的金牌。
又是监察一类的差事,这差事不好干啊,去一趟基本上就将州府里的那些官员得罪遍了,她可得带着这块金牌去,说话腰板硬,做事也有底气。
魏湛将谢韵送到城外粥棚便走了,谢韵知道他在宫外还有事情要做,也不多嘴去问,悠悠闲闲拿着金牌下了马车。
她看似身后空无一人,但却有魏湛安排的暗卫跟随着,安危无虞。
前方粥棚处正在有序领粥,不只是州府架起了粥棚,还有许多世家大族也在一旁安排了人手施粥。
谢韵一抬头便看见了清远伯府霍家架起来的粥棚,棚中正在给流民分粥的正是霍家大小姐霍姝兰。
霍姝兰身边跟着几个小丫鬟,一派和谐的样子。
谢韵状似闲庭散步地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打量着这些粥棚,估摸着魏湛让她来这里也是有意让她看看世家来施粥都是真材实料还是博名声的假把戏。
路过霍家粥棚,正好听见霍姝兰与其婢女正在说话。
那婢女言语间兴奋极了,压低声音说:“陛下昨日又派人来府中了,奴婢听夫人的意思,似乎是陛下有意小姐进宫为妃呢,松了好些珍奇物件过来,只为博小姐欢心呢。”
第45章 、询问
霍家粥棚内的下人不多, 前来讨要稀粥的流民稀稀落落,流民们都填满了肚子,粥棚前面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棚内两个年轻活泼的婢女嬉笑着打趣, 身为主子的霍姝兰眉头微蹙, 手指轻轻放在唇边, 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说:“天家的事怎么随意猜测,无论成不成, 这话都不可乱说。”
“是, 小姐。”一个青衣婢女笑着点头, 见霍姝兰语气温柔,眨眨眼又继续小声道:“可是陛下已经给了这么明显的暗示了,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小姐今年二十出头, 比陛下还要大上几个月, 若不是家主和太后娘娘有意送小姐进宫,夫人怎么会让小姐留到这个年纪。”
那青衣婢女抱着霍姝兰的胳膊嬉嬉闹闹,看起来极为亲近,应当是从小跟在身边的贴身侍女,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的胆量,敢议论主家的事情,嘴上没有把门的。
霍姝兰面色羞赧,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金丝镯子,笑着摇摇头, 示意婢女们不要再说了。
她手上的镯子是母亲让她戴上的, 听说这就是陛下送来的物件之一。她本没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 出生在世家大族,早已做好了听从家族安排联姻的准备。
及笄之后, 有许多到家中说亲的人家,但是父亲母亲都推拒,将她留到了二十岁,霍姝兰能猜到家中的意图,也没什么不愿的,最近陛下频繁往家中赏赐东西,若不是要弥补什么,就是有要接她入宫的意思了。
谢韵看了会,凝着霍姝兰温柔浅笑的神情,没一会就收回视线,从霍家粥棚前路过,径直走到隔了百步远的恒王府粥棚。
本以为魏泽不在盛阳城中,出来施粥的人会是府中管家,但没想到会是沛欢在这里主事。
谢韵心中略微惊讶,在一旁看了会,没想到性格文静的沛欢竟然也能在外面笑得这样开朗,行为举止大方从容,比之从前好了不少。
看来魏泽是在沛欢身上用了心的,将小姑娘教得还不错。
谢韵没多停留,在继续往前走着,将这地方所有的粥棚都看了一遍,待心中有数后才倒回来,回了恒王府的粥棚外面。
施粥已经结束了,沛欢正在和王府府下人们一起收拾东西,没想到一抬头竟看见了谢大人在此,她心中惊喜,连忙从粥棚里跑出来。
“大人怎来了?”
谢韵笑:“就是来这里看看,没别的事。”
“大人快进来坐着,喝杯热茶暖暖身,昨夜下了一场雨,现在还有些凉,大人穿的这样单薄,莫要受凉才好。”
沛欢将谢韵请到粥棚里面坐着,拿了点心和茶水出来给谢韵吃。
两人说了一会话,谢韵问了沛欢的近况,知道魏泽将沛欢安排的很好,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沛欢被魏泽领回去之后,先是在城外的庄子上安置下来,等到新帝登基天大大定,便去了恒王府中做了管家身边的大婢女,明面上说是婢女,其实也跟半个主子差不多,跟着王府管家忙里忙外,学了很多从前学不到的东西。
在恒王府待了不过半年的时间,沛欢已经渐渐改去了从前的性子,变得开朗活泼起来,每日打点王府事宜和外面的铺子,为人处世的能力也得以增强,出落的越发沉稳娴静。
看着头顶上的乌云散去,日光渐渐洒下,谢韵正准备告辞,谁知从官道上缓缓走来一队人马,谢韵一眼便认出这是青州御史的队伍,脚步一顿,便站在粥棚里看了会。
是魏泽和昭意回来了。
沛欢认出了恒王府的马车,带着人迎了上去,谢韵张口劝阻,但看沛欢一脸欢喜,也就没多说。
隔着百米的距离,谢韵看见马车停下来,魏泽掀开马车帘子走下来,和沛欢说了一会话,然后就随着队伍继续往城中走了。
沛欢走回粥棚,笑着对谢韵说:“大人,是恒王殿下回来了。”
只是恒王殿下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马车中还有一位女子,刚刚她去与殿下打招呼,那里面的女子还很是冷淡让殿下快些进城,不要耽搁了公事。
尽管已经在尽力遮掩,但少女眼中落寞还是那样明显,沛欢还不会悄无声息地隐藏自己的情绪,谢韵混迹官场多年,只一眼就看出了沛欢的心思。
“嗯,我知道。”谢韵轻声应着。
她试探着张口:“沛欢啊,我府中还有管事的空缺,你若是在恒王府待得不如意,便回我府上来,咱们在自己的地方上待着总是比外面更自在些,或者,你想不想出去开个铺子”
“不了不了。”沛欢的拒绝脱口而出,说了之后才发觉她有些心急,于是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多谢大人好意,只是恒王殿下帮沛欢良多,沛欢想不如多在王府中待上几年,也算是报答了恒王殿下的恩情,然后再想其他。”
“也好。”谢韵点头,没再说什么,也没问多余的话。
小姑娘心思敏感,还是徐徐教导比较好,日日待在恒王府,动些心思也是难免的,谢韵担忧沛欢单相思受苦,想着将人挪出恒王府,但既然她不愿意,那也不着急让她出来,再看些时日,或许沛欢过段时间就自己放下了。
当夜,谢韵逛了一天回府,在府中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昭意。
昭意手中抱着长剑,整个人靠在大门外的柱子上,看门的小厮各个退避三舍,谁都不敢靠近这个女煞神。
“呦!谢大人回来了。”昭意抬眼看过来,语气凉凉地张口,“属下还以为,谢大人是准备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呢!”
她不知道谢韵是要回来去找溪山郡王报仇,所以她之前还真的以为谢韵跑了呢,急得她食不下咽,偏偏还没有办法去追人,被迫吃着软骨散,在马车中晃晃悠悠过了大半月。
那恒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嘴毒笑面虎,说出来的话那才叫一个气人,要不是她浑身没有力气,打不动人,她非得让魏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硬拳头。
谢韵哂笑,踱步走上台阶,手里拎着从福来酒楼打包回来的菜肴,笑道:“知道你回来了,这不特意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菜品回来,府中还有陈年的醉仙醸,我再让厨房添几个菜,不如咱们现在进去,好好吃一顿?”
昭意冷着脸不说话。
区区几口好吃的罢了,她是那么好哄的人么!
“我之前在恒王府的私库里看见了一把青光剑,听说是前朝名将用过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谢韵不在乎昭意的臭脸,继续笑着说道:“反正魏泽也用不上,不中意这些东西,不如咱们想想办法,将这把剑讨过来。”
“是前朝镇国名将顾将军的贴身佩剑,名皓月青光剑。”昭意闻言果然表情略有松动,好奇地问:“怎么讨过来,又不是你的东西,你说要就要?”
谢韵勾着昭意的肩膀,带着人往府中走,“自然不是说要就要的,但从魏泽手里拿东西,办法多的是,而且他不在乎这种物件。”
她让白管家在主院里摆上一桌吃食酒菜,拉着乐窈和白管家一同坐下,四个人边吃饭边喝酒。
谢韵酒量不大好,今夜还算开心,就多喝了点。
她坐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傻笑,想她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因为储位的事情费尽心思,今年已然大不相同。
魏湛夜里又过来了,他走进主院时,谢韵正拉着昭意坐在房檐上看风景。
他飞身上了走到了谢韵身后,昭意看见他来了,有眼色地退下。
“怎么喝的这样多。”
谢韵转头看去,立马变了眼神,晃晃悠悠站起身,微微扬起下巴,神情桀骜,“这是谢府,宸王殿下怎能随意进出微臣府邸,就算是亲王,也得守规矩,还是说殿下已经忍不了,趁着夜色摸进来,要亲手杀了谢韵泄愤。”
魏湛失笑,“你喝多了,我们下去吧。”
说罢,他掐着谢韵的腰身,将人搂在怀中,飞身下了房檐,落在了院子里。
别看谢韵喝多了,但是力气却是不小,她一掌推开魏湛,抬手就朝着男人的脖子掐上去。
魏湛没躲,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脖子,将全身上下最能一击致命的地方展现给她。
“殿下未免也太猖狂了些,我谢府也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吗!”
“何止。”魏湛不欲醉鬼计较,抬步往前逼近两步,笑道:“我不止能随意你家,还能随意进出你”
醉酒了的人,站都站不稳,哪有什么打架的力气,谢韵纵是想打仇人两下,也没这个力气了。
她意识恍惚,还当现在是一年前,见魏湛一步步逼近,她阻拦不得,但嘴上丝毫不认输,运用自己平身所学去攻击他。
谢韵言语放肆间,白管家已经将沐浴的热水备好,魏湛不再等待,上前将谢韵打横抱起,大步往屋里走去。
一番折腾,直至被脱下衣裳扔进水桶里,谢韵清醒了几分。
她丝毫不忌讳魏湛就在面前,直接从水桶里站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让他一起进来。
“宫里还有折子没批,今夜我不留在这里,只是来看看你,一会便走了。”
谢韵还有醉意,才不管他有没有事情要忙,拉着他的手就往水桶里带,“进来嘛!快点,别扫兴。”
“”魏湛无奈,只得脱了衣裳迈进了水桶。
谢韵伸手掐住了魏湛的脸,凑近些,笑眯眯道:“臣听说,霍家的姑娘要进宫为妃了呢。”
第46章 、盛宴
他们近在咫尺, 彼此的面庞间只隔了蒸腾弥漫的水汽,雾气淼淼,衬得她的面容更加清丽绝色。
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眉眼带着清浅戏谑的笑意, 看不见一丝妒色和醋意, 好似只是随口一说,闲谈而已。
魏湛闻言静了一会, 仔细看着谢韵的双眼, 然后才缓慢地笑了出来, 眉眼间都是惊喜的笑意。
他身后抚着谢韵披散的乌发,薄唇贴近她的双唇, 轻声说:“问这个做什么, 谢韵你吃醋了?”
谢韵轻轻眨眼, 抬起一根手指, 抵在魏湛的唇上,不让他亲自己,“陛下应当回答我的疑惑之后,再听答案。”
倒也不是吃醋,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已,魏湛前些天还说只要她一个,没几天外面就有了纳妃的传言,她想,魏湛应当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就算丧失兴趣了, 也不该这么快吧?
她说不上爱, 但也是喜欢的,既然能一人独占, 为什么要与他人分享,魏湛若是能永不变心那就更好了,这么一个靠山不要白不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这么问了,就是不信任我的意思了,既然已经说了唯你一人,朕一言九鼎,永不反悔。”魏湛握住了挡在唇边的手指,浅笑道:“霍家是太后母家,也是朕登基之前最衷心追随的世家,不看血缘之情,也要看在这份衷心的面子上,给霍家体面。
霍家表姐多年未嫁,确实是因为霍家有心将女儿嫁与我,所以才留到了二十岁,而我之前本是默许的。”
说完这番话,魏湛沉默了一会,盯着她的眼睛,等着她是什么反应。
谢韵挑眉,揶揄道:“哦~所以你打算毁约?霍家大娘子为你留到了二十岁,错过了最好的年龄,结果你现在不想娶了,啧啧啧,男人啊,最是无情了,说毁约就毁约,陛下这么行事,还要我怎么相信你口中的诺言。”
“就知道说风凉话看热闹,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不清楚么,这些日子已经从私库里补贴了霍家许多,都算作是为霍家表姐以后出嫁的时候添妆了。”
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所以他也在尽力补偿霍家和霍姝兰,封霍姝兰为郡主的圣旨都拟好了,就等着下发礼部去落实了。
他是什么意思,已经派人和清远伯说清楚了,就是不知道霍家有没有告知霍姝兰那边。
“好好好。”谢韵笑着点头,一只手臂搭在了魏湛的肩膀上,凑过去啄了一口他的脸颊,主动勾着他的脖子亲热,“陛下对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我的眼中只能看见陛下是怎么对我的,这份心意,谢韵记下了。”
“那现在,你可以回答朕的疑问了。”
谢韵做拧眉沉思装,转转眼睛,狡黠道:“额应该是有点吧,但是不多。”
“什么叫有点但不多,吃醋了就是吃醋了,没有就是没有,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魏湛冷脸剜了谢韵一眼,从木桶里面站起身,准备穿衣回去了,“狼心狗肺的东西,朕多余和你说话。”
“陛下别走啊,这怎么还带恼羞成怒的呢。”谢韵眉眼弯弯,乐出了声,伸手抱住男人腰身,一只手攥着他的要害,大逆不道地将他拽回了木桶中,“急着走干什么,宫里有妖精等着不成。”
她手上的动作很是大胆,搞得他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魏湛本欲快些回宫处理的折子的,但是谢韵撩拨人的手段见涨,勾得他与之沉沦,全然忘却了时辰。
他所作所为全凭男人本能,没看过那些画册,也没被宫中的司寝女官教导过这种事,所以他只要放任谢韵手脚灵活,她必然有很多花样要使。
魏湛想,谢韵应是花楼逛多了,脑袋里的花花肠子比他多,以后还是少和魏潋魏呈他们厮混的好,没学什么好东西。
临走前,他特意告诫她,以后少于魏潋他们出去,再去花楼鬼混,他就让魏潋和魏呈都滚去封地呆着
谢韵也不清楚魏湛是什么时候离开府中的,反正她深夜里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人已经不在屋里了,她一觉睡到自然醒,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的清闲日子。
八月底,谢韵又接到了宫中的圣旨——清查盛阳城州府。
与她接到同一封圣旨的,还有霍修竹和沈清予,沈清予主事,霍修竹震慑官员,她抓把瓜子在旁看戏。
他们三个凑一块,可谓是谁看谁都不顺眼,彼此无闲话可谈,进了盛阳州府,张嘴就是公事,冷面冷言冷语。
之前她与霍修竹势同水火,和沈清予还算和谐,结果这次有点反过来的倾向,霍修竹略微收敛了脾气,虽然也是臭脸居多,但比之从前已经好了不少。
倒是沈清予这人,奇怪的很,估摸是看不惯她和魏湛暗度陈仓的关系,总是用一副看奸佞的眼神看她,那表情就很有点欠揍。
魏湛将她安排来办这个差事,她见沈清予和霍修竹一个比一个认真,本没打算多么深的去掺和,毕竟她已经有了少师这个虚职,并没有什么手握实权的想法,不需要朝政上的功绩去晋升,不如将这份功绩都放在霍修竹和沈清予身上。
可是,看着盛阳府尹收受贿赂的账册,她隐约意识到,这些银钱似乎都与谢家脱不了干系,许多银子都是经过谢家的铺子之后再进入到盛阳府尹手中的。
木婉本是官妓,那年二皇子魏泽降生,先帝龙心大悦命天下大赦,木婉这才得以从云州的教司坊里脱身,之后更是凭着点心铺子的手艺将生意做大,不过几年时间就成了云州有名的女商人。
谢昌强迫于她,让她剩下孩子那年,正是盛阳府尹在云州做知州的时候,看来是谢昌与盛阳府尹官官相护,两人一起将木家产业私吞,为了吃下这些产业,这才有了谢家和盛阳府尹在明面上的商铺交易。
既然盛阳府尹已经被查,那里谢昌落网也就不远了,待到盛阳府尹认罪,紧接着就能供出谢昌罪行,让禁军光明正大地将谢昌押解进大理寺天牢审问。
九月初,懿成长公主办了一年一度的百花宴,广邀京中未婚的公子和贵女参宴。
当今天子正值大好年华,还未迎娶正宫皇后,就连一个妃嫔和侍寝宫女都没有,还有恒王宁王两位殿下也没有定亲,故而这次来参宴的贵女是近几年来最多的。
百花宴在皇宫旁边的太清行宫举办,盛宴当日,太清行宫的大门敞开,大约盛阳城的世家里,所有家中有未婚子女的人家都来了,马车停满了外面的长街,都挤到了另一条路上去了,来晚的马车进去里面,就只能远远地停下,让车中的主子们步行到太清宫门口。
“马车都停到这里了,从这里走过去,怕不是要走上一炷香。”乐窈跟在谢韵身后下了马车,望着排成长龙的马车感叹道:“果真是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啊,就是热闹,听说不只是盛阳城内的世家,就连南边的那些世家也提前进城了呢,就是为了在百花宴上寻到一个如意夫郎。”
谢韵让乐窈拿上给懿成长公主准备的礼物,一步步往太清行宫门口走去,“还是去年的百花宴清净,赏了半天的歌舞就回去了,都没多少人家来。”
去年这个时候先帝正病重着,没人敢操持百花宴,按理说百花宴都应该由身份尊贵的皇家女眷操办,但是去年并没有高位嫔妃应这个差事,所以就有礼部简单举行。
去年的百花宴并没有多少高门贵女参加,贵女们都等着帝位落在哪位皇子身上,不知道新帝登基都会有哪家落马哪家兴起,那时看不清局势,故而谁都不敢轻易谈婚论嫁。
但今年就不一样了,朝堂局势已定,哪家势头猛一眼就能看出,尤其是后宫高位都空着,那几个高门世家都想分一杯羹。
“听说有些高官家的贵女们都是提前一天在太清宫住下的,懿成长公主还专门为高门开了皇宫那侧的大门,只要是有些陛下恩准的,都不用从这里挤进去。”乐窈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声揶揄道:“主子怎么没从皇宫那侧的大门进来,偏要从这挤,陛下都来咱们府上好几次了,跟出入自家门第一样。”
“走走也不累,那侧大门进出的高门都是看不惯你家大人我的,我这几日在盛阳州府看账,身上累得很,可没力气去哪里逞威风,万一遇上几个盛气凌人的,还浪费我这口水,算了罢,懒得找这个麻烦。”
魏湛和礼部将选妃这一重任压在了懿成长公主头上,懿成长公主自然得接旨,张罗起百花宴的一应事宜,对有意进宫的高门贵女们开后门,进行特别甄选。
魏照如这些年建公主府,收男宠,作风荒诞又放肆,魏湛对这位长姐持冷淡态度,不赞成也不管束,朝中总有官员上书弹劾长公主,魏湛都没理会。
按这位魏照如的性情,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好好办这个差事的,但这次就是给好好办了,还办得如此隆重热闹,选秀女选的这么认真
魏照如若是没有被魏湛私下里交代压迫什么,谢韵是不相信的,她相信魏湛说的话,说了不选妃嫔进宫,他是肯定不会选的,这么大的阵仗都是做给高门世家看看而已,雷声大雨点小。
进了太清行宫的门,马上就有侍女上前,为谢韵主仆二人领路。
谢韵在一众年轻官员待的假山亭中坐下,看着周围全是男子,只有她身边带了乐窈一个侍女过来,想着乐窈在这里待久了不合适,便往女席方向走,将乐窈送到了女眷的婢女堆里。
回来路上,谢韵路过假山,谁知半路在假山之中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挡路。
陆展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拦住了假山两侧出口,将谢韵堵在了里面。
他一步步走上前,神情倨傲,眸光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疑惑,“谢大人,许久不见啊。”
谢韵神情很冷,虽没有陆展身量高,但她的眼中带有绝对的压迫气势,“陆公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又要找罚?你一人胡闹不打紧,但你兄长陆铭还在大理寺任职,家族名声牵扯前朝仕途,百花宴上找事,连累了陆大人就得不偿失了。”
“我做什么干我兄长什么事,谢韵你自身难保,少在嘴上逞威风。”陆展逼近几步,眸光扫从谢韵的喉结处往下看,落在她平摊的胸口处,停顿了几秒才移开。
陆展明显不怀好意,而且他的目光让谢韵瞬间凌厉了眼神,她背部挺直,看着陆展逼近,一步没有后退。
第47章 、受伤
花灯节那晚匆匆一瞥, 陆展清晰地记住了蒙面女子的眼睛,此刻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谢韵,陆展只觉得这两个人长得是越发相似了, 这双眼简直是生的一模一样, 没有半分差别。
他轻轻一抬手, 两侧的侍卫都退后了些,紧紧把守在假山外面, 将谢韵和陆展两人堵在假山之中。
陆双手环抱在胸前, 仔细看着谢韵的眉眼和表情, 纨绔一笑,“从前没仔细看过, 陆某竟是现在才发现谢大人生了一张绝色的容颜, 就连女子也要逊色三分, 怪不得能以男儿身陪伴君侧, 甚至在有过往种种恩怨的情况下让陛下不追究的罪责,予你官职和尊荣,谢大人真是不简单啊。”
其实谢韵的长相是清冷且精致的,她并没有京中贵女那种娇柔婉媚的味道,谢韵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气质和眼神,光看这双凌厉冷清的眼睛和一身迫人的气势就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谢韵冷嗤,眼神极冷,“本以为陆公子不在朝为官,整日风花雪月, 已经乐不思蜀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闲心关注谢某的官职如何。”
她往前走了两步, 继续道:“本官不知道陆公子今日堵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但我现在没什么时间陪陆公子在这里闲聊, 您要是没事,还是让开的好。”
陆展心中记着上次被踢落水的仇,谢韵不仅害他落水受罚,而且他当晚还因为身上的伤起了高热,在府中躺了还几天才康复,被身边的那些酒肉朋友笑话了好久。
此仇不报,他还哪有面子出去混!
“谢大人好嚣张的口气,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我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谢韵,我劝你还是清醒点的好,今天的百花宴就是为选拔秀女充盈后宫而设,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能嚣张几天呢。”
谢韵神情寡淡冰冷,猝不及防地踢中了陆展的膝盖,抽出他腰间的短刀,抵在了陆展的脖子上,“陛下会不会充盈后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就算是我在这里伤了你,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两边的侍卫都神色一凛,面色紧张,但是顾忌着谢韵抵在陆展脖子上的短刀,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敢,陆家和我母亲都不会放过你的。”陆展对于他打不过谢韵这个事实气愤不已,咬牙切齿威胁道:“本公子出身镇远侯府,要弄死你轻而易举,谢韵你要是识相就主动跪下,给本公子道歉求饶,我以后就放过你。”
谢韵翻了个白眼,懒得和陆展这个没有脑子的人墨迹,直接攥着陆展的脖领子,将短刀用力地抵在陆展后腰,逼着他往假山外面走。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群女子的说话声,听着脚步杂乱,应该来人不少。
“外面来人了,你还不放手。”陆展神色嚣张,冷冷张口:“谢韵你胆量就这样与本公子出去,看看陛下会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护着你。”
“陆公子说的有道理。”谢韵不为所动,继续攥着陆展的领口往外面走,就在眼看着要出去的时候,谢韵猛得推开了陆展,拿着短刀往自己脖子上浅浅划了一道。
她手劲控制得极好,那道口子立马见了血,血珠顺着脖子往下淌了一滴,看着骇人,但是口子极浅,痛感也在忍耐范围之内。
“陆公子实在欺人太甚,本宫乃朝廷命官,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殴打谋害朝廷命官,若是在无人之地,你岂不是要将本官就地杀害。”
谢韵这句愤怒又委屈地质问将正好经过这边的女眷都给吸引住,女眷们停下脚步往假山这边往来,为首地懿成长公主先是听见了谢韵的话,再看见谢韵脖子上的伤口,她瞬间沉下眉眼,带着一群女眷走过去。
陆展先是愣了会,随后就意识到谢韵打的是什么主意,脸色变了几番,但是也没有什么用,并不能阻止懿成长公主带着女眷们往这里走来的脚步。
“谢韵你”他气得不行,立马想到了一同来参宴的兄长和在选秀队伍中的妹妹,脸上强装镇定,但是心中后悔不已。
懿成长公主扫了眼一旁的陆展,走到谢韵面前仔细看了下她的伤口,然后对旁边的婢女道:“还不快去请太医,如此深的伤口,可是能要了性命的。”
吩咐完婢女,魏照如对谢韵正色道:“谢大人感觉怎么样,可还能说话?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得都动起刀子,太清行宫中,且能随意动刀伤人。”
谢韵一只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丝丝血迹从指缝里溢出,她面色痛苦,轻声道:“臣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陆公子,许是上次千秋宴的事情让陆公子记恨至今,所以一时气不过,才会将臣堵在假山中”
她话没有说全,剩下的全靠众人猜测,其实也没什么还说的了,陆展的短刀伤了她,假山两侧还有他从行宫中抽调出来的侍卫,陆展行凶欲害朝廷命官的行为基本上已经坐实了,任他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
魏照如身后就跟着镇远侯府的大小姐陆瑶,也就是陆展的胞妹。
“今日是百花宴,如此隆重的盛会,二哥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自毁,长公主明鉴啊。”陆瑶是这次贵女中佼佼者,她本以为自己进宫的事情已经内定下来了,谁知现在她亲哥竟惹出了这样的事情,谋害重臣的罪名一旦坐稳,别说她进宫的事情告吹,就算是陆家也得脱一层皮。
魏照如安排婢女将谢韵扶去了附近的宫殿中,并且让人当场拿下了陆展,面对陆瑶的求情,她面色冷淡,不耐道:“此事究竟如何,还是等陛下到了再做决断,鉴于陆小姐也是陆家人,为了避嫌,你还是少说话的好。”
假山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太清行宫,谢韵坐在大殿的软塌之上,由着太医给她包扎了伤口,但可能是刀痕有些深的原因,血留了好久才止住。
宫中有止血奇效的药膏,但是轻易不能给皇室之外的人使用,太医不敢自作主张拿出来给谢韵用,还是魏照如开口,让太医尽管用上好药,陛下若是问起就由她担着。
约莫一刻钟过去,圣驾匆匆赶到。
殿外众人跪下行礼,之间帝王一片衣角闪过就匆匆进殿去了,连句平身都没来得及说。
“伤势如何?”
太医正在给谢韵包扎伤口,突然听见帝王冷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将纱布都扔在了地上。他手上拿着纱布,见帝王走到身侧,这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好在帝王抬手免了礼节,让他继续认真包扎。
“回陛下,谢大人脖子上的伤口并未伤及血管,姑且算作皮外伤,养些日子就好了。”太医也不知道是往好了说还是往坏了说,就只能如实回话了。
太医包扎好谢韵的伤口久立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回话,他不敢站着,旁边的谢韵却是纹丝不动,帝王来了也只是掀起眼帘,似是烦躁地看了一眼,压根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伤口感觉怎样,还疼不疼?”魏湛无视殿中的婢女和太医,直接坐在谢韵旁边。
谢韵眉目低垂,神情有些不善,紧闭双唇没有说话。
魏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捏在手里,微微蹙眉,眼中难掩担忧之色,“是朕的错,想着今日在太清行宫不会出什么事,所以才让暗卫在外面守着的,你若是不顺畅,朕给你出气,想怎么样都随你。”
闻言,谢韵抬头看他,略微缓和了神情,“陛下先让他们都出去吧。”
“好。”
魏湛让殿内的宫人和太医都退了出去,整个殿内只剩下他们他们两个,谢韵长舒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笑道:“我没事,这伤是我自己下的手,我下手有轻重,就是一道很浅的伤口罢了,皮外伤,估计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你自己动的手?”魏湛看着谢韵不似作伪的眼神,信了她说的话,“你疯了不成,你就是给陆展一刀,也不能往自己脸上划!还是说,你信不过朕护你。”
“陆展不敢真正伤我,顶多给我点几拳当做解恨,但经常与这种人纠缠也是耗费心神,倒不如直接将用计他按倒,省心省力。”
其实她今日是有些烦躁在心里的,加上陆展说话不大中听,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她便临时起了让陆展吃大教训的想法。
尽管谢韵如此说,但魏湛还是气的不行,他恼谢韵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也后怕谢韵一个手抖真的出什么事。
毕竟脖子上的伤都不是小伤,一不留神就能要了半条命。
“陆展要怎处置,你官居二品,谋害重臣的罪名就足以要了他的命,就是有陆家在中间挡着,看在陆家情面上,他的命不能随意取,但流放还是可以。”
“流放?”谢韵摆摆手,满脸轻巧,“流放也不至于,我想给陆展一个教训,可没想和镇远侯府结下死仇,陛下将他赶出盛阳城,安排个累人的差事,放在外面锤炼几年,小惩大诫,就当替陆家管教子嗣了。”
“这也叫惩罚?若只是如此,朕直接就能将他发落出去,你何必伤了自己。”魏湛没想到谢韵就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不让陆展流放都难消他心头怒火,结果谢韵只想敢陆展出盛阳?
“你从前对付朕时,手段都比这些狠辣多了,招招要命,怎么现在对陆展这么宽容,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陆展当然不能和陛下相比。”谢韵轻笑道:“与陛下做对手,稍不留神就会没了性命,怎能轻视呢。”
流放陆展虽然名正言顺,但是陆家功绩斐然,世袭爵位,陆家长子陆铭亦是朝中栋梁,忠臣之心不可不顾,帝王与少师有断袖之癖流言甚嚣尘上,朝臣虽有不满,但看在没闹出事情的份上,这也不是不能忍的事。
但若是陛下因为她而流放了陆展,就必会引起陆家一派的怨怼,于朝局不稳。
在谢韵的坚持下,魏湛也没有办法,只等按照她的意思发落了陆展,并且提及这是谢韵求情之后的结果,还夺了镇远侯府三年的年奉,以此让警示谢家。
尽管中途出了意外,但百花宴筹备两月,不能因为这个插曲而中止。
谢韵因为受伤,被特许坐在上面凉亭中看着不远处的贵女献艺,她面上特意涂了粉,让面色苍白些。
“啧啧啧,要我说,皇兄这惩戒也太太轻了。”魏潋不知何时坐在谢韵旁边,他看了会谢韵脖子上的纱布,小声道:“这点腰都不肯给你撑,要我说,你还是寻个时机,辞官退隐算了,等这批秀女进宫,你难不成还要和后宫的妃嫔争圣心?”
他与谢韵厮混惯了,就算知道她是女子,也还是将她当做男人看待,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谢韵不应该是深宫怨妇的模样,被男人恩宠束缚住的谢韵不是他认识的谢韵。
“不争,圣心而已,没有就算了,何必苦恼。”
就是希望这圣眷能等到她将谢昌送上断头台之后再收回。
“你倒是洒脱!”魏潋习惯性地搭上了谢韵的肩膀,挑眉道:“晚上去云间河那边喝酒啊,听说花满楼哪里新来了一批舞姬,一起看看去啊!”
另一边的魏呈轻咳几声,对着魏潋和谢韵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咳咳,那个,陛下看着这边呢,魏潋你把手放下,小心陛下将你发落去封地。”
魏潋放下了手,无所谓地撇嘴,“没事,那陆展给她一刀才只是被撵出盛阳而已,本殿下可是皇兄最宠爱的弟弟,皇兄是不会这么小气的,是吧谢韵!”
“嗯”
“应该是的吧。”谢韵不确定地说。
魏呈叹气,接着说:“她脖子上有伤口,不能喝酒。”
“这个应该没什么事吧,伤口其实不深。”谢韵还是挺想去的,她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了。
她叹口气,妥协道:“去吧去吧,我不喝酒就是了,就看看歌舞和美人。”
魏潋立马来劲,兴致盎然,“行啊,给你叫几个卿竹馆的清倌过来,听说那些清倌各个相貌俊美,性格乖顺,最会哄人开心了。”谢韵既然是女子,那就叫些男人过来陪着就好了。
再说皇兄都选妃来了,他就是不在乎谢韵这边了,那谢韵找找乐子也没什么的嘛!
谢韵双眼一亮,迅速点头,“好呀。”
魏呈倒吸一口凉气,“你俩别胡闹,被陛下知道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魏潋和谢韵异口同声,“没事,不让他知道就是了。”
魏呈:“”吾命不久矣啊!
第48章 、花船
中间台子上的歌舞陆续登场, 靡靡之音加上曼妙舞姿,让这场百花宴更加热闹繁盛起来。
谢韵欣赏着台上歌舞,不经意地往对面一瞧, 竟在对面看见了忙里忙外的沛欢。
谢韵往对面席位扬了扬下吧, 轻声问道:“那席上坐得是谁, 好像从未见过。”
“不清楚,这盛阳城中竟还有本王不认识的世家子弟?”魏潋摇头, 也是一脸困惑。
一边的魏呈扫了一眼, 解惑道:“那是前几日进京的南嘉王世子, 他叫林储洌?应该是这个名字,我也不大记得了。”
“南嘉王世子, 林储洌”
谢韵凝着在林储洌身后站着的沛欢, 视线往上面移去, 去寻坐在魏湛身边的魏泽。
“恒王殿下今日怎么不在宴上, 他尚未婚配,懿成长公主不是说也要给他相看姑娘么。”
“这我哪知道,你与恒王殿下是什么,他在哪不是应该你最清楚么。”魏呈摇头,专注桌面的菜肴,边说边回。
谢韵无奈叹气,一抬眼又与远处的魏湛对上视线,看着魏湛略带不满的神情,她笑着眨眨眼, 然后就收回了视线。
帝王身侧, 懿成长公主就坐在下首最近的位置上, 她命待选地秀女们一起编排练习了几谱曲目和舞蹈,亲眼盯着秀女们练习了好几天, 今日正是展示成果的时候了。
“陛下,秀女们都准备了曲目预备献礼,稍后等这个节目过去,便让秀女们依次登台吧。”魏照如建议道。
“好。”魏湛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脸色微冷地点头。
也不知道谢韵在下面和魏潋魏呈两个人在聊些什么,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他看谢韵这么半天,谢韵就往他这边给了一瞬的眼神,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他。
魏照如让人下去安排,见魏湛心思飘远,她也不再说话,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强打着精神看节目。
她日子过的随性自有,骄奢淫逸,哪里干过这等差事,这段时间可算是累坏她了,筹办百花宴一对麻烦事压在肩上,都没睡过几个好觉。
后院的男宠们都有些着急了,各个大展神通来前院找她,各种献殷勤邀宠,生怕失了宠爱。
要不是魏湛答应她,这事办好之后允她带着随侍们远走封地,她才懒得应下这样累人的差事,盛阳城好是好,但对她来说,这里并不那么逍遥快活,成日里还要应对御史台的那些老古董,弹劾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实在令人眼烦。
父皇母妃都已经不在了,她和同母所生的弟弟魏泽关系不亲近,这里没什么让她牵挂的人,与其的待在天子脚下被拘束,还不如远走封地,远离这些士大夫们,图一个清净逍遥。
约莫也就有一年的时间,等一年后她就能远走高飞了。
魏湛让她调查了这些秀女,安排几个商量好的在里面,已经事先定好了一会中选的人,今日过后,几个中选的秀女会留在太清行宫中,有宫中女官教导礼仪规矩,到时候做点意外延迟教导时间,拖上五六个月,最后让她们以各种理由归家。
一来一回,朝臣那边就算再请旨选秀,也得墨迹个一年半载的。
魏湛不想纳妃,但又不想让谢韵承担着惑君的名声,非得做个假把戏安抚朝臣,魏照如不知道魏湛为什么不让谢韵直接恢复女子身份进宫,但她着实佩服这份用心。
谢韵小她几岁,母妃将谢韵救回宫的时候,魏照如就知道谢韵本为女子的事情,她算是看着谢韵和魏泽一起长大的,将谢韵与魏泽一同视作弟妹看待,与魏泽这个老古板比起来,她更喜欢谢韵的性子,也更欣赏谢韵的行事作风。
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吧。
亭中,谢韵正和魏潋魏呈说着话,突然有一个身影站在了他们三个面前,挡住了他们看歌舞的视线。
魏潋看着突然出现的魏泽,摸不着头脑的开口,“二哥你你的座位在上面。”
魏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谢韵,眼中带有不忿地怒气,看得谢韵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魏泽。
他侧头给了魏潋一个让开的眼神,魏潋咽了下口水,对谢韵对视一眼,无奈的往旁边移了移,给魏泽让出了坐下的地方。
魏泽就连坐下的动作都带有一股子怒火,谢韵看得很是好奇,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谁惹了恒王殿下发怒,说来听听,让我们开心哦不,让我们给你参谋参谋,谢韵必定身先士卒,为殿下出气!”谢韵一脸义愤填膺,好像是真的在替魏泽生气一样。
“你还好意思问。”魏泽脸色不善,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就怒气腾腾,“还不是你”
“我什么?”谢韵双眼满是好奇,“我怎么你了?”
旁边的魏潋和魏呈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竖起耳朵。
“你那女侍卫借本王用两天。”魏泽压抑着怒气说。
“你说昭意?”谢韵笑着摇头,“昭意可不是我的人,你要人不应该从我这要。”
今日昭意也跟来了,但是没有跟在身边,留在了太清行宫门口那边等着。
谢韵仔细观察着魏泽难堪的脸色,嘴边忍不住笑意,试探着问:“恒王殿下今日遇见昭意了?”
恐怕不只是遇见这么简单,魏泽脾气在几个亲王皇子里是出了名的好,带人向来温和,所以是昭意是做什么事,才能让他气成这样?
记得昭意说过要找机会揍他一顿报复来着,难不成她真把魏泽给打了?可是魏泽身上也没什么伤口啊,看着不像是挨了一顿揍的样子。
魏泽没回话,看谢韵幸灾乐祸的样子,他狠狠剜了谢韵一眼,并不想将自己被扔下水池的丢脸事情在这里说出来。
方才在湖边看见谢韵那个女侍卫躺在假山上面睡觉,他听说谢韵受伤,便叫醒她问了一句,谁知那个女侍卫一看见他就变了表情,干脆将他问的话无视,表情很是不屑。
魏泽生在皇家,当了十多年的尊贵储君,何时遇到过这样不讲礼数的人,就算是他之前帮着谢韵给她下药,那也不是他的主意,这个女侍卫怎么如此记仇,他身为一品亲王,使唤她不就是小事一桩,她还敢摆脸色!
摆脸色不说,在他命令她下来之后,那个女侍卫更是以下犯上,一个剑风寄给他扫到了湖边。
好好的一身衣裳被湖边的石头划破,下半身都湿透了,要不是因为无人在场,他没办法空口白牙治罪,不然
等换了一身衣裳过来,宴席已经过半了,长姐魏照如派人来了好几遍,催他快些,莫要将百花宴当成儿戏,说是陛下都已经到场,他这个做亲王还没到,实在太不像话
见魏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谢韵也不再问,问了一下沛欢的事情就住嘴了。
魏泽说将沛欢调到了鸿胪寺当差,找了个低品女官的位置,让沛欢过去历练。
谢韵想,他应是也看出了沛欢的心思,所以才将沛欢调离了恒王府。
如此也好,鸿胪寺的女官虽说是低阶女官,但也是个历练心性的好地方,往后的路让沛欢自己走,一路有人在背后看管着总是束手束脚,肯定不及自由自在的快活。
魏泽还是没放弃借昭意使唤几天的想法,但谢韵是真办法应下来这事,毕竟她都是被昭意监视的那个,哪能指使动昭意去向呢。
她猜到昭意肯定是对魏泽不敬了,但谁让昭意背后是魏湛呢,便幸灾乐祸地劝解魏泽。
“殿下想掉昭意过去,除了亲自去和陛下说,没有别的法子,昭意脾气是不大好,但谁让她背后有陛下撑腰呢,靠山太强硬,咱们也动不得她啊,殿下还是忍忍吧!”谢韵叹息,继续道:“不像我,靠山根本不中用,说倒就倒,现在就只能忍气吞声,伏低做小了”
“你”魏泽岂能听不出谢韵话里的意思,她这分明是在借机揶揄他。
“忍气吞声?伏低做小?”魏泽上下扫了谢韵一眼,无语地移开眼睛,起身往上面走。
谢韵嘴里的鬼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宴席过半,终于到了帝王留选秀女的时候,下面的看不见帝王在名单上勾选了谁,但是能看见他提笔画圈的动作,确实是选了几个人的。
剩下的宴席谢韵没看,因为在女官给帝王送上名单和笔墨的时候,魏潋和魏呈张罗她往外面走了。
“嗐,今年的百花宴也没什么新意,还是那么老套。”魏潋扯着谢韵的袖子往外面走,话语轻松又不屑,“选个秀女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还没花满楼的歌舞有意思,走走走,咱们喝酒去,不看这些无趣的节目。”
其实今天也是亲王们的选妃宴,魏潋没有定下正侧妃人选,他应是该好好相看一下席上的贵女们的,但他还没有娶妻成亲的想法,有意避开这个环节,以免宗室命妇们一会想起他,现在还是趁机开溜的好。
他看谢韵神色淡淡,应是不大想看皇兄勾选秀女吧?所以正好一块走。
魏呈跟着点头应和,三人悄悄摸摸地离席,往太清行宫外面走。
既然要出去喝酒,那自然是不能让昭意知道的,昭意知道了,魏湛也就知道了。
谢韵让魏潋寻了个偏门出去,绕开了太清行宫的正门,三人直奔云间河沿岸去。
到了花船上,魏潋果然守信,说到做到,还真叫几个俊美温柔的清倌过来,让清倌们都做到了谢韵身边伺候。
第49章 、赏你
花船里的一个上等厢房内, 长相秀逸的乐师坐在一侧奏乐,中间有几位身姿翩然的舞姬跳着胡旋舞,铃铛声与鼓声交相辉映, 悦目又悦耳。
坐在身边的清倌拿起酒壶给谢韵面前的酒杯中添酒, “这位大人怎的不碰酒水, 坐在这里不碰酒水不就没有了靡靡之境的感觉,失了欣赏乐曲的乐趣。”
清倌很少见到叫清倌陪伴, 眼中没有轻视的贵人, 一时心中意动, 尽力展示着温柔缱绻的笑容和他俊秀的脸,要是能搭上这位贵人, 以后的日子可就衣食无忧了。
“不必斟酒, 让人上点解暑的青梅酿, 随便喝点就好。”谢韵摆摆手, 目光从身边的几个清倌脸上掠过,只是浅浅扫一眼,没有为谁停留了意思。
她面色平静,看着台上的歌舞,脑中渐渐清明下来,第一次觉得这里有些无趣。
可能见惯了魏湛那无可挑剔的脸和让人无法抗拒身材,再看这些面容清秀、羸弱温柔的清倌,就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那,奴家给大人捏肩捶腿吧。”说罢谢韵身侧的清倌就要站起来去给谢韵捏肩膀, 其他两个清倌也跃跃越试, 热情的很。
谢韵蹙眉, 躲开了清倌伸过来想要碰触她肩膀的手,眉眼冷冷地说:“不必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身边不用人伺候。”
对面,魏潋一直在看着谢韵的神情,闻言他弯了弯唇,对着清倌们笑道:“既然谢大人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就躲远一些吧,你们坐到后面去,一会叫你们再过来。”
几名清倌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对,面上都有些惶恐,唯唯诺诺地点头,退远了几步站着。
“怎么点了清倌过来,你还没从前自在了呢,貌美的姑娘们都喜欢,变成男人你就不喜欢了?”魏潋挑眉问道。
“确实不怎么中意。”谢韵倒了点果酿在杯中,边喝边说,“看起来都没什么意思,不如姑娘们可爱。”
“切。”魏潋撇嘴,不甚在意地说:“你怕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眼中就容不下胭脂俗粉了吧。”
他意有所指,山珍海味自然是说魏湛。坐席上只有他们三个人在,不怕被其他人听去,所以魏潋言语颇为大胆,敢将九五之尊比作山珍海味。
魏呈想起今日百花宴选秀女的事情,心觉魏潋口直心快,不会看人眼色说话,谢韵白日里明显情绪不高,说不定是为君王选秀的事情闹心着,怎么魏潋现在还提到那位,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谢韵不说话,背部靠着椅背,低头端详着手中的果酿,她眸光清浅,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殿下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魏潋话糙了些,但是理不糙,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这一年里,过的算是二十年来最顺心的一年了,有了魏湛在背后撑腰,清查谢家的事情有了眉目,女扮男装进入朝堂的事情也不算是问题,靠山强,一切问题都能迎风而解。
魏呈给魏潋一个闭嘴少说话的眼神,魏潋撇撇嘴,悻悻闭上了嘴,三人聊起了其他的事情,边聊天喝酒边看着歌舞,气氛轻松愉悦,比待在百花宴上看选秀强多了。
两个时辰过去,魏呈算算时辰,觉得百花宴应该差不多结束了,便说:“天都暗了,百花宴应是已经结束有一会了,咱们今日也差不多到这了,等这支曲唱完,便打道回府吧。”
“这才什么时候,你急什么啊,咱们都在这里待到子时过,现在天还没有全黑下来,你急着回府做什么?怎么你家中藏了美人?急着回去偷香窃玉?”魏潋不满道。
“我家中倒是没有美人。”魏呈停顿了一下,看了下谢韵,干笑道:“但是她家里有啊还是惹不起的那种,现在回去,也许就是谢韵一个人遭殃,再等一个时辰回去,就是咱们俩陪着她一块遭殃受罚,你忘了上次的禁足了。”
都这个时辰了,谢韵就是现在回去,也逃不了被盘问一番,但若是胡闹的时辰太晚,魏呈觉得帝王的怒火必然会烧到他们俩身上来,他上次被自家父王请了一顿家法,现在后背还隐隐作痛。
“呃”魏潋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不太美妙的回忆,顿时觉得魏呈说的话有道理。
“走走走,现在就走,散了散了。”魏潋站起身,突然想起来他回府的方向是和谢韵相同的,紧接着说:“谢韵你先走,咱俩一道的,还是别一起回去了,我等你走远了再回去。”
谢韵:“”
看魏潋拉她出来喝酒是那么轻松,还以为他真的不怕呢,看错他了,魏潋果然还是那个魏潋,依旧那么怂。
三人说散就散,相继踏出厢房的门槛,走在最前面的魏呈刚出门就停在里原地,魏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魏呈的后脑勺。
“嘶”魏潋吃痛地捂着脑门,“魏呈!你突然停下干什么,出门撞上阎王了不成!”
魏呈:“”你别说,还真是个索命的阎王。
魏潋不经意地抬头往前看,正好与前方的阎王对上了眼。
“呃皇兄”
魏湛已经懒得和魏潋魏呈计较什么了,正好谢韵从厢房中走出来,他眸光掠过两人,直接去看谢韵。
谁知这时里面那几个清倌也跟着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清倌路过谢韵时停顿了一下,笑着与谢韵告别,一个大男人笑得媚眼如丝,“大人若是玩的开心,下次再来啊,下次一定记得叫奴家来哦,奴家必定好好伺候大人~”
顶着魏湛要杀人的目光,谢韵轻咳两声,没有回应清倌的话。
说话的清倌见谢韵没有回应,面上似乎是有些落寞,悻悻地走了,只剩魏潋和魏呈在一边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怎一个“惨”字了得,怎么每次都被抓到,这次还被陛下看见了清倌,虽然是逢场作戏的,但瞧天子那黑得能滴墨的脸色,想必已是怒极。
“呃要是没有别的事,兄长您和谢大人先聊着,弟弟就先退下了。”魏潋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叫皇兄,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边说边缓缓后退,有溜之大吉的意思。
魏呈是天子堂弟,自认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的胆子,故而安静站在魏潋身边,低着头没有说话。
“滚。”魏湛嗓音又轻又冷,没有给魏潋半个眼神,只是冰冷冷地说:“明日去城外军营报道,我会让驻军统领给你安排差事,魏呈也一起。”
魏潋欲哭无泪,他与旁边的魏呈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应是,半个字也不敢反驳。
两人脚步匆匆地走了,魏湛走上前拉住了谢韵的手,攥着她往外面走。
一路上,魏湛都很是沉默,上了马车也是一样,眸色深沉地看着谢韵的眼睛,一语不发。
谢韵起先被看得有些许心虚,随后就想起他今日选秀来着,这么一想,心里就没什么不对劲的了,压根不畏魏湛的眼神,随意地靠在马车中,魏湛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马车中气氛冷凝,两人互不相让,谁也不理谁,都没有先服软的意思。
行至中途,谢韵掀开帘子往外面看,被外面路边买糖葫芦的叫卖声吸引,她目光盯着小摊上又红又圆冰糖葫芦看,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停车。”魏湛对外面驾车的凌晔喊了一声,也没看谢韵,直接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谢韵看魏湛往买糖葫芦的摊子那边走,也跟着下了马车,缓慢的跟在后面。
他果然是去买糖葫芦了。
魏湛问了一串糖葫芦的价钱,然后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过了会,他又转头倒回来,走到凌晔面前,伸出了手掌
凌晔磨磨蹭蹭去摸腰上的钱袋子。
魏湛催促他快点,说:“扣扣搜搜,回去翻倍还你。”
谢韵看着凌晔一脸肉痛地拿出钱袋子,数了几个铜板给魏湛,然后魏湛拿着铜板从小摊前买了冰糖葫芦回来。
虽然她这个时候不应该笑,但是她忍不住,这确实挺好笑的,魏湛会买糖葫芦,凌晔居然还随身带着铜板,话说以凌晔的官职俸禄和魏湛给的额外赏赐,应该是不愁吃穿的,怎么还这样节省,随身只带几个铜板出门?
“给。”魏湛拿着糖葫芦交到谢韵手里,面色依旧不太好,“朕赏你的。”
“谢陛下。”谢韵笑着接过,缓和了眉眼,也不在乎魏湛是什么表情,反正她是挺开心的。
她咬了一口最上面的糖霜,没上马车,沿着街边的摊贩往前走。
魏湛跟在她后面,渐渐加快脚步走到了谢韵身边。
谢韵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垂在身侧,手背碰到了男人的手腕,她没什么犹豫,主动牵住了魏湛的手,男人的手回握,两人十指相扣,紧紧相牵。
两人缓慢地走在街上,彼此间的冷凝气氛也如冰雪消融般,随着手掌中中温度的增加而消散了。
虽然知道谢韵并不会和那些清倌发生什么,但魏湛只要想到那些清倌坐在谢韵身边,哪怕是一片衣角碰到了一起,他都会有解决掉那些人的冲动。
“朕说过了,这都是给朝中那些官员看的,不会有人真正进宫。”
“臣去花船上也没干什么啊,陛下气什么呢?”
“纵是心里清楚,但还是会不舒服的。”
谢韵轻笑,说:“是啊,纵是心里清楚,但还是会不舒服的。”
魏湛脚步一顿,双眸霎时亮了几分,低头凝着谢韵的眼睛,“所以,今日你是也吃醋了么?”
第50章 、献美
闻言, 谢韵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想了一会, 最后没有承认, 但也没否认, 只是说:“先前,我说不介意陛下纳妃, 是真心的, 陛下若纳, 没人能阻拦,但我心里, 是不愿意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的, 这会让我觉得恶心。”
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身为情人, 她确实不介意也不能介意帝王纳妃充盈后宫这件事, 但是她从心里觉得恶心厌烦也是真的。
魏湛就算纳了嫔妃,她也不能怎么办,谢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再忍忍便是了,但等处理完谢昌,估计就是她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了。若是没有谢家事情牵绊,魏湛真的身不如一,谢韵定是不会忍的,怎么处置她都行, 反正她是不伺候了。
“女人多是非就多, 朕有你一个都费劲的很, 没精力去管别人了。”魏湛脸色舒缓,虽尽力掩盖, 但嘴边还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止不住的得意。
两人继续走了会,魏湛将秀女们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就上了马车,不是去谢府,马车这次直接进了皇宫中。
百花宴刚过,宫中现在还热闹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们正在收拾百花宴上扯下来的东西,尚宫局的几位女尚宫侯在紫宸殿外,手中呈着几位秀女的家世册子。
尚宫们瞧见帝王和谢少师一同出现在紫宸殿外时,她们都略微惊讶了下,就算都知道陛下和谢韵之间关系不简单,但今日是陛下选秀的日子,谢大人怎么还毫不避嫌的出现在这里,君臣氛围看起来极为融洽,没有一丝翻脸的迹象。
魏湛挥了挥手,让尚宫们都退下,没有翻看秀女册子,谢韵扫了一眼尚宫女官们,径直进了紫宸殿中。
紫宸殿的后殿的浴房内早就备好了洗漱用的热水,临寿极有眼力见,知道伺候好谁才有好日子过,他和一名御前宫女捧着洗漱用的东西跟着谢韵进了浴房,精心地布置了一下浴房里面的东西。
魏湛在外面批折子,没时间过来。
“简单弄一下就好了,我没那么多讲究。”谢韵看临寿又端了一盆花瓣过来,便笑着拦下了,“临寿公公歇着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怎么能让大人亲自动手,大人稍等会就好,奴才们一会就弄好了。”临寿喜笑颜开,坚决不让谢韵亲自动手。
一个时辰过去,直到谢韵沐浴出来,头发都擦的半干,魏湛还没有进到内殿里来。她翻看了两本游记,实在没什么意思,只好披上白色的寝衣往外面走。
外殿烛光大亮,魏湛坐在书案前,低头看着什么。
“啧啧,当皇帝真累啊!这个时辰了还要批折子,也不怕眼睛看坏了。”
“不累。”魏湛头都没抬地回。
就算是累,他甘之如饴,若现在皇位上的不是他,谢韵怎么可能陪在他身边,恐怕还是之前敌对的样子。
“在看暗探送过来的消息,南嘉王世子这个时候还敢进京送礼,不是南嘉王放弃了这个儿子的性命,就是京中有接应的世家,能保证林储洌顺利逃出去。”
“都说南嘉王世子林储洌是个纨绔子弟,南嘉王早就放弃这个儿子了么,也就是让他来送死,用作挑起清君侧的理由也未可知。”
谢韵走近,低头瞄了一眼,“眼看着快到九月,是不是又要去秋猎了?不如这次秋猎就让这个林储洌跟去,到时候让暗卫试一试他的身手,这个世子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岂不一眼便知。
若是真纨绔,就放他回去,保他安然继承南嘉王的位置,等这个纨绔子弟做了南嘉王,陛下再削他的藩,若是装的纨绔,将他关起来大刑伺候,撬开他的嘴,然后再寻个正当借口,让他有来无回”
“论心狠手辣,还是你在行。”魏湛拉着谢韵的手,让她坐在膝上,低头去嗅她发间的清香,眉目半阖,轻笑道:“上次秋猎,我们还势同水火,转眼已经一年了,原来一年时间过得这样快,围猎时,林中相遇,你朝我射来的那一箭,让我至今记忆深刻誓不敢忘。”
那时,魏湛在心中对他自己说,再忍忍,佳贵妃未逝,魏泽还是太子,谢韵有靠山撑腰,他暂时不能杀她,等他登基,定然要让谢韵这个屡次以下犯上的奸诈小人得到教训,好好收拾她。
其实,他那时也没想过杀了她,自幼时在书院起,他便想让谢韵做他的伴读,想将这个好看的小孩从魏泽身边抢过来,可是那时他没有这个能力。
现在,他很庆幸,在第一次抓谢韵回府的时候就意识她的身份有问题,因为这份疑惑,他从没对谢韵下过重手。
谢韵嗤笑一声,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眉毛轻挑,声音幽幽地说:“啧啧啧,小气鬼,这么点仇也记着,那我几年前煽动流言让陛下送你去边疆上战场的仇,你不得恨之入骨?不会在心里暗暗琢磨,怎么报复才能让我后悔吧?
哦~我知道了,陛下现在对我这么好,就是想法让我喜欢你,等我喜欢到不得了的时候,你再抛弃我,让我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呵,你猜对了。”魏湛一只手掐着怀中人软软的脸颊,眯着眼睛问:“所以,你现在喜欢朕么,朕可以抛弃你报复回去了吗?”
谢韵狠狠打了一下魏湛的手背,然后随手拨了一下额边的碎发,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半个指甲盖大的地方,斟酌着说:“嗯也就一点点吧,要不你再努力努力。”
魏湛抱着谢韵从椅子上站起来,稳稳地托住她往内殿走去,“行,再努力努力。”
翌日,谢韵出了皇宫之后就直奔买杂货的西街,她在街边商铺买了许多姑娘家要用的日常物件,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去了鸿胪寺,打算看望一下沛欢,顺便看一眼那个南嘉王世子林储洌。
沛欢确实在鸿胪寺当值,但是林储洌不在鸿胪寺为他准备的院子里。
谢韵拿着一堆东西进来,沛欢欢喜地迎上来接她,两人一起去了沛欢的屋子里说话。
她问沛欢在这里过的怎么样,沛欢面上带笑,高高兴兴地点头,“这里很好,本以为在王府中已经是沛欢见过的最大的世面了,没想到鸿胪寺这里还有许多我没见的事物,沛欢生在平民之家,拖大人的福,已经见过了此生见不到的风景,很是满足。”
“你开心就好,若是在这里过的不顺心,谢府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想回来就可以回来,等过段时间,我拖恒王殿下为你寻个安稳靠谱的人家,再找对有福气的夫妻认你做义女,风风光光送你出嫁,你也快到了出阁的年纪了。”
谢韵看着面容有几分相似乳母的沛欢,又想起了为她而死的乳母,若是乳母还在,看见沛欢现在的样子,也会很欣慰的吧。
“这些事,都不急的,沛欢还不急着出阁,在这里历练几年也是好的,我很喜欢待在这里。”沛
欢听见谢韵说起出阁的事情,略微收敛了脸上笑意,转了转眼睛,接着说:“大人也不必为沛欢找什么门第了,我哪里嫁的了什么高门大户,寻常人家也就是了,用不着刻意抬高出身的。”
“都好,都听沛欢的,在这里历练几年确实不错。”谢韵点头,觉得沛欢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强求了。
见谢韵点头应是,沛欢扯了扯嘴角,牵强地笑了下,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试探着问道:“民间都传闻,大人和陛下关系匪浅?大人处于如今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何不直接恢复女子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宫伴驾,本能名正言顺的事情,为何要顶着世人的骂声,承受这些莫须有的讨伐呢?”
沛欢是知道谢韵女子身份的,从前在庄子上,乳母就是将亲生女儿沛欢和谢韵养在一起的,所以两人知根知底,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这事,不急,乳母葬身谢昌手下,我不报此血海深仇,怎能安然享受福分。”
“所以”沛欢不可思议地看着谢韵,轻声道:“所以传言是真的,大人真的和陛下在一起了么?”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谢韵坦言,不认为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沛欢也要瞒着,而且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魏湛妥协选秀,同意大臣们为皇室开枝散叶,就是安抚朝臣的缓兵之计,朝臣们心里都清楚魏湛和她厮混的事,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沛欢眼中泛起空洞失神的神情,微笑着感叹,“大人的命,还真好啊”
被家族厌弃,能被身边的忠仆掩护,被生身父亲追杀,能得贵妃和太子庇护,现在死敌登基掌权,又能得曾经的死敌垂青爱护
这等运道,岂能是“命好”两个字能说清的,生来是主子,一生都是主子,生来是奴才的人,一生都是奴才,用尽全力也飞不上枝头。
从鸿胪寺出来,谢韵直奔恒王府而去,沛欢如今在林储洌身边伺候,所以知道林储洌今日出门是去恒王府中拜访,估摸时辰尚早,谢韵在恒王府外等了会,见林储洌带着下人走了,她才扣响了恒王府的大门。
恒王府的管家知道谢韵与恒王殿下关系亲近,所以便直接请谢韵进了门,带着她往正院方向走去。
谢韵进了正院,首先在院子中见到的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美人身段婀娜,容颜盛极,面容深邃,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啧啧~恒王殿下好眼光,竟然还会金屋藏娇了?”谢韵惊奇地看着院中美人,走近了几步,笑着打量几眼,对身后的管家问道:“这姑娘,哪来的?”
管家神色恭谨地回:“回少师大人,这是刚刚南嘉王世子送来的美人。”
谢韵点头,没想到林储洌从没见过魏泽这个表兄,第一次见就送了这么大一个礼,可真是费心费力啊。
如此绝色,谢韵混迹官场和风月场所多年,都从没见过这样倾城国色的美人,这美人刚刚看过来的一眼水润润的,纵使她是女子,再多看几眼也要动心了吧。
“你不进屋里,盯着人家看做什么?”魏泽站在主屋门前,一脸无奈地看着谢韵,然后对管家道:“收拾一见客房出来,想让这位姑娘暂住下。”
谢韵不赞成地看着魏泽,道:“你怎么如此小气,这么一位世间难求的美人站在眼前,你不让出来一座大院子出来,怎么还让人家睡客房。”
魏泽从台阶下走下来,笑得很是和善,“你猜这么个绝色美人,林储洌是让本王送给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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