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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灭亲

    管家领着院中的绝色佳人出去了, 院子里只剩谢韵和魏泽两人相顾无言。

    谢韵看了眼美人离去的背影,然后笑着看向魏泽,眸色浅浅, 似是随口问道:“南嘉王世子不是送给殿下你, 还能是送给谁的。”

    “别装傻, 你自然能猜到是送给谁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臣莫非王臣, 你说呢?”

    魏泽笑得轻松, 边说边观察着谢韵的神色表情,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慌乱的模样。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相处了十多年的时间, 直至今日, 魏泽都从没在谢韵脸上见到过慌乱惊诧的表情。

    她似乎是天生就没有这种表情, 在一众鲜衣怒马的少年中显得尤其稳重,读书厉害,做事利落,手段狠辣,在日渐增强的复仇信念中,丧失了本来的样子。

    魏泽一直都很佩服谢韵,不仅是因为她女扮男装入朝堂,更是因为她心性坚定,有种万念俱灰又坚韧不摧的气势在身上。

    他很想知道, 这样的谢韵, 究竟有没有在这一年的纠缠中对魏湛动心, 哪怕是一点点呢?

    魏泽坐在梨花树下的木桌上,手中端着茶盏, 缓缓说道:“反正我去送人和你去送人都是一样的,林储洌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献位美人讨好一下而已,一个弱女子也做不了什么,想必陛下不会拒绝的吧,不如这个美人,就拜托你给陛下送去?”

    “既然南嘉王世子没什么别的意思,那殿下就代陛下收下这份好意吧,天子后宫佳丽三千,不差这一个。”谢韵坐在魏泽对面,面色平静地回。

    “我收下?”魏泽闻言笑了出来,说:“我收下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能代他做主?”

    这么看来,魏湛是用上了真心的,不然谢韵不会这样说话。

    “我自然是没权力代替天子下令的,但这种事情一定要让他知道吗?”

    “你是要我直接扣下这个美人?往小了说,是私下里拂了南嘉王世子的面子,往大了说,这是欺君罔上,你以下犯上的事做多了,还真是什么都不怕了?”魏泽双眸陡然亮了起来,觉得他似乎看见了谢韵变正常的希望。

    只要谢韵别成天求死,比啥都强。

    谢韵轻轻品了一口清茶,从腰上的钱袋子中取出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举到魏泽面前,弯唇道:“不过就是一件小事罢了,扣下又能如何,见此金牌如见君,我说的话,就是圣喻。”

    “啧啧。”魏泽摇头感叹,“行,听你的,其实,我觉得就算你将人送到魏湛眼前,他也不会看一眼的,你没必要将人扣下,何不借此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看看咱们这位九五之尊,对你的真心有几分?”

    “真心岂是一个绝色美人就能试探出来的。”谢韵嗤笑,脸上笼罩着一层浅浅的阴影,嗓音轻巧悠闲,“用不了两月,谢昌的罪名就能定下来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我盼这一天盼了十多年了,大仇即将得报,何必在这个时候用男人的真心去赌?

    那美人实美,我一个女子看了都要动心,何况是男人,我信魏湛的真心,但这不足以让我去赌,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排除一切阻拦我的障碍,无论是在暗中帮助谢昌隐藏罪证的,还是意图在这个时候勾走天子真心的”

    谢韵眼中浮现出阴鸷凛然的杀意,轻笑着看向魏泽,“拦路者,都是脚下尘泥,碾碎化灰就好。”

    “那你呢你对他,就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么,等你报仇之后,你往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有啊。”谢韵望着不远处的森森宫墙,坦然笑道:“走一步算一步,一切都等谢家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

    不多时,谢韵起身告辞,临走前道:“削番势在必行,南嘉王父子俱不简单,正值多事之秋,殿下身份敏感,理当明哲保身,与南嘉王府疏远些。”

    魏泽与南嘉王府是表亲,又曾是储君,身份实在敏感,谢韵信得过他,不代表魏湛也能信任他,以防帝王猜忌,还是与林储洌疏远些好,不要沾染上是非。

    “好。”

    一月后,秋猎的圣旨发下来,定在月末出发去云华行宫秋猎。

    今年的随行名单与去年还是有些差别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去年的旧臣有很多都被迫辞官归乡,也有后起之秀跻身权贵之列。

    仅仅一年而已,朝堂之上物是人非,自前储君魏泽该封恒王,退出朝堂以来,东宫旧部大多都已经散了,要么辞官,要么外放,前途都不怎么坦荡,除了在众人意料之外的谢韵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谢韵,从太子少保成了天子阶下囚,又从摇身一变成了少师,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秋闱出发前两日,盛阳府尹被收押进了大理寺天牢。

    谢韵手持天子贴身的金牌进天牢审问,大理寺没有胆子阻拦,尽管由谢韵审问不合规矩,但大理寺几位高官碰头之后,还是默认这件事,并让大理寺少卿陆铭与谢韵一同主审。

    大理寺天牢中最是阴暗潮湿,越往里面走,血腥味就越是浓重恶心,再加上凄惨的哀嚎声,就像个同人间炼狱一般。

    与陆铭的端正严肃相比,旁边的谢韵就显得尤为松散自在,她面上始终挂着舒坦的笑意,明显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陆大人熟悉天牢审问的流程,这次还是陆大人主审,谢韵在一旁看着就好。”谢韵客气道。

    “嗯。”陆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无奈点了个头。

    他是真猜不到谢韵在想些什么,她既然只是在旁边看着就行,何必一大清早的过来堵门,非要跟着一起审问盛阳府尹?只是因为这个案子是她参与其中查出来的?

    盛阳府尹当了二十多年官,贪图钱财无数,身子骨早被大鱼大肉养成了空架子,压根架不住大理寺的刑罚,刚使了下最轻的鞭刑就招了个痛快。

    写案状时,陆铭亲自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了起来,直至盛阳府尹将这些年的贪污都说了一遍,他才停下笔。

    本以为今日就到此为止,谁知谢韵沉默半晌,却在这时问起了二十年前的青州水患赈灾一事。

    她很明确的问,在二十年前,谢昌和他在青州、云州两处都干了什么,贪污了多少银子。

    盛阳府尹身上挨了几道鞭子,已经疼的冒汗,他听完谢韵的话,瞬间精神了几分,连忙摇头,说是时间太久,已经记不得那时都发生过什么了。

    谢韵坐在陆铭旁边的太师椅上,她盯着盛阳府尹心虚的眼睛,一改懒散的坐姿,从椅子上坐直了,双手杵在膝盖上,一字一句的问道:“陛下的暗卫已经查到了你们那时犯下的罪行,本官现在不是在询问你,只是在告知你,该知晓的,我们已经知晓了,你若是不说”

    她站起身,走到火炉旁,用将烙铁从炭火里挑出来,一步步举到了盛阳府尹面前,笑道:“就只能用些手段,让你吐出真言。”

    盛阳府尹头冒冷汗,呼吸都屏住了,眼看着谢韵真的没有停手的意思,急忙说道:“别!我说!我说!别用刑,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

    “林大人是个识相的人。”谢韵点点,将烙铁扔回炉子里,“这次,本官只听真话,林大人话中要是哪些内容是没讲到或是改了一部分内容的那谢韵下手就不再征求林大人的意见了。”

    就算追根溯源,也没有追到二十多年前的,一连三朝天子,变动太多,陆铭没想到谢韵还真能将二十年前的贪污案款也给问出来,甚至牵连出了谢家家主谢昌。

    大义灭亲灭到自己亲生父亲身上,谢韵也是个六亲不认的狠人。

    一连两日,谢韵和陆铭都忙得脚不沾地,睡觉都睡在了大理寺,连着整理了两天的诉状和文书,列了一道极长的逮捕排查名单出来,这名单上不仅有谢昌,还有二十年前在云州青州任职的许多州府官员,有几分甚至已经官拜四品以上,在六部任高官。

    秋闱出行前,临寿亲自带着几个御前侍女,将谢韵从大理寺拉了出来,整个人收拾了一遍,然后塞进了去往云华行宫的马车。

    谢韵自己独占一个马车,她的马车离前面的圣驾有些距离,属于队伍中段,从清晨进马车开始,她就在软垫上睡去了,直到日照正上方,烈日炎炎,秋闱队伍停车修整,她听见外面嘈杂的说话声,才幽幽转醒。

    “到了?”

    “没呢,估摸还有两个时辰才到。”乐窈坐在帘子外面,闻言回了一声,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递了半壶水进来,“大人睡了两个时辰,嗓子都哑了,先喝水润润吧。”

    “大人可是饿了?用不用取些点心过来填填肚子?”

    “不必了。”谢韵掀开帘子走下去,呼吸一会新鲜空气,前往望了望,问:“陛下的马车离这里有多远?”

    “应该不是很远的,大约走上半刻钟就到了。”

    “行,我自己往前面走走,你们在照原样往前走,不用管我了。”谢韵摆摆手,顺着队伍往前面走。

    走了一会,谢韵遇上一个熟人,想着正好走累了,她便仰头大声道:“沈大人今日骑上马,看着与寻常很是不同啊,俊俏多了呢。”

    想着求人办事,嘴肯定要甜一点,谁知沈清予听完眉头一皱,脸色似乎不大好。

    谢韵毫不在意,厚着脸皮继续说:“我看沈大人是要往前面去吧?咱们正好顺路,沈兄带我一程如何?”

    沈清予:“”谁和你顺路。

    尽管心里不大愿意,但是两侧有这么多人看着,沈清予不能不给谢韵这个面子,就只好让她也坐了上来,两人同骑一匹马,快速往圣驾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误会

    明黄色的旌旗在队伍的最前面迎风舞动, 侍卫们一半原地休息,一半长身挺立保持警惕。

    因着君王喜静,所以銮驾旁边的宫人都放轻了脚步声, 生怕惊扰了马车中的天子。

    四下安静之时,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安宁。

    策马而来的清雅嗓音惊醒了马车中小憩的魏湛, 他靠在马车的软枕上,闻声微微睁开了眼睛, 动作缓慢地掀开了小窗的帘子, 探头往外面看去。

    这一眼, 便正好看见了同骑一匹马的谢韵和沈清予,沈清予坐在前面策马, 谢韵坐在后面悠闲赏景。

    在周围的侍卫眼中, 两个大男人同骑一马不算什么特殊的事情, 大家顶多抬头看一眼, 并不会想歪什么,但魏湛不同,他十分清楚谢韵的身份,这样的画面看在他眼里,就如同看见自己的妻子和野男人同骑马儿出街一样。

    “哎哎哎!谢大人陛下还在马车里歇着呢,您两位小点声啊!”临寿见谢韵和沈清予策马过来,连忙站起身小声告诫,但是他声音太小,谢韵和沈清予两个人谁都没有听见, 直接策马就过去了。

    沈清予驾马朝着前面的帝王銮驾去, 本以为陛下会在前面的銮驾上, 谁知路过一辆宽敞的马车时,突然传出君王冷凝的嗓音, 呵斥他们下马。

    沈清予连忙拉紧缰绳,谢韵率先从马背上跳下去,沈清予紧随其后,两人一起跪在马车前面行跪拜礼。

    “都平身。”

    帝王嗓音散发着丝丝凉意,沈清予猜想约莫是被他们扰了休息的缘由,所以他尽量话语简洁地说完了事情。

    沈清予话毕,魏湛侧头看向一旁的谢韵,问道:“谢韵你呢,你来见朕是有什么事要说?”

    “呃”谢韵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清予,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这是不方便他在场的意思?

    “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就不打扰陛下歇息了,臣告退。”沈清予明白了谢韵的意思,尽管有些无奈,但还是识趣地行礼告退。

    看着沈清予走远了,谢韵对着魏湛笑了笑,面上露出闲散轻松的神情,抬步上了专门为帝王准备的马车。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马车中,见魏湛还站在马车外面,眼神冷冷地盯着她,便对着他招招手,微笑道:“陛下怎么还不上来,又没有外人,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魏湛:“”看她动作这么娴熟的样子,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这是谁的马车,也没意识到他们两个之间谁才是皇帝。

    直到抵达云华行宫,谢韵都待在魏湛的马车中,继续睡觉,没回过她自己的马车中,她的来意很明显——睡觉。

    她自己的马车太小的,里面的毛毯也不够柔软,不如帝王马车躺着舒服。

    魏湛本还想问问谢韵,她为什么要沈清予同坐一匹马过来,想和她说说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但是看她倒头就睡,似是累极了的样子,终究是没问出口,一口闷气憋在心头,独自郁闷半晌。

    云华行宫风景依旧,与去年来时别无二致。

    谢韵这几天忙些送谢昌进天牢,根本没时间睡觉,连续三天点灯熬油在大理寺和陆铭看卷宗。

    强撑着精神到了云华行宫,其他的官员们都跟着圣驾去练武场看比试,唯独她一副蔫蔫的样子,倒在魏湛的宫殿里睡觉。

    临寿给她安排的宫殿就在君王居住的承明殿旁边,仅隔一道红墙而已,宫殿外站岗的都是凌晔手下的禁军,所以在魏湛出去之后,谢韵大胆放肆地进了承明殿,在龙床上睡下了。

    就算没有陛下的吩咐,临寿也是不敢拦着谢韵的,只能好生伺候着,让这位祖宗顺心如意,承明殿内随她走动。

    今夜是秋闱队伍到云华行宫的第一天,魏湛带着一群官员去了围猎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谢韵今日困倦,懒得过去凑热闹,就在承明殿里睡得昏天暗地,她独自一人用膳之时,承明殿外面来了不速之客。

    是霍姝兰在外面求见,她今日也没有去围猎场凑热闹,想着夜里安静之时过来,以免传出什么不必要的流言。

    她没去围猎场,自然不知道魏湛还没有回来,更没想到,谢韵会从天子的寝殿中走出来。

    “兰因郡主求见陛下可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若是方便的话,谢韵可代为传达。”谢韵站在殿门处,面色和善地说。

    霍姝兰在几日前被赐封了兰因郡主,所以谢韵称呼了她的封号。

    “谢大人安好。”霍姝兰的教养和礼数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心中再惊讶,该有的礼数也不会差了。

    “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不劳烦谢大人传达了。”霍舒兰双眸扫过谢韵身上的松散宽泛的浅色常服,眼中的情绪从震惊不可置信渐渐转为失神落寞。

    她对谢韵告辞,转身缓缓往外面走,眼看着要走出宫门,她脚步一顿,又转过身来,快步走到谢韵面前,目光镇定又坦然地说:“姝兰有个疑问,想问问谢大人。”

    “郡主请说。”谢韵大概能猜出霍姝兰想说什么,对于霍姝兰,她心中也有一份浅浅愧疚在,若不是因为她,霍姝兰现在确实应该封后封妃,风风光光的进宫了。

    “谢大人常伴君王身侧,想必最是清楚陛下心愿的,所以姝兰想请谢大人解答我的困惑。

    我今日站在这,只是想求一份答案,我能接受等至二十未嫁的结果,毕竟这是霍家一力促成,怪不得别人,姝兰不怨,但我想求一份明明白白的答案,究竟是陛下没看上我,还是真如传言里说的,陛下心有所属,不只是不要我一个人。”

    “兰因郡主蕙质兰心,当属贵女典范,没人能从你的身上挑出错来,再尊贵的男子,郡主也是配得上的。只是感情无章法,不由心所控制,郡主想要的答案,就是您所看见的这样。”

    霍姝兰轻轻地笑了,她释然地点头,深深地看了一会谢韵的面庞,然后相互拜别,步伐平缓地离开了。

    魏湛归来已是深夜,与几位武将说了一会明天上云华山围猎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说到了这么晚,回来时更深露重,夜空上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他以为谢韵会在隔壁宫殿中睡下,谁知她竟在自己的寝殿中,不知道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她眼中清明,想来是下午睡多了,这时候睡不着了。

    “在写什么?”魏湛走到书案前,低头看着谢韵笔下的纸张。

    纸上字迹飘逸又娟秀,观其字句,好像是在写交代商铺生意的书信。

    “朕怎么不知,你还有能挣钱的铺子?”

    魏湛早就查过谢韵的身家,她之前置办的几个铺子都是元霜枝在打理,但元霜枝实在没有什么经商的天赋,铺子大多亏损,现在都是租让状态,挣不到什么银子。

    “陛下这就小看我了。”谢韵笔下没停,边写边说,“我好歹也是先帝钦点探花郎,是陛下最亲近的少师,就算经营不好铺子,也有的是人向来帮我打理这些,找几个经商好手的掌柜还不简单,反正银子都已经赔在里面了,再亏也亏不到哪里去。”

    “你要银子干什么用?吃穿用度都有朕的私库养着,朕不用你挣钱。”

    谢韵抬头看他,志得意满地笑了声,“谁在给你挣银子,我名下的产业都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有关系!”

    “?”

    “那你别花朕的,自己花自己挣得银子吧。”

    “那可不行,我的银子是我的,你的银子也是我的,通通都是我的。”

    魏湛笑着看她贫嘴,不与她争论什么,“行行行,都是你的。”

    他等着谢韵写完,才拉着她的手进了床帏里面躺下。谢韵睡前与魏湛说了霍姝兰刚刚来过的事情,重复了一遍两人说过的话,然后道:“兰因郡主不是个例,其实盛阳城中还有好多家的嫡女都留到了十八岁多,就是为了搏一搏陛下后宫里的位置。”

    先帝在时没有张罗着为太子和宸王选妃,他们两人的后院都是干干净净的,谁都没有娶妻纳妾,高门虎视眈眈,都等着帝位尘埃落定后将家中培养多年的嫡女嫁入帝王家。

    “多留几年,高门都嫁女才好,以后高门少些子嗣诞生,朕也好扶持几家寒门。”魏湛随口回着,对其他人的事情不甚在意。

    谢韵看着魏湛已经安然闭目的面庞,突然起了试探的意思,轻声说道:“我这些年女扮男装,吃了不少的药物,给我研制药丸的大夫说,我这身子,估计是不太利于生育的。”

    “没事,你别担心这些,这是我思虑的。”魏湛抬手将她搂在怀里,声音不急不缓,“不过是一个子嗣罢了,不是什么难事”

    他没接着说下去,谢韵也没追问他说的不难是什么意思。

    寻常男子都会介意的事情,魏湛身为帝王,怎会不介意呢?魏湛说只要她一个,但若她不能生

    是要从宗室里过继,还是借腹?当年先皇后不能生育子嗣,就是借的魏湛生母的肚子,生了魏湛之后将其抱养。

    几日后,秋猎的队伍尽数在半山腰安营扎寨,经过几日的修整,围猎出发前的事宜已经尽数准备妥当。

    谢韵看着一匹匹汗血宝马在林前跺着马蹄,各个都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她因着这些日子身体疲乏困倦,就没有参与进林围猎这个累人的节目,按理说她身为少师,是应当一同进林狩猎的,但是因为有魏湛这个后门可以走,所以她不想去就不去了,算是得了帝王特赐的权力。

    目送魏湛他们进了林子,谢韵缓缓往帐子里面走,路过帝王营帐,瞧见几个眼生的宫女从帐子里面走出来,手中都抱着锦被褥子之类的杂物,她脚步一顿,扬声叫住了守帐子的临寿。

    “这些宫人看着眼生,是来送什么的?”

    临寿迟疑地张口:“回大人,这都是尚宫局跟过来的宫人,是来换新被褥的。昨日陛下与霍将军几个喝酒,将一些酒水洒在了被褥上。”

    “酒水撒了?”谢韵本是随口一问,但看临寿一副心虚的样子,她便多看了几眼,然后叫住了那些抱住被褥准备离开的宫人。

    “这大人”临寿拦不住谢韵的好奇心,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谢韵的视线从宫人们手中抱着的被褥上扫过,然后停在最后一个宫人的手中。

    宫人怀中抱着毛毯,毛毯中露出一截粉色的布料,看样子似是女子的小衣

    第53章 、难受

    暮色时分, 外出狩猎的众人接连归来,各种野味被下人们拉下去制作膳食,准备在一会的晚宴上将猎回来的飞禽走兽抬上餐桌。

    开宴前, 谢韵叫来了安排秋猎杂务的宦官, 询问了宴席上的事情, 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下昨日夜里的事情,宦官知道谢少师在帝王身侧的地位, 故而不敢隐瞒, 隐晦地说了一遍昨夜发生的事情。

    昨夜魏湛确实是与霍修竹、凌晔几位武将在营帐中喝酒, 酒过三巡之后,将军们都各自散去, 那女子是尚宫局中带过来的婢女, 去帝王营帐中送醒酒汤的, 谁知她竟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在醒酒汤中下了点歪门邪道的东西,意图引诱帝王。

    没人知道营帐中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宫女进去没多久之后,帝王就怒气冲冲地喊了宫人进去,砸了杯盏汤药,让营帐外的太监们将那女子关了起来,待到回宫之后再行处置。

    宦官说完昨夜的事情,谢韵就摆摆手让他退下了,正巧临寿在外面求见, 两人碰了照面。

    看管事宦官从谢大人营帐中出来, 临寿面上更加紧张焦急, 连忙进来,跪在地上解释, “奴才想着大人与其同别人说,不让奴才亲自到大人面前解释一番,莫要让大人误会了陛下才好。”

    他急忙说了一遍昨夜的事情,大致与刚刚那宦官说的一样,只是更细致了些。

    简单来说,就是有个想要怕龙床的宫女进去送醒酒汤,趁着陛下醉酒,意识不清醒,在里面脱了衣裳投怀送抱,但魏湛只是醉酒浅眠,并不是完全失去了力气,也没有喝那碗加了料的醒酒汤,所以他并没有让那个宫女得手,闻到宫女身上陌生的气味就清醒过来,喊了太监进去抓人。

    谢韵面色平静,但眼风微冷,听完之后紧接着问:“那宫女关在哪?陛下没说怎么处置么?”

    “人关在最后面的堆放杂物营帐里,陛下暂时还没说要怎么处置。”

    “我知道了,多谢临寿公公解惑,一会陛下就要回来了,临寿公公先去忙吧。”

    临寿战战兢兢点头,恭敬地退下了。

    他认识谢大人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谢韵露出这种要命的眼神,一时间心里有些慌,不知道他解释的好不好,谢大人有没有在心里多想些什么。

    晚宴一会就要开始了,外面的宫人都在各忙各的,一直跟在身后的昭意也被派去监视林储洌了,趁着现在没人注意她这边,谢韵等临寿走远了之后就带着乐窈出去。

    直奔营帐最后面,那个关押犯事宫女的地方。

    “大人,刚刚临寿公公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么,咱们怎么还要来这看那个宫女啊?”乐窈不是很理解自家大人的做法,所以很小声的在谢韵耳边问了一嘴。

    “为求证,若不出意外,那宫女应该是我见过的人。”

    她在那些收拾下去的杂物里看见了一枚簪花,那簪花的样式她只在一个女子头上见过,因为印象太过深刻,所以谢韵记得很清楚,那女子头上戴的是什么。

    关押人的营帐外面有两个小太监把守,谢韵让乐窈拿着尚宫局的令牌进去送换洗衣裳,两个小太监年龄都不大,见了乐窈手中的令牌就信以为真,痛快地让开了营帐帐门。

    没多久,乐窈从营帐里面出来,强压着一脸震惊走到谢韵面前,睁大了眼睛道:“大人,乐窈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她她真的好美。”

    那是乐窈无法形容出来的美貌,仙姿玉色,貌若天仙,身段妖娆,是女人见了都为之心动好颜色。

    听着乐窈想破脑袋挤出来的形容,谢韵眉目微沉,确认这个女子就是前几日在恒王府见到了那个美人,是那个林储洌请魏泽献给魏湛的绝色美女。

    她当日在魏泽府中见到此女,目光立刻就被这位绝色佳人吸引住,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所以她才记住了此女头上戴的簪花和发饰,今天见了之后就立马认了出来。

    魏泽明明答应她,要扣着这位美人,不献给魏湛节外生枝,结果现在人还是出现在魏湛眼前,甚至差点成事

    乐窈见自家主子的表情越发可怕,连忙唤了一声,“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走,回去。”

    谢韵心中思索魏泽和南嘉王府之间的关系,回想着魏泽的脾性,没想通魏泽究竟是什么意思,眼看着晚宴即将开始,她只好先往晚宴那边去,这事有机会再去好好问一问魏泽。

    帝王营帐中,魏湛一回来,临寿就连忙说了一遍今夜发生的事情,生怕晚了一会,天子的雷霆之怒就要降临到他头上。

    魏湛一边换了身衣裳,一边听着临寿说话。

    他本没想将这事告知谢韵的,怕谢韵知道后会在心里乱想些什么,没想到她自己撞见了,还仔细的问了一边始末。

    他不仅不心虚,甚至还有些欣喜庆幸,庆幸谢韵知道后不是装作看不见,而是认真的了解一遍,这样看来,她心中肯定是有他的,就算说不上爱,至少有些情人间的独占欲。

    想着晚宴马上开始,魏湛没有特意去找谢韵,而是直接去了宴席上面,等着谢韵过来。

    “谢大人的营帐不是前面,怎么在这里碰到了谢大人,还真是巧。”

    “是挺巧的,不过世子殿下怎么知道下官住哪里?”

    “哦,碰巧看见过谢大人往您的营帐里走罢了。”

    谢韵半路和林储洌遇上,两人面上都是笑语晏晏的,一派和气地交谈着,一同往晚宴的方向走去。

    林储洌长相风流俊朗,加上平日里随行放荡的行为,颇有浪子气质在身上,说话随性爽朗,看不出什么心机深沉的样子。

    但这等表面做派瞒不过谢韵的眼睛,两人话语里暗暗交锋,林储洌说话看似随性,却滴水不漏,让人察觉不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他说话越是滴水不漏,就越是说明他有问题,太过于展示表面性格,反倒让谢韵生出警惕之心,觉得林储洌的纨绔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此人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两人一同入宴,谢韵往帝王下面较近的坐席上走,坐在了魏呈旁边。

    林储洌的位置在对面,与魏泽紧挨着。

    谢韵边和魏呈说话边注意对面的动向,见林储洌和魏泽一句话不说,两人似是陌生极了。

    可明明,前几日林储洌还私下去了恒王府,拖魏泽给他办事,两人压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陌生,当着君王和朝臣的面,两人在刻意避嫌,私下里却有接触

    谢韵心有些沉,否定了当面问魏泽为何要改变主意的想法,决定再观察些时日,静观其变。

    不是她信不过魏泽,只是魏泽和林储洌的身份实在敏感,她虽和魏泽一同长大,但也不敢笃定自己就能看透魏泽真实的内心,不确定魏泽淡泊名利的心境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她只相信自己,无论是魏泽还是魏湛,她都始终留有一份防备,并没有全然相信他们说的话。

    须臾后,宴上的人渐渐到齐,圣驾临至,宣布宴席正是开始。

    谢韵随众人下跪行礼,然后安然坐在席上,她将目光放在桌案的鹿肉上,偶尔抬头与左边的魏呈和右边的魏媗宜说话,一下没往台上看。

    本是围猎盛会,但御座上的那位却看不出什么展颜的模样,魏湛面色不虞,余光控制不住地往谢韵那边瞧,结果半晌过去,谢韵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明显是故意的。

    眼看谢韵和旁边的魏呈聊得正欢,魏湛眉头微蹙,手指攥紧了杯盏,一下下往嘴里送酒,满桌的好菜好肉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满座高官和女眷都在场,魏湛不愿让旁人看了笑话,尽力维持威严冷静的面色,应对着官员们的敬酒和颂扬。

    宫人一盘盘往席上端着烤好的鹿肉,烤肉的香味飘荡在席上,引得众人胃口大动。

    谢韵看这桌上刚摆上来的一盘子肉,转身看着身后站得笔直的沈清牧,笑着招了招手。

    沈清牧身上穿着禁军的盔甲,腰上佩剑,一动不动地守着岗位,他见前面的谢韵招手,便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站岗的禁军都隔得很远,所以这位谢大人应该是在叫自己。

    “大人有何吩咐?”

    谢韵抽出盘子下面的油纸,将一块很大的腿肉抱了起来,塞到沈清牧手中,“快藏起来,留着下职以后吃。”

    禁军也能吃到宴上的肉,但都是剩下的边边角角,没有宴上的待遇。

    沈清牧下意识地往远处沈家父母的位置上看,连忙推却,“不了不了,家母家母都在席上看着呢,属下不能要,大人的好意属下心领了。”

    “别废话,快藏起来。”

    谢韵将包好的肉放在沈清牧手上,然后转回了头不理他,沈清牧有些心虚,但闻着烤肉的香味,还是将油纸藏在了衣服里面,小心翼翼地退回了岗位上。

    见沈清牧收好,谢韵满意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嘴边。

    肉是香的,但她闻这味道突然有些恶心。

    她又将肉扔回了盘子里,忍着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觉,极力克制着干呕的冲动。

    旁边的魏媗宜见她脸色难看,连忙侧身过来询问,“阿韵?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是不舒服么?”

    谢韵没回话,她直直地看着盘子里的鹿肉,手捂着胸口的位置,紧紧攥住衣衫布料,似乎是怔住了。

    第54章 、装傻

    “阿韵, 阿韵?”

    魏媗宜连着叫了两声,谢韵这才从凝思中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 坐直身体, 笑着对魏媗宜摇摇头, “无事,应是前几日太过忙碌, 没有休息好, 刚刚有些头晕罢了, 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不舒服就回去吧,我派人去和皇兄说一声。”

    “好。”

    谢韵点了点头, 和魏媗宜一起站站起身, 缓缓往宴席外面走去。

    上首的魏湛见谢韵和魏媗宜一同离席, 转头给了旁边的临寿一个眼神, 临寿会意,连忙跑过去询问,正好撞上魏媗宜派来传话的婢女,然后匆匆跑回来向天子复命。

    “晕头?”魏湛想起谢韵前几日一直不要命地在大理寺忙活,便点了点头,让临寿准备些补身体的吃食和点心,谢韵桌上的菜肴没怎么动,别让她晚上饿着。

    临寿领命退下,下面又来了几位敬酒的朝臣和武将, 魏湛压下心底的担忧, 提起精神应对。

    另一边, 沈清牧见谢韵和嘉阳公主提前离开,里忙提剑跟在她们身后保护, 不近不远地护送着。

    随行而来的朝臣和女眷们都在宴席上没有退下来,故而回营帐的路上还算安静,一路上都是稀稀落落的宫人,大多低着头当差,没人注意到谢韵和魏媗宜这边。

    因着坊间少师蓝颜惑君的流言,所以魏媗宜这些日子都不大敢在人多的时候离谢韵太紧,生怕再有些少师诱惑皇室兄妹的流言出来,为了谢韵的名声着想,魏媗宜一直都与谢韵保持着疏离的距离。

    虽然说,谢韵在民间和朝堂上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但魏媗宜知道谢韵女子的身份,还是比较在意谢韵名声的,尽力在维护着。

    毕竟,阿韵不仅是她的知己,以后还是她的亲嫂子,除了阿韵,魏媗宜不承认任何女人是她的亲嫂子。

    “我听说昨日夜里有个宫女动了歪心思,现在被关起来了。”魏媗宜凑在谢韵耳边小声说着,语气愤愤地说:“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没有直接处置了,还把人关起来留着以后再说。”

    谢韵点头,不甚在意地随口道:“可能是那个宫女长得太美了吧,我看一眼,是挺漂亮的。”

    她的随口一说,就真的是随口一说而已,并没有贬损魏湛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魏媗宜认了真,当即扬声道:“什么!这怎么能行!”

    她连忙拽了拽谢韵的衣袖,紧张道:“那可怎么办啊,万一皇兄他真的”

    谢韵笑着拍了拍魏媗宜的手,“我开玩笑的,殿下莫急,陛下贵为天子,就算有别的女人也是理所应当,咱们也拦不住啊。”

    “不行!阿韵你不能让他这样!”

    魏媗宜神情愤慨,比谢韵还要气愤,一双眼睛都瞪圆了,气鼓鼓地瘪嘴,眼睛转了转,然后压低声音说:“不如我派人去把那个宫女给解决了,不过就是一个宫人而已,皇兄就算知道是我干的,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不可。”谢韵握紧了魏媗宜的小手,用力捏了一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算不上威胁,怎么能用这点小事脏了殿下的手,若是真的有人需要我动手除去,谢韵自己就动手了真有哪天需要殿下帮忙,谢韵会和殿下讲的。”

    别说是这等没有威胁的,就算是魏湛真的睡了哪个女人,谢韵也不会为了男人脏了自己是手,除非是真的有那个女人威胁到她的切身利益,不然她不会轻易对后院的女眷们下手。

    “好。”魏媗宜认真地点了点头。

    别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但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有哪个是天真的,魏媗宜见惯了后宫倾轧,已经习以为然,对此并没有多余的心软,只要谢韵张口,她下手定然毫不心软。

    这都是亲哥魏湛交给她的,天真和烂漫只能留给真心相待的人,对于有利益冲突的人,下手不必留情,斩草必除根,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

    静了会,魏媗宜又试探着张口,“那皇兄若是真的看上了那个宫女,阿韵又当如何?”

    “那当然要管,但不能用力过猛,陛下不是能被轻易拿捏住的,伴天子身侧,当退则退。心若不诚,没有这个也会有别人,莺莺燕燕有的是,怎能严防死守看住,在尚有能力之时,要为以后思量好后路才是。”

    前方有几个太监迎面走来,谢韵松开了魏媗宜的手,浅笑着拂了拂衣袖,纤细的指尖从小腹前掠过,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神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着。

    魏媗宜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想着谢韵的话,没注意前方闪过的剑刃冷锋。

    “殿下闪开!”谢韵冷喝一声,紧紧地抓住了魏媗宜的衣袖,拉着她往后面退去。

    迎面而来的那几个太监袖中藏着短刃,对着谢韵和魏媗宜刺了过来。

    谢韵手无长物,双手不低刀剑,只能带着魏媗宜接连闪避后退,不敢和这些刺客面对面迎上,就算她有些身手武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险。

    她边后退边喊着来人,旁边魏媗宜更是尖叫出声,大声呼喊着“有刺客。”

    不远处的侍卫连忙跑过来应敌,但侍卫只有四五人,而刺客人数不少,还是有几个人对着谢韵冲了过来。

    关键时刻,沈清牧提着长剑挡在谢韵身前,击退了对面的刺客,他只身哪里敌得过几个训练有素的刺客,胳膊上没有几下就有伤口。

    少年袖子上的布料顷刻间被鲜血染红,但他不敢停下,忍着疼痛挥剑抵挡,谢韵心口一窒,她推着魏媗宜跑远,然后倒回来捡起了地上掉落的长剑,提剑去帮沈清牧对付刺客。

    魏媗宜不敢留下碍事,赶紧跑得远远的,边跑边大声呼喊,已经顾不得公主仪态了。

    她的叫声很快引来了禁军,有了禁军的加入,战局很快被扭转,没一会,刺客全部都被制服。

    禁军们有心留下活口,但是刺客嘴里都藏着毒药,刺客在被制服的那瞬间就都咬破了嘴里的毒药,纷纷毙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宴上的众人很快赶来,魏湛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众朝臣和女眷们。

    一起跟来的还有随行的太医,场面一度哄乱,谢韵蹲在地上,紧紧扣着沈清牧正在流血的伤口,他面色苍白,胳膊上的伤口止不住地流血。、

    谢韵面色焦急地看着沈清牧,轻声安慰着,她手上也有一道浅浅的刀伤,但是伤口很浅,只留了一点血就凝住了,没有伤及血管。

    沈清牧坐在地上,脸上虽然没有血色,但精神头很好,他笑着与谢韵说话,看样子也还好。

    “太医何在!”魏湛轻轻扣住了谢韵的肩膀,她身上都是血迹,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魏湛不敢轻易将谢韵从地上拉起来,也不敢随意碰她身上,生怕碰到她的伤口,“哪里受伤,快与太医讲。”

    “臣没事,这都不是我的血。”谢韵招呼太医去看沈清牧,“沈二公子胳膊上有伤口,血流不止,太医快些看看。”

    人群里,沈家夫妇和沈清予终于透过众人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沈夫人身体娇弱,但是看见是自己儿子一身血地坐在地上,她就顾不得什么了,连忙穿过人群,不顾沈将军的阻拦,扑到沈清牧身边,哭着问沈清牧哪里受伤。

    谢韵怔怔看着对面的沈夫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沈夫人,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就这样蹲在地上,没理身后的魏湛。

    沈清牧撑起笑脸,对沈夫人道:“我没事的,只是皮外伤而已,就是看着吓人,娘你别哭。”

    太医凑过来查看沈清牧的手臂,谢韵起身让开,后退了两步,她视线一直在沈夫人身上,将身后的帝王忽略,甚至没哟听见魏湛询问的话语。

    当着帝王的面,沈夫人不敢说儿子冲动的话,只能强忍着眼泪,紧紧地攥着沈清牧的手,盯着太医为沈清牧清理伤口。

    当着众人的面,魏湛就这样紧紧护在谢韵身边,双手握住了谢韵的手腕,上下查看谢韵有没有什么伤口,因为谢韵不回话,他就只能自己看了,一番查看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渐渐放下了凝固的心。

    谢韵这时也回神了,对着魏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她抬起手腕给魏湛看了眼手腕上浅浅的伤痕,“就这一处,其他的没有了,陛下安心。”

    她看了眼周围的人群,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真的没事,陛下别看了,朝臣们都看着呢。”

    魏湛闻言,终于想起来周围还有这么人,但也没退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怕什么,他们又不是不清楚。”

    朝臣们是都清楚,但是没想到陛下会表现得这样明显,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谢韵卿卿我我,两个人大男人靠在一起,将周围的所有人都当成了空气。

    众人面面相觑,在看够了天子和少师之间的好戏之后,都轻咳着看向别处,掩饰自己的尴尬,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在沈清牧身上,纷纷用关心沈清牧来证明自己没有关心天子那边的。

    大家都看见了,但他们都当做没看见。

    魏湛回头看人群,结果这么多朝臣没有一个与他对视的,众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这一刻,无论是不是朝堂上的政敌,相互看不顺眼的对手,都无比地有默契,各个装傻。

    就算天子拉着谢韵走远了,朝臣们也当做看不见,没有一个人扬声行礼,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刺客身份和询问沈清牧伤势,看似都很忙,好像都没注意到天子离开。

    天子营帐中,魏湛牵着谢韵坐在软塌上,仔细地擦拭着她手上的伤口,抹好药膏。

    谢韵一路上都很沉默,情绪不高,魏湛有所察觉,也没有多说话。

    “陛下看见了么。”

    魏湛抬头看她,捂着她冰冷的手,语气轻柔,“看见什么。”

    “从始至终,她没有一眼落在我身上。”

    谢韵嘴边挂着一丝浅浅地微笑,但笑不达眼底,眸中一片清冷孤寂,她没有点明是谁,但魏湛知道她在说什么。

    刚刚场面纷乱,沈夫人的哭声一直没有断过,她始终陪在沈清牧身侧关心着,全神贯注地关心着幼子,甚至没有看见谢韵也在旁边。

    魏湛盯着谢韵的眼睛,静默了一会,拉着谢韵从软塌上站起来,轻声问道:“还有力气出去走走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第55章 、失控

    云华山的半山腰处, 几匹烈马在暮夜月光的笼罩下从皇家营帐中奔腾而出。

    为首的汗血宝马上,魏湛拽着缰绳,将谢韵拢在怀里, 迎着扑面而来的夜风, 驾马向山下奔去。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轻声在她耳边问:“夜里风凉,能受得住么, 若是觉得难受, 你就坐到后面去, 有我在前面,多少能给你挡挡风。”

    “确实有些凉, 还是换一下吧。”

    谢韵没逞强, 让魏湛停下马, 翻身坐到了他身后, 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不错,已经学会不逞强了。”魏湛笑了声,声音愉悦地说。

    谢韵声音淡淡,眉目清冷又温和,“我可从来没逞强过。”

    策马时风直吹面庞,这个时候白天和夜里的温度相差有些大,确实是有些冷的。谢韵因为这些日子跟昭意练武的缘故,身子骨还算硬朗康健,她不那么怕冷, 但是现在毕竟有些顾虑在身上, 她怕吹了风会生病受寒。

    魏湛策马跑在前面, 凌晔带着几个暗卫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谢韵感受着两侧呼啸而过的冷风,身子贴在魏湛背上, 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腹,般阖着眼眸。

    许久过后,他攥紧缰绳停下,拉着谢韵下了马。

    这是一处山坡之上,左右两侧都是高大茂盛的树木,夜色笼罩下,几乎没有几缕月光渗进来,看起来黑黢黢的,幸而有些鸟儿的声音打扰,不至于太过阴森。

    谢韵回头看,已经看不见凌晔和暗卫的身影,想来是停在较远的地方,没有跟过来打扰。

    这是魏湛带路过来的,漆黑夜幕之下,他也能精准的认出道路,看来对这里是极为熟悉的,应是来过几次。

    “来,坐下。”

    魏湛解开外衫铺在一块比床大的石头上,招呼谢韵一起坐下来。

    谢韵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和农田,心情松快的许多,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陛下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这是云华山下的梨西镇,隶属盛阳边界,但离盛阳城有大约一日的路程,你去青州治水患的时候,我来过这里两次,夜里奔袭而至,待到天明方归。”

    他说话时,黝黑的眸子看着山坡下面的梨西镇,瞧着不远处依稀点着几盏灯火的民宅院落,似是轻轻叹息一声,然后看着天边的弯月,将身边的人搂在臂弯里,将下巴轻轻靠在她的头顶。

    “这里的风景很好,再等一个时辰,天微微亮了,你就能看清下面的景色了。”

    “好。”谢韵点头,整个身子依偎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的眼睛,“那我眯一会,等天亮了,陛下记得叫醒我。”

    魏湛轻轻应了一声,眼中思绪纷杂,盯着山下某间院子里的微弱烛光,看了许久都不曾移开视线。

    等到天际微亮,他伸手拍了拍谢韵的肩膀,示意她往下面看。

    清晨的梨西镇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推开厨门做起了早饭,薄薄烟雾下的烟火小镇像是一副沉淀多年的水墨画,画卷景色都是稀疏平常的世间一隅,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让人心向往之。

    谢韵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初晨的烟村小镇,她心境越发平静下来,享受此刻的宁静清远。

    她抬头去看魏湛,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一处,似乎是在盯着什么人看。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谢韵注意到山下很近的一处院子里,院子里的身着布衣的女子正在生火做饭,她的丈夫在身边帮忙,但两人似乎都不太熟练,折腾半天都没有将菜倒进大锅里。

    这对夫妻应该都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吧,看起来都不是能熟练生活的人,但好在他们还挺乐观,两个人进进出出始终黏在一起,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怎么有些眼熟?

    谢韵看了一会,总感觉这下面院子里的两个人都有些眼熟,虽然看不清面庞,但是背影都有几分熟悉,总觉得是她见过的人。

    “陛下有没有觉得那对夫妻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魏湛没回话。

    他眼中深邃,看不出神色,坐在这里直勾勾地看着,也不说话。沉默一会,他轻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谢韵蹙眉,意识到魏湛的反应不大对,于是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山坡边上仔细地往下面村镇看去。

    离得近了些,她依稀能瞧见那对中年夫妇的面容,观其背影和脸庞,谢韵终于认了出来,“那是温施然温先生?他不是已经辞官归乡了,怎么会在这里安家落户?”

    温先生出身没落的前朝大族,故乡明明是在南边的一座繁盛州府内,他父母尚在,还有兄弟姊妹在南边,就算娶妻生子,也合该带去南边才对,怎么会在这么个名不经传的村镇里安定下来。

    魏湛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回道:“那自然是因为他钟爱之人在这里,与之相守,才是他余生心愿。”

    虽然温施然相守的人,也是他不想放手的人。

    谢韵长期混迹东宫,与佳贵妃和多为先帝妃嫔相识,先帝后宫举足轻重的几位妃嫔她都认得,唯独没见过几次静妃,也就是已故的太后,魏湛生母。

    霍氏太后久居深宫,不常出来见人,谢韵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幼时,一次是在先帝病重的时候,她对这位的印象很浅,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温施然旁边的女子是谁。

    直到魏湛说话,她才猛然想起来霍氏太后的容颜,竟是与下面院子里的那位别无二致

    可是太后娘娘,不是在几个月前几逝世了。

    谢韵想起当时魏媗宜对魏湛说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迟疑地看着魏湛,试探着问:“温先生的内人是”

    魏湛对她对视,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许久,他才道:“有时候,血浓于水,并不一定就能成为亲人,有缘无分,便莫要强求了,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人,倒不如各自安好,相安无事。”

    霍氏与温施然是青梅竹马,曾有婚约在身,本是一对璧人,三书六礼都过了一半,却因为姜家皇后生不出子嗣,霍家为了力挺姻亲姜家,硬是拆散了这对有情人,让霍氏幼女进宫为妃。

    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博弈,最终以葬送了霍氏的前半生为代价,他们助魏湛登基,保住了霍氏和姜家接下来两代的荣华富贵。

    “可是”谢韵握紧了魏湛的手,接着道:“陛下与太后娘娘之间确有隔阂,但陛下也在尽力弥补了,就真的不能挽回了么?陛下犯错的时候毕竟年幼,归根结底,错不在陛下身上”

    “你是觉得她对我无情么?”

    “是。”

    魏湛侧身,与谢韵面对面看着,他抬手搭在谢韵的肩上,认真道:“谢韵,我从不觉她无情,母子无缘,我不觉得错全在我身上,更不觉得错在她身上。

    她不喜我,也不喜媗宜,身为生母,确实有些冷漠,但这不是她的错,她命途坎坷,我们不是她诚心诞下的子女,所以我觉得,她有权利讨厌我们。”

    魏湛摸摸谢韵的脸颊,拂开她鬓边的碎发,继续道:“木氏当年逃离谢府,丢下你在谢府中艰难生存,你恨过吗?”

    “恨,当然恨过!”谢韵抬起眼,又想到当年乳母惨死的模样,心口骤然发紧,一字一句说,“我恨她丢下我,恨她无情,更恨她的离开,让谢昌对我大开杀戒!害得乳母她们惨死。”

    可是恨的同时,她又知道木氏逃跑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而已,或许,抛弃亲生骨肉的做法有些无情,但确实她没有做错什么。

    谢韵也会忍不住期待,没见面之前总是幻想木氏一直没有回来找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幻想木氏也许还惦记着她这个女儿,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是她想错了,木氏心里根本就没有她,连一点点都没有。

    “木氏前半生同样坎坷,她生下你,是被迫的,扔下你,无论是不是无奈之举,她都没错,不是所有骨肉至亲都能称之为亲人。若是有别的女子用手段怀上皇嗣,我也是不喜,人心是偏的,不能强求真心,彼此相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结果。”

    身为帝王,他明明也期盼母子和解,却能压下自己的意愿,允亲生母亲更名换姓,出宫嫁人,做到这些不难,坦然接受生母的厌恶才是最难的。

    她便是做不到这点,才会被困住。

    谢韵觉得,她之前都没有好好了解过魏湛。

    作为对手,她自认为了解他,结果今日才发现,她从没真的看透过魏湛。

    谢韵目不转睛的看着魏湛的眼睛,突然抬头望着天上,双手攥紧衣袖,掩住眼中的泪意,缓缓出声,“陛下贵为天子,走了操控人身的权力,都能放下这一切,我有什么不能的。”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坚定的说:“我也可以。”

    魏湛抱住她,笑着拍着她的背,“你还有我,父母与子女都会渐行渐远,但我们不会。”

    “你别说话了。”

    温情被打破,魏湛失笑,用力地抱紧了她,“为什么?”

    “没有缘由,你别出声就是了。”

    谢韵靠在他胸膛上,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又悄悄摸了一下眼角的泪,狠狠闭上眼睛,生怕泪水流出。

    眼泪决堤,心也会裂开口子。

    她不想听魏湛说这种话,听多了会迷失她的心智,变成陷入情爱不能自控的傻子。

    但此刻,她已经不能自控了。

    第56章 、喜欢(已修改)

    晨风吹够了, 魏湛在天光大亮之前带着谢韵回了云华山的皇家营帐中。

    两人几乎都是彻夜未睡,魏湛一路风尘扑面,进了营帐之后只是洗了把脸就精神奕奕, 看不出一丝疲惫。

    反观谢韵满脸困意, 倒在榻上就起不来了, 眼皮子都睁不开,整个人恹恹的,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魏湛用温水给谢韵擦脸擦手, 给她整理好衣裳, 安置在床上,掖好被子。

    “你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再出去, 不出去也成, 今日还有围猎, 我得出去看着朝臣们上马,就不在营帐里陪你了。”魏湛轻抚她的面庞,声音温柔缓慢,眼中鲜少流露出这样明显不遮掩的柔情。

    她是个要强的人,极少在他面前展现出脆弱迷茫的一面,这还是第一次魏湛知道谢韵的心很硬,很难动心,他只感受过谢韵的喜欢,从未感受到依赖。

    但今日, 他在梨西镇山坡上抱着谢韵的时候, 他感受到了她的依赖和信任。

    “嗯, 知道了。”谢韵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小声回了一句, 然后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没办法,她是真困啊!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时常在白日里就困得睁不开眼,一身疲惫困倦,身上的精神头都像是被附着在身上的吸血虫抽走了一样。

    魏湛不再闹她,起身走出了营帐。

    狩猎台上的朝臣们已经翘首以待了,各个整装待发,手中牵着烈马缰绳。

    天子与谢韵连夜出营,彻夜未归,直到天亮时分才回来,秋猎中临时下山,这不合往年狩猎的规矩,但谁让天子参与其中,天子本身就是规矩,大臣们知道这不合适,但毕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故而没有言官文臣计较这个。

    女眷们今日也从营帐里走了出来,站在台子边上围观男子们上马进林,这其中也有许多位会骑马射箭的女儿家参与其中。

    武将家的贵女们身手都不错,有特意训练过这些,因着新帝对今年狩猎的规矩约束不严,所以姑娘们都兴致勃勃,在侍卫们的护卫下进了林子里。

    昭意也上马进了林子,她前几日被陛下调到了恒王魏泽身边做暗卫,现在已经不在谢韵身边守着了,魏泽进了林子打猎,她作为暗卫,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养尊处优的亲王没有那么好的身手,魏泽狩猎的成果如昭意所料,他就是个清俊文人,哪里猎得到什么好的猎物,猎个兔子都费劲,还得她在后面补上一箭。

    昭意面无表情射出一箭,将魏泽猎住的兔子给钉在了地上,她是实在看不过眼,想着他毕竟是个亲王,别回去的时候面上太难看,所以才出手相助。

    谁知魏泽压根没有感激之心,还回头不善地瞪了她一眼,那表情颇为咬牙切齿,好像她将他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似的。

    昭意丝毫不在意这位难伺候的王爷是什么脸色,她神情冷静,迎着魏泽气鼓鼓地表情,下马将地上的兔子捡起来,挂在了他的马上。

    说了一句“殿下收好”,然后神情自若地回了自己的马上。

    魏泽语塞,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他压根就没有猎什么兔子的想法,就是路上看见了,射了两箭想将兔子吓回窝里罢了,谁知道她手这么快,还射得这么准

    他们之间,主子没有主子的威严,下属也没啥尊重,鼻孔都要朝天上了,说话办事完全逆着他来,完全看不懂人的眼色,脑袋里好像只长了一根筋,转不过弯来。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眼里暗藏的不屑和嘲讽,他又不瞎。

    这个暗卫真的是皇家暗卫处训练出来的?暗卫处选的人不太行,改天得和魏湛说说这事,让凌晔好好筛选一下苗子。

    话说,这个女暗卫跟在魏湛身边这么久,魏湛就没被她气到无语过么?居然还让她跟在谢韵身边当差。

    魏湛不知道的是,魏湛当然被昭意气到头疼过,一度想换了这个直脑筋的女暗卫,但最终妥协于昭意的绝世武功下,看在身手好又是女子,方便跟在谢韵身边保护的份上,他才一直留下了昭意。

    林中无所事事地晃悠了两个时辰,魏泽拎着他唯一的猎物准备打道回府。谁知半路上碰见了林储洌,抵不过林储洌热情相邀,魏泽又陪着林储洌在林中了晃悠一圈,待两人回去时,一大半的人已经回来了。

    魏泽和林储洌一同归来,好多朝臣都多看了两眼,他看了眼身边笑意融融的林储洌,再看看主位上凝视这边的帝王,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林储洌之间的距离。

    他先是回营帐换了身衣裳,然后去谢韵营帐去寻谢韵,想着说一下进献舞女入宫的事情。

    不是他有意反悔,不顾谢韵的意愿将那个美人送进宫,实在是形势所迫,加上林储洌有意暗示尚宫局有暗桩相助,能顺利送美人到陛下面前露脸,看林储洌的态度,明显是已经安排好了,他不送说不过去。

    而且魏泽也想知道林储洌在宫中都安排了多少人手,势力渗透进来多少,这才将计就计。

    谢韵不在她自己的营中,魏泽没寻到人,大概猜到了她人在哪里,想着这里人多嘴杂,到底不是说事情的地方,他也就放下了解释的想法,等回了盛阳再寻机会说吧。

    几日的秋猎匆匆而过,眨眼就到了拔营下山的时候。从云华山的安营地到云华行宫中不过一两个时辰,待围猎宴过后,队伍就可以返回盛阳城了。

    队伍在后面缓慢行进,帝王却带着一队轻骑率先跑出了云华山。

    凌晔带着侍卫们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在最前面策马奔腾的是魏湛和霍修竹两人。

    “都跑远了,你不追上去看看,霍修竹对你向来有些意见,你就不怕他在陛下面前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元娘坐在一批温顺的马儿上面,跟在凌晔的侍卫队后面,对旁边的谢韵眨眨眼睛说道。

    “挑拨离间?”谢韵同样慢慢悠悠地坐在马上,闻言轻巧地挑眉,“他也有挑拨离间的脑子?就算他抓到我什么把柄,霍修竹定然得当着你我的面对魏湛告状,他总想着当你的面下我脸面,生怕你还挂念这我。”

    其实当着心爱女人的面揪情敌错处是得不到青睐的,只会让两人关系越来越糟,但霍修竹的脑子都转化成蛮力了,长得高大威猛,脑袋里却没什么心机谋略,是个直脑筋的人。

    元霜枝羞涩一笑,眉眼弯弯地望着前方,“他就是个没什么墨水的粗人,虽然生在高门世家,但着实没有心眼。”

    她表面上是在说霍修竹傻,但实则是在谢韵面前维护他。

    “呦,从前你可不会这样说。”

    “那我会怎样说?”

    谢韵揶揄地看着她,继续道:“从前我若是说起他什么,你只会转移话题,避而不谈,要么就是顺着我说话,骂得比我还很,才不会为他开脱。”

    “我哪有为他开脱什么,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元霜枝笑着抿唇,然后娇蛮地瞥了谢韵一眼,语气不满,“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霍修竹养着我,我自然为他开脱些,不像是我从前的主君,女人都被抢走一年了,压根就想过将人要回来!”

    她话里话外说的自然是谢韵,在外人眼里,她怎么说也是谢韵名正言顺纳进府中的妾室,是谢韵的人,但自从霍修竹将她安置到自己府上之后,谢韵就没提出过什么反对意见,就是嘴上威胁一下霍修竹要将人带走,但其实从没有付出过行动,压根没有真的将她要回来的意思。

    “我是怕连累了你。”谢韵之前也不知道魏湛是什么个意思,拿不准自己能活几天,怎么还敢将元娘要回到身边,而且就算她去要人了,以霍修竹那蛮狠性子,估计也是不会将人还给她的,除非能让魏湛帮忙。

    元霜枝不爱听谢韵说“连累”两个字,好像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一样。她不开心地瘪嘴,不再说话了。

    没一会,谢韵再度张口,问起了元霜枝和霍修竹之间的婚事。

    他们两人现在这样没名没分地住在一起,在外人眼里,元娘差不多就是霍修竹养的妾室,莫得正经名分。

    谢韵自己不在乎名分,但她想要元娘过得好,元娘若是与霍修竹不分开,必然是要有正经名分的,元家已经没落,霍修竹若是让元娘做妾,然后另娶高门贵女做正室夫人,必然会让元娘在后院受尽委屈。

    霍修竹若真是这样做,那她就必须要将元娘带出来了。

    提到名分的事,元霜枝的情绪明显落了下来,看上去有些难言,“他跟我说了成婚的打算,但是有些难。”

    谢韵想到霍家两代都先把女儿送到帝王身边稳固家族势力的事情,立马开口问:“是霍家不许?”

    “嗯。”元霜枝轻轻地点了下头,缓缓道:“霍家不允他娶我,他和家里闹得很僵,已经搬到了我住的那处别院里长住,霍家说,他若是执意娶我,就要另外请封清远伯世子之位,将世子的位置给他二弟,不要他这个长子了。”

    元霜枝曾与霍修竹有过婚约,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她是嫁过人的落魄世家女,而霍修竹是天子近臣,官拜三品大将,身份一个天一个地,不可同日而语。

    清远伯府霍家依靠着与皇家通婚,已经凭借外戚的名头荣华了好几代,自然是不肯让家中长子娶一个家族没落了的女子,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谢韵曾经的妾室,身份并不清白。

    “就算嫁与寻常人家,也不能入霍家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为妾,霍修竹本身自有能力,也得陛下重视,他就算脱离了霍家,也能凭借自己闯出一番成就,霍家既然不同意,那便僵持着吧,选择在霍修竹手上,他若是真心对你,你放心嫁就行,若他舍不得霍家的世子之位,那”

    元霜枝认真点头,“阿韵,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成算的。”

    前方快速奔腾的马蹄声响起,谢韵抬头往前望去,果然在远处看到了魏湛和霍修竹的身影。

    元娘与霍修竹的困境说到底,就是元娘的身份不够高,背后没有为之撑腰的人,她现在虽然挂着少师的名头,但是并没有实际权力,世家们看在魏湛的偏宠上不敢得罪她,但她现在这样不足以给元娘撑腰。

    谢昌的事情马上就要结了,后面的路,她也该打算打算了。

    谢韵伸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掌心轻抚而过,眼睛盯着远处魏湛的身影,终究还是有些犹豫

    前朝和后宫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始终待在前朝,女扮男装过一辈子不是她的本意,但若是进了后宫,可就难出来了,权柄不在手中攥着,终究是任人宰割的一方。

    几个呼吸间,魏湛和霍修竹就已经骑马跑到了队伍面前。

    谢韵看着魏湛由远及近,就这样坐在马上看着,本以为他们是策马跑完了准备回云华行宫,谁知魏湛骑马过来,在谢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手搂住了她的细腰,将她一把掳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谢韵猝不及防地被魏湛拉到怀里,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策马带着她跑远了。

    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感受着身下颠簸的力气,谢韵伸手打了一下魏湛的拉进缰绳的手背,“风大,陛下慢点。”

    魏湛缓缓放慢了策马的速度,带着谢韵往林子里林子里面跑,不多时,他停在一处溪边,拉着谢韵下了马。

    脚边有只野兔子匆匆跑过,谢韵低头看了会,然后走到溪边摸了下并不暖和的溪水,伸出手一下下捧起溪水做着无意义的动作。

    魏湛蹲在谢韵身边,垂眸去看她的眼睛,他看的入了神,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周围清净唯有彼此二人的时间。

    玩够了水,谢韵甩甩手上的水珠,抬手在魏湛的袖子上擦了擦,然后拽了下他的领口,往下面扒了扒,“坐在石头上怪凉的,陛下不如脱了外裳垫在石头上面吧。”

    “嫌凉你别坐,为何要脱朕的衣裳坐在屁股底下。”魏湛故意板着脸看她,嗓音淡淡,“朕的外裳都价值不菲,岂是能给你垫在身下坐着的!”

    此言一出,谢韵还真的不坐着了,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蹲在地上的魏湛,用手压着魏湛的肩膀不让他站起来,面上笑语晏晏的。

    “行,那陛下穿着吧。”说完她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推,直接将魏湛推坐在地上,然后半个身子压在魏湛身上,就着力道坐在他膝上。

    “我坐陛下膝上就好。”

    魏湛笑,胸膛震动,笑声愉悦,她那点力气哪能真的推得动他,还不是故意顺着,任由她放肆。

    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去寻她的唇,先是轻啄,后面逐渐加深,撬开唇齿,深入地攻城略地。

    温热的掌心摩挲在柔软地腰间,两条纤细的手臂挂在男人的脖颈后,主动的承受着。

    旁边的树枝上偶尔有两声鸟儿的啼叫声传来,两人相互纠缠难舍难分,席天慕地的,身上是蓝天白云,身下是青翠鹭草。

    白日宣*,野外苟合的事情放在以前,是魏湛最不齿的,他对男女间□□向来不感兴趣,也对床底上的事没有好奇,当然,这些都是在遇见谢韵之前的想法。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谢韵陪在身边,他变得贪心好奇起来,杂书上写的那些,他都想尝试一下。

    魏湛手臂越发用力,不能自控,他退下外裳铺在地上,束缚住怀里的人,急切地想扒开这层碍事的衣衫。

    眼看着身上的人如脱缰的野马般,就要控制不住,谢韵才不紧不慢地拍了拍魏湛的肩膀,狡黠地眨眨眼,得逞地说道:“多谢陛下将外裳给我垫着,来月事的时候最不能受凉了,陛下真是贴心呐!”

    “你敢耍我”魏湛叼着她脖子上的软肉,就像是狼找到了肥嫩鲜美的猎物,怎么也不肯放口,许久没有和她这样亲近,念极了那种滋味,谁知谢韵只是溜他一下,关键时刻泼一盆冷水下来,浇得他透心凉。

    谢韵笑得很是得意,推开身上的人,伸手整理自己的领口,“臣岂敢,陛下误会了,只是刚刚没来得及说而已。”

    “哪里有你不敢做的事,都是惯得。”魏湛伸出手指勾住谢韵刚刚系好的腰带,轻轻拉扯下,抬眸浅笑,意味深长地看她,“不急,等下月有沐休,朕再带你出来逛逛。”

    谢韵拂开魏湛的手,笑容不减,“那陛下可能要等很久了。”

    胡闹一通,两人收拾好衣衫,骑上马缓缓往回走。

    马背上,魏湛抱紧了怀里的人,似是随意地问:“朕的少师大人可试探出了南嘉王世子的深浅?”

    “嗯?”谢韵不明所以地回看他,“我又不是暗卫,没有贴身跟在林储洌身后,这我哪里知道,陛下问错人了。”

    她曾是佳贵妃身边最得力的那把刀,佳贵妃出身南嘉王府,同气连枝,所以她之前也算是南嘉王府的人。

    现在林储洌进京,动机不纯,盛阳城中明显有他埋下的暗桩,不只是宫外,就连宫中也有很多,但帝王卧榻岂容他人安眠,魏湛对她心有防备和怀疑,话里有试探的意味,她是能理解的。

    说起林储洌,谢韵又想起那个魏湛迟迟没有处死的美人,她听说,拔营的时候,临寿还将那个美人一同带回了云华行宫,安安生生的养着呢。

    思至此处,谢韵笑了一声,斜眼看着魏湛,声音冷飕飕的,“陛下身边不是有个林储洌送上来的美人么,与其问我,陛下不如去问她。”

    魏湛摸了摸谢韵的脸庞,颇为正经地说:“猜对了,你怎知道朕要去问她呢。”

    “问吧。”

    “不吃醋么?”

    “不吃。”谢韵知道魏湛没说笑话,她面色平静,冷冷地看了眼魏湛,“毕竟臣的退路和底气,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若是言而无信,那臣也没什么办法,大不了挟天子以令诸侯,与陛下搏一搏也是有一线生路的。”

    魏湛大笑,“你可歇歇吧,哪来有年幼的天子能让你挟持,也就朕惯着你!”

    说罢,他放缓了马儿奔跑的速度,双唇贴在谢韵耳边,嗓音冷峻坚定,克制又温柔,“阿韵,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我都始终如一,待朝局稳定,我们就成婚。我爱你,但不会在这方面继续放任你,无论你愿不愿意嫁我,你都没有其他选择,我也不会让你有其他选择。”

    纵使心有疑惑,但喜欢是真的,无论谢韵心中真正向着的是谁,她最后必然会陪在他身边

    秋猎队伍回了云华行宫修整,如去年一样,待围猎晚宴过后,便要回盛阳了。

    夜宴前夕,魏湛与几位重臣去了其他的宫殿议事,谢韵回了云华行宫给她安排的殿宇。

    殿中,谢韵刚歇下没多久,魏泽就派人来寻她,本想着夜宴前在屋里睡一会,免得一会没精神,这下睡不成了。

    她去了魏泽的宫殿,带着些许没睡好的闷气,在魏泽解释了一遍帮林储洌进献美人的事情之后,便以此为由,向他讨要了昭意喜欢的那把长剑。

    魏泽叹气,承诺回去之后就给她送去。

    在魏泽殿中坐了一会,也快到了晚宴开始的时辰,两人一同往晚宴那边走去,路上凑巧遇见林储洌,三人正好同行。

    总是这么凑巧,哪里都能遇见林储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南嘉王私下里有小动作,林储洌进京也不说是恭祝陛下登基,但逗留了这么久都没回去,定然心思不纯。

    他身份有些特殊尴尬,朝臣们都能躲就躲,不与其来往,但魏泽与林储洌是表兄弟,谢韵是魏泽曾经的谋臣,三人凑一起,明晃晃的造反组合,帝王看了心里不膈应才是奇怪。

    宴上,众人落座,没多久帝王銮驾临至,宫女们鱼贯而入地上菜。

    天子落座与高台之上,身边不仅跟着掌事公公临寿,还有一位从未见过的宫女。

    天子身边哪里贴身站过宫女?这还是头一次,有些细心的朝臣们已经注意到了天子身边多了宫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不看不知道,这一仔细才发觉那宫女长得真是国色天香,貌美窈窕。

    高台下面,魏呈和魏潋交头接耳几句,然后纷纷看向面色平静从容的谢韵,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魏潋迟疑地凑近了些,试探着说:“呃你最近是不是和林储洌走的近了些,与皇兄生了龉龌,林储洌身份特殊,你离他远点,免得被沾上什么,到时候都解释不清楚。那宫女不足为惧,皇兄不是贪图女色的人,你别多想。”

    魏潋想,可能是皇兄见谢韵和林储洌走得近,有些生气了,所以才在身边安排了一个美貌的宫女来让谢韵有危机感的?

    谢韵笑得轻松,丝毫没有紧张感,“等宴上结束,我去陛下殿里问问不就成了。”

    那宫女就是林储洌送进来爬床的那个,估计拉出来有震慑林储洌的意思吧。

    魏潋吃惊看着她,“啊?这是能随便张口问的么?”

    第57章 、反间

    相较于魏潋和魏呈的吃惊, 谢韵对着魏湛身边跟着宫女的反应并不大,也没什么危机感。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说还有什么是能威胁到她的,除了谢家的事, 就是林储洌和魏泽这码子事了, 她虽然不希望魏湛身边出现什么别的女人, 还儿女情长的事终究没有朝堂上的生死大事来的重要。

    宴席将要结束时,乐窈回了她身边伺候, 之前在围猎的时候, 因为她经常在天子营帐中过夜, 所以干脆将乐窈送去了魏媗宜身边,拖公主殿下看顾。

    中间的台上有上来一群舞姬, 就这丝竹管弦的声音翩翩起舞。

    谢韵对身后的乐窈勾了勾手, 让乐窈跪在了桌案旁边, 小声问道:“乐窈, 你说你小时候跟着家中父母学过医术,会看一些简单的病症,是不是真的?”

    之前佳贵妃派人给她吃的药都是经过乐窈手上检查的,乐窈能辨识药丸,身上是有些本事在的,后来佳贵妃为了让谢韵更好的掩藏身份,还派人专门教导过乐窈,精进了她的医术和改妆手艺。

    “自然是真的。”乐窈自信点头,担忧地看着谢韵, 紧张地问:“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可是哪里不舒服, 在山上的时候染了风寒?”

    谢韵自小身体好,一直没怎么生过病, 乐窈跟在谢韵身边很多年,这还是谢韵头一次问起她在药理上的手艺。

    “是有些不舒服,但应当不是什么大事。”谢韵笑着伸出手,放在桌案上,随口说,“你不信的话,要不你现在就把脉看看。”

    “好。”乐窈面色并不轻松,一脸慎重地将手指搭在谢韵手腕上。

    谢韵左右扫了一眼,见周围的几个都在看着歌舞,上面的帝王也被敬酒的宗亲包围,这才放心地盯着乐窈,声音很轻地张口,“说说,怎么样了。”

    乐窈面上的表情很是难言,她先是反复摸脉,神情紧了又紧,面色地让谢韵换了手过来。

    她本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觉得这个脉象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便让主子换了个手,谁知又是相同的结果。

    谢韵就这样看着乐窈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疑惑,不敢相信到震惊,再到最终确认,面色复杂地看向她,嘴唇蠕动,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不必说了,光是看你的表情,我就已经知道是什么结果了。”谢韵面上带笑,似乎对这种结果还是满意。

    意识到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乐窈压抑住心里的震惊,将嘴里的想要喊出来的惊讶给咽了回去,憋的她很是难受。

    许久,乐窈平静下来,她表情认真地握住了谢韵的手,眉眼间有些缓过来之后的欢喜,“大人以后要怎么办,这来得太突然了,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是件喜事,以后,大人不是一个人了。”

    若是个皇子,他许久就是大人以后的靠山,这是天子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不会受到亏待的。

    谢韵拍了拍乐窈的手,笑道:“别紧张,我也觉得这是件喜事,以后的路还长,待我好好思量思量,要为将来铺好路才是。”

    无论是男是女,她都满心期待。

    从前总觉得世间无趣,没什么东西能让她有挣扎求生的念头,就算后来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优待和偏爱,体会到了喜欢的滋味,那也只是让她暂时放弃了死了想法,想着顺势而活,在魏湛的庇护之下能活多久是多久。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有着很强的求生欲望,她不只要活着,还得活着好,生在皇家的子嗣都是不易的,任何一点意外都会让其夭折,子以母贵,母也以子贵,彼此相辅相成,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回去记得去抓些保全的药,分几家去抓,别被人看出了端倪。”谢韵小声交代。

    “乐窈明白,大人放心吧。”

    主仆说了一会话,乐窈就先退下了,等宴会结束后,谢韵还要去天子寝宫走一趟,不方便带着乐窈一起去。

    宴席散去,谢韵跟上帝王銮驾,走上前拦住了銮驾的去路。

    这时正是散席的时候,后面还有许多正在往外面走的朝臣和女眷们,谢韵就这样走上前拦住銮驾,引得众人侧目,在后面都屏住呼吸围观。

    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得只一个不敬圣上的抄家大罪,在谢韵身上就像是家常便饭,她犯上不敬的事情做了不少,每次都让周围的朝臣们倒吸一口凉气,但偏偏天子惯着,任由她胡来,最后都能轻飘飘地过去。

    历朝历代不乏帝王与宠妃同坐銮驾的荒唐事,但谢韵还是臣子,这种流言对魏湛无伤大雅,但对谢韵就不一样了。

    魏湛弃了銮驾,走下来站在谢韵身侧,拉着她一同走回了寝殿之中,反正这里离寝殿也不远,没一会就走到了。

    在群臣的目送下,谢韵跟在帝王身边,不是身后,两人站在一起,缓缓离去。

    “今日是怎么了,这么主动凑上来找朕。”

    谢韵看着前方,眼中思量许久,正色道:“因为臣突然有个助陛下达成心愿的想法。”

    见魏湛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谢韵继续压低声音道:“林储洌逗留京中9多日,照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来看,他必定那等游手好闲之辈,而且他不仅能调动后宫中占有关键位置的内官,还能如此胆大地在盛阳城内晃荡,说不准盛阳城内也有暗中帮助他的世家和官员。

    削藩势在必行,南嘉王府野心不小,定有一战无可避免,与其放任敌人在暗陛下在明,不如陛下也派个信得过的人安插在他身边,里应外合,一举毙命”

    谢韵说的魏湛自然也能想到,但是在林储洌一直以南嘉王阵营里安插人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事情,他暗中部署多年,也安排在南嘉王身边安排了许多暗桩进去,但大多占着不大不小的位置,没有得到南嘉王完全信任的心腹。

    “你说得轻松,但做起来不简单,林储洌不是傻子,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外人。”魏湛边走边回,觉得谢韵说的表面计策并不可行。

    “林储洌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外人,但若是这个人不是外人呢?”谢韵握住了魏湛的手,认真道:“我曾在佳贵妃的心腹,与南嘉王府来往的书信我经手过许多,有些事情,就连魏泽都不清楚对南嘉王来说,我谢韵,并不是不值得信任的人,只看我怎么选择。”

    “别想,朕不许。”魏湛当即否决。

    这种连累性命的事,他不可能放任谢韵去做,而且魏湛并不能确定谢韵的心是否完全在他身上,倘若这种反间计不是给林储洌下套,是用在他身上的,那就是放虎归山,谢韵若是一去不反复,放弃一起在乎的人就这么跑了,天下之大,他要用多少年才能将人抓回来。

    魏湛不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需要谢韵帮助他什么,谢韵就安安生生的待在他身边,别琢磨溜就行了。

    “陛下是不信我么?”谢韵拉住魏湛的衣袖,眼中展露出很明显的野心,“我也是有条件的,可没说什么都不要,陛下若是不给我想要的,我自然不会干白工。”

    魏湛神色极淡,看不出神情,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谢韵,问:“除了谢家的事情,你还要什么?”

    “人活在世上,自然有各式各样想要的东西,我又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自然有想要贪图的。”

    “呵,朕真以为你无欲无求来着,说说,你贪图什么?”

    谢韵此前一直是无欲无求的状态,除了想要谢昌死,她压根没有想要的东西,就连性命都不屑于顾,魏湛想让她老老实实活着不作死都要用些东西做威胁。

    给她少师的位置她都懒得要,当差办事漫不经心,能偷懒就偷懒,天子贴身的金牌拿在手里图一乐,都没怎么用过,压根不像是有野心的样子。

    谢韵笑得坦然,眼中很是真诚,“臣不愿进后宫,想永远留在朝堂之上,可又也不想陛下纳后娶妃。”

    “既要又要?这世间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后宫的事情好说,朕本不打算纳妃,但你一直女扮男装不是长久之计,之前你说过你想做回女子,难道现在变了主意,不想做回女子了?”

    魏湛还记得谢韵穿上女装时心满意足的模样,她是很喜欢她自己女子身份的,也向往那些精美华贵的衣裙和首饰,女扮男装并非她所愿,她也不喜欢做官,怎么短短两月就改了主意?

    “我当然要做回女子,所以我的所求,需要陛下全力相助。”

    “我想要,大周的朝堂之上,有女官的一席之地,只要通过科举,女子也可以同男子一样出入朝堂,享有爵位俸禄。”

    魏湛愣了一下,静默许久才道,“大周建国百年之久,朝堂之上从未有过女官,疆场也没有女将,落成此事或许会很难。”

    “可女子的能力并不输于男子,前朝尚有女将保家卫国,也有女子受封侯爵,虽然只出过那么一两个,但足以证明女子有做官的能力,谢韵为官多年,在知道我女子身份之前,难道陛下不认可我这个对手么?”

    “认可。”

    自然是因为谢韵的特殊,因为她的独一无二,所以他才这么沉迷其中,眼中有了她,再也装不下别人。

    魏湛垂下眼,伸手扣住了谢韵的腰身,动作并没有避讳后面的宫人和官员,“你说的事情,朕可以帮你,但你要去林储洌身边,朕不许,你瞧,朕与你如此亲近,朝臣都已经习以为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言说,自是亲近,林储洌又不是没有眼睛,你让他怎能相信你的衷心,怎能信你与朕会真正决裂。”

    谢韵笑,伸手抓住了魏湛的手腕,挑眉道,“只要陛下愿意配合,臣自然能让他相信。”

    第58章 、问斩

    宽敞的行宫长街上, 众人三三两两往云华行宫临时安排的住所走去,走在前面不远处的是君王,所以朝臣们放缓了脚步, 慢慢地在后面走着, 没人敢加快脚步超过帝王銮驾。

    明日便是秋猎队伍回盛阳的日子, 这是在今年秋猎在云华行宫住的最后一晚,朝臣和女眷们都边走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将云华行宫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收入眼底。

    突然, 帝王銮驾哪里有碎玉落地的清脆声音传来,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迟疑又探究的瞧着。

    原本走在一起的帝王和少师停在了长街中间, 两人相对而立, 君王脚边摔了一块质地绝好的翠色玉佩, 冰冷威严的气势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周围的宫人被两人突然的而来的冷凝氛围惊诧住,刷的一下跪了下去,都将脑袋埋得低低的,生怕连累到自己头上。

    后面的朝臣们听不见谢韵和陛下都说了什么,但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出来是起了龉龌。

    当街怼君王,这事说起来惊世骇俗,但要是放在屡屡犯上不敬的谢韵身上,听起来就没有那么惊讶了,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朝臣们都要看习惯了。

    众人后面徘徊不敢上前, 见两方那两位似是吵完了, 两人当街背道而驰,徒留一地清净, 他们这才敢继续往前走。

    不干他们的事,谢韵这个逆贼经常和陛下对着干,但没几天就好了,这次应该也差不多,就算是从前与谢韵有仇的政敌,也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在陛下面前说谢韵坏话,趁机落井下石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和好。

    翌日启程,众人跟随队伍回了盛阳城,回来的路似乎走得很快,不过半天多就到了城中。

    进了盛阳城,天子开恩令,今日算作沐休,允诸位朝臣各回各家,不用去六部上职。

    但这条命令只是针对大多朝臣而言的,有些差事要紧急需处理的臣子还是当即回了差事上忙碌,谢韵也是其中之一。

    陆铭身为大理寺少卿,他公事积压得很多,匆匆去了大理寺整理卷宗,没有跟着镇远侯府的家眷们回府,同行的还有谢韵。

    虽然陆家因为陆展的事情对谢韵的态度很是冷淡,但陆铭与谢韵因谢家谢昌一案共事,看在共事的份上,两人暂且放下前嫌,还算融洽的合作了近两月的时间。

    按理说,谢韵身为谢家庶长子,是不能主审谢氏贪污一案的,但有天子的准许在里面,而且谢韵确实大义灭亲,做事办案不留情面,所以朝中也只是有几个反对的声音而已,无伤大雅。

    半个月的时间,谢韵与陆铭一同呈上了谢昌的诸多罪状,贪污救灾银、抢占百姓土地、联合官员侵占商户产业,强抢民女

    朝中哗然,没想到谢昌居然在为官的二十年间如此大胆,犯了诸多律法,其中以贪污救灾银子最为严重,要知道这可是能抄家灭族的罪状,更让朝臣们惊讶是谢韵真的将自家亲爹的老底给揭个底掉,真是一丝情面都没留。

    但由于谢昌犯下的罪状已经过去二十年,且大多数救灾银子被他悄悄补了回来,所以天子开恩,放过了谢家族人,只杀谢昌以及同流合污的官员作为惩戒。

    同时应允了谢韵请求脱离谢氏自立门户的请求,从今以后,谢韵的“谢”再也不是谢昌的谢了。

    赐死的圣旨颁下来,是陆铭带着人去天牢里宣旨,谢韵跟在后面,没有露面,在远处听着谢昌喊冤,听他无能为力愤怒至极的哭喊,最后疯癫大骂,将她这个不肖子孙从头骂到脚,歇斯底里地捶打牢门。

    她开在阴冷潮湿的拐角处听着,面无表情地站了会,等到陆铭拿着圣旨出来,神色难辨地看了她一眼,说:“谢少师,牢中阴冷,该出去了。”

    谢韵点点头,随他出了大理寺天牢,缓步坐在青石台阶上,一步步往下大理寺门外走去。

    天边下了起了毛毛细雨,空气中泛着丝丝缕缕的凉风,现下已经是十月,这应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过了这场大雨,盛阳城就又到寒冬之际了。

    “谢韵。”陆铭面目清冷刚正,在后面叫了谢韵一声,走过来与她平齐,“我来时,见南嘉王世子在外面等待,想必是在等谢大人吧。”

    “不清楚。”

    林储洌这些日子确实找过她喝酒,但她都拒绝了,没有一起出去过。

    陆铭静了会,眼中带有警示意味地看着谢韵,“谢大人是何等的聪明的人,现下朝中正值多事之秋,该明哲保身闭门谢客才是。”

    他与谢韵共事几月,逐渐改变了对谢韵的看法,从谢韵的行事作风来看,她并不是那等奸佞之臣,或许在私事上和帝王牵牵扯扯,但在公事上,陆铭认可谢韵的才能。

    看在这几个月的浅薄交情上,他想略微提醒一下谢韵,不要与林储洌走得太近。帝王削藩之意明显,现在谁和林储洌走得近,谁就是反贼,谢韵纵有君王偏宠,但谁知道这点情谊能持续多久,听说谢韵和陛下自上次闹翻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和好的意思。

    朝中已经有许多看笑话的人了,都等着谢韵从少师的位置上落下来,失了圣心,丢了性命。

    “多谢。”谢韵深深看了陆铭一眼,此时的她除了道谢,也说不出来别的话,毕竟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是顺势而为,就等着林储洌上勾呢。

    两人没有别的话可说,谢韵出了大理寺,果然在门外看见了林储洌的马车,马车前的小厮见到她出来,林储洌立马从马车上走下来,笑着请她一起去云间河沿岸喝酒。

    “同行的还有许多人,不止我一个。”林储洌长着一双桃花眼,认真说话的时候显得尤为真诚。

    他这些日子来找了许多次谢韵,但谢韵态度疏离,她疏远南嘉王府,明哲保身的意思很明确,看上去已经完全站在了新帝阵营里。

    也对,听说谢韵和新帝关系匪浅,有蓝颜惑君之实,新帝给的权力很是勾人,只要谢韵不是傻子就不会放弃眼前的权势和荣华。

    谢韵摇头,即使林储洌亲自到大理寺门前来示好,也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

    看着谢韵疏离客气道别离开的背影,林储洌笑着点头道别,眼中闪着晦暗的神色,“那就改日再约,谢大人慢走。”

    正午时分,谢韵回了府中,乐窈已经在主院里等候多时了。

    “药和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大人回来了呢。”乐窈笑着将谢韵迎进屋里,边走边叨咕,“大人身上都被雨水浸到了,手上冰凉,本就染了风寒,怎么出门还穿得这样少,明日再出去的时候可得多穿些,免得病症加重。”

    谢韵点头附和,“知道了,不过我本来就没什么事,风寒的症状不重,身上也感觉不到冷。”

    主仆俩边说边往屋里走,直到谢韵在屋里的圆桌前坐下,乐窈确认白管家走远了,听不见她们说话,她这才放下心来,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坐在谢韵旁边的圆凳上。

    “可算走了,大人不知道,今日我熬药的时候,白管家在我旁边,我不敢让别人碰药罐,白管家进进出出打听了几句,我都糊弄过去了,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乐窈将那碗保胎药端到谢韵面前,又递了一小碟蜜饯过去。

    谢韵笑笑,干脆利落地将这碗冒着浓重苦味的褐色汤药喝了进去,她最是不爱喝药,尤其是这种喝了之后许久都缓不过来的苦药,现在,为了肚子里的这个球,也只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白管家心思缜密,是魏湛身边的老人,这药我喝几次,他定然有所察觉,会刨根问底地将查出来。”谢韵盯着空空如也的药碗,思量了会,继续说道:“这几日的药,先停一停,待我想办法将白管家请出去”

    虽然魏湛不同意她以身犯险,但拗不过她坚持,只能在暂时妥协,应允了她的计策。

    不过林储洌不是傻子,他现在虽然有拉拢的心,但也清楚她不会轻易倒戈,而且他拉拢接近的动作这么明显,不就是想让魏湛怀疑她和南嘉王府还有勾结,从而疏远她。

    既然林储洌算盘打的这么好,那她就陪他顺着他演下去,只有等魏湛和她因为何种事情加在一起彻底离心,林储洌才能真的相信她。

    皇嗣难活,若不是为了肚子这个小生命,谢韵也不想这么争,既然决定要生下来,那她就必须保证她和孩子立于不败之地。

    她在朝堂之上除了魏湛,没有别的家族作为靠山了,依靠圣恩不能长久,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才有底气将这个孩子带到世上,展露在世人面前,不因生母罪责而被连累。

    谢韵从不做无利于自身的事情,让魏湛帮她建立女官制度也是如此,女子若能为官,必然要依赖于她的扶持,相辅相成站稳脚跟,她皆时便能恢复女子身份继续在朝堂为官,无论孩子是男是女,都能名正言顺地作为皇储,有依靠有支持。

    谢昌问斩的日子就在下月,日子过的平缓,谢韵在这期间进宫了一次,魏湛将那宫女封了御前女官的职位,放在紫宸殿内当差。

    谢韵在紫宸殿待了一个时辰,她先是与魏湛就林储洌的事情在殿里争论了半个时辰,她气的头疼,后来魏湛见她身体不适,只好暂时妥协。

    抱着她温存了一会,最后在出去之前,谢韵主动摔了杯盏,弄出争吵的动静,魏湛顺着她,做出了不欢而散的样子,她摔门而出,魏湛则是吩咐临寿,下次无事不允谢韵随意进出紫宸殿。

    君王和少师在紫宸殿内争吵,最后不欢而散的流言很快传了出去,朝臣世家们没有几日就都听说了,意图与谢韵交好的世家收回了拜帖,准备再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没多久,到了谢昌问斩这天

    谢韵夜里睡了个好觉,清早醒来没有一丝困意,顶着清晨的第一缕温暖日光,推开了谢府的大门,坐着马车缓缓往刑场去。

    第59章 、遇险

    西市刑场旁的锦云酒楼二层厢房中, 沈季楠与木婉两天前就包下了这间厢房,他们夫妻俩清早出门等在这里,就是为了亲眼看着谢昌被斩首的画面。

    木婉站在厢房窗边, 目光冷冷地往刑场那边望去。

    锦云酒楼下面人潮涌动, 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往刑场边上走。

    “侯爷, 你说谢韵为何这么恨谢昌,恨到一定要杀他泄恨, 她不是谢昌找来的人么?理当向着谢家才是。”木婉一直以为谢韵是谢昌找来假冒的孩子, 所以必定是谢昌的人, 与谢家同一条心。

    但经过这些时日的事情来看,谢韵不仅不和谢家一条心, 而且还和谢家有着血海深仇, 不然怎么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骂名, 去搜寻亲生父亲的罪证, 将生父送上了断头台。

    “此事,我已派人查了许久,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像是被什么人刻意抹去了,在沈家的追查下能做到这些的,除了那几个国公府,也就只有上头那位能做到了。”

    沈季楠握住了木婉的手,缓声安慰着,“你若是实在不放心, 拿不准谢韵的身份如何, 不如咱们就将她请进府来, 你当面问问她,咱们把话说开, 说不定,当年那个孩子还尚在人世也未可知啊。”

    “我也拿不准主意了,谢韵就算有谢昌有仇,但她也必定不是我的孩子,那孩子是个女孩啊,我不会记错孩子的性别的。”木婉心里乱的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去问问谢韵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韵顶替她的孩子成为谢家长子,那么她的孩子又在哪里,究竟是生是死?

    沈季楠站在木婉旁边,双手环抱着她,“这事,还得由你拿主意,你想问,咱们便去问,不想再提,那就让这件旧事过去吧,反正谢昌已死,大仇得报了。”

    木婉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站在窗边看着,一直看到谢昌被推上刑场,监刑的判官下令行刑。

    谢昌浑身上下脏污不堪,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在牢里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他跪在刑台上,嘴里呜呜地想要说些什么,但舌头被割去,他张嘴嗷了半天,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沈家夫妇隔壁厢房中,魏湛同样站在窗边看了许久。

    眼看着谢昌就要被行刑,魏湛手指在窗边敲了几下,随即就有暗卫从房顶上飞身进来,跪在魏湛脚边。

    魏湛揉揉眉心,面色冷凝,“去路上看看,谢韵的人到哪里了。”

    按谢府到这里的路程来说,谢韵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到了,就算加上路中意外耽误的时间,现在也该到了,她定不会错过谢昌被行刑的时刻,不会因为睡觉而耽误了时辰。

    他心中不太安宁,希望谢韵不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才好

    有些寒意的凉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燥意。

    魏湛心中惴惴不安,见暗卫迟迟未归,他再也坐不住,吩咐凌晔准备快马,他要亲自出去看看。

    刚要出门,就见刚刚出去探查的暗卫跑了回来,跪倒在他脚边,匆忙地说:“回陛下,属下并未在路上看见谢大人的马车,但刚刚霍将军派来送人消息,说是安置在别院的元姑娘被贼人掳走,应是与溪山郡王脱不了干系,有暗桩见到了谢大人的马车在一个时辰前就往这边来,但是在中途又调转方向出城去了。”

    “凌晔。”魏湛眼神凌厉地看向身边的凌晔,他无需多言,凌晔已经知道了帝王的意思,立马飞身从窗边一跃而下,调动了所有守在暗处的暗卫,立刻出城去寻人。

    溪山郡王魏章是太祖皇帝最宠爱的孙辈,自小就是无法无天的,加上辈分高,在盛阳城中作威作福多年也有宗室皇族护着,魏湛之前见谢韵给了他教训,便没有出手惩治,没想到终是他手段软了。

    魏章性格暴戾,但没有脑子和心机,是个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浪荡郡王,谢韵为元霜枝报仇而伤他的事情做的很隐蔽,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风声,竟又起了对元氏下手的想法。

    魏湛暂不清楚是谁在背后给魏章递消息,他只知道谢韵不能出事,无论魏章这次有没有伤及谢韵,这个人都不能再活着了。

    酒楼的走廊中,沈家夫妇看完了行刑,相携走出了厢房,沈季楠扶着妻子出门,没想到竟在走廊中遇见了陛下,他心中一愣,正要带着妻子行礼,谁知天子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脚下带风,匆匆就下楼去了。

    “这是陛下?”木婉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会天子离去的背影,伸手扯了下沈季楠的衣袖,问道:“侯爷可看见了?那是陛下么?怎么走得这样急,看样子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意外似的。”

    木婉只见过当朝天子几面,所以并不确定刚刚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就是陛下本人。

    “确实是陛下,许是朝中出了什么急件吧,所以走得急了些。”

    沈季楠已经不在朝中为官,所以对朝中出了事情并不关心,他牵紧了妻子的手,想着谢家的大仇得报,婉娘终于不用再惦记着谢昌的事了,心里开心,便笑着提议道:“我前些日子在城外买了一处温泉别院,不如我们去那里住几天?反正家中也没什么需要我们操心的,就当做出游了。”

    木婉点头,“也好,不过清牧这几日轮休,要不要将他也带上?”

    “不带不带,咱们两个人出去带他做什么,他马上就要十六了,没事不用跟在爹娘身边,城中有的是和他玩的世家公子,你就别惦记他了。”

    “也好也好,侯爷说得对。”

    盛阳城外的青竹山下,谢韵一路策马到此,她出了盛阳城就在城边商铺那里买了马儿过来,行了半个时辰,双手因为缰绳攥得太紧都磨破了些皮,渗出丝丝血迹来。

    但她不敢停下,马不停蹄地到了魏章指定的地方。

    去刑场的路上,一名小厮打扮的人拦住了马车,并且说是有人给了银子,让他转交一张纸条过来。

    谢韵接过纸条打开看,没想到这竟是魏章派人送来的,纸条上说元霜枝在他手上,要想元霜枝活命,她就得独身去城外茶馆赴会,不能带下人一同前往。

    还说路上有暗哨盯着她的马车,她若是敢有什么小动作,就不能保证元娘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谢韵无法,只得将纸条趁机塞在了路上的石头缝里,让身后保护的暗卫得到消息去元娘住的别院上探查消息,看看元娘是不是真的不见了,顺便去搬救兵,她则是不敢耽搁时间,沿街买了烈马,迅速来了魏章在纸条上说的地方。

    眼下,青竹山下的茶馆就在眼前,谢韵在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书上,在门外踌躇了片刻,拖延了会时间,然后左右看了一眼周围场景,朝着茶馆冷冷清清不见人烟的大门缓缓走去。

    茶馆院中空无一人,但院中景物干净整洁,不像是没有人打理的样子。

    正门上挂着写有“青竹茶馆”四字的布旗,布旗干干净净,正在空中随风摇曳,上面的四个大字也跟着舞动。

    谢韵单手推开正门,往里面的二进院走去。

    穿过二进院的大门,刚一踏进里面的院子,四周穿着侍卫衣衫的高大男子就拿着长剑围了上来,冷刃横在脖子前面,谢韵背部挺直,没有再往前走。

    “啪啪!”鼓掌的清脆声音从正前方的屋子里传出,谢韵盯着屋门处,见身着郡王常服的魏章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面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看过来的眼神中透着阴鸷的狠意。

    “谢大人到了如此境地也能面不改色,淡定非常,本王实在佩服啊!”

    他身后,还有被架出来的元霜枝,因为吃了软骨散的缘故,她浑身上下没有气力,连站都站不住,只能有身侧的侍卫架着胳膊拖出来。

    谢韵看着元娘整齐完好的衣衫,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见那两个侍卫将元娘毫不留情地仍在院中的地面上,手掌胳膊都被摔出了擦痕,她心中一紧,忍住想要杀人的眼神,平静地看向魏章,唇畔轻笑,“溪山郡王这是什么意思,下官好似并无得罪过您。”

    “是么?可是本王查到的真相不是这样,都到了这种时候,谢韵你还装什么装,云间河岸那晚,就是你动的手,本王已经派人查清了,你不必辩驳。”魏章站在台阶上,自上而下的看着谢韵,眼中笃定。

    “呜呜。”元霜枝的嘴被堵着,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谢韵,用上全力对着谢韵摇头。

    谢韵声音很冷,但还是咬紧牙关装傻,“郡王说话的,谢韵听不懂,谢韵与溪山郡王往日无怨素日无仇的,怎么会突发奇想去害您,您想必是听信了什么小人的挑拨,错怪了下官。”

    那晚知情的人除了她和魏湛,就只剩魏呈和魏潋了,他们都是没有理由对魏章告密的,所以魏章的话只能是试探,并没有证据。

    “你还真是嘴硬,不过你承不承认没关系,本王可以不动你,但这个女人就是你曾经的一个小妾罢了,想必谢大人应是不在乎她生死的。”

    魏章表情变得阴狠起来,他走到元霜枝身边,从腰间拔出短刃,一只脚踩在元霜枝的手腕,蹲下身子,将刀尖抵住了元霜枝的小拇指。

    “谢韵,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跺她一根手指头,直到十根手指跺完你还坚持,本王就相信你的话,如何?”

    第60章 、晕倒

    谢韵的呼吸放轻, 沉静地盯着魏章的双眼,见魏章手中尖刀向下压,似乎真有动手的意思, 她咬紧牙关, 冷声张口:“住手。”

    那冰冷的刀刃已经紧紧贴上了元霜枝的手指, 她眼中含着泪,已经做好了断指的准备, 谁知谢韵这时张口阻拦, 看样子是有承认云间河岸行凶的意思, 她立马抬头看着谢韵,狠狠摇了摇头。

    不, 不可以承认, 这是个局

    元霜枝只恨自己说不出话来, 不能在这个时候提醒谢韵, 无奈之下,她只能用眼神提醒谢韵不要说,一个劲地摇头,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双眼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谢韵,魏章对于谢韵来说是场无妄之灾,若是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怎么,谢大人是有什么话要说么?”魏章眯起眼睛, 眸底阴沉, “要说就快说, 谢大人记住,本王只听真话, 若是话语不真,这刀子可就落下去了。”

    谢韵闭了闭眼,轻轻说道:“云间河那晚,是我”

    她确实打算承认这个罪行了,没想到她话刚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外面的怒吼声打断。

    “魏章!天子脚下私自调动士兵,强掳民女和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霍修竹带着一对轻骑赶来,他驾马直接踏破了外面的木门,提剑从马上飞身而下,后面的轻骑立马涌了进来,瞬间包围了整个茶馆,吓得魏章身边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惧怕神色。

    魏章知道事情不妙,立马拿起短刃,将元霜枝从地上提了起来,将刀刃抵住了元霜枝的脖颈处,表情阴狠地看着谢韵,威胁道:“说!本王要听实话,谢韵你要是不说实话,本王今日就算不要命也得带着这小娘子一起下地狱!”

    “住手!本将有天子金牌在手,命院内侍卫统统放下武器,不得抵抗。”霍修竹见魏章动作,面上维持不住镇定的表情,连忙掏出金牌举在头顶,对着院内众人大喊,边说边往里面跑。

    冷刃从细嫩的脖子上划过,顷刻间就流下了刺目的鲜血,魏章手上用了力气,将元霜枝的脖子上的皮肤划破,眼神和动作都犹如拼死一搏的困兽般,有种不要命地劲头。

    院中的侍卫闻言都放下了武器,不敢抵抗,只有魏章还拿着短刃威胁着。

    谢韵抬起手,用袖箭对准了魏章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了暗器开关。

    短箭破空而出,正中魏章的手腕,从他手腕中横穿过去,鲜血溅了元霜枝半身,她怔怔地看着魏章哀嚎一声,然后捂住手腕跪下去,面部肌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扭曲。

    谢韵见周围侍卫已经被霍修竹的架势吓到,都不敢上前搭救,她连忙冲上前,拉着元霜枝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身侧的屋内有慌乱的脚步声传出,几位年长的声音喊着“住手”,慌忙地从屋里跑出来,谢韵意识到屋中有人,似是皇族中几位年长的宗亲。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魏章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然她亲口承认云间河岸的事,然后光明正大地捉拿她认罪。

    魏章有皇族宗亲撑腰,现在不杀他,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顾不得其他,谢韵立刻捡起魏章掉落在地上

    的匕首,将刀尖对准魏章的心口,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温热的鲜血迸溅在谢韵精致的眉眼上,此时,屋中的几人正好跑到门前,气喘吁吁地抬手阻止,“住手!谢韵你住手!魏章乃是宗亲,不可动手杀人!”

    谢韵垂下眉眼,在几位宗亲的怒吼声中,将匕首又往魏章心口处送进了几分,盯着魏章恨意满满的眸子,轻笑着送他下黄泉。

    看着魏章毙命,身子轰然倒在地上,屋子门前的几人再也忍不住,纷纷面色难看地盯着谢韵。

    为首的辅国公府嫡长子姜峥骅现任大理寺卿一职,他与宗亲中的雍王和溪山郡王是姻亲,所以雍王和溪山郡王来找他一起做局除掉谢韵的时候,他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

    毕竟谢韵也是辅国公府姜氏的敌人,此人霍乱君上,致使天子后空空虚,他们姜家的嫡女本是要进宫做皇后的,结果就是因为谢韵的出现,现在别说是皇后了,就连后宫的门也摸不到了。

    姜家下一代里没有出色的子嗣,眼看荣华就要中止于此,姜峥骅怎么甘心,所以除掉谢韵也是姜家的意思,便赞同了溪山郡王的计划,设计引谢韵前来,让她招供云间河岸谋害皇室宗亲的罪名,最后将事情闹大,用认罪状请陛下降罪。

    天子最是薄情,当今陛下更是铁面冷肃之君,就算谢韵有些恩宠在身上,但若是谢韵犯事的铁证摆在眼前,臣子和天下人都抵制,想来陛下是不会因为一个男宠而做出让朝臣和世人失望的事情来的。

    听着雍亲王和姜峥骅指责的话语,谢韵面色不改,拉着元娘往后面退了几步,将战场让给霍修竹。

    霍修竹是个粗人,还是个不怕宗亲权势的粗人,他让人将魏章的尸体拖下去,眼神冷冷地盯着雍王和姜峥骅两人,嘴边冷笑,“看来私调士兵的事情不止是溪山郡王一人所为,雍王爷和姜大人也有参与了?”

    雍王身为一品亲王,手中是有调动官兵的权力的,所以他并不惧怕,语气强硬地与霍修竹对峙,声称这只是为了调查溪山郡王魏章在花船刺客谋害的案子罢了。

    况且还有大理寺卿姜峥骅作证,这事他们做得光明正大,算不得触犯律法,顶多是绑架元霜枝威胁谢韵认罪的手段有些不齿而已,但这并不足以给他们定罪。

    但谢韵当场杀害溪山郡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可是抵赖不得的,谋害宗亲当处以死刑,雍王和姜峥骅咬住了谢韵杀害溪山郡王的事情不放,与霍修竹当场争论起来,互不相让。

    “要抓也是抓谢韵!本王乃天子亲叔父,是先帝兄长,霍修竹你一个三品武将,岂敢对本王动手!”雍王态度强硬,指着谢韵愤怒地说着,“谢韵大胆如此,当众杀害皇室宗亲,这是死罪!霍修竹你当即刻捉拿她归案!”

    谢韵脸上还沾着魏章的血,她撕下一截袖子,让元霜枝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闻言,她目光冰冷地看着雍王,不在意地笑笑,语气张狂,“雍王殿下何必动怒,这只是个误会罢了。”

    她继续道:“您几位做了这么厉害的局引谢韵认罪,目的是为了查明云间河的案子,但谢韵又不清楚,下官还以为溪山郡王私自调动士兵,强逼朝廷命官伏法是有什么不臣之心,这才冲动了些。

    就连刚刚动手,下官也是为了自保罢了,毕竟溪山郡王眼看着就要动手杀人,谢韵是天子之臣,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百姓而袖手旁观呢!”

    姜峥骅冷笑一声,以势在必得的目光看着谢韵,“谢韵你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但你杀害溪山郡王的事实已成定局,无论你如何狡辩,这等事实都是无法辩驳的,溪山郡王府的家眷们不会放过你,朝臣们也不会容忍你这等狂妄之人,你还是少费唇舌,与本官一起去大理寺天牢里等着定罪吧。”

    他身为大理寺卿,比陆铭那个大理寺少卿还高一等,自然有权利将谢韵收押进大理寺天牢。

    “我看谁敢动!”霍修竹手握长剑挡在谢韵和元霜枝面前,刀剑指着地面,眼中的利刃却是对着姜峥骅和雍王两人。

    姜峥骅和雍王也不是空手来的,他们都带着府卫和私兵,只是刚刚都躲在后院没有出来罢了,现在两方人手都走了出来,彼此刀锋相对,一时间谁也占不了上风。

    在场两位讨厌谢韵的高位者在,还有这么多官兵,就算是霍修竹以强权镇压也堵不了这么多人的嘴。

    元霜枝听见杀害皇室宗亲是死罪之后就一直咬着唇,忧心忡忡地看着谢韵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两方人马开始往外面移动,元霜枝身上的药效散尽,谢韵拉着她往茶馆外走,她的双手还是颤抖着,脚下没有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像是踩不到实处一样。

    “怎么办,他们说杀害皇室宗亲是死罪”元霜枝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眼泪,惧怕又担忧地看着谢韵,紧紧地攥紧了谢韵的袖子,一只手拿着帕子胡乱地给谢韵擦了两下脸上的血迹。

    “阿韵都怪我,是我害了你,罪名要是落实,你是不是会”

    “不会。”谢韵低眉浅笑,对着元霜枝摇了摇头,“不会的,谁有事,我都不会有事,元娘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回去之后好好养身子,不要担心这些闲事。”

    “你竟骗我”元霜枝哽咽忍泪,就算跟在士兵走了茶馆也不肯放开谢韵的手。

    都是安慰她的假话,看雍王和姜峥骅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很难善了,谢韵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不骗你,我说真的,若是没有底牌,我刚刚也不会那么干脆地杀了魏章。”

    谢韵握住元霜枝的指尖,将她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中笃定,“这就是底牌,一张绝对胜过所有的底牌。”

    哪怕被定下死罪,走到穷途末路,依靠着她肚子里这个宝贝疙瘩,魏湛极有极为正当的理由保下她,这是天子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孩子死不了,生母也就死不了。

    溪山郡王只是一个旁支的宗亲而已,雍王手中也没有实权,他们能运用的武器就是流言,对她根本构不成任何伤害,任何罪名都不能伤及皇嗣,也不能伤及她这个诞育皇嗣的有功之人。

    当然,这只是走到穷途末路时的底牌而已,只要魏湛肯保她,她大可以找个清净地方躲上两年,将罪名轻拿轻放,这事用不了什么代价就能过去。

    元霜枝愣了许久,瞪大眼睛看着谢韵的小腹,指尖颤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惊喜的同时,这颗担忧的心也放下了一点。

    但没等她开口细问,身边的人就脱力倒了下去,要不是元霜枝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谢韵的身子,给她做了垫背,否则谢韵这下非得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不可。

    “阿韵!阿韵你怎么了”

    后面的哭喊声引起了前方几人的关注,雍王和姜峥骅坐在马上冷眼旁观,霍修竹则是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查看。

    恰巧不远处响起马蹄声,霍修竹抬头看去,依稀看清了最前面的人——是陛下。

    霍修竹松了一口气,走到元霜枝身后,将她和谢韵扶起来,站在原地等着天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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