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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商言津再次回到包厢的时候, 包厢里依旧喧嚣,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

    商言津面色平静, 除了季娆,没人留意到蒋铭轩是跟着商言津后面进来的,也没人知道蒋铭轩刚刚出去,是特意去找商言津。

    季娆坐在沙发上,笑盈盈的看着商言津。

    蒋铭轩站在商言津身后, 光影被商言津挡住, 他整张脸掩于昏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那双眼睛阴恻恻,目光兴味的看着季娆,满是不怀好意。

    季娆面色不改, 低头浅啜了口果汁。

    牌桌上的谢知颂扭头冲商言津喊, “言津, 要不要再来玩几把。”

    商言津嗯了一声, 对季娆招招手。

    季娆端着果汁走向他, 脸上绽开笑,语气亲昵依恋,“叫我过来干嘛呀?”

    不远处, 蒋铭轩看着季娆冷笑, 一脸看好戏, 他已经将季娆在国外游走于男人之间, 玩弄男人感情的事告诉了商言津, 他就不信商言津这样的男人,能容忍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玩弄于鼓掌之中。

    商言津牵住她手, 温声说:“过来坐我旁边,帮我看牌,你在的时候,牌运会更好。”

    蒋铭轩脸上的笑一僵,不可思议的看向商言津。

    商言津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牵着季娆的手坐到牌桌上。

    蒋铭轩本以为自己告诉了商言津季娆的真面目,商言津必然会对季娆动怒,他也算是卖商言津一个人情,刚好蒋家有个项目想要搭上商言津,他卖了商言津人情,合作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现在看商言津对季娆的态度,蒋铭轩心下隐隐开始发慌。

    他朋友看他今天自从见到商总的女朋友后就开始不对劲,走过来,再次警告他,“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总盯着商总的女朋友?”

    蒋铭轩还没说话,就见刚坐到牌桌旁的商言津漫不经心往这边扫一眼。

    “叶珣,你今天叫过来的这是什么人?”

    今天这局是叶珣组的。

    叶珣和他相识多年,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虽然面上风平浪静,但心底压着不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你说的是蒋家那个?”叶珣问:“他惹着你了?”

    商言津也没多说,言简意赅,“让他走。”

    蒋铭轩心底一凉,他朋友以为他是还不知死活觊觎商言津的女朋友才会得罪商言津,商言津都直接对叶珣张口让他走了,也不再管他,转身走向别处,唯恐遭他牵连。

    蒋铭轩赶紧上前给商言津赔罪,“商总,我知道我刚刚说的话您不爱听,我给您赔罪,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季……”

    商言津打断他,语声威显,“蒋公子,当心祸从口出。”

    已是明晃晃的威胁。

    话音落,整个包间静了下,众人目光落在蒋铭轩和商言津身上,都不知道蒋铭轩抽了什么疯,敢得罪商言津。

    蒋铭轩脸色发白,已经意识到,商言津这是决意要维护季娆,他怎么忘了,季娆这个女人,最擅长蛊惑人心,被她哄骗的男人,即便是知道被她骗了,也会自欺欺人的继续心甘情愿被她骗,去奢望她的一丝真心,觉得自己能够留住她,只有彻底被她放弃才会认清现实。

    商言津现在,正是迷恋她的时候,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必然不会因为他的话就轻易放弃季娆。

    是他今日头脑发昏,失了分寸。

    如果当众把季娆当初做的事说出来,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季娆玩弄的事,不仅自己会丢尽脸面,商言津也会脸上无光,他不会放过自己,只能私下里再找机会,让商言津彻底看清季娆的真面目。

    “商总。”蒋铭轩深吸了口气,赔着笑脸,插科打诨,“我今天喝多了酒,不小心冲撞了商总,弄脏了商总的衣服,请商总不要见怪。”

    他不敢叫别人知道自己今天惹商言津不快是因为季娆,商言津的态度摆在那里,不希望听到别人议论季娆的闲话,尤其是与不雅的风流韵事有关。

    商言津没应声。

    叶珣见状,也没给蒋家面子,直接撂下话让蒋铭轩离开。

    蒋铭轩得罪商言津被赶出包厢的事并没有对包厢里的聚会产生什么影响,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商言津对蒋铭轩发难,不可能只是因为一件衣服,多多少少能猜出来这事是与季娆有关,都以为是蒋铭轩看上了季娆,想要撬商言津墙角,才会惹得商言津不悦。

    之前还有几个忍不住时不时往季娆看几眼的男人,自从蒋铭轩被赶出包厢,一个两个都警惕着,一眼都不敢再往季娆身上瞥,唯恐惹商言津不悦。

    季娆坐在商言津身侧,心里清楚蒋铭轩刚刚出去,必然跟商言津说了很多有关于她的不好听的话。

    季娆心口微乱,不知道商言津知道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会不会不敢再继续和她交往。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碰到了蒋铭轩,若是再晚一些就好了,等到她顺利破坏了季思柔和商言津的联姻,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和他分手了。

    可是现在,在她接近成功的时候……

    季娆在心底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用叉子叉了一块面前果盘里的西瓜喂到商言津唇边,“你尝尝,这个西瓜很甜。”

    这贴心的举动引得牌桌上另外几个男人打趣的眼神。

    谢知颂调侃,“言津,你自己没有手吗?”

    商言津笑着一手搂过季娆的腰,半抱着季娆,张嘴吃掉季娆喂过来的西瓜,眼角上扬,笑得春风拂面,视线扫一圈。

    “你们羡慕?”

    秀的明明白白,一贯沉稳持重的脸庞竟散发着少年的意气张扬,幸福快要从眼底溢出来。

    季娆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毫无避讳的将她带到了他的圈子,把她介绍给了他的朋友,他是真心实意与她交往。

    季娆望着他眉眼含笑的脸,突然有些恍然,难不成蒋铭轩没和他说什么。

    宴会到十一点多结束,商言津全程微笑,任谁也看不出他心底酝酿着腥风血雨。

    他搂着季娆的腰,同众人道别,体贴入微的替季娆拉开车门,小心翼翼的用手挡在车门上方,防止她上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头。

    待上了车,车门关上,外面的视线隔绝,商言津身体向后靠着椅背,嘴角抿成一条线,颓然阖眸,掩住眸中所有情绪。

    回去的路上,商言津一句话都没说,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她一句有关于蒋铭轩的事情,看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在她扭头看向车窗外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摘下了手腕上的玫瑰花手环。

    回到酒店,商言津径直走向书房,季娆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工作吗?”

    商言津抬手揉揉她的头发,温声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今天辛苦你陪我去应酬,那些人太闹腾,到这个点才结束,你应该累了,回房间洗漱,早点休息吧。”

    “商言津。”季娆知道他情绪不对。

    “乖,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他揽着她肩膀,把她的脸转向卧室的方向。

    季娆往前走了两步,犹豫着回过头,看见商言津已经转身走进书房。

    风平浪静,似乎只要她不主动提起,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季娆纠结片刻,深吸了口气,回身走向书房。

    商言津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见她推门进来,抬手按了按眉心,平静的说:“怎么不去休息。”

    季娆走到他面前,视线扫过被他随意丢在一边的玫瑰手环上,俯身拿起手环,坐到他身边,轻声问:“商言津,蒋铭轩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商言津侧头看向她,问:“你觉得他会跟我说什么?”

    季娆顿了顿。

    沉默片刻,商言津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你回房间休息吧。”

    季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还是,你听了蒋铭轩说的,已经厌恶我,不想再同我说话 。”

    “他说了什么,我要因为他的话厌恶自己的女朋友?”商言津反问。

    季娆怔了一下。

    “我不听他说的话,我听你说,你想告诉我吗?”商言津说:“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你和我在一起之前的事,可以不用告诉我,我不介意,但是娆娆——”

    商言津顿了顿,伸手拿过她掌心的手环,“我想知道,同样的手环,你是只送给过我一个人,还是送给过很多人?”

    季娆惊讶,“我当然只送给过你一个人。”

    他的重点问题怎么是这个?

    商言津看她脸上惊讶的表情,以为她是没想到她这种笼络人心的小把戏会被揭穿。

    她的表情在他眼里,就是被揭穿后依旧毫不心虚的骗他。

    这个满口谎言,撒谎都不炸眼睛的小骗子。

    商言津觉得自己着实可笑。

    “是吗?只送给我一个人,那你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季娆茫然,她露出什么表情了,她的表情怎么了?

    商言津看她一脸无辜的表情,怒极反笑,拉过她的手,将手环放回到她手里,冷声说:“季娆,以前的事我可以不介意,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把你用在别的男人身上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不要用哄骗其他男人的方式哄骗我,这个手环你拿回去,我无福消受。”

    季娆愣了愣,看着自己手里的手环,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轻笑一声,“蒋铭轩跟你说的,这样的玫瑰花环,我也送给过他是吗?”

    商言津闭上眼,语气克制,“季娆,我不想听你说了,请你出去。”

    “可我想说。”季娆道:“这个玫瑰花环,是我昨天跟着卖花的老奶奶现场学编的,我昨天才学会,这是我编的第一个手环,我没有送给过其他人。”

    商言津睁开眼,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她。

    “你不信是吗?”季娆笑了笑,“也对,蒋铭轩肯定跟你说了很多我是如何骗他的话,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不信我也很正常。”

    商言津沉声道:“你曾经,真的骗过很多人?”

    季娆笑着说:“是,我骗过很多人。”

    “蒋铭轩和他的朋友,为了你自杀?”

    季娆沉默片刻,勾唇一笑,云淡风轻,“如果你说的是蒋铭轩和他朋友手腕上的刀痕,究其根源,确实可以说是因为我,不过他们并不是真心想自杀,不过是借此道德绑架我,让我留在他们身边的手段罢了,都是活该。”

    商言津眼神复杂。

    从前他只知道她没心没肺,没想到她连玩弄别人感情,导致别人自杀这种事提起来都可以笑得如此坦然。

    “娆娆,你不可以这样。”

    “我可以。”季娆笑容有些冷,“一群人渣而已。”

    商言津慌乱,双手扶上她的肩膀,目光望向她眼眸深处,“他们伤害过你?”

    季娆望着他紧张的神色,心情复杂。

    “没有,他们没有伤害到我。”季娆说。

    商言津松了口气。

    “我第一次见蒋铭轩,是在三年前,因为都是留学生,我们有很多共同相识的朋友,第一次见面后,蒋铭轩便开始追求我,被我拒绝后,依旧穷追不舍,他绅士,温柔,体贴,即便被拒绝依旧对我彬彬有礼,那时候我还只有十八岁,面对这种猛烈追求,尤其是在对方拉着我们共同的好友邀请我吃饭的时候,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推拒,便和他一起吃过几次饭,接触多了,便逐渐发现不对劲,他不敢在我面前接电话,有时候别人给他发消息,他也是遮遮掩掩,我怀疑他有女朋友,还在追求我,便找人黑了他的手机,原本只是想证实他是否已有女友,找到证据让他不要再纠缠我,没想到发现了让我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的手机里,有很多关于pua的文章,他在和他的朋友聊天时,也经常围绕有关pua的话题,你应该知道pua,一种通过伪装,骗取对方的信任,再通过语言暴力对对方进行精神控制,让对方失去理性,失去自我,除了依附于对自己施加pua暴力的人,完全找不到任何人生意义,甚至会崩溃自杀的行为,而那个蒋铭轩不敢在我面前接的电话,就是被他‘驯服’的女孩子打过来的。”

    “顺着他的聊天记录,我又黑了他的电脑,发现他和一群留学生组成了一个pua俱乐部,那个俱乐部,每周都会有人为他们授课,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传授pua知识,课上还会把他们成功‘驯服’的女孩子作为案例炫耀,他们会在成功‘驯服’一个女孩后,开展庆功会,一群以女孩子的不幸为乐趣的,魔鬼的狂欢,庆功会上,甚至会诱哄女孩子脱衣服,供他们欣赏,当众与他们之间的人发生性/关系,甚至是多人运动。”

    “俱乐部成员全是富家子弟,刚开始他们的目标全是那些家庭不是很富裕,靠自己努力,勤工俭学才能出国留学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即便被欺负了,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渐渐地,他们不再满足于穷苦的女孩,他们更加大胆,将目标放在了和他们同阶层的女孩身上,或者是觉得这样更有征服欲,而我,就是他们选中的目标。”

    季娆轻蔑一笑,“我每次和蒋铭轩一起参加聚会的照片,都会被他们放到课堂上分析,分析我的性格,分析我的爱好,分析我的弱点,制定了一系列攻陷我的方案,当我看到我的照片被放到他们的PPT演讲稿上的时候,我仿佛被无尽的潮水淹没,我很害怕,我开始逃避蒋铭轩,他们俱乐部里的人看到蒋铭轩失败了,便又重新派了一个人过来,也就是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早就被他们视作囊中之物,是他们游戏的一环,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既然他们要玩,那我就陪他们玩。”

    “他们俱乐部每周的新课程我都有看,我先是假意沦陷在他们的温柔攻势里,在他们沾沾自喜,以为快要成功的时候,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反驳他们,质疑他们,通过言语打击他们,把他们想要在我身上做的,全都还给他们,我成了他们俱乐部最大的难题,数不清换了多少个人过来,刚开始他们同仇敌忾,后来他们视彼此为竞争对手,他们太过自信,我陪他们玩了很久,他们才发现我是在陪他们玩。”

    “恼羞成怒,开始以被害者的身份控诉我。”季娆笑弯了眼,“简直是太可笑了,他们甚至还用自杀来威胁我,可是一群人渣怎么会真的想自杀呢,那么浅的一道疤,完全避开要害,更可笑的是,他们因为我而自杀的事传出去后,整个圈子里的人都在控诉我,说我做的过份,即便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群人渣参与了pua俱乐部,他们依旧维护那些人渣的利益,觉得我不该那么做,就因为他们装模作样的自杀了。”

    “我不该那么做吗?商言津。”季娆看着商言津的眼睛,“我做错了吗?他们不应该被玩弄吗?”

    “没有,你没有错,是他们活该。”商言津声音很低,喉中像是被堵住,一时难言,伸手抱住她。

    季娆笑着推开他,“我知道他们是活该,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你不需要安慰我。”

    “对不起。”商言津突然向她道歉。

    季娆愣了下,“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商言津握住她手,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玫瑰花手环上,小心翼翼问:“手环,还可以送给我吗?”

    他再次诚恳道歉,“刚刚是我误会了你,我偏听偏信,以为……”

    “以为我是用骗他们的方式骗你吗?”季娆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下意识道:“我从来没有用骗他们的方式骗过你,我对他们的方式,是从他们的pua课程里学到的,他们活该如此,可是你不一样,你……”

    季娆顿了顿,突然开始心虚。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在利用商言津,欺骗商言津。

    从始至终,他没有伤害过她。

    季娆深吸了口气,将玫瑰花手环丢到垃圾桶里。

    商言津脸色一僵。

    “对不起。”季娆没办法再欺骗他,下定决心般说:“其实我是故意接近你,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我都是在骗你。”

    季娆说完,迅速将头转向另一边,避开他视线,“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

    商言津闻言,伸手捏住她下巴,将她头转回来,正面对着自己,笑了一下,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吗?”

    季娆见他还在笑,有些意外,“可是我骗了你,你不生气吗?”

    商言津道:“如果你不骗我,你怎么会是我的女朋友。”

    季娆震惊,“你……你不介意我骗你?”

    商言津温声说:“我不介意,你是为了什么接近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季娆歪了下脑袋,“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我骗你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我也没有喜欢你,我骗你说我喜欢你,我对你的沉迷都是假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么天真。”

    商言津太好了,季娆觉得自己这个骗子都看不下去了。

    她简直不是人!

    商言津说:“我都知道,我不介意。”

    “你真的不生气?”季娆再次确认。

    商言津说:“我不生气。”

    季娆纠结片刻,“好吧,既然你不介意,那这次我们回北城,你就跟我去季家,当着我爸和我后妈大伯大伯母们的面说,你不要和季思柔联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季思柔联姻。”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季娆破罐子破摔。

    商言津神色微怔:“我和季思柔?”

    “对啊,你和季思柔,我就是听到我爸说季思柔和你联姻,才会接近你的啊?你不是都知道吗?”

    以为他要反悔,季娆提醒道:“你说了你不介意的。”

    商言津深邃的目光盯着她,一言难尽。

    他知道季娆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但也从未想过,她竟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季思柔的联姻对象。

    “怎……怎么了?”他怎么这个表情。

    商言津沉默片刻,说:“好,很好。”

    一个好字是同意她的要求,后面又加了个很好是什么意思?

    季娆疑惑。

    商言津:“季娆,你很好。”

    季娆:“.…?”

    “这是……夸我?”季娆不确定,看商言津的表情不太像。

    商言津又沉默了片刻,嘴角噙起一丝笑,看起来阴阳怪气,“对,我在夸你。”

    第32章

    季娆刚放下去的心又被商言津这个阴阳怪气的语气弄得悬了起来, 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

    按理说,他知道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破坏他和季思柔的联姻,这些天对他表现出的喜欢都是伪装, 他应该生气,跟她断绝关系,甚至是立刻将她轰出房间,她都能理解,是她理亏在先。

    可是他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脸上还是一贯温柔和煦的笑, 说他不介意。

    可如果说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听都觉得阴阳怪气,很好这两个字听着像夸人,但这语气……着实不像是在夸人。

    他真的不介意吗?

    季娆目光在他脸上游移, 打量着他的神色。

    商言津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 面带笑意的看着她, 但莫名的, 她觉得他脸上的笑看起来也成了似笑非笑。

    夜色深浓, 一轮皎洁的明月悬在空中,月白色的轻柔光线透过落地窗虚虚浮浮的洒在他身上,把商言津温润的脸庞又添了几分清冷, 显得茕茕孑立。

    季娆突然心里涌起一股懊恼。

    她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

    如果他愤怒的控诉她, 她心安理得。

    可是现在这样不声不响, 温柔包容,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对不起, 商言津,我……”

    “说什么对不起。”商言津打断她, 脸上那抹一言难尽的表情也迅速消失殆尽,说话的语气也回复平和,“如果不是为了利用我,你会接近我吗?”

    季娆羞愧,“不会。”

    “所以,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季娆:“.…?”

    商言津缓声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际遇,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着自己未来的路,人生有很多岔路口,我与你的相识,是缘于你想要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可正是你的这个目的,把你带到我身边,你说你对我没有丝毫感情,对我的沉迷全都是假的,那一瞬间,我确实无法形容我的心情,我无法接受那个对我满眼爱意,灿烂热烈的女孩子,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不爱我,而不是你骗我。”

    季娆心口一窒。

    商言津继续道:“不能让你爱上我,一定是我的问题,倘若我足够好,你又怎么会不爱我,所以,你不必向我道歉,你没有任何错,是我不够好。”

    季娆自责,“商言津,你这些就是歪理,是你为我狡辩的借口。”

    “那你要让我怎么办。”商言津揉揉她头发,“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我愤怒,你自责,我们也改变不了过去的事,我还要和你在一起过一辈子,总不能因为生气,把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小骗子按在腿上打一顿屁股吧。”

    商言津的手突然握住她手腕,稍稍用力,季娆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趴到了他腿上。

    一个温热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屁股上,隔着裙子,她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以怎样糟糕的姿势趴在他腿上,脸颊蹭一下烧红,挣扎着要起身,却像案板上的鱼一样,被他紧紧按住,挣扎不开。

    他倒是没真打她,只是单纯的将手掌放在那个地方就足够让她羞耻的无地自容,埋头挣扎了一会,很快就失了力气,也不求饶,双手捂住耳根,很有骨气的说:“你打吧你打吧,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真要我打?”商言津笑着说:“我打小朋友可是很疼的,一巴掌下去,五个手指印,你晚上睡觉都不能躺着,只能趴着。”

    商言津吓唬她。

    季娆其实并没有觉得很怕,她不觉得商言津如果真的对她下手会有多狠,只不过被人按在腿上打屁股着实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尤其是,他并不是单纯的因为生气教训她,纯粹是想让她疼,他就是想要她羞耻,带着点暧昧的属于男女之间的调/情。

    季娆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明明她向他摊牌骗了他,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她想过会承受他的怒火,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的手撩开了她的裙摆,食指勾到了裙子里面的那件小衣服的蕾丝边,似乎是准备把裤子拔下来打。

    季娆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漫长的羞耻度爆表的折磨,因为他稍显恶趣味的恶劣行径,连带着刚刚心里对他涌起的那股强烈的愧疚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手伸到后面抓住他手腕,转过头,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你不能打我。”

    商言津喉中发出一声轻笑,问:“不是你让我打你一顿出出气吗?”

    他手掌向下压了压,季娆脸颊更烫,“我……我突然觉得你说的对,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你打我一顿也没用,而且你把我打坏了,心疼的还是你不是吗?”

    季娆这张嘴,在他面前撒娇耍赖惯了,一不留神就冒出了这种带着些撩拨的话。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别扭的避开他视线。

    “小骗子。”商言津在她耳朵上捏了捏,沉声道:“你还知道我会心疼你,知道我心里有你,你还要说那些话往我心上戳。”

    他心里有她?

    季娆下意识狡辩,“可你说过,你对我还不是很了解,感情没有很深。”

    连她那么主动把他往床上拉,他都拒绝了。

    话音落,房间里响起一个巴掌声。

    季娆猝不及防,下意识痛叫一声,愣了几秒,恼羞成怒,“商言津,我说了不让你打了。”

    还打得这么疼,说好了心疼她,下手根本没有留情。

    商言津冷声,“你说不让打就不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心里又没有你,打坏了也不会心疼。”

    季娆噎了一声,又羞又气。

    商言津在她羞恼的注视下,将巴掌高高举起,作势要打第二下,季娆眼睫急促颤动,下意识想伸手去挡,手伸到一半退回来,将脸转过去,埋到沙发上。

    她敢作敢当,他打了她,以后她就不必对他内疚了。

    他的巴掌再次落下,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疼痛,耳边只传来一道轻轻的叹息。

    片刻后,商言津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季娆下意识的把手环到他脖子上,就像不久前她没有对他说过那番话一样。

    他若无其事。

    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心安理得的也装作若无其事。

    “商言津。”

    她坐在床上,拉住商言津的胳膊,欲言又止。

    “还想讨打?”他语气里带了丝调侃。

    季娆立刻闭嘴。

    商言津笑了笑,说:“晚安,女朋友。”

    他强调女朋友三个字。

    他知道她骗他,他还是不想分手。

    季娆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今天遇到蒋铭轩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商言津知道她以前做的那些事,会和她分手。

    即便她知道在国外的事她没有做错,她还是下意识觉得,商言津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女孩后,会觉得她心机深沉,和她分手。

    但是他没有,他那样温柔,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没办法再继续骗他,向他坦白一切,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可是他在得知真相后依旧温柔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

    她在说出真实目的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就是分手。

    她早晚要和他分手的。

    或许在看到蒋铭轩从包厢里出去找他的时候,她还想过做最后的挣扎,去达成她对她爸和陈雅茹恶作剧的目的。

    但是看到他平静的反应后,她是真的想分手了。

    她心里清楚,他是对她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纵容她,可她没想过他会连这么严重的欺骗都能包容。

    他对她的感情,似乎比她设想的要深一些。

    原本她是计划,破坏了商言津和季思柔的联姻后,再陪他一段时间,之后找个借口分手,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分,她就会向他坦白一切,那样他一定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她就可以顺利脱身。

    可是今天,她提前说了那些话,她以为的不可能成了可能,他在刻意忽略她的错误。

    她几次想干脆些向他提分手,面对他无意中透露的挽留的态度,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张口。

    房门被商言津从外面关上,季娆坐在床上,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深深的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苏悦妍发消息。

    季娆:【我今天跟商言津摊牌了,跟他说了,我接近他都是为了破坏他和季思柔的联姻,对他的喜欢都是假的。】

    苏悦妍大概是在忙别的事情,消息发出去后几分钟都没有回。

    季娆放下手机,先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吹干头发,手机上苏悦妍已经回了消息。

    苏悦妍:【为什么突然摊牌了,你不是快成功了吗?】

    季娆:【我今天遇到蒋铭轩了。】

    季娆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苏悦妍说了一遍。

    季娆:【我以为,这世上的所有男人,都会下意识站在男人的角度维护男人的利益,但是商言津并没有那么做,他在听到我说蒋铭轩他们是人渣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有没有伤害我,他把我带到他的圈子,介绍给他的朋友,总之,我骗不下去了,就摊牌了。】

    苏悦妍:【蒋铭轩那个人渣怎么还活着浪费空气啊。】

    苏悦妍先是大骂了蒋铭轩一顿,随后又分析她今天突然坦白一切的行为。

    苏悦妍:【我能明白你的做法,但是你为了破坏他和季思柔的联姻,都做到这一步了,现在这是前功尽弃了吗?你这么说,商言津不会一气之下,为了报复你,立刻去和季思柔联姻吗?】

    季娆:【不,他没有,他说他不介意我骗他。】

    苏悦妍:【……?】

    季娆又把商言津说的话跟苏悦妍说了一遍。

    苏悦妍:【简直难以置信,他一个被骗的人,居然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觉得你骗他是他的错,他该不会是恋爱脑吧。】

    季娆:【他之前同意和我交往就说过,必须要一辈子在一起,他可能就是那种一段感情必须要走到头,一辈子只能谈一场恋爱的思想,所以被骗了也不分手。】

    苏悦妍:【有没有可能他喜欢你呢。】

    季娆也不谦虚:【很有可能,他就是喜欢我,我之前没太感觉到,我今天强烈感觉到。】

    苏悦妍:【那你说你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他得有多难过啊。】

    季娆:【所以我必须要尽快和他分手,趁着他感情还没那么浓烈的时候,尽快分手。】

    苏悦妍:【我倒不这么觉得,你看生活里,我们见过的那些夫妻,情侣,基本都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感情最浓烈,相处久了,感情就会越来越谈,你自从接近商言津,就拼了命的撩他,现在才刚在一起没几天,他对你的感情肯定是最浓烈的时候,你这时候突然跟他说对他的感情是假的,要和他分手,他得有多难受。】

    苏悦妍:【你看他都开始自欺欺人,觉得是他自己的错了,我都不敢想象他是强忍着怎样的痛苦冷静的跟你说出那些不介意的话,在感情最深的时候发现被骗,他宁愿说是自己错也舍不得怪你一句,你这时候去跟他提分手,他怎么受得了。】

    季娆:【你的意思是,我继续和他在一起,让时间消磨掉他对我的感情,等他感情淡了的时候,再提分手?】

    苏悦妍:【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我觉得这样比你现在就去提分手对他的创伤小一些,还有,你都走到这一步了,何不顺势就把他领回家打你爸和陈雅茹的脸,你就算要分手也不急在一时了。】

    季娆:【我怕拖久了,更难分手。】

    苏悦妍:【怎么会,你看现实中,谈恋爱,长跑五年八年后分手的比比皆是,但是谈几天就分手的是不是没几对,正常人谈恋爱谁会刚谈几天就分手啊,都是日子久了感情淡了,自然就分了。】

    季娆:【良心不安。】

    苏悦妍:【现在分手你良心就能安了吗?如果你真的想分,那你就立刻分,趁着今天已经刀了他一次,一次性给他创飞,不要犹犹豫豫,今天捅他一刀,明天一觉醒来觉得不行,还是要分手,爬起来又捅他一刀。】

    季娆深吸了口气:【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和他分手。】

    季娆放下手机,从床上下来,下定决心般走出卧室。

    她在商言津的书房和卧室找了一圈,最后在餐厅里找到商言津,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坐在餐桌旁,手里捏了个酒杯,在喝酒。

    “怎么还没休息?”

    听到动静,商言津侧头看向她。

    季娆站在餐厅门口,视线落在他手腕上的玫瑰花手环上,脚步踟蹰。

    她刚刚已经把手环扔到了垃圾桶里,他这是,又捡了回来。

    “不困吗?”见她没有应声,商言津笑着又问了一句。

    “嗯,不困。”

    季娆抬腿朝他走近,一股浓烈的酒精气息向她侵袭,走近些季娆才发现,他脚边的垃圾桶里扔满了空酒瓶。

    “商言津。”走到他面前,她慢吞吞开口。

    商言津嗯了一声,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看她,“怎么了?”

    他拿起酒瓶,又往酒杯中倒满酒,眉心有疲惫。

    季娆按住他手腕,“商言津,你别喝了。”

    商言津将她的手移开,笑说:“没事。”

    季娆劝他,“你别喝了,你喝太多了。”

    “没事,我酒量很好,你知道的。” 商言津笑着说:“是不是闻不惯酒味,你回房间休息吧。”

    季娆心情复杂。

    “你想说什么?”

    季娆眼睫微抬,对上他微微发红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想说,酒喝多了伤身体,你别喝了。”

    商言津垂着眼,沉默片刻,说:“你关心我吗?”

    季娆毫不犹豫,“当然。”

    商言津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骗我。”

    季娆:“没有。”

    她此刻的关心,是真的。

    商言津看透她,“你想说的,是不是分手?”

    季娆:“.…”

    商言津抬手摸摸她脸颊,温声道:“娆娆,时间不早了,想说什么早点说,说完了回去早点休息,不用有所顾虑,你知道的,我很强大。”

    他笑了笑,语气甚至带了些幽默。

    季娆心乱如麻,“我……我真不是来分手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季娆纠结片刻,深吸了口气,伸手抓住他衣领。

    “我……我是看你快要喝醉了,来勾引你的。”

    说完,她低下头,吻住他嘴唇。

    第33章

    酒店隔音效果好, 万籁俱寂,季娆的嘴唇贴到他嘴唇上,隐隐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夹杂着浓烈的酒精气息,压抑,克制,但并没有配合回应。

    几息后,季娆移开嘴唇, 目光看向他眼睛, 恰好撞上他深邃的眼眸,他正望向她眼底深处,眼神有些疲惫,意味深长。

    “季娆,你是在同情我吗?”他声音平静, 温和, 仿佛将她看透。

    他的眼底微微泛红, 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 还是……

    商言津, 应该不会背着她哭了吧。

    应该是酒精的缘故,商言津怎么会哭呢。

    季娆突然慌乱,心突突地往上跳, “商言津, 我不是, 我不……”

    季娆心虚。

    商言津笑了一下, 幽黑的眸里划过一抹自嘲, “我自出生起,门第显赫, 商氏家族对我寄予厚望,倾全力培养我,为我铺了一条平坦大道,叫我一路顺风顺水,少经坎坷,如今年近三十,倒在感情之事上,被你一个小姑娘施以同情之心,沦落至此,已是可笑,你总不能再叫我靠你的怜悯得到你的身体,我还不止于此。”

    他伸手拿起旁边的酒瓶,将瓶中酒液全饮下。

    季娆彻底慌了,蹲下身,双手放到他膝盖上,仰头看着他,“商言津,不是同情。”

    他这样出生就在云端的人,少年有成,掌管整个商氏家族,无人不敬,怎么可能接受被个小姑娘戏弄后,又对他施以同情。

    这简直就是对他尊严的挑衅和侮辱。

    商言津垂眸,目光紧紧地凝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受伤似的质问她,“是谁说对我全是虚情假意,你现在又跑过来招我,不是同情是什么?”

    季娆噎了一声,愧疚心虚一股脑的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或许,悦妍说的对,现在正是他对她感情最深的时候,突然告诉他自己对他的喜欢都是假的,她对他没有一丝丝喜欢,他必然接受不了,在她面前维持的平静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倘若她就此转身回卧室,任由他在这里不管,还不知道他要喝多少酒。

    不如就像悦妍说的那样,暂时先和他继续在一起,日子久了,感情淡了,自然而然就分手了。

    何况他今天才带她去见了他的朋友们,在他那些朋友面前,他表现的那么喜欢她,秀了一晚上恩爱,她回来就跟他分手,岂不是让他遭人嘲笑。

    “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的。”季娆狡辩,“我是觉得,你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你以后,就会想要和我分手,我追了你那么久,什么没脸没皮的事都做了,如果被分手,会很没面子,所以才想着先发制人,跟你说我对你一点都不喜欢,一方面是为了我的面子,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不想分手,想着这么说,可能会激起你男人的好胜心,你就会为了我能喜欢上你,继续留我在你身边,这都是女孩子的小心思,你可能不懂,我这是欲擒故纵来着。”

    商言津看起来不太信,“欲擒故纵?”

    “对啊,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厉害的男人,肯定不能接受一个小姑娘在你身边那么久,竟然对你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一定想尽各种办法让这个人爱上我。”

    “这么说,你喜欢我?”商言津目光审视。

    “那当然啦。”季娆语气无奈,“拜托,你是谁啊,你是商言津哎,就算我一开始是为了利用你,可是围着你转了那么多天,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喜欢你呢,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吻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想把身体给你。”

    “女孩子的第一次是最宝贵的。”季娆凑到他唇上亲了一下,目光诚恳,“我愿意把我最珍贵的给你,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吗?”

    商言津静静的看着她,不为所动,幽深的眼眸里依旧隐隐透漏着受伤。

    季娆就没见过他这样的正人君子。

    也可能是看透了她的满嘴谎话,所以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商言津。”季娆眼睫轻颤,簇簇几下,纤长的睫毛湿润,“是我不好,是我骗了你,但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没不要你。”商言津抚摸她脸颊。

    季娆握住他手,侧过脸,用嘴唇轻蹭他的掌心。

    商言津苦笑,叹了口气,“你说的喜欢我,别再骗我。”

    季娆心口一跳,眼神闪烁着避开他视线,“没……没骗你,就是喜欢你。”

    话音落,脚下一空,他俯身,手臂穿过她腿弯,把她抱到怀里。

    酒精的味道随着他的舌侵入她唇腔,商言津舌头抵入齿中,轻轻舔她舌尖,吻得格外温柔。

    “娆娆。”密密麻麻的吻游移到她耳边,“别再骗我,我很难过。”

    他嗓音低哑,黏黏腻腻的喘息中,尾音微微上扬,喉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细微的颤,仿佛是在恳求。

    季娆被这难以言喻的忧伤弄得心悸胆颤,心口被无尽的愧疚淹没,手臂攀上他脖子,下意识道:“别难过,我心里有你,我是喜欢你的。”

    “有多少?”他喃喃追问。

    “很多很多。”

    商言津轻吻她耳廓,极致温柔,像是会吓跑他的宝贝,嗓音低哑,威胁,“我信你,但是你若再骗我,我就把你绑到床上,让你下不了床。”

    季娆只当他是吓唬人,根本不觉得他这样温柔,能做出那种事情。

    “好。”她无所畏惧,只想现在抚平他受伤的心,随口许诺,“我如果再骗你,你就把我绑到床上,让我下不了床。”

    他的吻停下来,紧紧搂着她,像是要把她揉到骨子里。

    季娆在他怀里坐了会,被他抱得有些透不过气,稍稍动了下,搂在腰上的手臂收的更紧,像是怕她会跑了似的。

    “商言津。”季娆指腹抚上他眉毛,看着他被酒精熏红的脸庞,问道:“你是不是有些醉了?”

    商言津嗯了一声,温声说:“似乎是。”

    “你要不要喝点解酒汤。”

    季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想要下来。

    “别动。”商言津垂头,头抵在她胸口,“抱一会。”

    季娆手指蹭着他脸颊,“我去给你倒一杯温水。”

    商言津抬头,看着她眼睛,“你爱我吗?”

    季娆回答:“爱,我爱你。”

    商言津:“骗我。”

    季娆头摇得像拨浪鼓,“绝对不是。”

    商言津轻笑一声,在她眉心亲了亲,搂着她的手臂松了些。

    季娆趁机从他怀里下来,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

    “怎么是甜的?”商言津将杯中水含到嘴里,品到了一丝甜。

    “我加了一点点蜂蜜。”季娆说:“蜂蜜有解酒效果,你不爱吃甜,我只加了一点点。”

    她十分贴心。

    商言津嗯了一声,往她看了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仰头将蜂蜜水饮尽。

    季娆从他手中接过空水杯,问:“还要吗?”

    她担心的看着他的脸色,抬手摸摸他带着醉红的脸庞,有些烫。

    商言津没应声,握住她手腕往怀里拉,轻轻一带她就坐到了他腿上。

    季娆以为他又要在这里亲她,将空水杯放到餐桌上,手臂刚怀上他脖子,人就被他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即便是喝了酒,他的脚步依旧很稳,从容不迫的将她抱到床上,并没有急色,而是温柔的询问她的意见。

    “你准备好了吗?”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羞耻。

    季娆垂头,小声嘟囔,“我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也不知是谁总是不愿意。”

    商言津轻笑一声,揉揉她头发,“这种事情,如果不能确定心意相通,携手一生,吃亏的总是女孩子,你确定要接受我吗?”

    季娆不太赞同他的观点,她知道他这是出于对她的保护和尊重,但她觉得在这种事情上,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男人可以追求刺激快乐,女人一样可以,只要选择合适的,干净的对象,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商言津这个样子的男人,简直没有比他还干净的了。

    和他发生关系,她基本不需要犹豫。

    至于他说的什么发生关系就要携手一生,那只是他还没经历过感情,人在第一段恋情开始之前,总是会幻想一辈子就这一段感情,真正开始恋爱后,就会发现理想与现实差距很大。

    但她此刻没必要反驳他的观点,只要保证他和她在一起时是开心的就好,恋爱谈久了,过了刚开始的激情,他自然就会对她淡下去,到时候他就不会纠结她到底爱不爱他了。

    现在嘛,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就是要为对方提供快乐的情绪价值,他需要她的爱来维持快乐,只要让他感受到她的爱就行了,这也没什么难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给他肯定的答案,“我确定。”

    “好。”商言津捏捏她脸颊,“我现在去洗澡,你还可以在我洗澡的时间里再考虑,若是你反悔了,等我出来,你依旧可以拒绝,我会始终以你的意愿为主,并尊重你的意思,所以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季娆点头,“嗯。”

    浴室里响起水流声,季娆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恍恍惚惚,也不知怎么就走了这一步。

    商言津是需要她同情的人吗?

    真有这种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只是单纯的利用后,没有丝毫生气,只有伤心难过的男人吗?

    其实季娆心中有些犹豫,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男人。

    可是她更不敢相信竟然会有男人面对女人的投怀送抱都能忍得住,尤其是,她很自信,相信自己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但是商言津做到了。

    他用行动向她证明,确实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所以对于她无法看透的他的保守思想,也就可以随机得到验证。

    不然他图她什么呢。

    她值得他有所图的也就这个年轻的,鲜活的身体。

    他在面对她的身体诱惑时,都可以忍得住,他在感情方面的保守,天真,应该都是真的吧。

    季娆纠结,伸手从床头拿起手机准备和苏悦妍探讨这个话题,发现十分钟前苏悦妍给她发了消息。

    苏悦妍:【你和商言津说清楚了吗?分完了吗?】

    季娆难以启齿:【没分,我改主意了。】

    苏悦妍:【……?】

    季娆:【我刚刚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在酗酒,好像还偷偷哭了。】

    苏悦妍:【真的假的,商言津哭了?】

    季娆:【没看见他哭,但是他眼睛红红的。】

    苏悦妍:【难以置信,无法想象。】

    季娆:【说实话吧,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当时身临其境,他好像确实挺伤心的,我就不知道怎么和他张口了。】

    苏悦妍:【所以你就决定不分手了?】

    季娆:【不瞒你说,我刚刚在看到他酗酒的瞬间,我就慌了,脑子一片空白,非常混乱,只想着让他不要难过,可是这会他在我浴室里洗澡,我躺在床上,我这大脑逐渐清醒,后知后觉,我觉得他像是在卖惨,我和他在一起也才没多久,不至于爱的这么深吧,但是卖惨这个词,确实和商言津的身份,还有他那张脸,联系不上,你觉得呢。】

    季娆询问苏悦妍想法。

    苏悦妍:【我也觉得虽然你在他对你感情最深的时候过去和他分手,有点伤人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先是跟你说他不介意你骗他,又很平静的让你早点休息,完了又让你看到他酗酒,有卖惨的嫌疑呢,你说他和你在同一套房子里酗酒,他不知道你能看见吗?要是真想让你毫无压力,最起码他也得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酗酒吧,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喝,那不就是等着给你表演吗?】

    苏悦妍:【这些都是我的个人看法,我和商言津没接触过,对他这个人不是很了解。】

    苏悦妍:【把他当一个普通男人分析,这行为就是妥妥的卖惨心机狗,但是如果对方是商言津的话,看脸,不太像这种人哎。】

    苏悦妍:【姐妹,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咱遇到恋爱脑了,还有一种就是,咱遇到高段位腹黑男了。】

    季娆听着浴室的水流声,出于对男人本性的分析:【我觉得我大概是遇到第二种了,完了,他不会有什么阴谋,要报复我吧。】

    苏悦妍:【因为你对他虚情假意,他心中愤怒,但是纵横商场多年让他喜怒不形于色,表面风平浪静,心底酝酿着报复你的计划,先假意爱的死去活来骗到你的心,在你彻底爱上他的时候,再一脚把你踹开,让你从云端跌到地狱。】

    季娆突然兴奋:【骗我感情啊,把我骗到手,玩弄我的感情,然后再一脚把我踹开,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就喜欢这样大家都是玩一玩,不用负责,她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开心就好。

    苏悦妍:【……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些自信到自负的渣男你玩玩他们就算了,商言津这样的,虽然他面上总是带着微笑,但说到底,人家吃过的盐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你跟他玩,当心把自己玩得爬不出来。】

    季娆:【首先,我承认,他是个不简单的男人,其次,你有没有听说过两句话。】

    苏悦妍:【哪两句。】

    季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季娆:【我脸皮厚,没有心,就算他是商言津,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吧,顶多就是他骗我感情,然后在他觉得骗成功的时候一脚把我踹开,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商言津踹了,背地里嘲笑我,议论我,我脸皮厚,无所谓。】

    苏悦妍:【你是真的不要脸皮了吗?你才二十一岁,还那么年轻,万一你到三十岁的时候,突然要脸了呢。】

    季娆:【到三十岁的时候,回想丢脸事迹,顶多就是有些羞耻,可是如果回想到曾经有一个高大有力威猛的男性身体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好好珍惜,那不是太遗憾了吗?】

    苏悦妍:【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会很遗憾。】

    季娆:【所以,不管他是真的恋爱脑,还是别有居心,我继续和他在一起,稳赚不亏。】

    下定决心,浴室门打开。

    季娆放下手机,抬眸看向浴室的方向,恰好对上商言津含着笑意的眼眸。

    他身上整齐的穿着家居服,刚洗过的头发也吹得清清爽爽,前前后后在浴室里待了四十分钟左右,脸庞上的醉意消散很多,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如玉,从容沉稳模样。

    “有心情玩手机,看来你不紧张。”他目光温和,倾身凑近她。

    他的身材高大伟岸,轻易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里。

    他幽深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距离太近,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一直这么盯着,饶是季娆脸皮厚,也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将脸转向另一边,小声问:“你看什么?”

    商言津轻笑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俯首埋脸到她脖颈。

    他吻得格外温柔,季娆止不住缩着脖子,肩膀轻轻颤动。

    “抖什么?”商言津将她头发撩开,亲吻她另一边脖子。

    “痒。”她想躲。

    商言津嗯了一声,放开她腰,由着她一点点蹭到床里面,然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再次倾身靠近她,将她圈住。

    跟逗猫似的。

    几个来回,季娆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戏耍了,幽怨的睨他一眼。

    商言津嘴角噙着笑,眼神着实无辜,亲亲她嘴巴,嗓音暗哑温柔,“我怕你是不舒服才会躲开。”

    他简直,温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时候居然完全按照她的想法来。

    “没有不舒服。”她脸颊红彤彤,转过身,将脸埋到枕头里,闷声说:“只是痒,控制不住,你别让我躲,按住我,禁锢我。”

    商言津笑:“好的。”

    他果真完全尊重她的想法,她再想躲的时候,就被他紧紧按住,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季娆开始后悔刚刚对他说的那句话,尤其是在感觉身体被填满的时候,整个人控制不住,躲不开,还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季娆沉沉睡去。

    床头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商言津把趴在枕头上的季娆抱着翻了个身,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碰她,她无意识的想转身往床里面滚,商言津搂住她腰不让她动,她便识时务的乖乖巧巧依偎在他怀里。

    小姑娘哭惨了,睫毛还湿漉漉,头发也蹭得乱遭遭,商言津把被汗水粘黏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撩开,轻轻在她嘴巴上亲了下。

    夜深人静,商言津确认她已熟睡,拿起她随手扔在旁边的手机,抓住她手,解开指纹锁。

    打开微信,最上面就是常能从她口中听到的,叫做苏悦妍的闺蜜的微信。

    商言津点开聊天框,随意的瞥一眼她的聊天记录。

    【我觉得他像是在卖惨。】

    【姐妹,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咱遇到恋爱脑了,还有一种就是,咱遇到高段位腹黑男了。】

    【我觉得我大概是遇到第二种了,完了,他不会有什么阴谋,要报复我吧。】

    【骗我感情啊,把我骗到手,玩弄我的感情,然后再一脚把我踹开,那可真是太好了。】

    商言津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姑娘,还真是古灵精怪,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酗酒给她看。

    基本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惦记他的身体。

    商言津嘴角勾起一抹笑,悄无声息的将她的手机放回原处。

    第34章

    季娆这一觉睡得极沉, 筋疲力尽,睡梦中都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好像被什么禁锢住, 动弹不得,身体又极累,一根指头都不想动,索性就闭着眼,不管不顾的睡个昏天黑地。

    睡着睡着, 隐隐约约感觉有一道视线定定地落在自己脸上, 盯了很久,季娆朦朦胧胧眼睛睁开一条缝,恰好对上商言津深邃的眼眸。

    他正站在床前,垂眸看着她,见她睁开眼, 嘴角噙着笑, 俯身在她嘴巴上亲了下, 温声问:“醒了?”

    季娆刚睡醒, 脑子还迷糊着, 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恍恍惚惚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嗯了一声, 声音发出来, 才发现嗓子有点干哑, 不自觉的捂嘴咳嗽了两下。

    商言津摸她额头, 担心, “不舒服吗?”

    这个问题,隐隐约约将她的记忆拉回昨晚, 昨天晚上,她每哼哼一声,他都会‘体贴’的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语气关心,但在那种场景下,着实是有些恶趣味,他很耐心,又很温柔,每次她嘴巴里不由自主发出那些声音,他就问她,饶是她脸皮厚也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回想起来脸上还有些烧,不过只是短暂的羞耻了一下下,也没有太过扭捏,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舒服。”

    稍稍多说几个字,嗓子哑的更厉害。

    商言津问:“要喝水吗?”

    季娆点点头。

    商言津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嗓子不舒服,床头已经准备好了一杯温水。

    季娆撑着身体坐起来,稍稍一动,就感觉腰酸,她皮肤嫩,昨晚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克制,但她腰间的皮肤还是被他捏得一片青紫,大概是她后来挣扎的太厉害,他不得不紧紧握住她的腰控制她不要乱跑。

    她双手撑在床上,闷哼一声,起身失败,瘫躺回床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控诉的看向罪魁祸首,眼神里透露着抱我两个字。

    商言津笑着伸手把她抱起来,端着水杯喂到她唇边,季娆双手托着他手腕,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水,嗓子舒服了不少,又缩回了被子里,闭上眼睛,摆了摆手,一脸我要睡觉,你赶紧出去,不要打扰我的表情。

    商言津坐在床沿,伸手捏捏她脸颊,季娆张嘴就咬住他手。

    商言津从她嘴里抽出手,看着食指上一圈浅浅的牙印,笑着问:“不高兴了。”

    “没。”季娆摇了摇头,往被子里拱了拱,声音还是哑,“困。”

    商言津俯首凑近她,拿高挺的鼻梁蹭蹭她脸颊,问:“身上疼?”

    季娆摇头,“不疼。”

    商言津手指在她脸颊上安抚似的摩挲几下,在她嘴巴上吮了吮,“乖。”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清隽气息,干净,清爽,季娆突然想起自己还未洗漱,迅速抬手在他肩膀上推了推,将脸转向另一边。

    “怎么了?”商言津握住她手,骨节分明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耐心叮嘱:“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说。”

    他温柔的好像她是易碎的瓷器娃娃,稍一用力就会碎掉似的。

    “真的没有不舒服。”季娆怕他担心,下意识说:“你那么克制,都没有用力。”

    话一出口,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里咯噔一声,眼睫簇簇颤动几下,脸颊慢慢发烫,觑眼打量着他的神色,脸上满是心虚。

    商言津倒也没生气,捏捏她手心,挑了下眉,笑着问:“嫌弃我轻了?”

    他贴到她耳边,放缓语调道:“是谁先说不行了,让轻,原来是骗我。”

    季娆红着脸解释,“没嫌弃,我不是那个意思。”

    商言津不听她辩驳,手指捏着她下巴,吻了吻她的唇,虚心听取意见,轻笑着说:“下次会改进,保证让娆娆满意。”

    季娆羞耻,“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商言津抿着唇,深邃的目光凝着她的脸庞,意味深长,含笑不语。

    季娆就知道自己下次要倒霉了,赶紧装模作样,撇着嘴,哼哼唧唧,“哎呀~,浑身酸疼,四肢无力,我起不来床了。”

    商言津笑,朝她伸手,“要我抱你起床吗?”

    季娆立刻把手臂环到他脖子上,“要。”

    商言津双手穿过她腋下,把她从床上抱起来,不是公主抱,是像抱树袋熊似的,两条手臂托着她的腰部,季娆两条腿晃了晃,也没扭捏,自然的搭到他腰上。

    浴室里,季娆看到洗手台上多了很多东西,商言津已经把他的洗漱用品拿到了这边,两个牙刷杯紧紧靠在一起,莫名有一种神奇的感觉。

    季娆不由自主弯起眼睛,说:“好奇妙哦。”

    “什么好奇妙?”商言津问。

    季娆从洗手台上拿起自己的牙刷杯,指了指他的洗漱品,“我们刚到海城的时候,我把你的洗漱用品搬到我这边,让你和我住一间房,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固执己见,说我们才刚在一起,感情没发展到这一步,又把东西都搬了回去。”

    “这才几天啊。”季娆微抬下巴,眼角眉梢流淌出得意,扬眉吐气,“你就自己主动把东西搬过来了。”

    商言津从后面抱住她,笑说:“是我当时不识抬举。”

    季娆挑了下眉,更加得意。

    在床上躺着不觉得有什么,起来活动便感觉到饥饿,季娆刷完牙,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干净口,偏过头对站在浴室门旁的商言津说:“饿了,你叫人送餐上来吧。”

    “已经让人送了,你洗漱好,出去就能吃。”

    季娆倒是忘了,商言津一向是面面俱到,送餐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她主动张口提。

    “几点了?”

    季娆睁开眼到现在还没看过手机。

    商言津说:“十二点。”

    竟然这么晚了。

    洗好脸,季娆要换衣服,打开衣柜往商言津看一眼,商言津便知道她什么意思,自觉的先走出卧室,去餐厅等她。

    季娆选的是条短裙,准备换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小腿上也被他留了几个吻痕,昨晚到后面她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她小腿上都留了痕迹。

    这几天经常会有他的下属到这边来,尤其是柯湛,几乎每天都要过来几次,她不太方便穿得太过随意,便把短裙放回衣柜,重新选了一条长裙。

    换完衣服,季娆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随意的点了点经常会看的几个手机软件。

    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季娆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顿了顿,眼睫微挑,眸中划过一抹笑,点开苏悦妍的微信。

    大概四十分钟前,苏悦妍给她发了消息。

    苏悦妍:【娆娆,你那边什么情况,睡到商言津了吗?】

    季娆坐到床上,手机在编辑框里编辑消息,字打到一半,删除,给她发送视频通话。

    苏悦妍秒接,看季娆精神还算饱满的坐在床上,挑了下眉。

    “你这是,没睡到?”

    季娆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把衣领稍稍往下拉了拉,镜头向下,让苏悦妍自己用眼睛看。

    白皙精致的锁骨上斑斑驳驳,布满了吻痕。

    苏悦妍啧了一声,“看来有些男人,表面温温和和,到了床上,也挺禽兽。”

    “不不不。”季娆伸出一根手指在镜头前摇了摇,替商言津辩解,“他超级温柔,这些痕迹其实就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疼,都是吸出来的。”

    苏悦妍说:“看样子,你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

    季娆眉眼弯弯,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我和他很契合,身体,各方面都很贴合。”

    苏悦妍真心祝福,“恭喜。”

    “还有一个超级有趣的事情,我要和你分享。”

    苏悦妍八卦,“什么有趣的事情,快说。”

    季娆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想了想,说:“手机里不太方便说,但我又迫不及待想和你分享,你这两天在北城有事吗?如果没什么事,你待会订张机票来海城玩几天吧。”

    听个八卦还要从北城到海城。

    苏悦妍更加好奇,“我这几天在北城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你和商言津刚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我过去,岂不是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你确定要我过去吗?”

    “过来吧。”季娆想到那件有趣的事就忍不住兴奋,“他工作很忙,大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待在酒店房间,无聊的很,刚好你过来,我们俩可以出去转转,我一个出去还是很无聊。”

    苏悦妍:“行啊,但是如果我过去了,你可不能整日围在商言津身边,见不着人影。”

    季娆:“放心吧,他要工作。”

    苏悦妍揶揄,“是他要忙工作,没空陪你,所以你才能找我,而不是你特意抛下他陪我,姐妹,你重色轻友啊。”

    季娆笑,“你就不要鸡蛋里挑骨头了,你放心,如果你和他同时掉到水里,我先救你。”

    苏悦妍满意:“好姐妹。”

    “娆娆。”商言津在餐厅里等了一会儿,不见季娆出来,走到卧室门外敲门,“衣服换好了吗?”

    季娆听到敲门声,对苏悦妍说:“我先去吃饭,你去订机票,待会把航班信息发给我,我给你接机。”

    结束视频通话,季娆握着手机去开门。

    商言津站在门外等她,季娆打开门,对商言津解释,“和悦妍开了个视频。”

    商言津搂着季娆的腰往餐厅走,并未多问。

    季娆早已饥肠辘辘,运动消耗大,早饭又没吃,她坐到餐椅上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放下筷子,商言津同她说:“我二姐,也就是行洲的母亲,得知你随我一起来了海城,想约你见一面,你愿意同我一起去见她吗?我的家人。”

    商雯比商言津大十多岁,商言津出生后不久,母亲便去世,商老爷子忙着工作,大哥商元达忙着谈恋爱,家中只剩下商雯照顾商言津这个最小的弟弟,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感情总是更亲厚,得知弟弟谈了恋爱,便想同未来的弟妹见上一面。

    对方嫁到海城,季娆人都到了海城,原本就应当主动跟随商言津前去拜访,如今对方主动约见,自然是要去见一面。

    “好啊。”季娆答应的很干脆,“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可以吗?”商言津询问她意见。

    季娆犹豫,“悦妍订了今天下午到海城的机票,我要到机场接她,晚上要陪她一起吃饭。”

    刚好这时候苏悦妍给她发了航班信息,三点半的飞机,大概五点半在海城落地。

    季娆把航班信息给商言津看,“如果下午去拜访姐姐,我要在五点半到机场,可能没办法陪姐姐吃晚饭,要不咱们明天再去拜访姐姐?”

    “明天下午她可能人不在海城。”商言津说:“不用吃晚饭,陪她吃个下午茶就好,她那边距离机场大概半小时车程,我们五点前告辞,时间来得及。”

    季娆点头,“那就下午过去拜访姐姐,不过我还没有准备礼物。”

    初次见面,总不好空着手上门。

    商言津说:“我都准备好了。”

    是一套翡翠首饰,季娆听齐行洲说话,他妈妈最喜欢翡翠,这套礼物必然很合她心意。

    商言津安排妥当,季娆便安心的听从他的指挥。

    约定好下午要去拜访商雯,季娆回房间又重新换了套衣服,化好妆,随商言津出门。

    这次和商雯见面不是在齐家老宅,齐行洲的父亲不在海城,商雯独自住在市中心的一处公寓,不必应酬齐家其他人,省去了不少礼节。

    对方是个事业型女强人,来的路上季娆特意从网上搜了两段商雯的采访视频,视频里商雯不苟言笑,看起来高贵又疏离。

    然而真正见面,季娆发现对方比视频里和气很多,眉眼间,能看出来和商言津是亲姐弟,笑起来都是一派的春风拂面。

    “娆娆你好,我是言津的二姐。”商雯笑着和季娆打招呼。

    季娆牵着商言津的手,规规矩矩,乖乖巧巧,“姐姐好。”

    商雯:“娆娆好。”

    她看起来很喜欢季娆,拉过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几眼,眉眼间都透漏着满意。

    季娆坐在她身边,有些紧张。

    倒不是怕商雯,她生长在季家,从小到大见惯了上流贵妇,一张嘴甜言蜜语最会哄人,无论见着谁都没怕过。

    这会紧张,主要是因为距离太近,她担心商雯会看出来她脖子上用遮瑕遮过的痕迹。

    她脖子上的吻痕遮的很好,正常的社交距离看不出来,但是商雯距离她太近了。

    商言津大概看出了季娆的窘迫,出声解围,“二姐,看看礼物,娆娆送给你的。”

    商雯微微侧身,拿起放在一边的首饰盒。

    商言津顺势把季娆拉到自己身边坐。

    商雯打开首饰盒看了眼,笑着说:“娆娆费心了,我很喜欢,不过怎么这样客气,自家人见面,下次过来,不必准备礼物。”

    她把首饰盒交给一旁的佣人,叮嘱佣人小心放到自己的首饰间里。

    “娆娆今年多大啦?”商雯随口闲聊。

    季娆说:“二十一。”

    商雯笑说:“比言津小八岁,长得又这么漂亮,言津真是占了大便宜。”

    季娆微微垂头,佯装腼腆的笑了笑。

    初次见面,季娆对商雯不是很了解,对方虽是商言津的姐姐,但年龄上,和她妈妈差不多,她不敢造次,只在适当的时候说几句好听的话。

    “娆娆年纪还这样小,暂时应该还没考虑过婚姻吧。”

    随口闲聊了会,商雯把商言津支走,便开始对季旁敲侧击,这是商老爷子交代给她的任务。

    如今商老爷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担心的便是商言津的婚事。

    按照商雯的想法,弟弟现在还不到三十,远远算不上大龄剩男。

    但老一辈人成家早,三十岁的时候早已儿女绕膝,便觉年近三十还未结婚生子,在婚姻一事上,便属于困难户,以前还未病倒的时候,商老爷子便时不时催商言津要找个女朋友,现在得了病,每日更是患得患失,唯恐哪一日晚上闭上眼睛睡觉,第二天早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老一辈总觉得结婚生子才算圆满,不结婚,未成家,在这世上便是孤零零一个人,事业上再成功,人生都留有不完美的遗憾,这种老人家自以为的不完美也就成了老人的一块心病,闭眼前,总要看到看到儿子娶妻生子。

    听说她要见见言津的女朋友,知道言津的女朋友年纪很小,便在电话里再三叮嘱,让她打探打探对方对于婚姻的想法,想在多少岁的时候结婚,他好心里有数,算算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

    季娆笑着说:“考虑过。”

    考虑清楚了,永远不结婚。

    商雯意外,“你觉得,多少岁结婚合适?”

    季娆:“我觉得没有适合结婚的年龄,只有适合结婚的人,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双方对于婚姻的看法一致,随时都可以结婚,不过我目前和言津还没有讨论过结婚的事情。”

    季娆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觉得结婚,还要看两边长辈的意思。”

    商雯直接道:“不瞒你说,我家老爷子对言津的婚事很着急,经常催婚,他希望言津能够在三十岁前结婚。”

    三十岁前结婚,商言津都二十九了,那是挺着急的。

    季娆抿唇笑了笑,佯装害羞。

    “尝尝这个。”商雯转移话题,端起面前的杯子,“茉香奶绿,言津说你喜欢喝这个,我让家里的阿姨做了,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季娆低头浅啜一口,笑盈盈说:“很好喝。”

    商雯笑,“你喜欢就好。”

    商言津很快回来,刚刚是商雯提前给丈夫打了招呼,让丈夫给商言津打个电话,随便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总之就是要拖住商言津,给她五分钟的时间和季娆单独聊聊。

    商言津自是能看出来这是姐姐姐夫故意支走自己,大概也能猜到二姐想和季娆说的是什么。

    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五点,季娆要去机场接苏悦妍,商言津掐着时间和商雯提出告辞。

    从商雯家里离开,商言津陪季娆一起去机场。

    路上季娆主动提了商雯问的问题,“姐姐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商言津问:“你怎么回她的?”

    季娆实话实说:“我们不是才刚在一起没多久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比较享受恋爱的感觉,所以想恋爱谈得久一些,不过姐姐那么问我,肯定是希望我们早结婚,我没有明确说出我的想法。”

    季娆把自己当时的回答跟商言津说了一遍。

    商言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长辈催婚,顺着长辈说的话就好。”

    言外之意,哄哄长辈就好了,不必真的在意。

    看样子,他也没准备那么早结婚。

    季娆松了口气。

    车子抵达机场,苏悦妍已经出来,季娆远远就看见站在机场外面等她的苏悦妍,从车里下来,对她招了招手。

    苏悦妍没想到她把商言津也带来了,凑到季娆耳边悄声说:“你怎么没跟我说商总也会过来。”

    “我事先也不知道他要过来,不过他只是送我过来接你,马上就走。”

    “苏小姐。”商言津先打招呼。

    苏悦妍有点紧张,“商总。”

    商言津微微颔首,简单的打了招呼,并未多说。

    到了车上,坐在副驾驶的商言津回过头问季娆,“你准备带你的朋友到哪里玩?”

    季娆报了个商场的名字,商言津吩咐司机去商场。

    将季娆和苏悦妍送到商场,商言津没再跟着两人,乘车离开。

    目送车尾消失在视线中,季娆和苏悦妍走进商场。

    餐厅提前定好,进去就有服务生领着她们去包厢。

    点好菜,服务生退出去,苏悦妍问季娆,“你要告诉我的,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季娆嘴角止不住上扬,“昨天凌晨三点半,我的手机有指纹登录的记录。”

    “然后呢?”苏悦妍一时没懂她什么意思。

    季娆补充,“昨晚三点半,我已经睡了,我怎么可能在睡梦中登录手机呢。”

    苏悦妍恍然,“你的意思是,商言津看了你的手机?他看了什么?”

    季娆:“他看了我的微信,我的微信和你聊天最多,他看的应该是我和你的聊天记录。”

    苏悦妍紧张,“那我们俩的聊天记录,我们俩昨天不是在聊他吗?”

    苏悦妍赶紧点开和季娆的聊天框,看看自己和季娆具体都聊了些什么。

    “我的老天,我们聊的这些,商言津都看到了,那他……”

    “他什么都没说。”季娆淡定的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茶,语气悠闲,“他晚上趁着我睡着,拿我的手指解了我的指纹锁,看我微信,我们那么过份的聊天内容,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说明什么?”

    “什么?”苏悦妍问。

    季娆弯起眼角,笑得格外灿烂,“说明他就是要玩弄我的感情啊。”

    苏悦妍:“.…”

    第35章

    苏悦妍好笑, “他要玩弄你的感情,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季娆眼睛明亮,“就是要这样, 我同他在一起,才不会有心理负担,大家一起随便玩玩,将来好聚好散,他要是认真了, 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季娆眉眼弯弯, 心情愉悦,眼底的轻松快乐和兴奋很纯粹,显而易见,她非常享受这种大家都不走心的感觉。

    “可是商言津那种男人,你确定你能玩得过他?” 苏悦妍担心, “当心引火烧身, 玩火自焚。”

    季娆托着下巴, 漫不经心说:“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一段话, 理智稳坐着而且握住缰绳, 不让感情突放使她陷入荒穴,我觉得很有道理,感情里, 保持理智, 握住缰绳掌握主动权, 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悦妍忍不住, “你若足够理智, 为什么会因为良心不安,提前同他摊牌?”

    季娆顿了顿, “当时蒋铭轩同他讲了我之前的事,他的反应太出乎我意料。”

    苏悦妍:“不管怎么说,那一瞬间,你就是失去了理智。”

    “或许。”季娆坦荡承认,不以为意,“不重要,我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愧疚战胜理智,是出于愧疚,并不是出于感情。”

    “这愧疚,是出于我伤害了一个对待感情天真纯情的男人。”季娆晃了晃手机,“而事实,他并非什么都不在乎,他有所图,我也就不会再因为愧疚心虚。”

    苏悦妍说:“总之,和那种人相处,你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为好。”

    季娆笑说:“我知道。”

    包间门从外面敲响,服务生进来上菜,红丝绒冰淇淋甜品上桌,季娆视线落在甜品上,对苏悦妍说:“这家的甜品做的很好看。”

    “是很好看。”苏悦妍拿起手机,“我拍张照片,待会发朋友圈。”

    话题转移到吃食上,刚刚谈论的事情被带过,两人自然而然的聊起了别的话题。

    吃完饭,两人在商场里逛了一圈,回酒店前去美容院做了个护肤项目。

    苏悦妍的房间订在季娆和商言津房间的同一层,她今天从北城赶过来,又和季娆逛了商场,一进房间就累得仰躺在床上。

    季娆在她房间坐了几分钟,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没打扰她休息,回她和商言津的房间。

    商言津在书房,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柯湛,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她不认识,商言津在同他们说事情,似乎是工作上有失误,中年男人垂着头,脸色讪讪。

    季娆躲在门外偷看,商言津坐在书桌后面,面色沉敛,嗓音不急不缓,却极有威严,中年男人连连擦汗。

    季娆站在外面听了会,大概听懂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年男人是商氏集团海城分公司的负责人,常年出轨包养情人,纵容情人挑衅家里的妻子,妻子心中积怨已久,情人愈发张扬不知收敛,在网上高调炫富秀恩爱,被人扒出来是小三,网上骂声一片,这位负责人利用公司强大的公关团队摆平了这件事,原本事情已经解决,这位负责人家里的妻子突然站出来声讨丈夫和小三。

    小三在网上还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网红,这种话题最容易引起网友兴趣,由于这位负责人是商氏集团高管,这事严重牵连到了商氏集团的声誉。

    恰好商言津在海城,负责人直接到这边向商言津请罪。

    季娆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商言津给负责人的处罚是降职。

    是降职而不是开除,这意味着这位负责人还可以继续留在商氏集团,等这件事过去,风波平了,人还可以再悄无声息的恢复原职。

    针对这件事,商言津的这个处理就是标准的公司掌权人的决策,很符合常理,一个集团的掌权人就是要从整个公司的利益出发,只要这个负责人留在公司可以为公司创造利益,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在领导者那里完全不是问题,甚至还会出动公司资源安抚这位负责人的太太,帮他一起摆平这件事。

    这很正常。

    站在商言津的角度,季娆完全可以理解他的这个处理。

    可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她的下属做出这种事情,不能容忍这个恶心的负责人,没办法完全从公司的利益考虑,她就不会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男人永远不需要面临丈夫出轨包养小三这种问题,所以他们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永远都不会共情到受伤害的原配妻子,所以他们始终能理性的,从公司的利益出发,站在领导者的角度处理这件事。

    所以理性才是真谛,感性只会一败涂地。

    柯湛和那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经过她身边时,柯湛冲她微微颔首,打招呼,“季小姐。”

    那个负责人也早听说商总这次过来身边带了个女人,见柯湛对她毕恭毕敬,也很客气的跟着柯湛打招呼,“季小姐。”

    “柯助理。”季娆笑着点头,目光略过那位负责人时,冷笑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微抬下巴,趾高气昂的从旁边走过,半分好脸色没给他。

    他不是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小情人吗?

    便也叫他感受一下他惹不起的老板的小情人的厉害。

    “你。”还没等那位负责人反应过来,季娆走到商言津面前,伸手揽住商言津脖子,坐到他怀里,装成个目中无人的小情人,“去给我倒杯水。”

    那人一愣,目光询问的看向柯湛,想从柯湛眼色里看出,这位在商总身边是什么地位,怎么这么横,就算是商总的小情人,他好歹也是商氏集团海城的负责人,这位的态度未免太跋扈。

    没等柯湛给他使眼色,季娆不耐烦,没好气,“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倒水去啊。”

    冲人发完火,又扭过头对着商言津撒娇抱怨,“外面那个秃头是你下属吗?怎么呆呆愣愣,听不懂人话似的。”

    那人一听这位季小姐对着商总说话都不是很客气,也顾不上计较对方称呼自己为秃头,赶紧咬着牙去给她倒水。

    商言津刚刚就已经发现她在外面听他们说话,知道她讨厌出轨的男人,对她如此毫不客气的仗着他的势羞辱他的下属,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腰上捏了捏。

    季娆垂头,手伸到他衣领处,抠着他衣服上的纽扣玩。

    柯湛回过头,看到这幅景象,瞠目咋舌。

    商总在公司的形象一向很好,如今就这么纵着自己的女朋友对集团高管颐指气使,作威作福,这真的合适吗?

    那位负责人很快就端着水过来,脸上不见丝毫不满,赔着笑脸,“季小姐。”

    季娆看都没看他,捂鼻子,“商言津,这屋里怎么臭烘烘的,什么脏东西进来了。”

    商言津拿她没办法,对那人摆摆手,“胡总,你和柯助理出去吧。”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商总,季小姐。”

    胡总笑着走出书房,到外面就拉着柯湛问,“柯助理,给我透个底,那位季小姐,什么来头?”

    柯湛没说季娆是北城季家的大小姐,只说是商总的女朋友。

    *

    两人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季娆和商言津。

    商言津没追究刚刚的事情,笑着问她,“和朋友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季娆戏耍了胡总一通,也没再胡搅蛮缠干涉商言津在公司问题上的决定,笑盈盈说:“我和她去做了个护肤,你看看我这脸,是不是嫩了很多?”

    季娆贴近他脸庞。

    商言津手掌抚上她脸颊,轻轻摩挲,颔首道:“嫩的要掐出水。”

    季娆嘴角弯了弯,说:“我还给你买了东西。”

    “什么?”商言津笑问。

    “等着,我去拿给你看。”季娆从他腿上跳下来,小跑到客厅,从沙发上拎起几个袋子,正要拿到书房给商言津看。

    商言津从书房走出来,季娆便没过去,坐到沙发上,等他走过来。

    袋子里都是领带,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式样,总共买了几十条。

    “喜欢吗?”季娆问他。

    商言津嗯了一声,笑着问:“怎么买了这么多条。”

    “你带领带的样子很帅。”季娆随意的选了一条领带戴到他脖子上,手指在上面摆弄了两下,发现并不会打领带。

    “这个怎么打啊,教我。”

    季娆注意力都在领带上,抬头向他请教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商言津深邃的目光凝着她脸庞,视线一对上,他就揽着的腰,把她压到身底下,一句话没说,吻就落了下来。

    那条由她亲手戴到他脖子上的领带,最后又回到她手上,在她手腕上缠了两个多小时,解下来的时候她手腕都红了。

    商言津拨开她汗湿的头发,握住她手腕,很珍惜的在她手腕上吻了吻,嗓音含满笑意,“好吗?你喜欢这样吗?”

    季娆一只手抵在他肩膀,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喜欢吗?”

    商言津凑到她耳边,又问了一遍。

    季娆缓了好一会,用湿漉漉的眼眸瞪他,控诉,“我要死掉了。”

    商言津轻笑一声,吻了吻她嘴角,说:“不会。”

    季娆眼圈还是红的,盯着天花板思考了会,突然害怕的摇头,“不,不行。”

    “什么不行?”商言津问。

    季娆说:“今天这样不行,太凶了,以后还是像昨天那样吗?”

    温和些比较好。

    商言津手指摩挲她手腕,微笑道:“你白天说我太克制,又一向喜欢刺激,我以为你会喜欢今天这样,说实话,为了让你满意,我今天特意反思研究,还学了些小花样,有一些,在我看来是有些刺激,不过你应该会喜欢,你喜欢,我们就尝试。”

    “不不不。”季娆震惊的立刻摇头,“我不喜欢,我喜欢的刺激,是精神上的,比如过山车,蹦极,跳伞,这些在极限运动里获得快感,并不是你口中的那种刺激,我还是喜欢温和的,昨天那样的就很好。”

    商言津满眼宠溺,“你喜欢哪种我们就尝试哪种,总之要叫你满意,你不要嫌弃我就好。”

    他说完,温柔的冲她微微一笑。

    联想到他昨晚趁着自己睡觉偷偷看她和苏悦妍聊天记录的行为,季娆觉得他最后那句不要嫌弃他,还有那个笑,凉飕飕的。

    “不嫌弃不嫌弃。”季娆立刻表明态度。

    商言津摸了摸她泛红的脸颊,再次把她圈到怀里。

    季娆震惊的瞪大眼,“你……你……还……”

    商言津嘴角再次浮起笑,温声说:“娆娆不是说我正值血气方刚的强盛之年吗?这有什么奇怪。”

    季娆筋疲力尽,哭哭啼啼,“我……我没力气了。”

    商言津低头吻她眼泪,感觉她瑟缩了一下,喉中发出一声轻笑,温温柔柔,安慰她,“很快。”

    接下来几天,季娆每天睡到中午起床,醒来的时候基本都不见商言津人影,他早早出门工作,会在她的床头留一张纸条,将他一天的行程告知她,提醒她睡醒后好好吃饭。

    他白天都在外面工作,上午被她睡过去,下午的时间就和苏悦妍四处游览海城的各大小景区,寻觅美食,逛各大商场,晚上他结束工作后,她的时间便完全由他支配,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很充实,每天晚上的身体也都很充实。

    再后面几天,苏悦妍回北城,商言津工作没那么忙,空下来的时候,季娆便拉着他去一些她和苏悦妍刚玩过,觉得好玩的地方,虽然是去同一个地方,但是和闺蜜一起去,跟和男朋友一起去,又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商言津在海城的工作全部结束后,又特意调出一天时间陪她去了游乐园。

    季娆胆子大又爱玩,刺激的项目全部玩了一遍,过山车极速运转的时候,别人吓得尖叫连连,她到上面还敢拿手机录视频。

    她录的全都是商言津。

    于是那一天,向来不发朋友圈的商总连发了十几条朋友圈。

    在过山车上被风吹得发型凌乱,在鬼屋里和扮演鬼的npc合照,在旋转木马上比剪刀手……

    跌破了微信列表里一大群人的眼镜。

    了解内情的人知道他这是交了个爱玩爱闹腾的小女友,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对游乐园的项目感兴趣,亲身实地考察调研,准备投资个游乐园。

    毕竟温润沉稳的商总,从三岁起就没再去过游乐园这种在他眼里属于小朋友的幼稚地方,要说他是被绑架去的,人还玩得挺开心。

    这十几条朋友圈自然不是商言津自己发的,这是他们这次在海城的最后一天,明早八点的飞机航班回北城。

    商言津站在衣柜旁收拾行李,季娆靠坐在床头,拿商言津手机,边发朋友圈,边回复他朋友圈里的评论。

    谢知颂:【兄弟,你这恋爱谈的,返老还童了。】

    季娆回复谢知颂:【本来就不老,谢谢。】

    陆砚礼:【……一言难尽。】

    季娆回复陆砚礼:【一看陆总就是没谈过恋爱。】

    叶珣:【明天就要回北城了吗?替我跟弟妹说一声,欢迎她下次再到海城玩。】

    季娆回复叶珣:【弟妹已经知道了,弟妹正在回您消息,谢谢叶哥,也欢迎叶哥到北城玩。】

    季娆在商言津的朋友圈里为非作歹,自己的朋友圈里则是一派岁月静好,只发了和商言津晚上在法国餐厅吃饭的照片,照片是商言津替她拍的,季娆发朋友圈时,特意带了文案。

    【男友视角。】

    但是男友并没有出镜。

    她这些天人都不在北城,圈子里那些人基本都知道她和林渊的联姻吹了,知道她说的男友不是林渊。

    因为之前季思柔四处传播她和小黄毛谈恋爱,所以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所有人都默认她这是公布恋爱了,恋爱对象就是传说中的小黄毛。

    评论区里一水的祝福,但基本没人敢在她面前提什么小黄毛。

    只有孟悦雯私聊她,言语间都是幸灾乐祸:【娆娆,你爸能同意你自由恋爱吗?】

    【现在的穷小子都很会骗人的,嘴里甜言蜜语,心里只惦记你的财产,你可不要被骗了。】

    【不过你要是真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你爸应该不会给你财产了吧。】

    季娆没搭理她,不过有句话她说的不错,她爸确实不会同意她和一个‘穷小子’自由恋爱,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她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季娆没接。

    没几分钟,季思柔给她发了微信。

    由于这些年季娆一直在季鸿振面前装作对陈雅茹和季思柔没有任何敌意的样子,所以季思柔和陈雅茹的微信都躺在她的微信列表里。

    季思柔:【季娆,爸爸让你反思,你竟然和那个小黄毛跑到海城谈恋爱,简直就是丢尽了我们季家的脸。】

    季娆毫不客气:【季家的脸早在你妈带着你哭闹到爷爷灵堂上的时候就没了,现在还哪里来的脸丢。】

    季思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你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你的姐姐,而且,我即将和商家联姻,商季两家强强联合,会让季家在北城更进一步,这才是身为季家女儿应尽的义务,而不是拿着爸爸的钱,享受千金小姐的生活,和一个小黄毛谈恋爱,只享受家族带来的优越身份,不对家族做任何贡献,甚至让家族沦落成整个上流圈的笑柄。】

    季娆知道此刻季鸿振一定在季思柔身边,所以季思柔才把自己的形象树立的如此光辉伟大,不过这个和商家联姻是怎么回事?

    季娆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商言津,不屑一顾。

    【你确定商家能看上你一个私生女?】

    季思柔气急败坏:【季娆,少在我面前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贬低我的身份,我妈是名正言顺的季太太,我是季家大小姐,你妈都和爸爸离婚了,还赖在季家的公司里不走,不就是想趁机勾引爸爸,现在,她才是不要脸的小三。】

    季娆:【看来你知道小三不要脸啊。】

    季思柔:【我知道你嫉妒我更得爸爸宠爱,不过你嫉妒也没用,爸爸就是更宠我,你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又有什么用,商家人可瞧不上你一个下堂妇的女儿,有脑子的人家谁不会选择对家族更有利的人,我和商家联姻,爸爸会转让季氏集团的股份给我做嫁妆,实话跟你说,商家看上的就是季氏集团的股份,不过没关系,我和商家本就是商业联姻,我不介意商家图我的嫁妆,这是爸爸给我的底气,再过不久,我就是商太太了,而你,就和你的小黄毛谈恋爱去吧,等他骗光你身上的钱,你就会一无所有。】

    季娆又往商言津看了一眼,冷笑:【你就在这里做你的青天白日大梦去吧,有本事你明天就和商家商定婚事,不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整日和你爸妈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惦记人家清清白白,光风霁月的人。】

    季娆觉得季思柔就是听季鸿振和陈雅茹说了,要让她和商言津联姻,便自觉可以嫁给商言津了。

    季思柔:【有件事,正要通知你呢,商家人明天确实要到家里商定婚事,我们明天会在家里摆一桌订婚宴,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同意你参加我的订婚宴。】

    季娆神色微怔。

    季思柔明天要和商言津订婚?

    季娆目光探究的看着商言津。

    察觉到她的视线,商言津回头,笑了笑,温声问:“怎么了?”

    季娆目光紧紧盯着商言津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底莫名一慌。

    难不成,商言津为了报复她,故意不动声色陪她玩玩,背地里悄悄和季鸿振商定和季思柔的婚事?

    季思柔明天订婚。

    商言津明天回北城。

    季娆眸光微转,盯着商言津的眼神冷了下来。

    第36章

    “娆娆。”商言津走到床边, 揉了揉她头发,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季娆回过神, 淡定一笑,“没什么,就是在这边待的久了,想到明天就要回北城,有些不习惯。”

    季娆不动声色。

    商言津笑说:“还没玩够。”

    “倒不是没玩够。”季娆倾身抱住他腰, 下巴搁到他胸口, 仰头看着他,“在这边,我们俩天天待在一起,感觉很好。”

    “回去以后,我们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商言津手抚上季娆精致的脸, “你搬到我的房子里, 或者, 我搬到你的房子里。”

    他们现在住上下层, 谁搬到谁那里都一样。

    他这意思就是要和她同居?

    季娆神色微怔。

    如果他准备和她同居, 应该没有打算要和季思柔联姻吧。

    季娆盯着商言津的眼睛,看他眼神不像是演戏。

    可是季思柔又斩钉截铁的说她明天要和商言津订亲,她也没有理由编这种很容易戳穿的谎话在她面前摆谱啊。

    难道是她爸误以为她真的和一个小黄毛谈恋爱, 给她打电话她又不接, 所以故意让季思柔那么给她发消息, 好把她骗回季家?

    季娆心中百转千回, 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等到了明天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会商言津提出要和她同居。

    季娆笑道:“还是不要了吧, 我想了想,觉得我们现在住上下楼刚刚好,你想我了可以到我家里看我,我想你了可以去你那里。”

    她又没打算和商言津一直在一起,没必要同居,而且同居在她眼里,和结婚差不多,只是少一张结婚证而已,她觉得自己不会喜欢那种感觉。

    商言津目光凝视着她的脸,“你不想和我住一起?”

    “我们现在就住上下楼,很方便的。”

    商言津说:“距离再近,终究是两个房子。”

    季娆:“你不觉得这样住的很近,只要想念对方,随时都可以到达对方的家里,但是又保持一点点的距离,这样刚刚好吗?距离产生美,完全没有距离,我身上缺点那么多,日子久了,你肯定会嫌弃我的。”

    商言津捏了捏她耳朵,面上带着宠溺的笑,“哪里有缺点,我怎么没看见。”

    季娆在他胸口戳了戳,“那是因为我们现在才刚在一起,缺点是要慢慢暴露的。”

    商言津说:“这是一个不合理的猜测。”

    季娆仰脸,“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商言津缓声道:“看来我还不足够让你信任,你不相信,无论如何,我都离不开你。”

    他抚摸着她的脸,笑得温柔。

    “当然不是不相信你。”季娆手指覆上他手背,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水盈盈的眸望着他,无辜中带了点小娇嗔,“你想啊,我平时在家里不出门的时候,肯定是不化妆的,有时候懒散起来,连脸都不会洗,如果我们同居在一起,你每天在家里看到的我都是蓬头垢面的,但是如果我们住两个房子就不一样了,你来找我的时候,肯定会提前告诉我你要过来了,我就会迅速在你过来前,化上精致的美美的妆容,这样你每次看到的我就是精致美丽的,女为悦己者容,我不希望你每天都看到我素面朝天的样子。”

    季娆抿了抿唇,“我们现在才刚在一起,正处于我们感情最好,我最年轻漂亮的时候,即便是素颜也很美,你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比现在的我年龄大一些,我会慢慢变老,不再像现在这样即使是素颜皮肤也完美无瑕,到时候即便你不嫌弃我,我自己也会自惭形秽的,这都是小姑娘的小心思,你自然不能理解。”

    季娆满脸诚恳,“总之,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我不希望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你能懂我吗?”

    季娆眼睛直勾勾又期盼的看着他。

    这种眼神,这种语气,就算是男人不能理解她,也不可能说出不懂这两个字。

    商言津垂着眸,深邃的目光凝着她,和她对视片刻,缓缓出声:“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

    季娆弯了弯眼睛,“那当然有道理啦,你每天大多数心思都用在工作上,我呢,闲着没事做,心思都用在谈恋爱了,每天脑子里都琢磨着怎么做才能让我们的感情一直维持像现在这样好。”

    商言津轻笑,捏捏她耳朵,“这是在说我工作忙,关心你的时间少了吗?”

    “怎么会。”季娆眨眨眼睛,“你是做大事的人,商氏集团养活那么多员工,那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作为集团的总裁,集团的事情在你这里,自然是重中之重,作为总裁的女朋友,我岂会那么不懂事,不仅不体谅你工作辛苦,还抱怨你没空陪我呢,我就是体谅你工作忙,所以我们俩之间的感情,需要我更用些心经营啊。”

    季娆握住商言津的手,捏捏他手指,信口画大饼,“你尽管在商场上大展宏图,男人就要以事业为重,至于这些小情小爱,我来维护,你不需要操心。”

    她伶牙俐齿,一向是话说的比蜜还甜。

    商言津沉默片刻,俯首吻她红唇,“我们娆娆就是贴心。”

    季娆笑着抬手揽住他脖子,嘴唇凑到他耳边,余光悄悄往他脸上瞥,仔细观察他神色,“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你给我的照片,我爸看到了,疑心我和个穷小子谈恋爱,叫我明天回家,大概是要教训我,明天你陪我一起回去吧,给我撑腰。”

    商言津眼睫微微下垂,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面颊上,一时没有应声。

    季娆心里暗暗打鼓,手臂在他脖子上晃了晃,撒娇似的催促,满怀期待,“好不好嘛,你随我一起回季家。”

    商言津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是一阵沉默,才答允她,“好。”

    得了他的话,季娆笑得更灿烂,心中愈发肯定季思柔是听了季鸿振和陈雅茹说要把她嫁给商言津,以季氏集团的股份作为陪嫁,太过自信,便觉得这桩联姻稳了,迫不及待到她面前炫耀。

    而季鸿振为了让她回家,也故意默认让季思柔在她面前炫耀,让她知道作为季家的女儿,乖乖听话,按照家里的安排联姻,才可以得到丰厚的财产作为嫁妆。

    只是他们想不到,季鸿振和陈雅茹心目中的乘龙快婿,被季思柔当做炫耀资本的商言津,此刻正躺在她的身边。

    季娆眼底笑意更深,想象着明天她把商言津带回家,季鸿振陈雅茹和季思柔一家三口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飞机在晨光中起飞,季娆坐在商言津身侧,全程不动声色,没有对商言津提一句有关于季思柔说她今天和他订亲的事。

    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商言津为了报复她,故意装出对她深情款款的样子,然后当着她的面,和季思柔订亲,残忍的‘抛弃’她。

    这是她昨天晚上和苏悦妍探讨出的其中一种结果。

    电视剧里的三角恋狗血戏码都是这么演得,男主为了报复女主,当着女主的面和另外一个女人订亲,而女主亲眼看着前一刻还和自己恩恩爱爱的男朋友转头和别的女人订亲,痛彻心扉,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不过这种报复的手段,在季娆看来,简直可笑。

    男人算个球,失去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

    她季娆可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苦情戏女主角,她手机里有商言津和她接吻的照片,如果商言津真的为了报复她,以及季鸿振允诺给季思柔的那些股份,当着她的面和季思柔订亲,她就把商言津和她接吻的那些照片发到她微信的所有名媛群里。

    让上流圈的人都看看,商言津一边和妹妹谈恋爱,一边贪图私生女姐姐的嫁妆,选择和姐姐联姻。

    季鸿振二十多年前出轨包养情人,生下私生女,二十多年后,抛妻弃女,为了小三生的私生女,以巨额陪嫁作为诱惑,帮助私生女抢原配女儿的男朋友。

    总之商言津要是敢为了报复她就和季思柔订婚,丢脸的绝对不会是她。

    飞机穿过云层,距离北城越来越近,季娆心里已经排演了好几场精彩的打脸大戏,商言津在她旁边,面前小桌子上放了厚厚一本金融类书籍,他习惯性利用一些碎片时间增长知识储备,一边阅读,一边握着笔在书上标注自己的见解,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季娆,关注一下小女友的心情,以防小女友觉得在他身边受到了冷落。

    而他的小女友,此刻心里正阴恻恻的闪过无数个坏主意。

    飞机抵达北城机场,商言津公司有事,直接从机场去了公司,让季娆先回博璟公馆等他。

    下午四点半,商言津准时回来,陪季娆去季家。

    车子缓缓驶入御山庄园别墅区,季娆远远就看见季家宅院外停了二三十辆车,一排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训练有素的排着整齐的队列,往里面搬东西,手上的箱子每一个上面都贴着大红的喜字。

    这么大的排场,这么大的手笔,看起来确实像是商家这种大家族前来提亲送聘礼。

    难不成,商言津真要当着她的面和季思柔订亲?

    而且商言津今天回到机场就对她说公司有事,对她的说辞是这样,可是到底是去公司处理事务,还是回商家准备聘礼,她也不得而知。

    他虽同意陪自己一起回季家,可是他们俩现在一起过来,刚好也是商家下聘礼的时间。

    季娆偏头看向身侧的商言津,商言津面色从容,并没有什么异样,在她眼神看过去时,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眼眸和她对视,微微一笑。

    季娆心中一哂。

    装,还装是吧。

    等会进了季家,看他还装不装。

    从车上下来,季娆立刻亲亲热热的挽住商言津的胳膊,整个人依偎着他,仿佛要贴到他身上。

    季家人都忙着在里面招待客人,没人注意到季娆在这个时候回来。

    商家的保镖往里面搬完东西,出来时,在院子里看到商言津,齐齐毕恭毕敬地向他欠身问好。

    此番场景,季娆心中已经确认,她被商言津耍了。

    这就是商家人来下聘礼。

    季娆脸上笑容不变,若无其事的挽着商言津往里面走,心中热血沸腾。

    刚刚在外面,她看到了她大伯的车。

    这次季思柔订亲,不仅仅是季鸿振一家三口,她大伯和季氏家族一些说得上话的族中叔伯长辈都来了,可见商季两家对这场联姻都很重视。

    她倒要看看,她挽着自己的男朋友,姐姐即将订婚的‘未婚夫’进去,那些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若不是两只手臂都紧紧缠着商言津的胳膊,季娆甚至思考待会进门的时候要不要录一个她爸勃然变色,震惊大怒的视频发出去。

    想来,当年季氏家族的那些叔伯们能够容忍陈雅茹带着季思柔哭上爷爷的灵堂,今天必然也能够容忍她挽着季思柔即将商议婚事的‘未婚夫’,大闹季思柔的订婚宴。

    而且,是她与商言津谈恋爱在前,季思柔要与商言津订婚在后,无论她做出什么样发疯的事情来,都应该被体谅。

    毕竟这件事情,她算是‘受害者’。

    季娆弯起眼角,嘴角的笑里带上了几分戏谑。

    季家别墅客厅里坐满了人,因商彦钦的父亲商元达性子浪荡,此刻正陪着新一任情人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鬼混,商家公司的事务他完全不参与,生下来的孩子他也常年不管不问,他视婚姻如儿戏,结婚的次数两只手都快要数不过来,对长子提亲下聘的事自然毫不在意。

    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心疼长孙得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爹,儿子的婚姻大事也不闻不问,昨日他与商言津商议,想让商言津这个当叔叔的带着侄子去季家提亲,让季家人知道,商氏家族对商彦钦这个长孙的重视,以及这桩联姻的重视。

    被商言津以人不在北城为由回绝,无奈,商老爷子只能亲自到季家来一趟。

    原本,他不打算亲自过来,若不是长孙坚持,他其实是瞧不上季家的私生女嫁进商家的。

    只是商彦钦多年来受商元达那个不着调的父亲忽视,母亲也不是大家出身,为了让商彦钦的身份名正言顺,才勉强做了一年多的商太太,他自觉以他的出身,娶季思柔这样生母成功上位,比原配女儿还得宠的私生女,已经算是他最好的选择,无论如何也要求商老爷子成全。

    他心意已决,商老爷子只好成全。

    商家的长孙已经因为不得重视自甘堕落到坚持娶一个私生女,若提亲下聘再无长辈重视,传出去岂不是要造人耻笑,商老爷子再三思量,还是亲自过来了。

    季家这边听到商老爷子亲自过来下聘,哪里敢怠慢,因季鸿振把养在外面的情人娶回家,许久没登过这边门的亲戚都过来了。

    季家原本富丽宽敞的客厅竟显得有几分拥挤,商家如此重视这桩婚事,陈雅茹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坐在沙发上,被一圈平日里不屑同她说话的妯娌们讲话。

    季娆和商言津刚走进客厅门旁,里面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小叔,您怎么亲自过来为我商议婚事了?”

    最先说话的是坐在季思柔身边的商彦钦,这响亮的一嗓子,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外,见到季娆挽着商言津的胳膊,季商两家人瞠目咋舌。

    他们懵,季娆更懵,视线落在商彦钦身上,满眼茫然。

    这不是……季思柔和商言津订婚吗?

    这人是谁?

    商彦钦看到小叔来了,受宠若惊,注意力都在小叔身上,还没注意到小叔挽着的女孩是季家另一个女儿季娆,恭恭敬敬起身走到商言津面前,“小叔。”

    季娆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视线在他和商言津之间游移。

    商言津对上她茫然的眼神,似是看出她心中想法,淡淡介绍,“商彦钦,我侄子。”

    季娆:“.…”

    商彦钦?

    这名字?

    季娆很快反应过来,眸中划过一抹震惊。

    那天她爸在书房里和陈雅茹提起商家的联姻对象,一直彦钦彦钦的喊,她当时刚从苏悦妍口中听说过商言津,讲他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受北城上流圈里那些名媛欢迎,她爸和陈雅茹又欢天喜地的仿佛找到了天上有地下无的乘龙快婿,她在书房外面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喊彦钦,下意识就觉得他们口中的名字是言津。

    言津(yan jin)和彦钦(yan qin),这两个名字,读音差不多。

    所以她是把商彦钦,误以为成是商言津。

    她……她勾搭错人了。

    而且,她之前还跟商言津说过,自己是因为他要和季思柔联姻才会接近他。

    难怪当时商言津的表情一言难尽。

    原来是在心里嘲笑她是个脑残的叉烧。

    商家人取名字,就不能多换几个拼音字母吗?叔叔和侄子的名字为什么要这么像。

    她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撩到商言津,志得意满,得意洋洋的挽着他回来打季鸿振一家三口的脸,结果到头来,她才是全北城最大的笑话。

    季娆顿觉五雷轰顶,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随机应变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呆怔在原地。

    商季两家人亦是面面相觑,今天这不是季家大小姐和商家长孙商定婚事吗?

    怎么商言津这个叔叔挽着季家二小姐的胳膊。

    商彦钦此时也认出了季娆,神色微怔,下意识问:“二妹,你和我小叔……”

    话没说完,商言津目光漫不经心扫他一眼,商彦钦回神,改口,“小……”

    一句小婶卡在喉咙里。

    喊小婶似乎也不合适。

    唯有商言津神色从容,挽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季娆往里面走。

    “这是季娆。”商言津领着季娆走到商老爷子面前,郑重介绍,“我女朋友。”

    商老爷子心中喜忧掺半,面容略显凝肃。

    他只知小儿子有了女朋友,并不知小儿媳出身哪家。

    小儿子年近三十,至今才有女朋友,无论出身如何,他都不介意,且他相信小儿子的眼光,小儿子看上的,一准错不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未来的小儿媳妇是孙媳妇的妹妹,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季鸿振从震惊中回神,起身走到季娆面前,面色复杂,“娆娆,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商总,你们怎么……”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季娆耷拉着脑袋,气息奄奄,“爸。”

    她也不知道怎么讲。

    商言津替他说:“季叔叔,我是娆娆的男朋友。”

    商言津微微一笑,谦虚有礼。

    商言津的这句季叔叔,喊得季鸿振比看到小女儿和商言津挽着胳膊进来更震惊。

    原本,商言津是他大女婿的叔叔,和他是同辈。

    现在可好,他成叔叔了。

    他想问季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屋里商老爷子还坐在那里,即便事情牵涉到他的两个女儿,也轮不到他先说话。

    客厅里众人面色各异,都等着商老爷子先表态,今天这婚事,还要不要继续商议下去,怎么商议,商季两家都是大家族,这乱了辈分的事,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很快,闲杂人等都被请到了别的房间休息。

    商老爷子先询问季家这边对姐妹俩嫁给他们商家叔侄俩的看法。

    商老爷子这么问,态度已经很明显,他不赞同两家结下两门婚事。

    这门联姻,商言津和季娆,商彦钦和季思柔,只能成一对。

    商言津是商家的掌权人,几乎不用选择,季鸿扬和季鸿振心中就有了盘算。

    两家联姻,本就是为了利益结合,自然要选择对季家更有利的联姻对象。

    陈雅茹往身边的丈夫看一眼就知道女儿和商家的婚事多半要因为季娆告吹,强撑着笑意争取,“这是好事啊,亲上加亲。”

    商老爷子端起水杯,抿了口水,没应声。

    陈雅茹尴尬,知道商老爷子多半是瞧不上自己,推了推身侧的丈夫,示意他给自己解围。

    季鸿振皱了皱眉,心里暗道陈雅茹眼皮子浅。

    和商家联姻,只需要一个女儿就够了,他没必要把两个女儿都送到商家,让娆娆嫁给商言津,给季家带来的好处远远大于让思柔嫁给商彦钦,季家更进一步,柔柔可以另寻一家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

    刚刚因为商老爷子亲自登门提亲,陈雅茹得意的眼睛要长到天上去,在赵燕宁面前也没忍住得意,这会联姻出了岔子,赵燕宁看好戏,不阴不阳的说风凉话,“弟妹,若是亲上加亲,姐妹俩同嫁商家,以后思柔见到娆娆,就要喊小婶了。”

    陈雅茹脸色僵硬,暗暗捏着手心。

    季思柔也察觉到自己的婚事要被季娆搅和没了,急的不停扯季鸿振衣袖,想让季鸿振给她做主,可惜季鸿振就像不懂她的暗示一样,只是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安静点。

    季思柔气急,心烦意乱,明明前一刻她还被家族所有女眷簇拥着恭维,享受着她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季娆一出现,她就变成了一颗被家族放弃的棋子。

    季思柔目光狠狠瞪向季娆。

    季娆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她也知道,现在两家人坐在一起,是在抉择两家的联姻,是要她和商言津,还是季思柔和商彦钦。

    她其实很想说,让季思柔和商彦钦来吧。

    她并不想结婚。

    如果最开始她知道季思柔要联姻的是商彦钦,她根本不会头脑发热一门心思搅合这桩婚事,即便商彦钦是商家的长孙,可他这一辈孩子太多了,商元达又不管事,单从联姻对象的身份地位考虑,商彦钦甚至都比不上林渊。

    毕竟林渊是林家的继承人。

    而商彦钦只是商元达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他爸还在持续给他生小弟弟小妹妹。

    她是误以为季思柔的联姻对象是商言津,北城上流名媛们趋之若鹜的商言津,才会愤愤不平一定要搅合掉这桩婚事。

    可是此刻看到季思柔和陈雅茹这么着急,极力想要保住和商彦钦的婚事,她又觉得看着她们着急又不能如愿的样子很有趣。

    于是她微抬下巴,不动声色的往商言津身边靠了靠,握住他的手,冲季思柔得意的挑了挑眉,眼神里都透露着我是故意的这几个字。

    季思柔气得坐不住了,站起来,正要指着季娆的鼻子骂。

    季鸿振见状,眼疾手快的拽着她胳膊把她按坐下,用力捏了捏她胳膊,示意她闭嘴。

    第37章

    季家众人的反应落在商老爷子眼里, 季家人在联姻这件事上的选择商老爷子心中就有数了,季家两位在这件事上拥有决策权的季鸿扬和季鸿振都是属意让季娆和言津联姻。

    这完全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家族联姻, 只要当家人不是傻子,都会选择对家族更有利的联姻。

    至于季鸿振的那个情人上位的太太和私生女,商老爷子从一开始就没瞧上眼,不仅是因为不光彩的出身,他再不满意季思柔的出身, 可她是孙子执意要娶的, 所以商老爷子从进季家门开始,面上不显,其实已经在不声不响的观察自己这位未来的孙媳妇。

    刚进门时,季思柔还老老实实的跟在季鸿振后面,羞涩的垂着头, 一副婚姻大事全由长辈做主的乖顺模样, 瞧不出什么性格, 等到商家的聘礼搬进来, 季家一众女眷目光艳羡的投向季思柔时, 季思柔就克制不住得意,时不时往女眷那边转一圈,装出有话去和陈雅茹说的样子, 其实就是过去炫耀。

    商老爷子什么人, 岂会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 心里就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就有了几分不喜。

    言津挽着季娆进门, 得知季娆是季家二小姐的瞬间, 商老爷子心中就有了盘算,以言津和季娆在一起的事为由, 推掉彦钦和季思柔的婚事。

    言津年近三十才谈了这么一个女朋友,他每日想起言津还未成家,不知能否赶在他闭眼前结婚生子,他都寝食难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把婚结了。

    至于彦钦,不是他这个做爷爷的不疼孙子,要拿孙子的婚姻给儿子让位,若是早几年,他或许真的会反对叔侄俩娶同一家姐妹俩这种乱了辈分的事,但这两年他病体缠身,无精力再管商场的事,退居家中养病,每日儿孙绕膝,想的便是儿女们的事,只要家中这些小辈们开心,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不重要。

    叔侄俩娶姐妹俩,以后各论各的,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他实在不满季思柔这个孙媳妇,故此才在第一时间表态自己不同意商言津和商彦钦叔侄俩分别娶季家两姐妹。

    他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也很了解,言津既然在侄子商议婚事的时候当众宣布他和未来侄媳妇的妹妹在交往,他就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分手,至于彦钦,他想娶季思柔本就是因为利益,而不是因为感情。

    但如果为了季家给的那点陪嫁,得罪作为当家人的小叔,得不偿失,权衡利弊,彦钦一定会选择放弃和季思柔的联姻,成全小叔的婚事。

    只是这么一来,到底言津这个做叔叔的在侄子商议婚事的时候横生枝节,事情做的不厚道,恐彦钦心里会对言津这个叔叔生出埋怨,还是要顾及他的想法,及时安抚。

    商老爷子心中早有决策,佯装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两家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不能仅凭一家之言。”

    商老爷子目光看向季鸿扬和季鸿振兄弟俩。

    两人在商老爷子面前原本是矮一辈,季家在商家面前又逊色许多,商老爷子说话,季鸿振和季鸿扬哪敢不应,连忙小心翼翼的附和说是。

    商老爷子说话很明事理,并未直接独断专行,“此事涉及四个孩子的终身大事,还是要看看孩子们的想法。”

    季鸿振和季鸿扬点头,“是是是。”

    四个孩子的终身大事?

    商言津也成孩子了?

    想到之前大伯母生日宴上,商言津附和她爸的话,说她是孩子,现在在商老爷子口中,他也成孩子了,季娆偏头看向商言津那张泰山崩御前而色不变的沉稳脸庞,情不自禁笑。

    这一笑恰好引得了商老爷子的注意,事实上商老爷子早在季娆进门时注意力就到了她身上,只是这一下让商老爷子有了光明正大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打量的机会。

    季娆勾着嘴角,突然对上商老爷子那双浑浊却矍铄的眼睛,下意识挺直腰板。

    商老爷子纵横商场几十年,磨砺出一身威严,即便这两年因病修养,他自觉和善许多,但通身散发的气场依旧令人胆颤。

    季娆胆子再大对上他的目光也不由胆怯,收回握着商言津的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坐姿乖乖巧巧,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讨好式的笑容。

    商老爷子从进季家门便肃着的一张脸对上季娆倒是慈眉善目起来,这个小姑娘,小动作不断,古灵精怪的,倒是很合他眼缘。

    瞧她时不时对着她姐姐摇头晃脑得意的小模样,商老爷子不难猜出,今日这局面,这个小姑娘有九成功劳。

    事出反常必有妖,彦钦要和季思柔联姻的事,外面人不清楚,但季商两家内部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内情,这个小姑娘不可能不知道两家要联姻的事,从今天季家人的反应来看,显然是不知道这小姑娘和言津谈恋爱的事。

    她在明知彦钦和她姐姐要联姻的情况下,背着家里人偷偷和言津谈恋爱,肚子里一准装着坏水。

    言津昨日明确拒绝说今日不来季家,现在却和季娆一起出现在这里,定是受这小姑娘怂恿,估摸着她打的就是破坏她姐姐订婚的主意。

    瞧着年纪小,倒是能把言津哄得陪她玩闹,是个机灵孩子,就是有些机灵过了头,看起来贪玩爱闹,听雯雯说,这小姑娘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她年轻,再玩几年依旧年轻,可言津不一样,这都多大了,再等几年,万一这小姑娘到时候移情别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谈久了就容易出问题,很难结婚,这小姑娘才二十一岁,等她想结婚的时候,自己八成已经坟头长草,更别提活着看到她和言津给自己生的孙子孙女了。

    不如今日,趁着这小姑娘和她姐姐打擂台,一鼓作气把事给订了,省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商老爷子行事杀伐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当即心里就有了谋算,朝季娆微微一笑。

    他自觉笑得和蔼可亲,落在季娆眼底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商老爷子身形瘦削,五官冷肃,不笑时端着脸似座冰山,面容苍老却神清目明,这一笑总给季娆一种老谋深算,不怀好意的感觉,仿佛是雄鹰盯住了猎物,令人心里毛森森的,头皮发麻。

    季娆眼睫微垂,不敢再往商老爷子看。

    商老爷子收回视线,语气冷肃的对季鸿振和季鸿扬说:“还是要问问孩子们的意思,女孩儿面薄,当着外人面也不好意思说,不如你们先仔细问问两个女孩儿怎么想。”

    他说的是要让季鸿振和季鸿扬私底下问问季思柔和季娆的想法,其实话里的意思是他要跟商言津和商彦钦聊聊,季家人需要回避。

    季鸿振和季鸿扬岂会听不懂商老爷子的潜台词,连忙安排了一间书房将商老爷子,商言津和商彦钦请进去。

    书房里,商老爷子坐在沙发正中央,商言津和商彦钦分别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

    商老爷子先看了眼儿子,皱眉,“彦钦要与季鸿振大女儿联姻的事,你早知晓,为何还要与季鸿振的小女儿在一起,这都乱了辈分了,你这个做叔叔的,言谈行事应该是彦钦的表率,可你现在干的这叫什么事,你可对得起彦钦。”

    商老爷子上来就劈头盖脸将商言津训了一通,还没等他劝说商彦钦放弃这门婚事,商彦钦便自觉站了起来,很懂事的说:“爷爷,小叔,长幼有序,不能乱了辈分,季二小姐既与我小叔在一起,便是我的小婶,我与季大小姐,有缘无分,订婚一事,就此作罢。”

    商老爷子视线移向孙子,满意道:“其实你与你小叔娶季家姐妹俩,各论各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当妹妹的嫁给了叔叔,当姐姐的嫁给侄子,辈分上妹妹长了一辈,只怕婚后,姐姐不乐意随你去妹妹家中走动,长此以往,你们叔侄俩的感情也就生疏了,且她们姐妹俩什么情况,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不是一个妈生的,多生龃龉,万一挑拨你们叔侄俩的感情,以后容易生出很多事端,家和万事兴,故此,一定要有个人退让一步。”

    商彦钦心里很认同老爷子说的话,最近季思柔就总是在他面前说小叔不好,怂恿他同小叔争权争家产。

    商老爷子看着商彦钦,坦然道:“你能主动退一步,爷爷很欣慰,这事是你小叔对不住你,你与季思柔计划联姻在先,你小叔与季娆恋爱在后,原本该按先来后到,让你小叔与季娆分手,如今却要让你退一步,不是爷爷偏心,实在是你小叔年纪大了,错过这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的年纪拖不起了,你还年轻,大把的机会,将来再遇到合心意的女孩,让你小叔给你添一倍的聘礼,亲自送到女孩儿家里去。”

    商彦钦说:“爷爷不必多说,孙子都明白,小叔待我极好,我也盼着小叔能够早日为我娶一位小婶,而且这事也算不得是我退让,原本小叔和季二小姐在一起,也不妨碍我什么,只是我自己没办法对未来的妻妹张口称呼小婶,才放弃这门婚事,与小叔无关,小叔也不需要弥补我什么。”

    “还是彦钦懂事。”商老爷子说:“从不让爷爷费心,你小叔不如你,这么多年,为了他的婚事,我是操碎了心,从前是不找,如今一鸣惊人,找了个这么小的,还是原定未来侄媳妇的妹妹,彦钦,你先出去,爷爷我今天要狠狠教训教训他,他这个小叔是怎么当的。”

    商言津坐在沙发上,面色不变。

    商彦钦连忙求情,“爷爷,这事真怨不得小叔,感情岂有先来后到之说,何况我虽计划与季思柔联姻在先,但我与她并无感情,而小叔和小婶看起来感情甚笃,我真心为小叔开心,并不怨他。”

    商言津看商彦钦急声为自己辩解,缓声说:“彦钦,你先出去,你爷爷不是要罚我,他有话要问我。”

    商彦钦目光看向商言津,语气恭敬诚恳,“小叔,我真不怨您。”

    他说的真心实意,不是口是心非,他确实不怨商言津,且不说商言津对他是真的很好,叔侄俩感情一向和睦,并无争端,即便是为了利益,小叔掌管商氏集团,这件事情上,自己为小叔做出让步,小叔必然会弥补他,在商家,得到小叔的特殊关照,远远比和季家的私生女联姻得来的好处更多。

    原本他就不喜欢季思柔,娶她单纯就是为了季鸿振允诺的那些好处,如今他主动放弃婚约,小叔自会弥补他,他岂能为了这桩婚事,影响他和小叔的感情。

    商言津微微颔首,说:“我知道。”

    商彦钦松了口气。

    他不怨小叔,只担心小叔因为此事怀疑他心中不忿,不再信任他。

    商彦钦转身走出去,书房里只剩下商老爷子和商言津父子俩。

    商老爷子目光审视的看着商言津,“你跟季娆那个小丫头在一起也没多久,最开始我同你说彦钦要和季家的女儿联姻时,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可见你与季娆,是在彦钦计划与季思柔联姻之后才相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季家的那个小女儿使坏,故意接近你。”

    商老爷子洞穿了一切,商言津笑笑说:“不是,她今年才回国,回国第一晚,还未回季家,便在水云阁见到了儿子,她对儿子一见钟情,没有其他目的。”

    商老爷子冷嗤一声,“听你姐说,她暂时不打算与你结婚,哪个恋爱中的小姑娘不憧憬着结婚,她为何不想同你结婚?”

    商言津平静道:“她年纪还小,结婚对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

    商老爷子听他这话的意思,仿佛已经接受了近几年都得不到名分的事实,气得拍桌子,“她年纪小,你呢,你马上就三十岁了,等到她想结婚,你都多大年纪了,那个小姑娘,进来就靠在你身上对着那个私生女搞怪,分明就是拉着你气她姐姐,小女孩心思,也没考虑到这样做会让你愧对彦钦,只顾着她自己出气,半分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

    这话就冤枉了季娆,她虽然确实是利用商言津膈应季思柔,但要说她不顾商言津和商彦钦的叔侄情分,让商言津愧对侄子,委实冤枉,从一开始她就弄错了季思柔的联姻对象,压根就不知道还有商彦钦的事。

    商言津也没跟商老爷子解释,淡淡道:“您的意思是,娆娆接近我,是利用我,她不喜欢我,您在劝我和她分手?”

    “莫要曲解我的意思。”商老爷子急眼,“就算她利用你,不喜欢你又怎么样,这媳妇都送上门了,难道你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都搞不定。”

    商言津垂眼,没应声。

    商老爷子一看这脸色,暗道不好,自己精心培养,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还真的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都搞不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难不成你还真的由着个小姑娘玩弄,等她玩够了,舍弃了你,她归来仍年少,你年老无人要。”

    商言津笑笑,说:“爸,您到底想说什么?”

    商老爷子坦言,“她不想结婚,难道你也不想,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日商季两家聚集在此,是为了商议联姻订婚一事,现在彦钦因为你放弃了订婚,难道你就不想……”

    商老爷子点到即止。

    商言津眉梢微挑,勾起嘴角,笑着问:“爸,您以为我今天过来是为什么,难不成,我就是为了破坏彦钦的订婚?”

    商言津抬眸,和商老爷子矍铄的目光撞到一起,相视的眼底划过笑意。

    商老爷子得偿所愿,眉飞色舞,“送过来的聘礼,是给彦钦娶媳妇的,现在换成你订亲,不好直接用你侄子的聘礼,好在给你娶媳妇的聘礼我早早就备好,刚刚我已经吩咐你陈叔让人装车准备,马上就让人送过来,你自己可准备了什么?”

    商言津平静道:“在路上了。”

    另一间书房里,季鸿扬知道若是由弟弟先张口,陈雅茹定要同弟弟闹得个天翻地覆,门一关上,便果断宣布,“思柔和商彦钦的婚事取消,娆娆和商总联姻。”

    理由不必多说,众人心里都明白。

    季娆还在纠结要不要让季思柔和商彦钦订婚算了,只是商家一个不太可能继承家族的孙子,实在犯不着她费尽心思搞砸这桩婚事,陈雅茹一听要取消季思柔和商彦钦的婚事,就嚷嚷起来,“柔柔和商彦钦联姻,是早就订好了的事情,聘礼都送来了,一大家子人都看着,现在取消婚事,传出去,我们柔柔的脸面还要不要?”

    季鸿振见她连大哥都敢吼,赶紧拉住她劝,“大哥这么决定是为了季家考虑,你不要不明事理,商家人还在外面,堂兄弟们也都在外面,你小点声,莫要让别人听见。”

    “我不明事理?”陈雅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贵妇,上位的手段也不光彩,这几年端着豪门贵太太的架子,上流圈里却没一个人能瞧得上她,好不容易熬到女儿找了一门合心意的婚事,结果因为季娆把婚事搅黄了,晴天霹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贵妇体面,只想给女儿把婚事争取回来。

    “柔柔的婚事都要订了,娆娆才领着商总回来,就算两对不能同时成,按照先来后到,也不该取消柔柔的婚事。”

    季鸿振:“你不要胡闹,这是为了季家好。”

    “什么叫为了季家好,柔柔不是季家的孩子吗?季鸿振,柔柔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你有没有想过,柔柔的聘礼都送来了,就因为季娆和商言津谈恋爱,就要把柔柔的婚事取消,以后柔柔还怎么出门见人?”

    季鸿振拧眉,不以为意,“商家和季家联姻,对季家的生意有帮助,以后再给柔柔找个更好的。”

    “去哪里找个比商彦钦更好的。”陈雅茹歇斯底里,“倘若你能够像商元达那样负责,在我怀柔柔的时候就给我名分,像商元达那样,每个孩子从出生起就名正言顺,何至于让柔柔这么多年都被人嘲笑是私生女,如果她一出生就养在季家,柔柔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我又怎会执着商家这门婚事,还不是你对不起柔柔,让柔柔这么多年遭人嘲笑,现在还要让她在订婚当天因为这种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的理由取消婚事,你这个做父亲的对得起女儿吗?”

    季鸿振被陈雅茹连珠炮似的控诉说的语滞。

    季娆听得心里哂笑。

    商元达是北城出了名的风流鬼,老婆一个接一个的娶,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甩手老爹,孩子一个都不管不问,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商元达负责。

    赵燕宁坐在沙发上,伸手把季娆揽在怀里,冲着陈雅茹不阴不阳的说:“柔柔是私生女这事,也不能全怪二弟一个人吧,你和二弟在一起时,难不成不知道二弟已有家室,说到底,是你想借着孩子上位,这才苦了柔柔成为令人瞧不起的私生女,也苦了我们娆娆,本来是二弟唯一的女儿,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私生女,好好的家都让人给拆散了。”

    陈雅茹脸色僵了下。

    季鸿振也有些尴尬,对着陈雅茹呵斥,“什么私生女不私生女的,两个女儿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女儿,现在是在商议和商家联姻的事,你在这里翻什么旧账。”

    赵燕宁凉凉道:“私生女都是父母造孽,孩子原本是无辜的,柔柔到了这个家里,那就是季家的孩子,别人怎么对柔柔的先不说,二弟对两个孩子什么样,我可是看在眼里的,从未因柔柔是私生女就亏待过柔柔,偏偏有人,整日把柔柔是私生女这件事挂在嘴边,好像私生女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样。”

    “好了,都少说几句。”季鸿扬皱眉,“商老爷子还在季家,你们是要把家丑宣扬给商老爷子听,毁了季商两家的联姻吗?”

    屋子里静了一瞬。

    陈雅茹没再嚷嚷,只冷着脸说:“总之,我不同意取消柔柔的婚事。”

    季鸿扬朝季鸿振道:“鸿振,两个女儿都是你的,你说怎么办?”

    季鸿振正要开口,季思柔突然指着季娆说:“爸爸,季娆是故意把商言津带过来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和商彦钦联姻,她刚好和商言津谈恋爱,她绝对是故意的,她是为了破坏我的婚事。”

    屋里几人视线看向季娆。

    季娆无辜的眨眨眼,“我怎么就是故意的了,我不就是谈个恋爱吗?”

    季思柔质问:“世界上人那么多,你怎么就偏偏和商言津谈恋爱?”

    季娆好笑,“我和谁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知道你要和商彦钦联姻。”

    季娆视线看向季鸿振,“爸爸,你们什么时候计划和商家联姻的啊,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季鸿振心虚,“这事之前一直未正式确认,便没告诉你。”

    季娆叹气,“我和商言津都在一起好久了,要是早知道姐姐准备和商彦钦订婚,告诉你们我和商言津谈恋爱的事,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么尴尬的事了。”

    季娆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事闹的,传出去,姐姐确实会遭人嘲笑。”

    季娆一脸忧心。

    季思柔气急败坏,“你少装模作样,你肯定是提前得知了我要和商彦钦联姻的事,才故意跑去勾搭商言津,你和商言津根本就没在一起多久,你之前明明在和一个小黄毛谈恋爱。”

    季思柔想到之前在商场里看到跟在季娆身边的那个小黄毛,眸光一亮,“爸爸,大伯,季娆不久前才和一个小黄毛在商场里手牵手逛街,我手机里还有照片,这才几天啊,就和商言津谈恋爱了,都不知道有没有和那个小黄毛分手,万一是脚踩两条船,商总知道了没准要迁怒我们季家。”

    季鸿扬警惕,“娆娆,你和前男友分了吧?”

    这年头年轻人谈几场恋爱不要紧,但如果给商言津戴了绿帽子,那她们季家麻烦就大了。

    “我哪有什么前男友啊。”季娆委委屈屈的靠在赵燕宁怀里,“姐姐说的那个小黄毛,叫齐行洲,是商言津外甥,放暑假到商言津家里玩,我和商言津带着外甥逛商场,恰好被姐姐看到了,姐姐就一口一个小黄毛的喊人家,到处宣扬我和小黄毛谈恋爱,姐姐既然拍了照片,难道看不出来,齐行洲长得跟商言津很像吗?”

    季鸿扬和季鸿振齐齐松了口气。

    季思柔本来还以为抓到季娆小辫子便能扳回一城,没想到被她当做笑料讥讽季娆的小黄毛竟是商言津的外甥。

    所以,那么早季娆就已经和商言津在一起了?

    难不成季娆和商言津谈恋爱,真是巧合?

    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季思柔偏头看向陈雅茹,着急的让她妈想办法。

    季娆看着她们母女俩绞尽脑汁想保住婚事的样子,眸中几不可查划过一抹笑,垂下头,委曲求全的说:“商彦钦的聘礼都送了过来,我看姐姐刚刚好像还发了商家下聘的朋友圈,姐姐要和商家联姻的事大概率已经人尽皆知了,这个时候取消婚事,还是因为我,别人背地里肯定会嘲笑姐姐,我如果是姐姐,也会觉得没脸见人,不如还是姐姐的婚事照旧,我和商言津分手吧,我不想让姐姐丢脸。”

    季娆从沙发上站起来,装模作样,“我这就去和商言津说清楚,让姐姐和商彦钦订婚,从此我和他一别两宽。”

    季娆还没往外走,季鸿振就急了,赶紧拦住她,“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和商总两情相悦,怎么能分手呢?”

    季娆担心,“我不分手,那姐姐怎么办?商老爷子又不同意亲上加亲。”

    季娆善解人意的说:“我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不顾姐姐的脸面,我还是去分手吧。”

    季娆作势要去和商言津分手。

    这回不仅季鸿振急,季鸿扬也急了。

    “娆娆,大伯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一心一意为了季家考虑,你放心,这件事,大伯绝对不能委屈了你。”

    季鸿扬目光移向季思柔,训斥,“思柔,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一点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跟你妹妹学学,多为家人考虑,不要自私的只想着自己。”

    季思柔脸色惨白。

    季娆说:“大伯,你不要骂姐姐,我真的没关系,我真的可以分手。”

    她没关系,季鸿振和季鸿扬有关系,今天要是让季娆和商言津分手,留季思柔和商彦钦的婚事,不说外面人要嘲笑季家当家人脑子锈掉了,季氏家族叔伯们那里都没法交代。

    “思柔。”季鸿扬淡淡瞥了一眼季思柔,目光锐利带着警告,“跟你妹妹说,你没关系,你自愿取消这桩婚事,给你妹妹道歉。”

    季思柔咬了咬唇,难以置信。

    明明受委屈的人是她,竟然还要让她给季娆道歉。

    如果让她道歉的人是她爸,她必然扭头就走,可命令她道歉的人是一向让她畏惧的大伯。

    季思柔捏了捏手心,神情麻木的对季娆说:“对不起娆娆。”

    季娆压抑着上扬的嘴角,“没关系的,姐姐。”

    她伸手拉过季思柔的手,安慰道:“别难过,姐姐,大伯和爸爸这么决定,是出于对季家考虑,大伯和爸爸还是爱你的,你要明白大伯和爸爸的苦心,千万不要记恨大伯和爸爸啊。”

    看着陈雅茹和季思柔失魂落魄的样子,季娆心情雀跃。

    虽然勾搭错了人,但结果似乎也不错。

    就是只膈应到了陈雅茹和季思柔母女俩,便宜了她爸。

    她爸看起来还挺开心。

    季娆心里有些遗憾。

    两家私下里商议好,再次聚集到客厅里,商老爷子笑眯眯问季鸿振,“不知你们季家觉得,我这儿子和孙子,哪一个更适合做季家的女婿?”

    商老爷子给足了季家面子,季鸿振赔着笑脸说:“无论是商总还是彦钦,都是我们季家高攀了,刚刚我问了两个孩子,思柔是姐姐,平日里一向疼爱妹妹,这次便选择成全她妹妹。”

    这都是场面话,商老爷子只听结果。

    “那就是要娆娆和我家言津结亲。”商老爷子笑容深了些,“那我们现在就继续,把娆娆和言津的婚订了吧。”

    季娆愣了下。

    订婚?

    现在?

    季娆目光看向商言津,给他使眼色,“言津,今天就订婚,是不是太仓促了,这聘礼,原本是给我姐姐的。”

    总不能让她接手季思柔的聘礼吧。

    商老爷子替商言津回答,“娆娆放心,言津娶媳妇的聘礼,我早就帮他准备好了,已经让人送过来了,绝不会委屈了你。”

    季娆噎了一声,“不是……不是委屈,就……”

    季娆走到商言津面前,拉了拉他衣袖,企图让他说句话。

    商言津看起来很无奈,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老爷子今天就是来提亲的,我们毁了彦钦的订婚,老爷子生气了。”

    言外之意,他不敢反抗商老爷子的决定。

    指望他指望不上了,季娆深吸了口气,佯装淡定,“商叔叔,我和言津订婚,是不是要测个八字,算个黄道吉日?今天,是不是不太合适。”

    商家人不是应该很讲究吗?怎么能接着侄子订婚的日子给叔叔订。

    商老爷子声如洪钟,呵斥,“小小年纪,封建迷信。”

    季娆猝不及防,被吼得一哆嗦。

    商老爷子目光凝肃的落在季娆脸上,洞悉一切,横眉,“听你这意思,搅和了我孙子的订婚,又不想对我儿子负责。”

    季娆人都吓懵了,下意识往商言津身后躲,边小步往商言津身后挪,边摇头,抿着唇不敢吭声。

    第38章

    商老爷子骤然厉声, 季鸿振和季鸿扬也吓一跳,以为季娆真是为了保住季思柔和商彦钦的婚事不想同商言津订亲,想和商言津分手, 季鸿振连忙赔礼。

    “商老先生莫要动怒,我家娆娆绝无不负责任之意,她是和她姐姐感情好,她姐姐取消订婚,她心中自责内疚。”

    季鸿振言辞诚恳, “商老先生放心, 我已经问过娆娆,她对商总,情比金坚,难舍难分,只是不想让她姐姐伤心, 才想过了今日, 另择吉日订亲。”

    说完, 又朝季娆使眼色, 示意季娆不要再乱说话, 免得惹怒商老爷子。

    商老爷子沉声说:“都是一家姐妹,妹妹寻得好亲事,姐姐为什么会伤心, 难不成是见不得妹妹好?”

    老爷子突然又将矛头对准了季思柔。

    季思柔本来就因为取消婚事脸色阴沉, 商老爷子话一带到她这边, 众人视线落在她身上, 恰好瞧见她耷拉着脸, 一副见不得妹妹好的样子。

    陈雅茹反应快,赶紧碰了碰季思柔胳膊, 笑说:“柔柔当然是替她妹妹开心的。”

    她在季鸿振面前闹得再厉害,在商老爷子这里也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满。

    只是季思柔没有她能忍,不声不响站在一边看着众人张罗着季娆和商言津订婚的事已经是她的极限,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脸,板着张脸,任谁都能看出她不高兴。

    季鸿振的脸色也快要挂不住了。

    商老爷子冷着脸说:“我这两年身体不好,今日强撑着才能到你们季家提亲,改日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起这把老骨头,你们给我句准话,今日,你们季家到底想不想结亲?”

    老爷子话说的敞亮,若季家想和商家联姻,便要今日订亲,过了今日,季家再想和商家联姻,门都没有。

    季鸿振连声道:“想想想,能与商家结亲,是我们季家的荣幸,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订。”

    商老爷子抿着唇,沉甸甸的视线再次落在季娆身上。

    季娆垂着头,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抿着唇一直不吭声。

    商言津温热宽厚的手掌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安抚似的轻轻摩挲,朝商老爷子说:“爸,和娆娆一起过来,是我的主意,娆娆事先并不知道彦钦要和她姐姐订亲的事,而我一早便知道彦钦和娆娆姐姐今日订亲,我担心他们订了亲后,您便不同意我和娆娆,所以才哄骗了娆娆和我一起过来,彦钦因此取消婚约,责任全在我,您不要责怪娆娆。”

    季娆一直垂着头不说话,商言津就猜出她心中又不知在打什么小盘算。

    老爷子突然发怒,一瞬间或许是会真的把季娆吓住,但她胆子还不至于小到被吓得好半晌都不敢说话,几息间回过神,定然要绞尽脑汁想办法把订婚的事敷衍过去。

    以防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姑娘脑子转过弯真的想出合理的借口逃避订婚,商言津还是尽快把事情拍板定案,在两家长辈的见证下订了婚,她就再也别想反悔。

    如他所料,季娆这会心底确实在思索,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破坏掉季思柔的婚事,让陈雅茹季思柔母女俩气急败坏,她今日又可以不用和商言津订婚,实在不行,就让季思柔和商彦钦订婚算了,她正纠结着,就听到商言津为了维护她,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牵着她的手,走近商老爷子,声音不疾不徐,“爸,您刚刚冤枉了娆娆,您要向娆娆道歉。”

    话音落,整个客厅里静了一瞬,都没想到商言津竟然会让商老爷子向季娆道歉。

    商老爷子震怒,“你说什么!”

    商言津平静重复,“您要向娆娆道歉。”

    商老爷子瞪大眼睛,手指哆嗦的指着商言津,气得说不出话。

    商彦钦上前扶住商老爷子,目光不赞同的看着商言津,失望道:“小叔,您怎么能让爷爷道歉,爷爷是长辈,身体又不好,您……”

    商言津神色依旧从容,看着商老爷子,态度坚定,“娆娆对我,情深义重,早就和我发誓要相守一生,您误会她不负责任,不分青红皂白呵斥她,她年纪小,胆子也小,您吓到她了,要向她道歉。”

    季家人见这父子俩对峙,心都提了起来,又不敢插嘴,不知道劝哪一个,商老爷子他们得罪不起,商言津,他们也还是不敢置喙。

    季娆也没想到商言津竟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商老爷子给她道歉,脑子里盘算的小计俩一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心情复杂的看着商言津。

    其实,完全没必要。

    商老爷子没冤枉她。

    她确实不想负责,也确实搅合了商彦钦的婚事。

    而且商老爷子就呵斥了她一句,没把她怎么样。

    “商言津,我没什么,不……”

    季娆正想劝商言津不要为了自己顶撞商老爷子,她没事,话还没说完,商老爷子抄起手里的拐杖朝商言津腿上抡过去。

    商言津闷哼一声,受了一拐杖,身形微晃,险些没站稳。

    第二杖下来的时候,商言津还站在原处,不躲不避,由着老爷子打,季娆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在拐杖落到商言津身上前,拉着商言津躲开。

    商老爷子怒不可遏,指着商言津说:“不孝子,你还敢躲?”

    “他没躲,我拉着他躲的。”季娆替商言津辩解了一句,控诉老爷子,“说话就说话,您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商老爷子大概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还敢质问他,不可思议,“他忤逆不孝,难道不该打吗?”

    “他哪里不孝了?”季娆歪了歪脑袋,同他理论。

    商老爷子冷嗤一声,“有了媳妇忘了爹,让长辈向晚辈道歉,该打!”

    商老爷子挥着拐杖,作势还要再打。

    “不该。”季娆站到商言津身前,伸开手臂护他,“就算您是长辈,那说错了话也是要道歉的,总不能不讲道理。”

    商老爷子冷哼,“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说错了?”

    “言津不是都说了吗?”季娆说:“我对他情深义重,我俩发过誓要相守一生的,是您不分青红皂白误会我,训斥我,初次见面,我犯了什么错,您要那样恶意揣测我,我是他女朋友,他维护我有什么错,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欺负。”

    商老爷子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这把老骨头,欺负你一个小姑娘?”

    季娆深吸了口气,微抬下巴,委委屈屈,“是,你骂我,你欺负我!”

    商老爷子狡辩,“我不过就是说了你两句,你这小姑娘,莫要冤枉人。”

    季娆说:“言津也不过就是让您道个歉,一句话,对不起,不过三个字,您都要打他。”

    季鸿振急切,“娆娆,不要乱说。”

    季娆不理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气愤的看着商老爷子,控诉,“您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您执掌商氏家族几十年,纵横商场,高大威严,气场强大,无人不惧,无人不敬,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从小听着您的传奇事迹长大,心中对您的敬仰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您觉得,您只是训斥了我两句,却不知对我这种自小崇拜着您长大的小姑娘听到您的训斥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言津就是知道我敬仰您,才会坚持要您向我道歉,如果您不向我道歉,我便会惴惴不安,食不下咽,反思己过。”

    这突如其来的一波马屁差点让商老爷子没蹦住笑,嘴角抽了抽,冷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商老爷子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季娆,仿佛看穿一切,“情比金坚?”

    他视线意向商言津,语气里带了抹讽刺,“你为了个小姑娘,顶撞自己的父亲,搅合了你侄子的婚事,这个小姑娘推三阻四不想订婚,在我面前装什么情深义重,是觉得我老眼昏花好糊弄?”

    商老爷子目光悚然一厉,审视的看着季娆和商言津,“言津,你说,你是不是防着彦钦,不想让他和季家联姻,才找来这个小姑娘演了这么一场戏,毁了彦钦和季家的联姻?”

    季娆神色微怔,反应过来商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心里咯噔一声。

    商老爷子这是看出自己刚刚找借口不想订婚,疑心自己和商言津是假情侣,觉得商言津是为了防止侄子联姻夺权,故意找她演戏。

    季娆心绪复杂,大家族兄弟叔侄之间感情不像寻常人那么纯粹,巨额资产会导致兄弟阖墙,叔侄相争,现在北城的豪门大家族多多少少还遗留一些封建保守规矩,一般家业给长子继承,家族里若是有几个儿子,通常会优先培养长子长孙,长子实在扶不上墙,才会考虑其他儿子。

    有些长子扶不上墙,即便还有其他儿子,也会优先扶持长孙,更过份的,长子不行,长孙年纪还小,无法接班的时候,就先哄着其他儿子主事,等到长孙长成,再让人把位子让出来,等于叔叔给侄子白做嫁衣。

    商言津就是因为商老爷子的长子商元达太过荒唐,才会越过商元达接管商氏家族,季娆回国时间短,对商家内部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可是从今天商老爷子亲自到季家为长孙商彦钦提亲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商老爷子对商彦钦这个长孙很看重,外人只能看见如今商言津是商家的掌权人,却忽略了他下面还有几个侄子。

    商言津再厉害,他上面还有个商老爷子,若是商老爷子认定商言津和自己今天是故意演戏破坏商彦钦的联姻,以后商言津在商家岂不是……

    季娆下意识看向商言津,商言津握住她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爸,您多虑了,彦钦是我看着长大,我的亲侄子,当年大哥无心公司事务,您这才把公司交给了我,彦钦是大哥的长子,若是他想接管商氏集团,我这个位子,他尽可拿去。

    商言津语气从容,神色坦坦荡荡。

    所有人都愣住,没想到今日只是商议婚事,竟生出这么多事。

    商家现任掌权人遭受上任掌权人质疑,为证清白,甘愿让位。

    众人心思各异。

    季鸿振和季鸿扬对视一眼,正要回避,把这里留给商老爷子处理家庭矛盾。

    一直憋着火的季思柔突然开口,阴阳怪气,“我就觉得奇怪,哪有这么巧的事,商总说娆娆不知道今天是我和彦钦订婚的日子,是你哄骗她和你一起过来,可我昨天明明告诉了娆娆我今天要和彦钦商订婚事,让她今天回家,难不成,娆娆没告诉商总吗?”

    “柔柔。”季鸿振目光警告的投向季思柔。

    季思柔自从听到商言津说要给商彦钦让位,心思便活络了起来,爸爸和大伯之所以要取消自己的婚事,让季娆和商家联姻,不过就是因为商言津是商家的掌权人,如果商言津把位置让给商彦钦,爸爸和大伯肯定会改变主意。

    季思柔无视季鸿振的警告,拿出手机,翻出自己和季娆的聊天记录,正要向商老爷子证实商言津说季娆不知道今天她和商彦钦订婚是撒谎,季娆不可思议的说:“谈恋爱就是谈恋爱,谁会为了破坏别人的婚姻就找人演戏假扮情侣啊。”

    季娆从商言津手中抽出手,垂头点开自己手机相册,把手机屏幕放到商老爷子面前,一张张翻给商老爷子看。

    “商叔叔,您看,我和言津像是假情侣吗?”

    照片全都是季娆精心准备,原本是计划如果商言津为了报复自己,当着自己的面和季思柔订亲,她就把这些照片发到微信各个名媛群里,让所有人都知道商言津和自己谈过恋爱。

    所以照片全是一眼就能看出她和商言津是恋爱关系的,接吻的照片,其中还有几张商言津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赤/裸着上身。

    这小年轻谈恋爱接吻的照片商老爷子简直没眼看。

    “哎,好了好了。”

    商老爷子摆摆手,将头扭到另一边。

    “商叔叔,您看啊。”

    商老爷子真不想看,季娆坚持要让他看到自己和商言津的亲密照片,他把头扭到另一边,季娆就拿着手机绕到他另一边,手机屏幕直接怼到他眼前。

    “商叔叔,这一张是我和言津在海城酒店套房里拍的,你看看他脖子上的那个吻痕,您是过来人,您能看出来不是假的吧。”

    商老爷子老脸一红,抬头看向商言津,目光求助。

    商言津只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随后便把视线移向季娆,满眼宠溺,嘴角还若有似无得划过一抹引以为傲的笑。

    商老爷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商场上杀伐果断,威风凛凛,能把他弄得坐立难安的人,着实不多见,自商言津有记忆以来,季娆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季娆还很委屈,“商叔叔,您怎么不看呢,难不成你觉得这些照片也是我和言津为了演戏故意摆拍吗?”

    季娆吸了吸鼻子,眼泪快掉下来了,“我们季家虽比不上商家,可在北城也是排得上号的,我是正正经经的好女孩,怎么会为了演戏随便跟别人接吻呢。”

    商老爷子干咳一声,声音不自觉放轻,细声慢语,“你别哭啊。”

    季娆眼睫簇簇颤动,“我委屈嘛!”

    商老爷子又咳了一声,手足无措的看向商言津。

    商言津这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正轻拍季娆后背安抚。

    商老爷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不孝子,红脸都让自己唱了,他倒是会唱白脸装好人,也不想想他一把年纪装出恶毒老公公的架势是为了谁。

    “好了。”商老爷子佯装冷肃,“既然是正正经经谈恋爱,我也不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订婚的聘礼我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待会就到。”

    “季董。”商老爷子目光移向季鸿扬,“订婚书的纸笔备好了没有。”

    他要亲自为季娆和商言津写订婚书。

    季鸿扬忙道:“已经备好了,商老先生请移步。”

    季鸿扬躬身请商老爷子去另一侧备着笔墨纸砚的书房。

    商老爷子迫不及待起身,拄着拐杖随季鸿扬过去。

    众人一同移步去书房。

    季娆还站在沙发旁,商老爷子一走,她整个人就软了下去,险些摔倒。

    商言津一把揽住她腰,嘴角噙着笑,“怎么了?”

    季娆气息奄奄,“害怕,腿软。”

    她和老爷子对峙,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商言津笑说:“害怕还敢挡在我前面?”

    “我那不是怕商老先生打你吗?”

    想起商老爷子打他的那一棍,从她面前挥下去,掀起一阵棍风,肯定很疼,季娆担心的看向他的腿,“你腿没事吧,疼不疼啊?”

    商言津温声说:“没事,老爷子下手有数。”

    季娆嘟囔,“那么重,我看他下手没数。”

    商言津揉揉她头发,笑说:“真没事。”

    “你坐下让我看看。”

    季娆扶着他,要他坐到沙发上。

    商言津说:“晚些时候再看好不好,老爷子在写订婚书了,待会族中叔伯女眷们会进来,让别人瞧见我被老爷子教训了不好。”

    季娆听他说老爷子在写订婚书,注意力才又回到订婚这件事上,挽着他胳膊,难以启齿,干巴巴的说:“真要订婚吗?”

    商言津脸上的笑僵了下,沉默片刻,温声说:“如果你觉得今天订婚太仓促,委屈了你,我去同老爷子说。”

    季娆还在纠结。

    如果今天不订婚,老爷子会不会又怀疑他们俩是演的。

    商言津牵着她的手往书房走,身形微微趔趄,努力维持着脚步从容,不让人看出他腿上有伤。

    两人走进书房时,商老爷子的婚书刚好完成,收了笔,视线看向商言津和季娆,语气淡淡,“这是你们俩订婚的大日子,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过来签字。”

    悄悄话这三个字意味深长,像是在说他们俩在外面密谋如何演戏一样。

    商言津面色平静,“爸,订婚一事……”

    话没说完,季娆感觉商老爷子目光探究的在她和商言津之间游移,抓住商言津胳膊捏了捏,勾起嘴角朝商老爷子笑了笑,说:“好,我们现在就签字。”

    横竖也只是订婚,订婚之后解除婚约的多了去了,先把今日糊弄过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季娆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在新娘两个字后面落款:【季娆。】

    一共两份,她写完,将笔递给商言津。

    商言津接过笔,看着面前的婚书,眼底划过一抹笑,侧头看向商老爷子。

    “十月十八日领证,时间是不是有些仓促?”

    商老爷子淡声:“领证又不需要准备什么,带上户口本身份证到民政局就办了。”

    十月十八日领证?

    季娆愣了下。

    什么时候领证的日期都订了。

    季娆目光看向订婚书,这才注意到,密密麻麻的吉利话中间有一行小字日期。

    择于阳历十月十八日领证。

    阳历十月十八日,今天是十月十六,那不就是后天。

    季娆反应过来,“哎,等等……”

    已经来不及了。

    商言津在婚书上写完最后一个笔画,搁下笔,温柔的看向她,“怎么了?”

    季娆正想说话,商季两家女眷们纷纷走进来对着季娆说恭喜。

    季娆被一群堂伯母堂婶婶表姑姑表舅妈簇拥在中间,听着众人一口一个吉利话,只觉五雷轰顶。

    为什么订婚书上会有领证日期。

    她第一次订婚,她不知道啊。

    第39章

    签下婚书, 商言津和季娆的婚约算是定下,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两人后日就会正式领证结为夫妻。

    商季两家人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 当晚摆在季家的宴席算是订婚宴,季娆坐在商言津身边,时不时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恭喜,商言津一一回敬,嘴角噙着笑, 温润的声音里也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笑, 周身如春风拂过,笑得真心实意。

    众人七嘴八舌商讨举行婚礼的日期,说十月末天气好,不冷不热,就是时间太赶, 筹备婚礼太仓促, 再往后天气太冷了, 冬天衣裳太厚, 穿婚纱不如其他季节那样轻薄好看, 且今年年前总共也不剩下多少日子,商季两家的婚礼一定要盛大隆重,今年的日子怎么算都不够。

    那便最好订在明年, 有个商家的女眷, 似乎是商言津的堂嫂说, 回去合一合季娆和商言津的八字, 选一个春暖花开, 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横竖先领了证, 举行婚礼的日子不用太过着急,要紧的是要万事俱备,要大操大办,还大包大揽的让商老爷子把操办婚事的事交给她,商家这一二十年大大小小的宴席都是由她操持,保证会把这场婚礼办的风风光光。

    季娆逐渐觉出不对劲,北城这些豪门大家族,家族产业遍布各地,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封建迷信,即便是内心不信,但是在一些事情上,诸如大项目启动,家里有喜事,都会烧烧香,测个八字,择选个吉利日子。

    所以她在听到老爷子让她和商言津今天就订婚时,才会下意识想出用合八字这种理由拖延。

    商老爷子说她封建迷信,结果商家负责打点族中宴席喜事的女眷都说要给她和商言津合八字选婚礼日期,也没见老爷子呵斥她封建迷信。

    季娆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悄悄抬眼,看向身侧的商言津,他正端着酒杯,同商家那边过来的几个同辈说话,他身量高,和人说话时,微微垂着头,嘴角始终带笑,侧脸浸润在灯光下,深邃的眼眸中笑意愈浓。

    满屋子喜气洋洋,商言津犹甚。

    季娆心绪复杂,她没想过结婚,甚至早已在心底下定主意一辈子不婚,可是想到要和商言津结婚过一辈子,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就是深刻的意识到,她对自己的小聪明太过自信了,自以为她和商言津之间,她是没有心的那一个,便能握紧缰绳掌握主动权,却不知不觉主动踏进他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她刚刚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执掌商家几十年的商老爷子,会轻而易举的在外人面前质疑商家的现任掌权人,又怎么会愚蠢的觉得商家的掌权人会轻描淡写的说出放弃这个位置。

    这分明就是商家这一对老奸巨猾的父子俩合起伙来演戏给她看。

    为的就是此刻。

    婚书她签了。

    商季两家共坐一堂,兴师动众的商议婚事,手机微信消息爆炸般的不停涌进,她和商言津坐在一起签订婚书的照片被人发了出去,圈子里那些小姐妹们都震惊的跑过来祝福她。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商言津将于后天领证结婚的消息了,她整个人仿佛被贴上了商言津的标签。

    还真是让悦妍一语成戳。

    玩火自焚。

    她以为商言津看了她的微信聊天记录后,不动声色,继续陪她玩,是存了报复她的心思,没想到他是真的没时间白白浪费在一段感情上,他不动声色,是在静悄悄的编织一张大网,想要彻底把她绑在身边。

    这样大阵仗,人人都知道商季两家即将联姻,倘若这个时候出了差错,必然会影响两家之间的关系。

    到了这一步,作为连接两家关系的联姻工具人,就算是心中还有些犹豫不决,甚至不甘愿,为了家族利益,也不可能轻举妄动,最终都会在两个家族的极力促合下完成婚约。

    想到这里,季娆勾起嘴角,伸手轻轻晃了晃商言津的胳膊。

    商言津回头,目光和她对上,上身微微向她倾靠,俯身附耳到她唇边,听她说话。

    季娆压低声音,同他耳语,“少喝些酒,你喝太多了。”

    “好。”商言津放下手里的酒杯,摸了摸她后脑勺,轻声说:“不喝了。”

    旁边站着的几个人虽听不见季娆和商言津窃窃私语,但是看到季娆跟商言津说完话,商言津就放下了酒杯,大概能猜到季娆是劝商言津不要多喝酒,看着商言津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打趣。

    商言津笑了笑,伸手揽过季娆的肩膀,一派妻管严的模样说:“你们随意,我酒量不好,再喝下去,有人要担心。”

    他声音温和,也不介意别人调侃,嘴角扬起了愉悦的弧度。

    酒过三巡,商老爷子身体不好,不能再熬,季鸿振带着季娆送客。

    季娆今晚要留在季家老宅这边,不回博璟公馆,商言津先把商老爷子扶上车,回过头同季娆说话。

    季娆低头往他腿看了一眼,不放心问:“腿真没事吧?”

    不管是不是演的,老爷子那一拐杖下去,都是实打实的落在他小腿上。

    就为了给她下套,硬生生挨了那么一棍子。

    季娆心情更复杂了。

    何至于此,结婚有什么好。

    商言津笑说:“没事。”

    他今晚喝了很多酒,冷白的皮肤微微泛红,笑着看她,周身都是暖意。

    “你回去以后,拍张腿上的照片给我看。”季娆不放心的说。

    商言津嗯了一声,看她欲言又止,笑着问:“想说什么?”

    季娆抿了抿唇,难以启齿,牵着他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距离商老爷子的车远了些,小声说:“那个……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商家要跟季思柔联姻的是商彦钦,不是你呢?”

    商言津眯了眯眼,语气微沉,“告诉你,你是不是就要去找彦钦了?”

    季娆听出他话里的不悦,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当时都和你在一起了,怎么可能再去找他。”

    “那是不是一开始你没有误以为联姻的人是我,你接近的,就是彦钦了?”商言津追问。

    “.…”季娆抿了抿唇,有点尴尬,“不会吧。”

    “不会?”商言津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幽深。

    “就是不会。”季娆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在她爸书房外听到她爸说的那些话,误以为季思柔是要和商言津联姻时的心情,语气带了丝讨好,“我刚回国时就听说过你了,都说你是北城上流圈里最受名媛们喜欢的男人,颜值高脾气好,很多小姑娘都想嫁给你,我以为我爸要把季思柔嫁给你,觉得他太偏心了,才会想着接近你,如果是商彦钦……”

    季娆顿了顿,觉得今天商言津和商彦钦看起来叔侄关系挺好的,委婉道:“我不是说商彦钦不好啊,只是相对于你来说,如果当时我没有听错人,我不会觉得我爸很偏心,想把最好的都给季思柔。”

    商言津抬抬眉梢,笑说:“你觉得你爸想把季思柔嫁给我,而不是想把你嫁给我,是他偏心,这意思是,从一开始你就想嫁给我?”

    季娆神色微怔,觉得自己的话被商言津曲解了。

    不过看商言津表情,好像曲解了她的意思后,挺开心的。

    算了,不解释了,现在不必浪费这些没必要的口舌。

    “你明天几点可以下班?”季娆问。

    商言津:“你希望我几点下班?”

    季娆咬了咬唇,看起来很纠结,“我们后天真的要去领证吗?”

    “你不想?”

    商言津神色不变,但季娆还是隐约能察觉出他看似平静的语气里有一丝变化。

    季娆垂着头,小声嘀咕,“现在我的想法还重要吗?大家都知道我要和你领证了。”

    商言津被她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样子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似的说:“领证的日期虽然有些赶,不过我们早晚都要领证,早领晚领都一样,你放心,领完证,我们还像现在这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季娆撇了撇嘴,说:“我才二十一岁呀。”

    商言津正想说什么。

    季娆有些心烦的说:“算了算了,商老爷子还等着,时间不早了,今天先不说了,我们明天再聊,你明天加班吗?下午五点能不能下班?”

    商言津说:“我明天下午四点有个会,结束后就下班,五点可以。”

    季娆点了点头,说:“好,明天你下班后,我去找你,晚上一起吃饭。”

    商言津嗯了一声,揉揉她头发,转身上车的时候,季娆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回去后不要忘了给我拍照,疼得话一定要上药。”

    商言津坐上车,降下车窗,对着她挥了挥手。

    目送商言津的车消失在视线中,季娆一回头,就看到她爸笑眯眯的朝她走过来,“娆娆,怎么之前没跟爸爸说,你和商总在一起了。”

    季娆敷衍,“之前都是在暧昧期,这次我去海城才和他正式确认关系,这次带他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您我和他的事。”

    回到客厅,就看到陈雅茹和季思柔母女俩坐在沙发上,陈雅茹脸色还算正常,季思柔完全控制不住,一脸怨恨的看着季娆。

    季娆勾起嘴角,笑盈盈的看着她,“姐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季思柔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着季娆,“你就是故意的。”

    她气急了,抄起茶几上的花瓶砸向季娆。

    站在季娆旁边的季鸿振慌忙搂住季娆躲向一边。

    砰一声。

    花瓶摔得四分五裂。

    季鸿振怀里搂着季娆,震惊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心有余悸,回过头看向还在骂骂咧咧的季思柔,举着巴掌就要抽过去。

    不过这一巴掌到底没落在季思柔的脸上,被陈雅茹拦住了。

    她挡在季思柔面前,“季鸿振,你敢动柔柔一下,我跟你拼了。”

    季鸿振拧眉,“你看她干了什么好事,万一伤到娆娆了怎么办?”

    陈雅茹沉默片刻,目光扫向季娆,冷声说:“不管娆娆是有心还是无意,柔柔的婚事都是因为她才取消,这么大的事,柔柔不过就是砸个花瓶泻泻火,又没真砸到她,至于大惊小怪。”

    “这要是真砸上就不得了了,这……”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花瓶飞出来,擦过季鸿振耳边砸向陈雅茹,直接砸到陈雅茹肩膀上。

    陈雅茹没防备,被砸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花瓶碎在她脚边,她躲闪不及,碎瓷片溅到她小腿上,划破一块皮肉。

    “季娆——”季思柔冲季娆吼,扑过来就要打她。

    季鸿振人还没回过神,下意识拦住季思柔。

    “爸,你看她把妈妈砸的。”

    季鸿振也惊讶的看着季娆,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干出拿花瓶砸人这种事。

    季娆耸耸肩,漫不经心说:“砸个花瓶泄泄火而已,至于大惊小怪。”

    季鸿振沉声,“你砸到你阿姨了,给你阿姨道歉。”

    季娆无辜的眨眨眼,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道歉,我只是砸个花瓶,谁让她没躲开。”

    季鸿振噎了一声。

    陈雅茹手捂着腿,抬手时,掌心有血。

    家里的佣人急忙提着医药箱过来给她处理伤口,陈雅茹把手掌摊给季鸿振看,“你现在还觉得是我没拿她当亲女儿看待吗?谁家女儿会拿花瓶砸自己的妈妈。”

    季鸿振对着季娆的语气重了些,“娆娆,道歉。”

    季娆没搭理他,扭头往楼上走,脚步轻快,“需要我付医药费的话,记商言津账上,去找他要。”

    第40章

    商言津的名字很好用, 季鸿振瞬间就对季娆闭了嘴,转过脸又去教训季思柔。

    “你说你没事找什么事,那么大的花瓶往你妹妹身上扔, 她后天就要去领证,你要是把她砸伤了怎么办?”

    “爸爸。”季思柔不服气,“季娆她毁了我的婚事,你不能因为她攀上了商言津就偏袒她,这对我不公平。”

    季娆走到楼梯拐角处, 听到季思柔抱怨她爸不公平,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楼下客厅里乱成一团,陈雅茹哭诉这些年在季鸿振身边受的委屈,季思柔愤忿季鸿振偏心,说自己的婚事因为季娆被毁了,外面人都笑话她, 她没脸见人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 扬言要自杀。

    季鸿振听得心烦, 也动怒发火。

    季娆没再管他们, 回到房间,门一关,隔绝了楼下所有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都清静了。

    去浴室洗了澡后穿着睡衣掀开被子上床, 床头柜上的手机时不时震动收到新消息。

    季娆打开手机, 从上到下随意的扫一眼, 忽略掉那些名媛群里那些关系一般般只会在八卦的时候过来凑乐子的小姐妹, 点开苏悦妍的微信。

    十分钟前,苏悦妍接连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

    苏悦妍:【图片】

    苏悦妍:【图片】

    苏悦妍:【我就洗了个澡, 出来就发现群里炸锅了,这些照片怎么回事,你真和商言津订婚了?】

    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和商言津站在一起签婚书,一张是宴席上,她和商言津一起接受两家人的祝福。

    从照片上看,她和商言津订婚的事基本已经石锤。

    事实也是如此。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季娆自己都哭笑不得。

    季娆:【嗯,订婚了。】

    虽然从照片已经能看出季娆和商言津是在订婚无疑,可是从季娆这里听到她亲口承认,苏悦妍还是二次震惊。

    苏悦妍:【你不是说,只是玩玩吗?怎么就订婚了?】

    季娆:【你是不是傻眼了?】

    苏悦妍:【你觉得呢?】

    季娆:【傻眼就对了,我自己都稀里糊涂的。】

    苏悦妍:【……?】

    季娆发了条语音消息过去,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悦妍被她勾搭错人的大乌龙事件震惊好几次,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苏悦妍:【所以,季思柔是要和商彦钦订亲,你听错了名字,误以为是商言津?】

    季娆:【嗯。】

    苏悦妍:【虽然撩错了人,但其实最后目的也算是达成了,季思柔和陈雅茹被气半死?】

    季娆:【嗯。】

    苏悦妍:【过程乱七八糟,但撩错人这件事的结果对你最初的想法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唯一一个意外点就是,你把自己玩进去了,现在商言津要娶你。】

    季娆:【你都不知道商家父子俩有多会演。】

    苏悦妍:【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商家父子俩是如何表演的,但是想也知道,那种老谋深算的人想要套路你,那不跟玩似的。】

    季娆:【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说我何德何能,商老爷子亲自给我下套。】

    苏悦妍:【听说商老爷子这几年对商言津的婚事一直很着急,现在的长辈都是,儿女到了成婚的年纪,为了让儿女结婚,无所不用其极,商老爷子催了商言津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商言津交往了女朋友,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季娆:【长辈强行绑在一起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她爸妈当年结婚,就是她爷爷一手包办,结果没多久她爸就出轨了,她妈妈想离婚,季家人还用她绑着她妈,说是为了孩子,不能离婚,当了妈的人,不能那么自私的只顾自己。

    明明是她爸出轨,她妈妈忍受不了出轨的丈夫想离婚,竟然还成了她妈妈的错,说她不配当妈妈。

    婚姻和孩子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或许商言津现在是喜欢她的,可是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变心,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会被激发母性,她妈妈那样一个理智的人,都为了她妥协,忍着恶心在她爸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她又怎么能保证自己将来如果生了孩子,面对对方的出轨,周围人用孩子束缚她,她还能始终保持理智呢。

    婚姻和之后可能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她就忍不住崩溃。

    她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

    苏悦妍:【那你准备怎么办?】

    季娆纠结:【你说,我可以跑吗?】

    苏悦妍:【跑哪去?】

    季娆:【离开北城,去找我妈。】

    这个想法从刚刚她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被商家父子俩套路了以后,就徘徊在她脑子里。

    苏悦妍:【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商言津订婚了,你走了,商言津怎么办?】

    商言津怎么办,这个问题,季娆也想过。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订婚了,如果她走了,圈子里那些人私底下肯定会议论此事,会有人说她不识抬举,这么好的婚事都要跑,她无所谓,但是商言津定然也会被人私底下暗暗嘲笑。

    这是她到现在还在纠结不知道怎么办的原因。

    可是苏悦妍问出这个问题。

    季娆突然顿悟了。

    这不就是商言津的目的吗?

    利用他自己的名声,博得她的愧疚之心,让她不得不为了商季两家的面子,他的名声,和他结婚。

    这和当年季家那些人用她把她妈绑在季家有什么区别。

    他怎么办?

    他自己都不在意他自己的名声,关她什么事。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人活在这个世上,首先要对自己好。

    她承认,接近他是她不对,可是她也有想过及时止损,是他自己不同意。

    季娆:【分分合合是常有的事,北城圈子里也不是没出现过订婚又解除婚约的事,我记得去年你是不是和我说过,刘家和陈家解除婚约了,因为刘家大小姐发现陈家大少爷劈腿。】

    苏悦妍:【但是刘家和李家现在反目成仇了啊,互相抢对方项目,闹得格外难看,陈家更胜一筹,刘家被打压的很厉害。】

    反目成仇?

    那要是她跑了,季家和商家的联姻就不成了,商家一气之下打压季家的生意,那岂不是……

    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季家既然能接受把她作为联姻工具获取了利益,就应该承担她跑了以后商家在生意上打压季家的风险,总不能只接受好处,不承担风险吧。

    更何况现在陈雅茹是她爸的太太,靠她联姻获得的利益最后有一部分也要落到陈雅茹和季思柔母女俩的口袋,她脑子锈掉了才会用自己的婚姻给破坏她家庭的小三母女俩谋利。

    季娆:【我决定了,明天就去找我妈。】

    苏悦妍:【这么快?不再多考虑几天?】

    季娆无奈:【我倒是想多考虑几天,可是领证的日期订在后天,再考虑下去,我就已婚了。】

    苏悦妍:【对哦,差点忘了,你后天就要和商言津领证,那你这次出国,是不是要很久以后才回来?】

    季娆:【不知道呢,今天的事情打的我措手不及,我都没有时间安排后续的事情。】

    苏悦妍:【问题应该不大,有阿姨在那边照顾你,那你明天几点走,我去机场送送你。】

    季娆:【不用,明天我得悄悄的走,不能打草惊蛇,以后你要是想我,可以到国外看我。】

    结束和苏悦妍的聊天,季娆放下手机,想了想,又给商言津发消息。

    季娆:【你到家了吗?我困了,要睡觉了。】

    她是真困了,今天一大早起床从海城过来,奔波折腾一天。

    消息发出去后大概过了三分钟,商言津回复:【刚到,正在和老爷子说话,你睡吧,晚安。】

    季娆:【你腿上的照片还没发给我看呢。】

    商言津:【没事,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季娆:【好吧,那你今晚也早点休息,晚安。】

    她像没事人似的,依旧关心他的身体,完全看不出她此刻正在计划着和他分手。

    晚上,季娆躺在枕头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这段时间和商言津在一起相处的画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到凌晨三点多,不得已,起床吃了颗褪黑素助眠。

    翌日,季娆一觉睡到十点多,睁开眼,从床头摸起手机看了眼,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商言津给她发了早安。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的习惯,每天都互相发早安晚安。

    刚睡醒,四肢没什么力气,季娆慢悠悠在聊天框里输入:【早安~】

    商言津的消息回复很快:【刚醒?】

    季娆:【嗯,你是不是已经在公司上班了。】

    商言津:【嗯。】

    季娆:【商言津,我今晚想吃浪漫的法国大餐。】

    商言津:【好,我让柯湛去定。】

    季娆:【哼╭(╯^╰)╮】

    商言津:【怎么了?】

    季娆:【没事,晚上见面说吧,我要起床洗漱了。】

    放下手机,季娆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起床洗漱,随意的化了个淡妆,趿着拖鞋下楼。

    楼下客厅里,一家三口都在,季鸿振昨天最后也不知许诺了什么好处把这母女俩哄住了,今天这一家三口又开始和乐融融,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激烈争吵。

    季鸿振坐在沙发中间看报纸,陈雅茹和季思柔面前摆了一堆鲜花,正在往花瓶中插花。

    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季鸿振视线从报纸上抬起来,看向季娆,“醒了?”

    季娆嗯了一声,走到沙发旁,闻到一股香味从厨房的方向飘过来。

    “什么味道?”季娆扭头问田姨,“厨房里烧了什么那么香?”

    田姨往陈雅茹看了一眼,犹豫道:“太太今天亲自下厨,熬了汤。”

    “熬好了吗?”季娆坐到季鸿振身边,理所当然的说:“刚好我饿了,给我端过来吧。”

    田姨站着没动,为难道:“那汤是太太一大早就起来熬的,熬了几个小时,只熬出了一碗,给先生喝的。”

    季娆皱眉,目光不悦的看向陈雅茹,“为什么不多熬几碗。”

    话说的漫不经心,像是在使唤家里的佣人。

    季思柔瞬间就来了火,正要发作,陈雅茹捏了捏她胳膊,笑着同季娆说:“那汤的药材十分精贵,大补,给你爸喝的,你小孩子家,不适合喝那么补的汤。”

    季娆说:“我什么精贵的汤没喝过,没事,我身体受得住,再去给我熬一碗。”

    陈雅茹没应声,目光看向季鸿振,想让他给自己做主。

    季鸿振低头看报纸,佯装没发现妻子和女儿的针锋相对,充当隐形人。

    季娆不耐烦,“行吧行吧,看来我们季家现在真是人太多了,人多,开销大,连一碗汤都供不起我喝了,也不知是什么精贵的药材,劳烦陈阿姨把食谱给我一份,我拿给商言津家里的阿姨看,让她家里的阿姨熬给我喝。”

    季思柔没忍住,“你别总是把商言津抬出来作威作福。”

    季娆懒得装好脸子给她,直接对季鸿振说:“爸爸,我要喝汤。”

    季鸿振躲不过去了,对田姨抬抬手,“我昨晚喝多了酒,今天没胃口,不想喝汤,娆娆想喝,端给娆娆吧。”

    “爸爸。”季思柔气愤,“那是妈妈给你熬的,妈妈凌晨四点就起床给你熬汤了,怎么能——”

    话没说完,被季娆打断。

    “我说四点多的时候楼下是谁在吵,原来是阿姨起床做饭,阿姨,你动静太大了,吵得我睡不好觉,下次动静小点。”

    陈雅茹目光委屈隐忍的看着季鸿振。

    季鸿振看向季娆,张了张嘴,正想教导季娆在家里不要这么霸道,季娆先他一步开口,皱眉,看他也不顺眼,没好气的说:“爸,今天是工作日吧,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去公司?”

    季鸿振噎了一声。

    季娆接着说:“商言津早上七点多就到公司了,你现在还没去公司,难怪我们季家这两年越来越比不上商家,爸爸,您有点上进心吧,再这样天天混日子,公司不能进一步发展,落后于商家,以后我在商家怎么抬得起头。”

    “.…”

    季鸿振想要教导季娆要尊敬陈雅茹这个长辈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小祖宗现在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更别提陈雅茹了。

    “爸爸今天公司事情不忙,午饭后再去公司。”季鸿振解释。

    季娆阴阳怪气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话,表情像是很看不上季鸿振如此不上进的样子。

    田姨很快就把汤端了过来,当着一家三口的面,用勺子浅浅的喝了一口,皱眉,直接就吐到了垃圾桶,嫌难喝。

    “这什么汤啊,这么难喝。”

    季思柔压不住脾气,蹭一下站起来,指着季娆说:“季娆,你真是够了,妈妈辛辛苦苦给爸爸熬汤,你厚着脸皮抢过去,还故意糟蹋妈妈的心血。”

    季娆好笑,“一碗汤就心血了啊,这不是家里阿姨都会做的事情吗?”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季鸿振抖了抖报纸,沉声,“好了,都少说几句。”

    季鸿振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公司还有事,午饭不在家里吃了。”

    原本他今天这么晚还没出门,是想等季娆下楼,好好和她聊聊,让她为昨天用花瓶砸伤陈雅茹的事道歉,昨晚上他看了,陈雅茹的肩膀被砸的乌青一片,没想到小女儿订婚后直接变脸,蛮横的连他都敢教训,这架势,他要是再敢让她给陈雅茹道歉,保不齐这小祖宗连他都敢动手。

    陈雅茹向来只喜欢在季鸿振面前装出一幅对季娆关怀备至的样子,季鸿振一走,陈雅茹就阴沉着脸拉着季思柔回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季娆一个人,季娆去餐厅,慢悠悠的吃完午饭,拎着包出门,乘车去机场。

    车子临近机场的时候,商言津突然给她打来视频电话。

    商言津很少会给她发视频,一般都是发消息或是语音。

    季娆心口莫名跳了一下,怕商言津察觉出什么,季娆摁了拒接,给他回文字消息。

    季娆:【我在外面,没带耳机,不方便接视频,你工作不忙吗?】

    商言津:【突然想起,想看看你。】

    季娆:【害羞,你什么时候学会说情话了啊。】

    季娆:【再说一遍。】

    商言津:【想你。】

    季娆:【爱你,( ` )比心。】

    商言津:【你在外面做什么?】

    季娆:【和悦妍在外面逛街。】

    季娆从手机相册里选出之前和苏悦妍逛街选衣服的照片,发了两张衣服的照片过去。

    季娆:【这条裙子,是红色好看,还是紫色好看?】

    商言津:【红色。】

    季娆:【那我晚上穿红色去见你吧。】

    车子抵达机场,季娆下车,走进机场大厅,一边和商言津聊天,一边办理登机。

    临上飞机前,商言津给她发了一个餐厅地址。

    商言津:【晚上我们去这一家好不好?】

    季娆在编辑框里输入:【商言津,抱歉,我晚上大概不能和你约会了。】

    商言津:【为什么?】

    季娆实话实说:【因为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我决定同你分手。】

    有理有据,说的不带一丝感情。

    机场广播提醒季娆尽快登机,商言津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娆想了想,接起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商言津的声音依旧温和。

    现在告诉他也没事,她马上就要登机了。

    季娆:“我在机场。”

    商言津喉中发出一声轻笑,“那为什么说在逛街?”

    既然决意分手,就不要给他留什么念想。

    “因为我怕你察觉出我想离开北城,会阻止我,商言津,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一直没告诉过你,我早已决意,此生都不会结婚,很抱歉打扰你这段时间,我们就此别过,祝你早日找到真心爱你,愿意同你携手余生,共度白头的人。”

    “回来。”商言津温声说:“现在回来,刚刚那些话,我当你没说过。”

    商言津语气平静,不急不缓,但季娆隐隐听出了一丝危险。

    “商言津,对不起。”

    商言津缓声道:“季娆,你承诺过我。”

    季娆不以为意,“男女之间的承诺怎么能当真,算不得数的。”

    “是吗?”商言津的声音沉了些,“宝贝儿,在我这里,从来没有人敢说,做过的承诺算不得数。”

    莫名的,季娆觉得他的声音凉丝丝,像蛇吐信子般令人心惊。

    季娆心跳微微加快,眼睫轻轻颤动,紧张,“商言津,我飞机要起飞了,我挂了。”

    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对面笑了一声。

    “季娆,我说了,在我这里,没人敢说做过的承诺不算数,你当我是同你开玩笑。”

    “对不起。”季娆只能抱歉。

    “不用对不起,回头。”

    季娆下意识跟着他的指引回头,两个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朝她走过来,电话里,商言津给她下最后通牒,“我让人过去接你了,乖乖跟他们回来,你今天走不了。”

    两个保镖走到季娆面前,客气的微微颔首,“季小姐,商先生在外面等您。”

    季娆很快意识到什么,握着手机的不自觉捏紧,手背上露出纤细的青筋。

    “商言津,你监视我,还是我手机……”

    “你手机上有定位系统。”商言津直接告诉她,“难不成你以为我用你手机就是为了看你那些对我不屑一顾的,无聊的微信聊天记录。”

    季娆语滞。

    “我给你三分钟时间。”商言津声音很冷酷,“三分钟后,我还见不到你人,你试试。”

    通话结束,是商言津那边先挂断。

    季娆捏着手机,在原地呆愣几秒,抬头看向商言津派过来的保镖,冷声问:“你们商总的车距离这边有多远?”

    两个保镖一时没懂她什么意思。

    季娆换了种问法,“我现在走过去需要几分钟。”

    保镖预测季娆走路的速度,“商总的车在外面,您走路过去,大概需要七分钟。”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季娆咬牙,“你们商总只给了我三分钟时间,快点带我跑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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