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肖喻、明河和蛋子做了反应,小钟子已经先一步拦住男童：“小家伙！不得放肆！”
“臭公公，给小爷起开！”男童用力推小钟子：“起开！”
小钟子并不动。
男童转身向旁边跑。
小钟子看出男童想要绕过自己，去追二殿下，他拦腰抱住男童。
男童大喊：“放开！放开！”
小钟子搂的紧紧的。
萧元平已经跑到明河和蛋子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看见小钟子已经将男童制服,他觉得自己又行了，得意地冲男童伸出舌头,做鬼脸：“略略略！”
男童怒火冲天，在小钟子怀里剧烈挣扎起来：“臭小小胖子,小爷不打你,小爷跟你姓！”
“哎哟，肖子卿,奴婢快抱不住他了。”小钟子吃力道。
“我来帮你！”蛋子三人向小孩子冲去。
男童挣扎的厉害，胳膊和腿都在毫无章法地挥动，三个孩子贸然上前,除了挨踢吃拳头，毫无作用,肖喻赶紧上前将三个孩子拉回来。
正准备去制服男童,忽然听到“砰”的一声，转头就看到小钟子和男童一起摔倒在地,并且还在扭打。
“小舅舅！小钟子摔倒了！”蛋子和明河一起惊呼！
肖喻抬步去拉二人。
“放肆！”忽然一个呵斥声传来。
肖喻等人同时一顿，然后转头看向凝香园门口。
大长公主！
肖喻连忙行礼道：“卑职肖喻,见过长公主。”
蛋子、明河和萧元平都是知礼的，赶紧行礼。
其他宫人跟着。
小钟子也想行礼,可男童忽然搂住他，不让他走。
“你认识本宫？”大长公主看向肖喻道。
肖喻回道：“卑职今日在三宫门见过大长公主。”
“娘,救命呀。”男童大喊一声。
娘？
肖喻顿时一愣，忽然想到裴燕礼说过有个亲弟弟，叫裴易扬，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八岁，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男童，刚刚他没有注意，现下发现男童长得真像裴燕礼，那小钟子那般……
“来人，将冒犯二公子之人拿下！”大长公主命令道。
几个宫人直接上前，将小钟子拎起来。
小钟子一下懵了。
三个孩子也呆了。
肖喻赶紧向大长公主行礼：“大长公主，不知者不罪，我们并不知他就是裴二公子，多有冒犯，还请宽恕。”
“不能宽恕！”裴易扬大步走到大长公主跟前，指着肖喻等人：“娘，他，他，他，他都骂我！”
看着裴易扬一身脏污，大长公主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细眉。
裴易扬道：“娘，他们骂我是小屁孩子，我全家都是小屁孩子，他们把我哥哥都骂了！”
“是你先骂我小屁孩子！”蛋子道。
萧元平立马附和：“就是！你先骂的，我才骂你的！”
“没错。”明河接话。
裴易扬对着三个孩子道：“你先骂我小太监！”
“小太监不是骂人！”明河和蛋子一起道。
“对！”萧元平附和。
“我不是小太监，我是裴二公子，我爹爹是兵部尚书，我娘亲是大长公主，我哥哥是大将军！”裴易扬骄傲极了。
“都不要吵了。”大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睨了裴易扬一眼，颇有些嫌弃的意思，打断几个孩子的争执，转向肖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慢条斯理地道：“肖子卿是吧？”
“是。”肖喻行一礼，可能对方是裴燕礼的亲娘，他有一种微妙又复杂的心情。
大长公主道：“听说你是从民间而来。”
听说？
听谁说的？
宫里“鲤鱼恋”听说了吗？
肯定听说了？
那现下……肖喻不知道大长公主接下来要做什么，是考验他，还是处理现下的事情……他弄不清楚，只能随机应变，诚实回答：“回大长公主，卑职是从民间来。”
大长公主道：“听说大殿下和明小郎君都是你在照料着？”
肖喻低头回答：“是。”
大长公主接着问：“你觉得自己照料的如何？”
肖喻回道：“回大长公主，照料孩子不仅指照料孩子的吃、喝、穿、玩，还应当照料到孩子的内心。”
大长公主道：“说内心吧，你觉得他们内心如何？”
肖喻侧首看一眼两个孩子，道：“卑职以为他们活泼开朗、明辨是非。”
大长公主淡淡地问：“那他们骂二公子是小太监怎么说？”
“回大长公主，普天之下，皆为陛下子民。”肖喻说出自己心中的所想：“小太监、小货郎、小婢女都是用自己的双手挣饭吃，卑职并不觉得这三个字是骂人。”
大长公主闻言眸光闪了一下。
宫人们是宫中最底层，所有人都轻贱他们，现下却听到肖子卿这般为自己说话，心里都不由得一暖，看待肖喻的目光都带了感激。
肖喻接着道：“再者，裴二公子独自爬到石榴树上，无宫人小厮相伴，也不愿意亮明身份，大殿下只是怀疑他是不懂规矩的小太监，并没有恶意。”
“所以，是二公子的错，也是本宫的错？”大长公主问。
肖喻行礼道：“卑职并非此意，卑职只是觉得一切都是误会，或者可以当成一个小孩子间的玩闹。”
大长公主看着肖喻，顿了一会儿，又道：“那我儿身上的尘土如何算？”
“可以拍掉呀！”萧元平插话进来。
“元平，许久不见，你越发没规矩了。”大长公主冷声道。
这一下子气温骤降，萧元平立马不敢说话。
“你们一个个倒是会说，本宫若是处罚了你们，倒显得本宫无理了，那就请太后评理吧。”大长公主拉着裴易扬转头就走。
裴易扬回头道：“好好教训你们。”
大长公主手上用力，扽了裴易扬一下。
裴易扬踉跄一步，旋即快速站正身子，老老实实走路。
小钟子一脸恐惧地看向肖喻：“肖子卿，你要救奴婢啊。”
“放心，我会保住你的。”肖喻认识裴燕礼这么久了，每日都很忙碌，他们都没有时间提及裴燕礼的家人，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大长公主是个什么性格，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他只能尽自己所能保住小钟子。
“谢肖子卿。”小钟子一点也不敢放松。
“走吧。”肖喻道。
呼啦啦一群人来到慈和宫。
太后和贵嬷嬷都看呆了。
太后出声问：“大长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长公主坐到太后旁边的座位：“让他们自己说。”
太后目光扫过肖喻、明河、蛋子、萧元平和裴易扬。
“太后，我来说。”裴易扬举起手道。
蛋子跟着学：“皇祖母，孙儿也说。”
萧元平道：“孙儿也说。”
几个孩子唯恐他人扭曲事实，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太后虽贵为太后，但到底是大长公主的弟媳妇，说话不由得客气三分，道：“哀家平日里对他们太宽容，所以他们才在哀家面前这么闹腾，在旁人面前不是这般的。”
大长公主道：“易扬也是如此。”
“那这事儿……”
“不如让肖子卿来说吧。”大长公主道。
太后赞同地点点头：“也好。”
肖喻公公正正地把事情叙述出来，连“小屁孩子”“小爷”这样的话也没有漏掉。
太后和大长公主听后都是没什么表情。
肖喻忐忑地等待着结果。
几个孩子焦急的很。
小钟子额头不停地冒汗，两腿发软，脑子里盘旋着各种酷刑，甚至丢掉生命，他真是太冲动了，可不冲动的话，那裴二公子就会伤害到两位殿下和小郎君，做下人真的太难了。
太后望向大长公主道：“看来都是误会。”
大长公主侧首看向太后，道：“太后觉得是误会？”
不管怎么样，自家孩子无事，裴易扬却是摔跤了，又浑身脏兮兮的，实在……太后心里一虚：“这事儿双方都有不该之处，易扬是受了委屈的，不如问问易扬想法？”
大长公主看向裴易扬：“你说怎么办？”
裴易扬指着萧元平道：“我要打他一顿！”
萧元平立马道：“我还是个孩子！”
“我打你屁屁！”裴易扬狠狠道。
萧元平小胖手立马捂着屁股，小声喊：“皇兄。”
蛋子小胳膊一把搂住萧元平：“皇兄保护你！”
太后见状眉眼弯了弯，想到大长公主在身旁，立马正色。
大长公主开口问：“其他人呢？”
裴易扬指着小钟子道：“狠狠打他板子！”
“打多少？”大长公主悠悠地问。
裴易扬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五十大板！”
五十！
狠狠！
宫中五十板子，即使不死人，也会丢了半条命，小钟子吓的跪下来：“二公子饶命啊！”
“哼！”裴易扬指着肖喻道：“还有他！”
大长公主问：“如何处置他？”
“让他向我赔不是！”裴易扬扬起小下巴。
大长公主转向太后，问：“太后，你看这个处罚怎么样？”
“太后。”肖喻向前一步，行礼道：“小钟子护主心切，才会大力拦住二公子，虽然不小心弄脏二公子的衣裳，但并没有伤害到二公子，还请太后从轻发落。”
“不行，说了五十板子，就是五十板子！”裴易扬坚持。
大长公主稳稳地坐在上位，没有任何表示。
肖喻转向裴易扬道：“二公子，五十板子并非儿戏，很可能会要了小钟子的命，还请二公子了解。”
“这么严重吗？”裴易扬呆了呆，道：“我在府中挨二十板子都不疼。”
“那是大长公主疼爱二公子，舍不得打。”肖喻向裴易扬行一礼，道：“请二公子从轻处罚。”
裴易扬想说什么，忽然看到肖喻腰间挂着一个熟悉的东西，他一步上前，拿起来看：“鬼工球！我哥哥的鬼工球！怎么会在你这儿？”
这几日肖喻十分想念裴燕礼，忍不住就将他之前送的鬼工球挂到了腰间，闲来无事把玩一番，没料到会被裴易扬认出来，他如实道：“这是大将军送给卑职的。”
“他都不送我，为何送你？”裴易扬问。
“因为……”肖喻余光瞥大长公主和太后一眼，道：“因为卑职和大将军是好友。”
裴易扬惊讶极了：“你们真是好友？”
“不然，大将军不会将如此精美的鬼工球送给卑职。”
裴易扬肯定道：“说不定是你偷的！”
肖喻反问：“大将军武功高强，谁能偷到他的东西？”
“你说得对！我哥哥是最强的！”裴易扬满眼崇拜，旋即道：“这么说，你真是我哥哥的好友？”
“是。”肖喻道。
裴易扬毫无征兆地来一句：“那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肖喻有些反应不过来，试探问：“那卑职的宫人——”
“不打了，都不打了。”裴易扬转向太后和大长公主：“太后，娘，他是我哥哥的好友，也是我的好友，这事儿我也有错，就算啦！”
太后闻言看向大长公主：“长公主，你看。”
大长公主扶额，小声嘀咕：“你心里是只有你哥哥，老娘说的话，你是一句没记住。”
“大长公主，你说什么？”太后问。
大长公主又恢复冷艳的样子，道：“全凭太后处置。”
“这事儿到底是易扬吃了亏，不如就让肖子卿做一顿午膳，算是给你们赔不是吧。”太后连忙又补上一句：“肖子卿的手艺远超御厨，陛下都赞不绝口。”
“那便这样吧。”大长公主道。
太后便道：“肖子卿，处罚就算了，你今日拿出自己的实力，给大长公主和二公子做一顿午膳吧，做好些，不然，哀家可要处罚你。”
肖喻自然应下。
“易扬，换衣裳吧。”大长公主道。
裴易扬这才放开鬼工球，然后和肖喻道：“肖子卿，我一会儿找你玩啊。”
肖喻笑笑。
裴易扬跟着大长公主走。
太后喊着蛋子三人问话。
肖喻带着小钟子朝慈和宫小厨房走。
小钟子快哭了，他来宫中多年，第一次碰到真正维护自己到底的主子，不住地对肖喻说感谢。
“你那么忠心，我们不能亏待你。”肖喻问。
小钟子在心里发誓，绝不会对肖喻有二心。
到了小厨房，肖喻检查一下食材，便开始做饭。
小钟子打下手。
“肖子卿！”裴易扬突然跳到肖喻跟前。
小钟子吓的赶紧转到肖喻另外一边。
“肖子卿，你跟我说说我哥哥呗。”裴易扬道。
肖喻惊讶：“要我说？”
裴易扬点头：“嗯。”
肖喻很是不解：“他是你哥哥，不是日日和你在一块吗？”
裴易扬耷拉下小脑袋，低落又委屈地道：“可是，哥哥都不理我的，也不和我玩。”
第92章
“是不是你哥哥太忙了？”肖喻问。
裴易扬笃定道：“不是！他不喜欢我！”
“总得有原因吧？”肖喻下意识地站裴燕礼这边。
“我、我……”裴易扬吞吞吐吐的样子。
肖喻觉得自己站对了,问：“你怎么样？”
“我尿过他的床，撕过他的书，摔过他的茶碗，咬过他的胳膊……”看到肖喻嘴角抽搐了一下,裴易扬连忙解释：“那都是我小时候,我小时候的事儿。”
肖喻问：“多小？”
“两岁左右。”裴易扬迅速回答。
肖喻问：“你还记得？”
裴易扬摇头：“不记得,嬷嬷和我说的。”
裴燕礼说过弟弟是个猫嫌狗不待见的，肖喻便道：“你不止小时候这么淘吧？”
裴易扬心虚。
肖喻接着道：“你得和我说一说,不然我不能说你哥哥的事儿。”
肖喻长得好看，声音温和,整个人有一种令人放松的包容感,和裴易扬生活中的爹爹、娘亲、哥哥、嬷嬷、夫子、同窗都不一样，他平时的无赖劲儿一下子就消失了,老老实实地回答：“后来哥哥去打仗了，打胜了回来，我长大了,我借他的剑耍一耍。”
“借？”肖喻抓到关键词。
裴易扬改口：“拿。”
“拿？”
“就是他不知道，拿来耍耍,然后然后他就把我吊树上半日。”提到这里裴易扬还觉得委屈。
肖喻惊讶：“真吊树上半日？”
裴易点头：“嗯,爹娘说话都不管用。”
那裴燕礼家庭地位还挺高的。
肖喻接着询问。
裴易扬坦白了自己上房揭瓦、拆博古架、拔鹦鹉毛、睡狗窝、亲青蛙等等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肖喻再一次明白裴燕礼口中的“猫嫌狗不待见”了，好在裴易扬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还这么坦诚又心虚地说出来，并不是一个坏孩子,他便和他说一些裴燕礼在水清巷的事儿。
裴易扬听的十分激动。
肖喻道：“你哥哥可是守礼又自持的人。”
“我也要做那样的人！”裴易扬道。
肖喻点头：“可以。”
裴易扬忽然耷拉下脑袋，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怎么了？”肖喻问。
“我太皮了。”
“你也知道啊？”肖喻忍俊不禁。
“我知道啊,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想玩。”
“不用控制,只要不伤害到别人就行。”肖喻道。
裴易扬有些纠结：“可是爹爹娘亲和哥哥都不喜欢我。”
“他们喜欢你的。”
裴易扬怀疑自己听错了。
肖喻解释：“你把房梁上的瓦都揭了，裴尚书打你，不是因为你损坏了房子和瓦，而是担心你受伤；你娘拎着你耳朵，把你从狗窝里拎出来，那是怕你被狗咬，得瘪咬病；你哥哥不理你，是因为他很忙，肩负起护国的责任，他驱逐胡人，保护大靖，所以你才能安安稳稳地在府中长大呀。这些不是喜欢吗？”
裴易扬平时里也常听嬷嬷絮絮叨叨这些的，可他听着烦，同样的话从肖喻口中说出来，就像是滴在沙漠中的水珠，一下子被吸收了。
他瞬间开心起来，道：“肖子卿，你说得对！”
“对吧。”肖喻道。
裴易扬声音明亮道：“嗯，我以后不难过了。”
大人常常误以为小孩子没什么烦恼，其实像裴易扬这般健康、开朗、皮实、无赖、没心没肺的孩子，都藏着想要得到他人认可和喜欢的小心思，所以肖喻给予并且说明白了，这孩子就开心了。
“肖子卿，谢谢你啊。”裴易扬还挺有礼貌的。
“不客气，我们是好友嘛。”肖喻道。
裴易扬整个人都雀跃不已。
肖喻笑了笑，问：“好友，能帮个忙吗？”
“能！”裴易扬问都不问，就答应了。
小钟子在旁边瞠目，再一次不知道肖子卿到底是出了什么招儿，居然三言两语就把裴二公子给收服了，他在旁边默默钦佩着。
肖喻开始和裴易扬讨论大长公主的喜好。
裴易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动手帮忙。
直到所有饭菜都做好了。
二人一起来见太后和大长公主。
太后道：“肖子卿，辛苦你了。”
“这是卑职应该做的。”肖喻道。
太后道：“大长公主，那我们就用膳吧。”
大长公主点点头。
宫人摆膳。
第一道就是桂花荸荠。
大长公主挑挑眉。
裴易扬开口道：“娘，你喜欢吃荸荠，我麻烦肖子卿做的。”
太后笑道：“二公子真有孝心，大长公主尝一尝。”
“太后请。”大长公主道。
二人一起动勺子。
桂花荸荠的主要食材是荸荠，去皮之后，用淡盐水浸泡一盏茶的功夫，焯水再过凉水，增加荸荠的脆感，再放水中，加入冰糖，大火煮沸，转小火熬煮一刻钟上，这时候加些桂花糖，熬煮入味之后，入口便会是润滑清脆，甜香爽口，还有清热解毒的效果。
大长公主仅仅是尝了一口，嘴角不由上扬，忽然想到什么，又将嘴角下压。
“娘，好吃吗？”裴易扬期待地问。
“还不错。”大长公主淡淡道。
裴易扬闻言开心了，仿佛这道菜是自己做的一般。
第二道冬季拌菜，第三道五香花生……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裴易扬一直在饭桌上夸奖肖喻，夸奖菜色。
蛋子、明河、萧元平都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太后插不上嘴。
肖喻安静用膳。
“易扬啊。”大长公主给裴易扬舀了一勺甜汤，道：“喝一点，少说两句。”
“嗯，娘是关心我。”裴易扬乖乖地喝甜汤。
裴易扬这孩子皮实、任性，不如燕礼小时候懂事，到底是自己生的，大长公主还是极其疼爱的，公务之余也有心教导，可这孩子就是顽劣，没想到有一日会说出来一句“娘是关心我”，她下意识看一眼肖喻，然后重新看向裴易扬，眉眼弯了弯。
一顿午膳吃的极融洽。
太后提议众人出去消消食。
裴易扬和三个孩子都要挨着肖喻走路。
蛋子小声道：“你干什么呀？”
裴易扬低声道：“我要和肖子卿说话。”
“这是我小舅舅。”明河挤开裴易扬。
“对！”萧元平点头。
“小小胖子，我还没有打你屁屁呢。”裴易扬道。
萧元平两只小胖手捂着小屁屁，挨着哥哥走。
蛋子道：“不许你和我小舅舅说话。”
裴易扬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琉璃珠。
蛋子三人睁大眼睛：“琉璃珠！”
裴易扬道：“我教你们玩。”
“我会玩！”三个孩子一起道。
“肯定没有我玩的好。”裴易扬将琉璃珠往地上一扔，又掏出一颗，随手一丢，准确无误地砸到了刚刚那颗。
“哇！”三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
就这样，四个孩子转眼间就凑到一起玩琉璃珠。
太后和大长公主看着都笑了。
这时候也到了太后午休的时辰，肖喻要回去。
太后点头。
大长公主道：“裴尚书应该在外面等我了，我也要回去。”
“那肖子卿帮哀家送一送大长公主吧。”太后道。
肖喻应：“是。”
大长公主喊着裴易扬走。
裴易扬见肖喻跟着走，便和蛋子几人边玩边朝后宫外走。
大长公主望着嘻嘻闹闹的四个孩子，问：“你和燕礼怎么认识的？和本宫说一说。”
知道大长公主在问自己，肖喻如实回答。
大长公主偶尔插话进来，却没有上午那股子压人的气势，好像是在与人闲聊似的。
肖喻还是猜不透大长公主，只能真诚应对。
很快地，他们出了后宫。
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等在树下。
“夫君。”大长公主唤了一声。
肖喻这才发现裴燕礼是遗传了裴尚书和大长公主的各种优点，所以才那么英俊挺拔。
“殿下。”裴尚书先给大长公主行一礼，然后再亲昵说话。
看得出来，夫妻感情很好，肖喻上前一步给裴尚书行礼。
“肖子卿不必客气。”裴尚书道。
可能对方是裴燕礼爹爹的缘故，肖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裴尚书倒是个温和健谈的，问了肖喻日常事情。
肖喻一一回答。
裴尚书道：“燕礼在边关数年，极有经验，你不必太担心。”
“是。”肖喻应。
裴尚书轻揽着大长公主：“那我们便走了。”
肖喻行礼道：“大长公主、尚书大人慢走。”
裴尚书命人喊裴易扬。
“我不走，我要玩一玩。”裴易扬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了陀螺，带着三个孩子玩的正起劲儿。
裴尚书见状，也没有强求，道：“难得清闲，我们就在这儿看着孩子一会儿。”
大长公主点头。
这时候蛋子喊：“小舅舅，这个鞭子掉了，你帮我系一下。”
肖喻连忙和裴尚书二人说一声，朝孩子们走去。
裴尚书这才看向大长公主，问：“你又吓人了？”
“你说的什么话？”大长公主反问。
裴尚书笑而不语。
大长公主道：“我就是借着易扬闯祸，稍微刁难一下肖喻。”
“结果呢？”
大长公主看着远处的肖喻道：“结果就是他长得很乖巧的样子，心里主意大的很，为了宫人顶撞我。”
裴尚书看不出来肖喻居然敢顶撞伴侣的母亲，旋即又笑道：“今日他可以为宫人顶撞你，来日他也可以为了你顶撞更有权势的人，这是好品德。”
“可不是嘛，现下易扬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大长公主都不知道肖喻是使了什么招数，居然还可以收服裴易扬。
裴尚书道：“你把他吓到了，就不怕他对你观感不好。”
“不好就不好吧，这次我得给燕礼把关，不能再遇到那样的人，弄的名声狼藉，跑到边关，一待就是几年，心疼死我了。”大长公主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仗势欺人了，道：“大不了以后我向肖喻赔礼道歉。”
裴尚书点头：“以前的事儿莫要再提了。”
“我晓得。”
肖喻这时候走过来，道：“大长公主，裴尚书，那边有个亭子，不如我们去那边坐一坐。”
裴尚书答应。
三人抬步朝亭子走去，只见一个满脸笑容的妇人，跟着宫人朝这边走来。
“蒋氏。”大长公主道。
“谁？”裴尚书问。
“郑妃的大嫂，郑威荣郑次辅的妻子。”大长公主道。
郑威荣！
肖喻还记得这个人是郑家的主心骨，他妻子来做什么？
看到大长公主几人，蒋氏先是一愣，接着行礼。
大长公主道：“起来吧，郑大夫人何事这般高兴？”
蒋氏笑道：“回大长公主，前些日子郑次辅坠马晕倒，如今终于醒了，臣妇去回禀郑妃，免得她担心。”
大长公主道：“那确实是喜事，郑次辅又可以为陛下效力了，你赶快去馥芳殿吧，也让郑妃开心开心。”
“是。”
蒋氏行一礼，意味不明的目光从肖喻身上扫过，才走开。
第93章
肖喻并没有察觉到。
大长公主倒是瞥了一眼,淡淡道：“走吧。”
裴尚书点头。
三人坐到亭子里。
小钟子几个宫人拎着茶点和清水过来了。
裴尚书惊讶地问：“这是——”
“这是卑职今日早上做的茶点，现下正好是最佳品尝时间，请裴尚书和大长公主尝一尝。”肖喻进宫后，打定主意要在这儿长期居住,所以在明河、蛋子跟着荀大学士等人学习各种知识的时候,他也学习各种礼仪和技能,熟练地接过来茶壶、茶碗和食盒，周到地为裴尚书和大长公主洗茶碗、倒茶水。
裴尚书连连说谢。
大长公主忍不住抬眼看了肖喻一眼。
肖喻从容地做完这些。
裴尚书道：“这茶味道很别致。”
“这是麦冬百合雪梨茶,是用麦冬、百合、雪梨干和无花果熬煮成茶，清甜润喉,大人小孩都可以喝。”肖喻向裴尚书说明。
“难怪喝下去之后,喉咙都舒服了。”裴尚书恍然道。
大长公主拿起一块点心问：“这个是？”
“千层马蹄糕，也叫千层荸荠糕。”荸荠就是马蹄的意思。
裴尚书笑道：“不错,殿下最爱马蹄了。”
这个裴易扬刚刚在慈和宫已经说过一遍了，防止大长公主误会自己有阿谀奉承之嫌，肖喻解释道：“冬季是吃荸荠的好时候,消食化痰、降火降燥，所以卑职最近常用它做吃食。”也就是说,没有因为大长公主,而特意做千层马蹄糕。
裴尚书并不知道慈和宫里那一茬，尝了一口,兼具了软、滑、爽、韧四周口感，到了口中又很容易融化,香甜可口，不由得连连称赞。
大长公主却是听出肖喻的言外之意,心想自己好像真的做的有点过火了，吓到肖喻了,所以这孩子才会这样急急地解释，那、那……她尝了一口，直言夸道：“味道不错。”
肖喻道：“大长公主可以多吃一块。”
大长公主淡笑点头。
“吃什么呢？”裴易扬跑过来问。
萧元平也跟着过来：“哇，好多吃的。”
蛋子和明河也呼哧呼哧跑过来。
肖喻刚想提醒他们注意礼数，大长公主却已经开口：“洗洗手，喜欢吃什么就拿着吃吧。”丝毫没有上午的严厉。
“好。”四个孩子一起答应。
小钟子等宫人伺候着。
四个孩子洗了手，围到石桌前。
“先喝点麦冬百合雪梨茶。”大长公主道。
四个孩子捧着就喝。
“哇，好香甜呀！”裴易扬惊喜道：“我都没有喝过。”
蛋子自豪地道：“我小舅舅做的。”
“你怎么知道是你小舅舅做的？”裴易扬问。
“除了我小舅舅，没人能做的这么好喝！”明河坚定道。
萧元平一挺圆鼓鼓的小肚子，有力地回一句：“对！”小模样可爱的紧。
大长公主忍不住笑了。
裴尚书跟着笑起来。
小孩子最是能感知大人情绪了，知道大长公主和裴尚书不会再那么端着，他们放松放下来，小孩子的心性一下子就释放。
萧元平话匣子一下打开了：“这个点心好好吃呀。”
蛋子扫一眼，道：“这是栗子糕。”
“是用板栗做的！”明河道。
“对，这个是雪花酥！”蛋子道。
“用羊奶、糯米粉、山楂、葡萄干做的。”明河如数家珍。
“酸酸甜甜特别好吃！”萧元平道。
“对，山楂和葡萄干都是酸甜酸甜的。”明河道。
萧元平好奇地问：“山楂和葡萄干都是山神给的吗？”
“你瞎胡扯！”明河白了萧元平一眼道。
蛋子解释道：“山渣和葡萄干都是老百姓种的。”
“老百姓好厉害！”萧元平道。
明河道：“老百姓可以变成神！”
萧元平睁大眼睛问：“怎么变成神？”
蛋子道：“做好事就可以变成神了！”
明河看着萧元平问：“门神你知道是谁吗？”
“谁？”裴易扬比三个孩子都大得多，虽然他从老鼠跟前走过，都要撸一撮毛下来，但他真的不懂这些，不由得趴到石桌上，饶有兴趣地问。
“秦叔宝和尉迟恭！”蛋子道。
明河解释：“他们保护陛下和老百姓，然后就成门神了。”
裴易扬转头问：“娘，爹，是这样吗？”
大长公主和裴尚书惊讶于蛋子和明河小小年纪会知道这些，一起点头。
“还有关羽！”明河道。
蛋子道：“还有钟馗！”
萧元平一脸崇拜：“哇，皇兄和明河知道的好多呀。”
裴易扬也好奇：“小胖子们，你们——”
“不要叫我小胖子！”三个孩子一起怒吼，几乎掀翻亭顶。
裴易扬、大长公主、裴尚书、肖喻都吓了一跳。
四周陷入死静。
三个孩子也呆了呆。
萧元平尴尬道：“声音好大呀。”
蛋子、明河本来都是互相甩锅给对方的，余光中瞥见跟前站着一个小胖子，正是顶锅的好人选，二人齐齐指向萧元平：“你声音太大了。”
“我、我……”萧元平小嘴巴张了张，想反驳，但他刚刚声音就是好大，他反驳不了，转头看向裴易扬，轻轻拍着裴易扬的小手，道：“小哥哥，不要叫我小胖子，我以后就不大声了喔。”
“元平啊。”大长公主扶额唤一声。
“嗯？”萧元平应。
“他不是你小哥哥，他是你表叔。”大长公主指着裴易扬。
萧元平眨巴了两下眼睛：“可是他好年轻呀。”在他的小脑袋里，年轻的是哥哥，年长的是叔叔，年老的是爷爷。
大长公主和裴尚书再一次笑起来。
肖喻也是无奈。
萧元平扭头看向裴易扬道：“你是年轻的叔叔。”
裴易扬点头：“嗯。”
“那你以后别打我屁屁了哟。”萧元平与裴易扬商量。
“看情况吧。”裴易扬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结果。
“不跟你玩了。”萧元平不理裴易扬，挤到明河和蛋子中间，继续吃点心和喝茶。
裴尚书却是好奇地问：“大殿下、明小郎君，你们是跟着荀大学士学习？”
两个孩子点头。
“难怪还知道秦叔宝和尉迟恭。”裴尚书道。
大长公主道：“荀大学士学富五车。”
“不是老师教的呀，是小舅舅告诉我们的！”蛋子道。
明河接话：“小舅舅说，好好学习，为老百姓着想，为老百姓做事，以后是可以成为神仙的！”
裴尚书夫妻二人看向肖喻：“肖子卿？”
肖喻稍稍行一礼，道：“卑职曾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和所有老百姓一样，简单地希望遇到一个好官，吃饱饭，穿暖衣，如今卑职有幸成为一个小官，却没什么能力帮助老百姓，但大殿下、明河他们或许以后可以成为栋梁之才，造福百姓，让大靖越来越好，所以卑职就把自己曾经读过的典故，当成故事说给他们听了。”
裴尚书和大长公主从出生起，心系百姓并且付出行动，虽然对裴燕礼、裴易扬有所疏忽，但二人并未后悔过，听到肖喻心中有这样的抱负，并且传授于孩子，二人不禁有些动容。
裴尚书道：“说得好。”
大长公主也不遮掩了，对着肖喻微笑，终于说出一句真心话：“肖喻，你是个好的。”
肖喻弄不明白大长公主一出又一出，到底是干什么，他依礼对待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这是我应该做的。”
裴尚书二人点点头。
这时候一阵风吹来，几人发现天色变了。
“呀，要下雨了。”萧元平道。
裴尚书、大长公主一起起身，准备回府。
裴易扬难得发现宫中的乐趣，他不愿意走。
大长公主道：“你明日要上课。”
“不上了。”裴易扬任性道。
裴尚书劝着。
裴易扬就是不听。
肖喻这时候出声道：“卑职听说裴大将军七八岁时，刻苦读书，礼、乐、射、御、书、数皆在书院拔尖。”
裴易扬精神一震，拉着大长公主的手道：“娘，我们回府。”
裴尚书和大长公主看待肖喻的目光带着惊诧和佩服。
肖喻行礼道：“恭送大长公主。”
三个孩子跟着行礼。
大长公主一家三口笑着离开亭子。
裴易扬忽然又回头道：“肖子卿，我休沐时来找你玩。”
肖喻笑道：“恭候二公子大驾。”
大长公主一家三口终于走了。
肖喻让宫人赶紧带着萧元平回去，免得淋雨，他拉着明河和蛋子的小手回到皇子所，然后躺到东厢房的大床上。
“小舅舅，你累了？”明河问。
“累啊。”见一次大长公主，简直脱一层皮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弄不清楚大长公主如今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女人心果然海底针，不对，应该说大长公主不愧为大长公主，就是心思难猜。
“小舅舅，你哪儿累啊，我帮你按按。”蛋子小肉手就按到肖喻的腿上。
明河也跟着按摩。
肖喻心里顿时温暖无比，将两个孩子搂上床，玩了一会儿，一起睡个下午觉。
醒来时，就收到大长公主派人送来的一柄玉如意，小臂一样长，成色极佳，造型极美，又有祥云点缀，一看就价值不菲。
“送这柄玉如意是什么意思啊？”肖喻嘀咕。
蛋子听到了他的嘀咕声道：“就是如意你！”
肖喻问：“是这意思吗？”
“不然呢？”两个孩子反问。
肖喻表示怀疑。
哪知道大长公主第二日又送了东西——《古往今来神话史》和《大靖农务》，说是给肖喻看的，第三日、第四日……接着隔三差五就会一些非常实用又应景的东西，比如降温棉絮，刮风送大氅……
肖喻忍不住道：“她好像真的如意我。”
“对呀！”两个孩子应。
肖喻笑着摸两个孩子的小肉脸道：“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们就对呀。”
“对呀！”两个孩子又道。
肖喻挠两个孩子痒痒。
蛋子一边笑着一边道：“小舅舅就是对的！”
“嗯！小舅舅是最好的，谁都如意！”明河道。
不得不说大长公主的关心和明河、蛋子的话都让人很高兴，肖喻忽然觉得那日大长公主刁难，可能只是考验他的品行，如今这般关心，应该是挺满意他的。
这么一想，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他不由得开心，十分想和裴燕礼说一说，可惜他现下还不知道裴燕礼的情况，也没有办法写信给裴燕礼。
“肖子卿！我来啦！”萧元平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肖喻舅甥三人出门，看到萧元平开心地跑进。
“肖子卿，母妃让我给你送花来啦。”萧元平道。
“郑妃娘娘又送东西来了。”上次秋梦一事，肖喻不知道郑威路和郑妃说了什么，反正郑妃消沉一段时间，也没有和郑家往来，直到蒋氏那日带来郑威荣醒过来一事，郑妃终于有了精神，这几日和大长公主一样，很关心他和两个孩子。
“母妃说，冬日里有花，心情好。”萧元平道。
“那你要代我好好谢谢郑妃娘娘。”肖喻笑道。
“好呀。”萧元平答应。
几个正说着话，钱公公来了，道：“裴大将军来信了，陛下召你去看信。”
肖喻大喜：“刚来的信？”
“是，陛下可高兴了，把郑次辅和郑侍郎晾到一旁，让你赶紧去看信。”钱公公面带喜色道。
郑侍郎是工部右侍郎郑威路，他因为水利修建一事经常待在永熙帝身边，也不足为奇，肖喻挺好奇郑次辅过来的原因：“郑次辅？”
“没错，他前段时间苏醒过来，今日能够下床走路，就赶紧过来给陛下请安了。”钱公公催促道。
“原来如此。”肖喻应一声。
“我也去！”三个孩子一起道。
担心钱公公和小舅舅不同意，蛋子道：“我给父皇请安！”
“我也是。”萧元平道。
谁能阻止皇子给皇帝请安呢？
钱公公和肖喻都不能。
明河也想去，连忙道：“我给弟弟的父皇请安。”
肖喻笑着摸摸明河的脑袋，道：“走吧。”
几人一起朝乾心宫走。
《帝王梦》一书中，郑威荣是除明河之外，攻击蛋子最猛烈的人，什么招数都会使，肖喻心里有些紧张，但他知道自己早晚会面对，于是深呼吸一下，想着郑威荣应该会坐在永熙帝的左下手，他特意把蛋子和明河调换一下位置，这样他一会儿可以用身体挡一挡郑威荣的视线。
“来了吗？”永熙帝焦急地问。
肖喻等人赶紧走进殿中，行礼。
“起来吧。”永熙帝道。
肖喻几人直起身子。
看到萧元平在，永熙帝道：“元平，你大舅父醒了。”
萧元平听母妃说过大舅父、二舅父和三舅父，但是后宫不许外男进入，所以他不知道三个舅父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大舅父亲一直在昏睡，现下醒了，他忙问：“哪儿呢？”
“二殿下，微臣见过大殿下。”郑威荣站起身。
肖喻几人转头看过去，郑威荣和郑妃长得像，但是没有郑妃精致，颧骨略高，人很瘦。
“大舅父。”萧元平很有礼貌地还一礼，然后直起身。
郑威荣也直起身，他已经从郑威路那儿知道了肖喻，知道肖喻为大皇子做了很多事情，所以他首先看向肖喻，确实，长得挺俊美。
可是那又怎么样？
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很好对付。
他不屑地将目光转向萧元平，余光中瞥见一张小脸，定睛看去，瞳孔蓦地一缩，紧跟着慌乱地后退数步，撞到了椅子，撞到了几子，却还是稳不住身子，宽袖带落了几子上的茶具，噼里啪啦声中，他狼狈地摔倒在地，直接昏过去了。
“大哥！”
“郑次辅！”
郑威路和永熙帝大喊。
肖喻舅甥三人顿时呆住。
萧元平呆呆地道：“大舅父又要昏睡啦？”
第94章
言太医挎着医药箱匆匆赶来。
肖喻迅速扯着三个孩子站到一旁。
蛋子小声问：“小舅舅,他怎么了？”
“茶水都洒到身上了。”明河道。
肖喻摇摇头：“小舅舅也不知道。”
萧元平好奇地伸着小脑袋看：“太医在干什么呀？”
言太医把脉之后，伸手用力地掐郑威荣人中。
坐在地上的郑威荣终于吐出一口气，双眼仍旧闭着，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呓语。
“太医,如何？”永熙帝又问。
言太医起身行礼：“陛下,郑次辅昏睡多日,气虚体弱，骤然激动致气血倒流,所以才会昏过去。”
永熙帝问：“怎么会骤然激动？”
言太医道：“卑职不知。”
永熙帝和郑威路下意识地看向肖喻四人。
肖喻心下一紧。
蛋子和明河一脸茫然。
萧元平出声道：：“因为我吗？”
蛋子问：“皇弟，你做了什么？”
“我、我、我就喊了大舅父呀!”萧元平看向永熙帝道：“父皇,我就还礼,喊大舅父，我没皮,我好乖的！”
“没错，陛下，郑次辅太久没见二殿下,心中十分想念，所以才会如此激动。”郑家人心都是向着萧元平的,郑威路恨不得把皇位捧到萧元平面前,自然不希望永熙帝责备萧元平，于是赶紧解释。
永熙帝认同地点头,继而询问言太医，道：“郑次辅现下无事了吧？”
“目前没有大碍,但是须得好生养着，再昏倒一次,恐有性命危险。”言太医道。
郑威路连忙道：“是。”
永熙帝望向郑威路：“威路，你把次辅送回去吧,一定好好养着，不要想着给朕请安了。”
“是。”郑威路行礼道。
永熙道：“回去吧。”
郑威路喊来下人，合力将郑威荣扶起来，朝殿外走。
郑威荣靠着郑威路的肩头，双腿无意识地向前迈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吐着一些字：“明……明……首辅大人……首辅大人……首辅大人……”
明河小声道：“他说，明什么大人呀？”
萧元道：“他说的不清楚！”
蛋子摇头：“我听不懂。”
《帝王梦》一书中郑威荣很会钻营，不顾妹妹的意愿，执意将妹妹送进宫，自己如愿当上次辅，可他并不满足，一心想要当首辅、当国舅、当大靖最尊贵的人。
哪知道大反派明河从天而降，年纪轻轻压的他毫无还击之力，几乎要了他的老命，只能缩着苟着忍着，直到大反派明河发疯而亡，他才喘口气……肖喻印象中郑威荣一家人看中的是萧元平皇子身份，并不喜欢萧元平，没道理看到萧元平就激动地昏倒。
可是，也没有其他原因可以解释郑威荣的昏倒。
“肖子卿。”永熙帝唤一声。
肖喻回神儿，看向永熙帝：“陛下。”
永熙帝已经坐回主位，拿起桌上的一封书信，递给肖喻道：“这是燕礼从边关寄给你的第一份信，朕亲自交到你手中，不然丢了或者坏了，他会怪朕的。”他是皇帝，也是裴燕礼的表哥，看着裴燕礼从肆意妄为，变成如今独当一面的大将军，欣慰、心疼也佩服，从心底希望这个表弟可以得到一份好的感情。
“多谢陛下。”肖喻上前接过来。
永熙帝说那边的情况：“他如今和北进那边已经接头了。”
“马上要打仗了是吗？”肖喻问。
永熙帝面色凝重地点头。
肖喻跟着沉重起来。
永熙帝见状笑了笑，道：“你不必担心，燕礼和北进那边都有打胡人的经验，这次联合作战，一定可以胜利。”
“嗯。”肖喻点头。
“对了，朕明日会给那边寄信，你若是给燕礼回信，就快些写。”永熙帝道。
“是，卑职回去就写。”
“好。”永熙帝笑了笑，还想说什么，旋即伸手扶额。
“陛下。”钱公公关切地唤。
永熙帝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道：“你们下去吧。”
肖喻知道永熙帝又头疼了，便道：“那卑职下去了。”
永熙帝应了一声。
肖喻便带着三个孩子回到皇子所。
肖喻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掏出信纸，入目的便是裴燕礼苍劲有力的字迹，像他的人一样，肆意中不失端方，端方中又有让人羡慕的松弛感。
这一刻他才知晓自己这些日子多么想念裴燕礼，他先快速浏览一遍裴燕礼的书信，知道了大概的内容，然后再慢慢细读，嘴角不由得扬起笑意。
“小舅舅，你笑什么呢？”蛋子好奇地趴到书桌上问。
萧元平爬到凳子上跪着：“信有什么好笑的呀？”
“小舅舅，我看看，我看看。”明河目光往信上看。
蛋子、明河虽然跟着荀大学士学习了，但二人年纪还小，靠听、读、记忆力和领悟力去上课，目前还没有学习识字和写字，所以肖喻就把信纸摊开在桌上，任由三个孩子看，他则研墨开始回信。
“好多字呀，我一个都不认识呢。”萧元平捧着小胖脸道。
蛋子小肉手指着字，念：“啥啥啥啥，啥，不认识。”
萧元平看到皇兄这样，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然后跟着学道：“啥啥啥啥，不认识！”
明河翻看着，念出声：“肖喻，你可想我……”
肖喻动作一顿，旋即将信纸抽回来问：“明河你！”
明河抬眼：“小舅舅，上面写的是‘肖喻，你可想我’吧？”
“荀大学士教你们识字了？”肖喻惊讶。
明河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识字？”
明河道：“老师老念书老念书，我就认识几个字了呀。”
这、这……这孩子太聪明了，不能让他们看信，肖喻赶紧把信封也收了起来，然后把三个孩子轰出去，他专心致志地给裴燕礼写信。
相对于裴燕礼的肉麻兮兮，他写的就是很日常，说一说宫中的事情，然后询问一下裴燕礼的情况，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张纸。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啰嗦，不知道裴燕礼会不会觉得烦，可他又舍不得删减，干脆加一句“不许嫌我啰嗦”，然后都塞进信封来，到乾心宫，交给钱公公。
“这信可真厚呀。”钱公公接过信封打趣起来。
肖喻不好意思地挠挠眉头。
钱公公笑了。
肖喻转移话题，问：“对了，钱公公，陛下头疾如何？”
“老毛病了。”钱公公说完，咳嗽起来。
肖喻道：“钱公公，你也病了？”
“今年天气特怪，这都快要到冬至了，还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这不，宫里好些人发热、打喷嚏、有鼻涕，不少人和奴婢一样嗓子又干又疼又哑，快不能说话了。”宫女还好一些，像钱公公这样的宫人，每日还得给主子念信、念折子、念账目等等，极其废嗓子。
“那你喝茶呀。”明河昂着小脸道。
“喝什么茶？”钱公公问。
“陈皮雪梨茶。”蛋子接话道：“我皇祖母每日都会喝一些，如今一点儿也不咳，也没有痰了。”
“还有这样好的茶？”钱公公惊喜。
“有啊。”明河熟练地说了做法。
“我这也太费功夫了。”钱公公近来特别忙。
肖喻道：“我明日做些润喉糖给你试一试，方便服用的。”
钱公公没听过润喉糖，便道：“不用麻烦了，反正奴婢熬一熬就过去了。”
肖喻在宫中的生存方式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现下正好有个和钱公公拉近距离的机会，他不会错过的，道：“润喉糖还没有做出来呢，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你就当帮我个忙，试吃一下，可以吗？”
肖喻向来会说话，本来是“他要帮钱公公”，硬是说成了“他需要钱公公的帮忙”。
钱公公都不知道如何拒绝了，刚好他嗓子实在难受，若是有一种糖果，随时随地吃上一颗，可以滋润喉咙，那比喝花方便多了，便道：“哪是我帮你啊，是你帮我。”
肖喻笑道：“钱公公是答应了？”
“肖子卿这般好心，奴婢可拒绝不了。”钱公公道。
“那我现下就回去做润喉糖了。”
“肖子卿慢走。”
肖喻带着孩子们直接去了太医院，向言太医询问治疗嗓子发炎、干疼等的方子。
言太医开了药方子：“喝个三五日就好的差不多了。”
肖喻看着方子上的药材，道：“言太医，若是天气干燥、用嗓过度，嗓子还是会难受的吧。”
“这方子可以继续吃，不伤身的。”言太医补充道：“不过，身子都是要靠养的，嗓子也是，嗓子都疼了，那就少说些话嘛。”
肖喻道：“可是有些宫人不得不多说话。”
言太医瞬间无言。
肖喻又道：“这些药煮起来很麻烦，还苦吧。”
言太医道：“良药苦口啊。”
肖喻道：“那我用罗汉果、枇杷叶、陈皮、胖大海、川贝粉、冰糖、雪梨熬煮，也可以吧？”
言太医听了这个方子，略微思考一下，道：“冰糖润喉去燥，胖大海和川贝都是润肺利嗓的，可以。”
肖喻又问：“这些都不伤害身体吧？”
言太医点头：“不伤害。”
肖喻也就放心了：“行，那我就去做润喉糖。”
“这个怎么做？”言太医还真没有做过。
“等我做好了，给你看看。”肖喻在皇子所小厨房可捯饬出来不少东西，做润喉糖应该也没有问题，道：“这些药材，你们都有吧。”
言太医道：“有。”
肖喻拎着一大包药材，回到皇子所小厨房，把小炉子拎到院子里。
明河、蛋子自动找柴火。
“我干什么呀？我干什么呀？”萧元平也想帮忙。
“你去拿蒲扇！”明河道。
萧元平跑起来，跑了两步，回头问：“蒲扇在哪儿？”
“在厨房墙上挂着呢。”蛋子指着厨房。
萧元平赶紧跑去拿。
肖喻任由三个孩子忙碌，他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先将胖大海泡一泡，然后将雪梨洗干净，切成碎渣，倒到纱布上，沥出雪梨汁，倒入小锅中。
“小舅舅，火起来了。”明河在外面喊。
肖喻走到院子，将小锅放到小炉子上，按照言太医的嘱咐，往小锅里加一定量的罗汉果、枇杷叶、陈皮、胖大海、川贝粉，慢慢熬煮。
“要熬多久？”蛋子问。
“小火熬两刻钟。”肖喻道。
三个孩子没什么耐性，一刻钟不到就在院子里玩耍起来。
两刻钟后，肖喻将小锅中的罗汉果等药材渣全部捞出，加入冰糖，慢慢搅拌，逐渐形成糖液之时，离火，倒入圆形小磨具之中。
再次冷却两刻钟。
肖喻将一颗颗圆糖果抠出来。
三个孩子正好跑过来，问：“好啦？”
看着圆圆的小糖果，萧元平不解：“怎么就变成糖了捏？”
“凝固呀。”蛋子道。
肖喻将一颗糖放入口中，甜甜的，有点酸，若有似无的涩，很清新，居然很好吃。
“小舅舅，我也吃一个，可以吗？”蛋子很有礼貌。
“你不一定喜欢吃哟。”肖喻道。
“为什么？”
“里面有一点点涩。”大人很喜欢这种甜中有涩的感觉，小孩子一般都不会喜欢的。
“我尝尝，我尝尝就知道了。”蛋子道。
肖喻便让三个孩子各吃一个。
三个孩子接受良好，还要再吃。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肖喻没有再给，喊着他们将润喉糖装盒，给言太医看过后，他才给钱公公送了一盒。
钱公公没想到肖喻这么快就做出来，当下便吃了一颗，直夸酸甜可口，然后装进怀里，晚饭后，他又含一颗，如往一般去伺候永熙帝。
永熙帝还是头疼，不能看折子。
钱公公将口中润喉糖咽下，上前展开折子读，最近他念半刻钟就会嗓子干疼，今日念半个多时辰，才有些干疼。
他怀疑肖子卿做的润喉糖真的有效果，睡前便又含一颗。
次日一早喉咙里居然没有干裂感，他怕自己弄错了，接下来几日按时含一颗润喉糖，真的没有干疼感了，他这才确信是润喉糖的作用。
借着永熙帝给大皇子赏赐之际，他特意和肖喻说了效果。
小钟子插话进来：“肖子卿，奴婢今早嗓子也不疼了。”
之前言太医就说这些药都是可以治嗓子的，也可以常吃，可是真的得到钱公公和小钟子的证实，肖喻惊喜不已。
“肖子卿，你真是全才啊！”钱公公不由得佩服。
肖喻道：“钱公公过奖了，我是真不懂医药方面，这个药方子是言太医把关的，我就是加了些雪梨和冰糖，然后做成糖丸的。”
“糖丸真的好，揣在怀里，我们可以按时吃，嗓子才能好得快。”钱公公是宫中的大公公，饶是他可以使唤小公公为自己熬药，但是忙起来，他根本不能按时喝药，病也没有办法及时痊愈，更别提那些脚不沾地的小公公小宫女，有了这个润喉糖，他们都可以按时吃了。
肖喻笑道：“就是为了方便你们呀。”
钱公公心里热乎乎的，越发喜欢肖喻了，一番感谢之后，试探着问：“肖子卿，你还有润喉糖吗？”
“有啊，我再给你一盒！”肖喻道。
钱公公伸手掏银子：“我给你银子。”
“要什么银子啊，你和小钟子都拿着生命给我试药了，我怎么好意思收你银子呢。”肖喻又给钱公公装了一盒，道：“按量吃，不能多吃。凡事过犹不及。”
钱公公拿着一盒润喉糖，高兴地走了。
小钟子面露难色地看向肖喻。
“你也要？”肖喻问。
小钟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要就要，你扭捏什么？”肖喻给了小钟子一包。
小钟子笑嘻嘻道：“谢肖子卿。”
“不能白给你！”肖喻道。
小钟子脸色一僵：“要银子？”
“说了不要你银子，但你得帮我干活。”
“没问题。”
“我们继续做润喉糖。”肖喻道。
“还做？”
“对，交给外药房，然后卖给宫里的太监们。”肖喻本来打算直接给药的，但这样会把人养贪心，所以他要收个成本价格，既给了宫人们便宜，也不让自己亏钱，还能给外药房创收，一举多得。
“没问题。”小钟子立刻答应。
肖喻便做了很多润喉糖，直接送去外药房，定了很便宜的价格。
小钟子、钱公公等人帮着宣传。
紧跟着就有不少宫人都去外药房买了润喉糖，知道是肖喻、蛋子、明河和萧元平做出来的时候，大家震惊无比，然后一起说他们的好。
“肖子卿真的好博学啊。”
“感觉他什么都会。”
“要不然怎么能陪伴着大殿下呢？”
“感谢大殿下！”
“还有二殿下！”
“……”
这些宫人并不敢深聊皇子们，但是肖喻看得出来他们对蛋子和萧元平的观感都不错，他心情大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宫入口。
蒋氏恰好从里面出来。
肖喻行礼道：“郑大夫人。”
蒋氏步子立马顿住，上下打量着肖喻，自从这家伙进宫之后，大皇子不但得到太后喜欢、使臣赞扬、大臣们的目光，如今又整出什么润喉糖，搞的宫里的宫人都向着大皇子，已经没有什么人关心二皇子萧元平了。
她同家人指使东伯侯夫人、朱世子、秋梦等等手段，未伤这家伙和大皇子分毫，他们还想使计，这时候郑威荣突然醒了，像是中邪一般，神神叨叨地问他们什么大皇子几岁了，大皇子在做什么等等，然后让他们先按兵不动，他们便什么都没有干。
以为郑威荣进宫一次，就能重创大皇子等人。
结果郑威荣什么都没有干，又一次昏睡，现下还迷迷瞪瞪说胡话，他们如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这一刻越看肖喻，她越非常生气，忍不住就讽刺道：“后宫之地，禁止外男进入，肖子卿不知吗？”
肖喻看着蒋氏郁闷的表情，听着蒋氏讽刺的话语，轻易地猜到郑家的主心骨郑威荣还没有苏醒，《帝王梦》一书中，郑威荣可没有摔坏脑子一事儿，所以郑威荣那边的剧情线也变了。
他第一次有了恶毒的想法——郑威荣永远不要醒。
那样的话，蛋子、萧元平和郑妃都安全不说，老百姓们也少受他们欺压。
“我小舅舅又没有进来！”蛋子从后宫出来。
明河和萧元平跟上。
蒋氏连忙行礼。
蛋子三人走到肖喻跟前。
肖喻道：“郑大夫人，卑职在这儿等大殿下他们的。”
萧元平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恩怨，问：“大舅母，大舅父醒了没有？”
哪壶不开提哪壶！
蒋氏只能赔着笑道：“快醒了。”
“那就是还没有醒呀。”萧元平歪着小脑袋道。
以前萧元平很听话的很惹人喜欢，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像郑妃一样叛逆，认人讨厌！
蒋氏想到他们以后的荣华富贵就要靠这个孩子，她只能忍着，笑道：“因为见到二殿下太激动，所以才昏倒的。”
萧元平问：“你怪我咯？”
蒋氏连忙道：“臣妇不敢，臣妇和你大舅父一样很看中你，希望你能够成才，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好好读书超越大皇子。
蒋氏和很多大人一样，就喜欢向小孩子灌输道理，一般小孩子都会反感，萧元平正好就在其中，他不留情面又奶声奶气地道：“大舅母，我才三岁，你就要我读书！你太恶毒了吧！”
太恶、恶……蒋氏一下被噎住。
肖喻舅甥三人捂嘴偷笑。
蒋氏为自己找补：“二殿下，不读书，什么都不会的。”
萧元平道：“瞎讲，我会卖润喉糖。”
“卖、卖润喉糖……”
萧元平恰好看到两个宫人从旁边走过，他噔噔上前：“你们两个嗓子不舒服吧。”
两个宫人下意识地捂着喉咙。
萧元平从怀里掏出两颗润喉糖递给两个宫人道：“你们先吃一吃，嗓子舒服了，就去外药房买哟。”
“是，二殿下。”两个宫人拿着润喉糖赶紧跑了。
萧元平骄傲的不得了。
这！
堂堂二皇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以后怎么和大皇子争斗？！
郑妃是怎么教的？！
蒋氏忍不住走上前，避开肖喻几人劝道：“二殿下，你不可以这样的，你这样……你这样是不会得陛下喜欢的，你应该——”
“父皇，她说我！”萧元平忽然指着蒋氏道。
蒋氏转头便看到永熙帝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这儿听了多久，心下一惊，连忙行礼。
“父皇，她说你不喜欢我。”萧元平告状。
“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臣妇是想要二殿下多读圣贤书。”
“大舅母，你又恶毒了！”萧元平不满道。
蒋氏恨不得缝上这孩子的嘴，好在永熙帝向来温和，对郑家也宽容，她平静地解释：“陛下。”
“郑大夫人，郑次辅卧病在床多日，你当多多照料，以后就少来后宫吧。”永熙帝道。
这是不许她进宫了？
蒋氏神色一僵。
第95章
钱公公上前一步,道：“郑大夫人，请吧。”
蒋氏不甘心道：“陛下，臣妇——”
“郑大夫人，郑次辅还抱病在床。”钱公公有意加重“次辅”二字,提醒蒋氏多多关心郑次辅,别总是盯着皇家,不然“次辅”这个官帽是会掉下来的。
蒋氏浑身一震，不敢再去辩解什么,心里想着她不能进宫见郑妃，郑家还有郑二夫人和郑三夫人,瞬间觉得永熙帝的惩罚也不要紧了,赶紧行礼道：“陛下，臣妇告退！”
永熙帝没理会。
蒋氏自动起身,目光扫过萧元平、明河和蛋子，最后狠狠剜肖喻一眼，趾高气昂地离开。
肖喻几人这才给永熙帝行礼。
“都起来吧。”永熙帝道。
“父皇。”萧元平立刻唤。
“何事？”永熙帝低头问。
“父皇,你喜欢我吗？”郑妃虽然并不是自愿进宫，后来又和淑妃等人争斗不断,但她并没有把萧元平这个儿子当成争宠的工具,而是发自内心地疼爱，永熙帝又是个性子温软的,所以萧元平身在皇后，但仍有孩子的天真烂漫,有话也愿意直接问永熙帝。
“你说呢？”永熙帝笑着反问。
萧元平扬着小胖脸：“是我先问你的呀。”
永熙轻笑出声，道：“喜欢,你和元衡都是朕的儿子，朕自然是喜欢的。”
萧元平又问：“那我三岁啦,还不读书，你喜欢吗？”
“四岁再读。”永熙帝道。
萧元平接着问：“那我可以卖润喉糖吗？”
永熙帝点头：“可以。”孩子还小，玩一玩也没有关系，大一点，就要严格管束了。
萧元平满意了，开心地晃起小身子。
肖喻几人不由得笑了。
永熙帝转身看向肖喻：“听说润喉糖是你做的？”
肖喻看一眼钱公公。
钱公公微微点点头。
果然，给钱公公等人做润喉糖是对的，可以很轻易地吸引到永熙帝的注意，肖喻道：“回陛下，是卑职做的。”
永熙帝道：“做得不错。”
“主要是言太医提供的方子，卑职是在大殿下、二殿下和明河的帮助下，才做成的糖块。”不管什么时候，肖喻总要把蛋子带出来溜一溜。
永熙帝看向蛋子三人：“你们也帮忙了？”
蛋子道：“我捡了柴禾。”
“我点了火！”明河道。
“父皇，我扇风啦。”萧元平道。
永熙帝点头：“不错不错，钱公公，今日南江送来的贡品，一会儿给皇子所和馥芳殿送一些。”
“是。”钱公公道。
永熙帝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风刮过来，他的头又有些懵，继而发疼，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陛下，你今日的药还没有喝呢。”钱公公道。
永熙帝头疾是老毛病了，今年他从秋日开始喝药，就是不想冬季频繁头疼，可伴着天气越来越冷，头疼头晕越加频繁，吃药只能暂缓一会儿，他看向肖喻，自嘲道：“肖子卿若是也给朕做一种糖果，吃一吃，就能缓解朕的头疾，那就好了。”
来了！
就等永熙帝这句话呢！
《帝王梦》一书中，并没有明确说明永熙帝得了什么病，但有读者从永熙帝的各种表现推断出来，永熙帝应是高血压、高胆固醇等毛病，他又酷爱辛辣、动物内脏等疾病喜欢的食物，促使病情加重，最终年纪轻轻就驾崩。
后来作者还在评论区证实这一点。
肖喻不是太医，也不能冲到永熙帝面前说“我给你治病”，所以他拉拢钱公公时，就想着永熙帝看钱公公嗓子好了，说不定他会病急乱投医，让自己帮忙治疗头疾，那么自己顺势出手，延长几年永熙帝的寿命，多给蛋子几年美好的童年，也让可以避免蛋子登基时的血腥厮杀。
现下永熙帝真的主动提出来了！
虽然是玩笑的话，但肖喻是当真的，道：“陛下，卑职还真的碰见过有头疾的人。”
永熙帝和钱公公同时好奇地看向肖喻。
钱公公直接道：“肖子卿，你细说一下。”
肖喻直接将上辈子的人物拿出来当实例，道：“卑职有个老乡，三十多岁时，便有头疾。”
“是怎么样的头疾？”钱公公问。
“有时候头疼，有时候头晕，有时候看东西模糊，经常会觉得累，会心跳过快。”肖喻凭记忆说出来：“到了冬季，越发严重。”
钱公公听的心里一惊。
永熙帝是一国之君，全身上下都是秘密，百官都知他有头疾，并不知道详细情况，肖喻更不可能知晓……所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和他病症一模一样的，他惊喜问：“然后呢？”
肖喻道：“然后他吃了很多药，都没什么作用。”
钱公公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肖喻看到了，放心地道：“机缘巧合下，他遇到一个坡脚游医，那游医问了几句，准确地说出来他爱吃蛋黄、内脏、下水、辛辣、腌菜。”
钱公公不动声色地瞥永熙帝一眼。
永熙帝也爱吃这些，他越发相信肖喻所说，继续问：“你那个老乡真爱吃这些？”
肖喻点头：“卑职老乡认为这个游医不简单，当即讨方子。”
“讨到没？”永熙帝和钱公公一起问。
“没有方子。”肖喻道。
“没有方子？”永熙帝二人惊讶极了。
肖喻点头：“那游医说，以后要少吃辛辣、蛋黄之类的，多吃芹菜、青菜、番茄、燕麦、苹果等等这些东西，每日走上五千到一万步即可。”
“就这样？”永熙帝问。
“你那老乡如今怎么样了？”钱公公问。
“去世了。”肖喻道。
钱公公脸色一变。
永熙帝一愣。
肖喻在心里笑了笑，又补充一句：“不过，他活到九十九，是我们村最长寿的。”
钱公公闻言大喜：“陛下。”
永熙帝也想多活几年，问：“那芹菜青菜，都是怎么吃的？”
“正常食用。”肖喻道。
钱公公看向永熙帝道：“陛下，肖子卿就是厨子，不如让他给你安排一下吃食，吃一段时日，如何？”
永熙帝试过了不少药方子，苦的让人想吐，试试吃食也算不得什么，便道：“肖子卿你可愿意？”
“卑职自然愿意，只是——”肖喻迟疑一下。
“只是什么？”永熙帝问。
“只是卑职那老乡说，这头疾是长期的病，需要很长一段时日才能见效。”肖喻实话道。
永熙帝头疾多年，也不在乎一日两日了，道：“你就做吧，没有效果，朕也不会怪你。”
永熙帝果然是最温善宽容的皇帝，肖喻点头道：“是。”
永熙帝道：“那就从今日中午开始吧，先做三四样菜。”
肖喻行礼道：“卑职遵命。”
永熙帝想了想，又道：“你平时还要照料元衡和明河，若是忙不过来，可以写菜谱给御膳房，让他们来做。”
肖喻道：“是。”
“那便这样吧。”永熙帝头又疼的紧，也不想再去后宫，对钱公公道：“我们回去吧。”
“是。”
永熙帝和钱公公走了。
肖喻看向三个孩子道：“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三个孩子一起道。
四个欢欢乐乐地来到皇子所小厨房，肖喻看到农务司刚送来的冬瓜、芹菜、鲜肉、排骨等等，便撸起了袖子，动作麻利地做了芹菜炒肉丝，凉拌木耳、菠菜炒饼和冬瓜排骨汤，虽然清淡，但他下足了功夫，所以味道不错。
永熙帝吃后，特意让钱公公来夸奖肖喻一番。
肖喻问：“陛下真喜欢吃？”
钱公公道：“肖子卿，你要相信你的厨艺。”
肖喻笑道：“那卑职接着给陛下做。”
“陛下说了，你平时比较忙，以后就像今日这样每顿做三四个菜就行。饭桌上空的位置，御膳房那边会补上。”
肖喻强调一下，道：“可别补下水、腌菜、辛辣之类的。”
“奴婢知道的。”钱公公道。
食疗是一个长期的工程，肖喻也做好计划，不但每日做菜，还经常往太医院跑，记录各种食材的作用，然后归理成笔记，研究新菜。
他还特意写信告知廖掌柜做法，于是小河子酒楼那边推出暖胃小锅子、润肺汤等等新菜，收入增加一波。
他高兴不已，更令他高兴的是蒋氏不再往后宫跑，后宫里平静又怡人。
转眼就到了冬至。
这是一个大日子，永熙帝和皇后邀请京城王公贵族前来参加冬至宴，一来是增加君臣情谊，二来也是监察臣子。
肖喻、蛋子和明河自然参加。
没想到郑威荣也来了。
“他居然又醒了。”肖喻嘀咕。
“小舅舅，你说什么？”蛋子问。
肖喻摇头：“没什么。”
“肖子卿！”裴易扬也来了。
肖喻笑了：“二公子，裴尚书和大长公主也来了吗？”
“我爹在忙，我娘来了！”裴易扬指一个方向。
肖喻转头，看到大长公一身华服坐在远处，他隔空行礼。
大长公主淡淡一笑，也算是打招呼了。
“易叔叔，我们玩琉璃珠呀！”萧元平凑过来道。
蛋子和明河都想玩。
肖喻便对裴易扬道：“还没有开席，你们便玩一玩吧。”
四个孩子朝空地跑去。
肖喻想去看着。
“肖子卿。”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他转头看见一个英俊的男子，但他并不认识。
“在下孔少青，孔十一。”孔少青行礼笑道：“就是燕礼冒充的那个孔十一。”
肖喻闻言笑着还礼：“在下肖喻，有礼了。”
孔少青道：“多谢你和燕礼为我的政绩上添上一笔。”
肖喻没明白孔少青说什么。
“付县令啊。”孔少青当时在家中陪夫人养胎，从头而降一个功劳——捉拿青石镇付槐这个贪官，查没大批财产。
他反应一会儿，才想到必是裴燕礼和陆鸣所为，后来听说裴燕礼和陆鸣做了不少事儿，最重要的是裴燕礼和肖子卿轰动京城的情感。
肖喻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
孔少青没想到裴燕礼喜欢的还是这种男子，不过，裴燕礼倒是对眼前人很重视，不然也不会让他多多关注。
因着裴燕礼的关系，肖喻就和孔少青聊了起来，越聊越想念裴燕礼，忍不住转眸看向别外，缓解一下心中的思念，忽然发现郑威荣不在座位上了，他心下不由得一紧。
郑威荣这时候正朝明河几人走去。
“大舅父！”萧元平一眼认出来郑威荣。
郑威荣应一声，直直看向明河，唤：“首辅、明——”
明河捡起一个琉璃珠，闻声转头：“次辅大人，你喊我？”
好熟悉的一句话！
郑威荣心里一揪，虽然已经认定明河就是那个明河，但他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问：“你叫明河？”
“对呀。”明河答。
郑威荣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态度十分恭敬：“哪里人？”
明河回答：“青石镇。”
郑威荣又问：“你们镇上是不是有个望月酒楼？”
“是啊。”
果然！
那个坑害过明河小舅舅的望月酒楼一夜之间烧成灰烬，姚掌柜一家以惨绝人寰的方式死去，举国闻名。
都知道是明河所为，但无人敢置喙，后来明河更是手段残忍到令人胆寒……郑威荣从震荡中回神儿，又问：“你如今几岁？”
明河跟着肖喻经历不少事，脑子是个聪明，不由得就防备起来：“我四岁，次辅大人你想干什么呀？”
“我、我——”
“哥哥，砸呀！”蛋子喊明河砸琉璃球。
“好！”明河忽然扬起手。
“明大人！卑职不敢了！”郑威荣吓的连连后退。
明河一愣。
其他人不解地看向郑威荣。
萧元平奶声奶气道：“大舅父，明河不是大人，是小孩！”
第96章
“明河！”肖喻迅速走过来。
“小舅舅。”明河唤。
“小舅舅,你怎么过来啦？”蛋子来到肖喻身边问。
肖喻目光扫过几个孩子：“你们没事吧？”
“没事呀。”蛋子和明河不解地问：“怎么啦？”
萧元平跟着问：“怎么啦？”
“……担心你们打架，所以来看看。”肖喻随意编个理由，抬眼看向脸色泛白的郑威荣，行礼道：“见过次辅大人！”
郑威荣在追杀大皇子的过程中,坠马昏迷几个月,苏醒过来后,从两个弟弟那儿知晓一个叫肖喻的平头老百姓，不但救下大皇子,带着外甥和大皇子一起进宫，还帮着大皇子赢得太后、北进使臣和许多朝臣的喜欢和欣赏。
两个弟弟着急的不得了。
虽然肖喻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构不成危险,但他不想肖喻打乱他们的大计划，所以他借着给永熙帝请安的由头,去了乾心殿，打算寻个理由去皇子所见一见肖喻。
刚好遇上裴燕礼来了书信，肖喻前来取信,然后他看到了肖喻，还看到了肖喻身边的小孩子——明河。
刹那间,他昏迷时脑子里的画面直冲大脑,心里迸发出巨大的恐惧，身子不受控制地踉跄,继而狠狠摔倒，他再次陷入昏迷中。
回到郑府后,他混混沌沌地过着一日又一日。
也不知道过去多少日，他终于清醒并且明白自己重生了,还来不及高兴自己知晓过去、现下和未来的事情，就发现明河身边的事情变了。
比如上辈子明河的小舅舅早早死了,这辈子身边却有一个好好活着的小舅舅；比如明河上辈子小小年纪四处流浪，这辈子居然好好地住在皇宫里……他怀疑此明河非明河，所以他想要确认一下明河的身份，这才等来了冬至宴。
他大着胆子上前询问。
果然！
明河就是那个极其聪明、极其有城府、也极其疯魔的明首辅明大人，所以对方只是抬手砸个琉璃珠，他都担心会出现惨绝人寰的画面，下意识地后退。
预想中的陷阱或者疼痛都没有发生，反而看到肖喻朝这边走过来，他还想确认肖喻和明河的关系，便问：“你是明河的小舅舅？”
肖喻点头：“是。”
“亲的？”
肖喻不知道这个郑威荣什么意思，但宫中人都知道他是明河亲舅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道：“亲的。”
郑威荣问：“他、他还有别的舅舅吗？”
“他还有个大舅舅，不过大舅舅在他未出生就去世，如今只有我一个亲舅。”肖喻道。
是了。
肖喻就是首辅明河最最最看中的那个小舅舅！
这下郑威荣不但确认明河的身份，也确定了肖喻的身份。
“哥哥，皇弟在偷你的琉璃珠！”蛋子突然喊。
郑威荣转眼看见萧元平小胖手，正伸向明河怀里。
明河一把抓住萧元平的手腕。
郑威荣大骇：“二殿下！不可以偷他东西！”脑子里浮出来的是明河可能会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当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萧元平给捅了。
结果明河一把将琉璃珠抢回来，骂道：“小贼！”
“你小贼！”萧元平还嘴。
明河道：“你小胖贼！”
萧元平道：“你才小胖贼！”
两个孩子咯咯笑着玩闹起来。
蛋子也加入其中。
明、明河居然没有弄死二殿下，明河居然会这么单纯地笑，明河居然会和大殿下一起玩闹，这、这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郑威荣大脑里一团乱，脸色也越来越白。
“次辅大人？”肖喻察觉到郑威荣的不对劲儿。
明河三人停下来。
萧元平问：“大舅父你又要摔倒了吗？”
“次辅大人，要不要叫太医？”肖喻问。
“大哥！”郑威路过来了，一看郑威荣脸色不对，立马扶着：“大哥，怎么了？是不是……”
“扶、扶我去坐一会儿。”郑威荣脑袋有些晕。
郑威路恶狠狠地瞪肖喻一眼，然后扶着郑威荣到亭子里。
郑威荣靠着亭柱上闭眼休息，消化一下刚刚获知的信息。
“大哥，是不是那个肖喻惹到你了？”郑威路问。
郑威荣默不作声。
郑威路不满地道：“大哥，我和你说，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区区一介平民，居然整出那么多幺蛾子，一会儿得太后喜欢，一会儿拉拢二殿下，一会儿得北进使臣和大臣看中，一会儿又收拢宫人的心，他还仗着有几分姿色，勾的那裴燕礼五迷三道的！”
郑威荣微微蹙眉。
郑威路又不屑道：“那个裴燕礼堂堂大长公主嫡长子，大靖大将军，居然会看上肖喻，不过，裴燕礼打小就好色，跟他那个同窗，什么公子的，不好好念书，整日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恶心死人了，后来说刺人一剑就刺人一剑，绝情的很，估计他对肖喻也不是真心的……这样也好，正好我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对肖喻下手了。”
郑威荣忽然睁开眼睛，问：“下什么手？”
郑威路道：“肖喻实在太碍眼了，有他在，我们奈何不了大皇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支持大皇子，所以我想到一个办法，直接把他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想被扒皮抽筯，活活疼死吗？”郑威荣突然问。
郑威路一愣，不解地问：“大哥，你什么意思？”
郑威荣面色凝重道：“不许动肖喻。”
郑威路道：“我已经计划很久，我会做的人不知鬼不觉的！”
“赶紧给我打消这个念头！”郑威荣突然呵斥。
郑威路怔一下，道：“可是大嫂她——”
“我们郑家的人，谁都不许动肖喻一根汗毛！”郑威荣暂时弄不明白明河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但明河非常非常喜欢他的小舅舅，小小年纪就牢牢记住了他小舅舅受过的欺辱，得势之后，所有招惹过他小舅舅的人，他都像疯了一般弄死。
如果他知道郑家人害死了肖喻，就凭他那股子无人匹敌的疯劲儿，他会不计后果地杀光大靖所有姓郑的。
可是郑威路并不知道这些，不情愿道：“大哥——”
“你们针对肖喻做的所有陷阱，统统都撤回。”郑威荣狠狠地道：“你若还当我是大哥，就听我的！”
郑威路打小就听大哥的话，现下又见他这般坚持，只好道：“好吧。”
郑威荣语气这才柔和下来，道：“三弟，我刚刚醒来，好些事情还没有捋顺，你们给我些时日，我梳理清楚后，再告知于你们。”
郑威路以为大哥又有了绝妙计划，便点头道：“大哥你慢慢梳理，身子要紧。”
郑威荣点点头。
兄弟二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郑威荣的脸色和心绪都平静下来，才回到宴会上。
肖喻正好看见二人，虽说这是永熙帝举办的冬至宴，一般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但他知道郑家三兄弟有多么想要除掉蛋子的，所以还是小心为上，于是他时刻注意孩子们的吃食，注意孩子们玩耍，注意郑威荣和郑威路的举止，都没有关心宴会流程。
等到郑威荣兄弟二人和一群人离开的时候，他才惊觉冬至宴结束了，什么坏事儿都没有发生。
“肖喻。”大长公主走过来唤。
肖喻赶紧行礼。
“你怎么了？”大长公主问。
肖喻不解。
“整个宴席上，你都没怎么吃没怎么喝。”大长公主关心地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我很好。”肖喻全身心防备着郑威荣二人，没顾上吃东西。
“是不是想燕礼想的？”孔少青走过来调侃。
大长公主转头道：“就你贫。”
孔少青嘿嘿一笑。
大长公主问：“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宴席之前，我吃过东西了。”肖喻道。
大长公主便放心了。
肖喻同大长公主、孔少青说一会儿话，带着两个孩子回到皇子所，身心放松，他后知后觉感到饥饿，来不及做饭，先吃了两块点心。
“小舅舅，你饿啦？”宴席上，明河就一直劝肖喻吃。
当时肖喻没心思，就说不饿，现下是真的饿了：“嗯。”
“我去御膳房给你传菜。”明河朝外跑。
“我吃两块就饱了。”肖喻拉着明河道：“别去了。”
说话间贵嬷嬷来了，说是太后邀请他们舅甥三人晚上去慈和宫过冬至。
肖喻看向明河道：“好了，不用传菜了，一会儿我们去太后那儿吃。”
明河这才作罢。
傍晚时，舅甥三人一起来到慈和宫。
永熙帝、皇后、郑妃、贤妃、萧元平、萧元茵在。
舅甥三人上前行礼。
太后笑着招呼：“坐坐坐。”
舅甥三人都坐下。
太后询问肖喻和明河青石镇是如何过冬至的。
肖喻如实回答。
永熙帝几人偶尔插话进来。
殿中乐融融一片。
没一会儿宫人就上菜了。
大人小孩围坐在一起，气氛十分轻松。
太后转头看见永熙帝低头吃饭，一口接着一口，便道：“皇帝，哀家中午就想说了，你近日气色不错，食欲也不错。”
永熙帝点头道：“是啊，现下朕觉得什么菜都好吃。”
皇后笑着接话道：“多亏了肖子卿。”
“哦？”太后一脸好奇：“肖子卿做了什么？”
永熙帝便将食疗头疾的事简单说一遍：“如今朕的一日三餐，都有肖子卿做的菜，头疼头晕次数比夏季还少，晚上很少会醒。”他自己感觉精神都好多了，所以越发严格控制饮食和走动。
“当真！”太后惊喜地望向肖喻，道：“那真得好好赏一赏肖子卿啊。”
肖喻放下筷子，稍稍行个礼，道：“太后，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卑职只是和言太医、大殿下、二殿下和明河一起尽份职责，希望陛下身子一直康健。”
“儿臣希望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蛋子望向永熙帝道。
萧元平道：“孩儿也一样。”
明河道：“臣也一样。”
“父皇，我、一样。”萧元茵比萧元平小几个月，和萧元平叭叭说不停相比，她就有些口齿不利索了。
永熙帝丝毫不在意，看到肖喻不贪功，看到儿女们如此孝顺，他心情极好。
就在这时候有宫人送来书信，说是大将军的。
永熙帝面色一凝，倏地站起来：“呈上来。”
钱公公赶紧接过来，递给永熙帝：“陛下。”
永熙帝是个细致的人，只是与北进联合作战是件大事儿，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直接“嘶啦”一声，将厚厚的信封撕开，抽出一张就开始阅览。
肖喻、太后、皇后等人屏住呼吸，望着永熙帝，十分想知道信上的内容。
好一会儿，永熙帝大喊一声：“好！”
太后吓的捂住了胸口。
皇后小心翼翼问：“陛下，可是大将军带来什么好消息？”
永熙帝大笑道：“没错，大靖和北进两军联合，打掉了胡人主力军队，撵的胡人狼狈逃窜，如今胜局已定，他们正在围歼零散的胡人队伍，说不定可以赶回来过除夕。”
肖喻等人一下绽放笑容。
“燕礼说话向来严谨，他能这么说，就说明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好！”胡人一直扰的永熙帝寝室难安，现下西北那边总算可以安生些，他禁不住朗笑出声。
“大将军果真是骁勇善战。”贤妃忍不住道。
太后几人夸奖着裴燕礼。
肖喻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父皇，里面还有信呢。”萧元平指着永熙帝手中的信封。
永熙帝抽出来阅览，旋即脸色微微，嘴角不由得抽搐几下，然后将大信封里面的小信封抽出来，和信一起递向肖喻：“肖子卿你的信。”
肖喻不解：“卑职的？”
“对，这封是燕礼写给你的。”永熙帝略带歉意解释：“所有的信都装在一个大信封里，朕刚刚太过粗鲁，把小信封封口也撕开了，就不小心看到一些，朕的错。”
肖喻伸手去接信纸和信封。
一直歪着脑袋看字的蛋子念道：“肖喻，你都不说想我。”
肖喻动作一僵。
蛋子扭头问：“哥哥，我念的对吗？”
“我看看！”明河也趴到桌上看。
“我看看，我看看。”萧元平凑热闹地伸着脑袋。
萧元茵见状，也跟着道：“我看看，我看看。”
贤妃捂嘴笑道：“肖子卿，我们也想看看。”
皇后和郑妃一起道：“对。”
肖喻脸“唰”的一下通红，迅速将信接过来，三下两下折好收起来。
蛋子扭头，好奇地道：“小舅舅，你不看信啦？”
第97章
“不看。”肖喻直截了当地回答。
明河疑惑地问：“为什么呀？”
“父皇都看了！”萧元平道。
蛋子点头：“嗯嗯！”
萧元茵跟着道：“舅！看！”意思是说肖喻也可以看信。
皇后、贤妃和郑妃在一旁偷笑。
肖喻向来能说会道,这一刻，他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太后笑着圆场：“元衡，要用膳了，不能看信。”
萧元平小胖脸上是满满的疑惑：“皇祖母,为什么要用膳了,就不能看信呢？”
太后顺着便道：“因为会把字儿看进肚子里。”
萧元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睁大眼睛，问：“看进肚子里,会怎么样？”
太后一下被问住。
明河这时候接话：“看进肚子里，脑子就空了呀。”
“脑子空了就变笨了！”蛋子道。
小孩子思想果然灵活。
太后连忙点头：“对！明河和蛋子说得没错。”
萧元茵也是个聪明的女娃娃,她小手立马指向永熙帝,道：“父皇！看！”意思就是父皇用膳时看信了。
萧元平反应过来：“对呀，父皇已经看了,父皇把字儿看进肚子里了，父皇也会变笨吗？”
永熙帝微微一愣。
不待永熙帝说话，蛋子已经摆动着小肉手道：“不会的,不会的，父皇不会的！”
“为什么呢？”萧元平打破砂锅问到底。
“父皇不是一般人。”蛋子道。
明河接话：“陛下是天子！”
蛋子认同道：“对,父皇是天子,不是一般人，所以父皇看信没事儿,我们不能看！我们会变笨的！”
萧元平和萧元茵一下就信了。
太后和永熙帝同时吐一口气，孩子们自己把自己攻略,他们也不用难为自己了。
皇后笑道：“那我们就继续用膳吧。”
几个孩子这才作罢。
肖喻脸上的烫意慢慢褪去，和永熙帝等人愉快用完晚膳,又聊了一会儿，他记挂着裴燕礼信中内容,不时摸一摸怀里的书信。
太后敏锐地捕捉到了，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肖喻心中一喜，连忙起身。
永熙帝一下笑了。
肖喻又不好意思地坐下来。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太后笑起来。
肖喻这次看到永熙帝等人都起身了，他才起身，然后慢悠悠地跟着永熙帝走，待到分叉路口，他向永熙帝几人行一礼，然后拉着明河和蛋子往皇子所跑。
“小舅舅，我们跑那么快干嘛呀？”明河边跑边问。
肖喻想回去看信，嘴上却道：“冷呀。”今日真的比平日里冷太多了。
“冬天了。”蛋子道。
肖喻回：“对啊，我们赶紧回皇子所。”
蛋子道：“皇子所没有地龙呀。”
听说当初太祖修建皇子所时，想的就是锻炼皇子所的心志，所以故意没有给皇子所装地龙，不过，大靖皇子冬季红罗炭量足够，也冻不到，肖喻便道：“没关系，我们有火盆，宫人肯定点上了，我们回去就暖烘烘的啦。”
“好。”蛋子应。
舅甥三人回到皇子所九号院子。
蛋子跟着肖喻、明河一起挤到东厢房里。
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到底认识几个字了，肖喻不敢再在他们面前掏出书信，于是命宫人带他们去梳洗，他独自坐在烛光前将裴燕礼的信掏出来阅读。
任谁也想不到那样冷然寡言的裴大将军，内里却是感情浓烈又幼稚的，几句闲话之后就说想念，末了还委屈巴巴地说一句“肖喻，你都不说想我”。
肖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而后望着面前摇曳的烛光，甜蜜、想念、回忆也跟着摇曳。
他从来不知道爱情居然有这么多的滋味，让人迷醉，好一会儿他才提笔回信，一如往常的日常，最后想了想，还是上一句“想你，念你，盼你早日归”，然后含笑看着两封信。
“小舅舅！”两个孩子的声音传来。
肖喻顿时如作贼一般，迅速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然后转头看向两个孩子，微笑道：“洗好了？”
“嗯！小舅舅，我今日和你们睡，可以吗？”蛋子问。
蛋子年纪还小，今日天气骤冷，担心蛋子晚上睡不好或者受凉，肖喻便道：“好呀。”
蛋子开心地爬到床上，二话不说地钻进被窝里，然后啊啊啊大叫起来：“好凉啊，被窝好凉啊。”
肖喻笑道：“明河，快去和弟弟一起焐被窝。”
“好，弟弟，我来啦！”明河爬上去，抱住蛋子。
“小舅舅也来啊。”蛋子奶乎乎地唤。
“我先去洗漱。”肖喻道。
“小舅舅，你快点。”明河道。
待肖喻钻进被窝，两个小胖子已经将被窝焐的暖融融的了，他故意将冰凉的手，放到两个孩子肉嘟嘟的屁屁上。
两个孩子冰的嗷嗷叫，又咯咯笑起来。
明河一把抱住肖喻的胳膊道：“小舅舅，你别动，我好暖，我给你焐暖了，你就不冷了。”
“小舅舅，我也给你焐。”蛋子道。
两个孩子不惧凉地围抱过来。
旋即肖喻手上、胳膊上的暖意丝丝缕缕地传到心里，他低头看着两个漂亮的肉肉的孩子。
他养他们时，就想养活他们，养好他们，让他们拥有平顺健康的人生，并没有想过回报，结果他却在日常生活中得到了两个孩子源源不断的爱意，体会世间不一样的美好。
他感动地在两个孩子的脸颊上各亲一下。
蛋子呆了呆，亮晶晶的眼睛看肖喻：“小舅舅，你亲我啦。”
“对呀，亲你了。”肖喻笑着夹着声音：“小舅舅亲你啦。”
“我也要亲你！”明河趴在肖喻脸上吧唧就是一口。
蛋子也亲。
舅甥三人玩闹了好一会儿，最后肖喻搂着两个孩子讲故事，把他们哄睡了，他也入睡了。
次日一早气温又降了，三人都穿的很厚。
钱公公过来取早饭。
肖喻顺势将书信交给钱公公道：“麻烦你了。”
“肖子卿客气了。”钱公公拿着食盒和书信走了。
肖喻以为半个月以后才能收到裴燕礼下一份书信，结果接下来两三日就能收到一封裴燕礼的信。
永熙帝愉悦道：“边关战事收尾，他不忙了，可不就隔三差五写信了。”
肖喻期待地问：“那他何时回来？”
永熙帝想了想，这次确定道：“赶得上过除夕。”
肖喻狠狠地期待着。
“不过，在除夕到来之前，你还要再忙一忙。”永熙帝道。
肖喻抬眼问：“陛下有何吩咐？”
永熙帝道：“元衡回宫已经半年了，很多人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话？
宴席摆了那么次，蛋子次次出席，连北进都知道了大靖大皇子叫萧元衡。
肖喻心道：“怎么会是很多人不知道？”
永熙帝像是听到肖喻的心声一样，道：“还不够。”
肖喻不懂。
永熙帝直接道：“朕采纳朝臣进言，准备把王公贵族家中四到八岁的孩子都召进宫来，举办一次垂髫比试。”
肖喻问：“比试什么？”
永熙帝道：“跑步、射击、数数、背书等等，你以为如何？”
这不就是幼儿园运动会吗？
肖喻道：“回陛下，卑职以为不错。”
“朕也这么觉得，到时候让元衡好好奖励优胜的孩子，当然朕更希望元衡能在比试之中大放异彩，让朝臣们及其家眷认识并且知道朕的大儿子多么优秀。”永熙帝道。
肖喻忽然明白永熙帝哪里是举办什么幼儿园运动会，他分明是在给蛋子造势，让朝臣们及其家眷见识到蛋子的出色，紧跟着裴燕礼班师回朝，再提蛋子说服北进使臣联合作战的大功劳，那么蛋子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入住东宫，成为大靖太子殿下。
真的很用心地为蛋子铺路了！
永熙帝道：“肖子卿，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肖喻大惊：“交给卑职？”
“元衡和明河一样，最听你的，这几日你把菜单写给御膳房，就不必给朕做吃食了，带着元衡和明河好好准备垂髫比试吧。”说着永熙帝从书案上取来三本书递过来。
肖喻接过来，最上面一本是《增广贤文》，来不及再看其他几本，就听到永熙帝接着道：“这几本书尽量全部背完，到时候会抽考。”
“跑步、射击、数数，还有背书。”肖喻为难道：“陛下，这个会不会太难了？”
“难吗？朕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永熙帝道。
当皇帝也好卷啊！
肖喻无言以对。
永熙帝道：“好好教元衡和明河，争取让他们拿下第一，给朕争光。”
肖喻弱弱地问：“陛下，要是拿不下第一呢？”
看着肖喻难得哭丧着一张脸，永熙帝笑了，道：“拿不到第一就拿不到第一，朕不会怪你，不要害怕，到时候朕再想办法。”可能会费点事儿，不过，一定要把荣誉落到大儿子头上。
肖喻并不知永熙帝心中所想，但是他轻松了很多，道：“卑职遵命。”
永熙帝又道：“对了，你顺便也教教元平。”
肖喻无语一下，然后道：“卑职遵命。”这……简直把他当幼儿园园长了。
“那就辛苦你了。”
肖喻只能道：“这是卑职的荣幸。”
“那你便回去准备吧。”
肖喻回到皇子所九号院子，正好萧元平也在，他便将垂髫比试的事儿，说给三个孩子听。
“什么叫垂髫？”萧元平问。
“三四岁到八岁的孩子。”明河回答。
“我也是呀？”萧元平问。
“对，你就是垂髫小儿！”蛋子道。
肖喻道：“从现下起，我们就一起跑步、射击、数数，还有背书，好不好？”
三个孩子一起答应。
跑步、射击、数数都还好，到了背书的时候，萧元平总是背错，《三字经》都能背到《千字文》上面。
肖喻知萧元平年纪太小，对他要求不高，着重盯着蛋子和明河，好在这两个孩子真的好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不愧为男主和大反派，智商超群。
这日一大早肖喻问：“《增广贤文》背好了吗？”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
“那我抽查一下，可以吗？”肖喻道。
“可以。”两个孩子一起点头。
肖喻翻开书，念道：“人情似纸张张薄。”
蛋子道：“世事如棋局局新。”
肖喻又道：“山中自有千年树。”
“世上难逢百岁人。”明河道。
正抽查着，萧元平走到了拱形门前，看到皇兄和明河都在背书，他赶紧转身要走。
“二殿下。”肖喻喊一声。
萧元平回头看过来。
“你怎么走了呀？”肖喻笑问。
“他不想背书！”蛋子道。
“我——”萧元平张口想反驳，可是他还小，说不出来违心的话，道：“我就是不想背书！”
“那怎么办呢？”肖喻问。
萧元平理直气壮地走进来道：“我今年还是小孩子，明年长大了，再背。”
“你先试着背几句呀。”明河道。
“不背。”萧元平果断拒绝。
蛋子道：“你试着背一下。”
萧元平道：“我不试。”
明河知道萧元平是背不下来，所以抗拒了，便鼓励道：“你试试，说不定就成功了。”
萧元平道：“我不试，我不试就不会失败！那我就是一直成功的！”
好有道理！
避免萧元平产生厌学情绪，肖喻赶紧阻止两个孩子再劝萧元平，道：“二殿下说得没错，二殿下今年还是小孩子，不用背书，明年长大了，就能背的好好的。”
萧元平听言，一下信心百倍：“嗯。”
肖喻笑道：“那二殿下不背书，比试时，跑步要加油喔。”
萧元平重重地点头。
这么一个波折过去，肖喻和三个孩子的学习就顺利多了。
转眼间就到了垂髫比试。
肖喻一大早就给两个孩子装扮好，然后到乾心殿给永熙帝请安，接着和永熙帝、皇后、贤妃、郑妃一起来到比试场。
“好多人啊！”萧元平惊呼。
明河、蛋子和萧元茵也“哇”一声。
确实很多人。
比试场外围坐满朝臣命妇，场里是一群四五六七八岁的小孩子，男娃女娃都有。
众人见永熙帝和皇后来了，纷纷行礼。
“都坐下吧。”永熙帝和皇后等人入座。
肖喻坐在永熙帝后面，目光扫过一圈人，有些为明河、蛋子和萧元平紧张，就在这时候看到了同样在训练场外围坐着的郑威荣和郑威路兄弟二人。
相对于前两次的怪里怪气，郑威荣这一次整个精神面貌都不一样，稳重、从容又冷静的样子。
“郑次辅气色不错。”皇后对永熙帝道。
“嗯，病好了，所以带着儿子和侄子们过来比试。”永熙帝吐槽道：“他们一家子可真能生，生的都是儿子。”
皇后一时不知道永熙帝是吐槽郑家，还是吐槽他自己，顿时无言以对。
永熙帝侧首看一眼钱公公。
钱公公会意，向前走两步，高声宣布笔试规则，然后让孩子们先进比试场里熟练一下。
蛋子和明河一起看向肖喻：“小舅舅。”
“去吧，小舅舅一直在这儿看着你们。”肖喻道。
蛋子、明河这才信心满满地和萧元平进去了。
永熙帝把萧元茵抱在怀里。
萧元茵指着蛋子道：“皇、兄。”
永熙帝道：“对，那是你大皇兄和二皇兄，我们一起给他们呐喊打气。”
萧元茵点头。
皇后看着比试场里：“陛下，三个孩子一点也不怯场呀。”
永熙帝看到明河三人已经和几个孩子聊起来了，完全不怕生，他看向肖喻道：“肖子卿教得好。”
肖喻赶紧道：“陛下谬赞了，大殿下和二殿下是陛下的孩子，本来就很出色。”
永熙帝笑了笑。
贤妃问：“第一场比赛跑步，怎么跑？”
永熙帝道：“一起跑。”
“会不会很乱？”贤妃道。
皇后笑道：“跑乱了，那就是输了。”
贤妃点点头。
一群小孩子按照判官的要求，站到各自位置。
萧元平、明河、蛋子中间隔了几个人。
肖喻已经看出来中间有很多六七八岁的孩子，这个年纪大一岁就是一岁，个头、语言、休力等等各方面都会表现的很明显，他希望三个孩子不要是倒数。
“开始！”判官一声令下。
所有孩子均向前冲去。
向来不喜行于色的永熙帝、皇后、贤妃、郑妃和朝臣、命妇们一个个的紧张都表现在脸上。
和肖喻设想的一样，六七八岁的孩子个高腿长又有力气，一下就冲到前头，明河三人跑在中间的位置。
跑着跑着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长长的三角坡。
这是判官刚刚介绍过的障碍物。
大孩子们奋力向坡上冲去。
明河和蛋子见状直接饶过三角坡，一下子缩短和大孩子们的距离。
“这样也可以？！”
“没说不可以啊！”
“好聪明呀！”
“……”
朝臣和命妇们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
“聪明！”永熙帝不由得发出声音。
肖喻笑了。
紧跟着孩子们前面又出现许许多多个藤球。
大孩子们见状直接绕路。
明河和蛋子远远地看到藤球并不碍事，直线跑过去，一下子追上大孩子们。
“追上了！他们追上了！”郑妃紧张地攥紧手中帕子。
贤妃和郑妃的关系虽然不坏，但也不算好，她提醒道：“是大殿下和明河追上了，二殿下还在中间呢。”萧元平完全按照明河和蛋子的路线在跑。
“他小嘛，重在参与。”郑妃继续为蛋子和明河打气。
贤妃见郑妃这般，突然就觉得郑妃没那么讨厌了。
“大殿下和明河又抄近路了！”皇后不由得拔高声音。
永熙帝看到一群小孩子中，两个肥球似的小人儿，在转弯时，顺着内线滚起来，不对，是顺着内线跑起来，速度很快，一下子跑到大孩子们前面，他忍不住握紧拳头说一声：“好！”
肖喻以为这场输定了，没想到两个孩子可以化障碍物为加速器，不放弃地跑着，超过一个又一个孩子，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小看两个孩子了。
他们真的太棒了！
太棒了！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时不知道哪个朝臣和命妃没忍住，大喊：“儿子！冲啊！”
萧元茵一听，激动喊：“兄兄、冲啊！”
本来安静的比试场，忽然热闹起来，鼓励、打气声不断。
“冲啊！”
“跑内线！跑内线！”
“儿子跑内线！”
“闺女再跑快一点！”
“再跑快一点！”
“就在前面了！”
比试场上越来越有运动会的样子了，永熙帝都忍不住放下萧元茵，站起来为孩子呐喊“元衡！明河！向前！”
皇后、贤妃和郑妃紧张的都要把手帕绞碎了。
肖喻手心冒汗地喊道：“明河、蛋子！就在前面了！”
前方又出现一个很短的三角坡。
明河和蛋子刚想绕道，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快速地追了上来，他似乎不想超过明河和蛋子，而像是带着目的一般，直接向明河撞去。
明河！
肖喻心头大惊。
郑威荣倏地转头看向郑威路，低斥：“你干什么？”
郑威路道：“你说不能动肖喻，又没说不能动那个小屁孩，所以我就和韬哥儿说，觉得明河碍眼，就去撞明河。”
“你不想活了！”郑威荣咬牙道。
“怎么了啊？”郑威路不满道：“你总说这个也不能碰，那个也不能动，这般瞻前顾后，那我们到底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大……他登上那个位置吗？”
郑威荣压着怒火道：“明河是未来首辅！陛下、太皇太后、太后所有皇家人都要敬他三分，一次弄不死他，就要做好惨死的准备。”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郑威路一脸不解。
“砰”的一声传来。
郑威荣和郑威路转头看去。
刚刚想要去撞明河的韬哥儿狠狠地撞到三角坡上。
“韬哥儿！”兄弟二人一起站起来。
“大殿下和明小郎君并列第一。”判官大声喊出来。
郑威荣和郑威路一起看向站在判官跟前的明河和蛋子，两个孩子跑的小脸红通通的，眼睛亮亮的，笑的一口小白牙都露出来了。
郑威荣特意打量明河，毫发无损。
郑威路道：“不可能呀，韬哥儿比他大三四岁，要撞上去，那孩子怎么可能逃掉？”
“先别管那个，赶紧看看韬哥儿的情况！”郑威荣道。
郑威路迅速把郑韬拉过来。
那三角坡做的极其圆润，所以郑韬撞上去，也只有额头青一块。
郑威荣放心了，问：“怎么回事儿？”
郑韬不服气道：“我本来都要撞到明河了，结果明河和蛋子看到三角坡旁边有障碍物，过不去，他们突然转了方向，跑上三角坡，我没有反应过来，就撞到三角坡上面了，其他人学他们抄进路，没抄到，又老老实实跑回来过三角坡，结果已经晚了，明河和蛋子已经拿到第一。”
“真狡猾！”郑威路不服气道。
郑威荣则在心里道：“明河果然还是那个明河，聪明的让人难以下手。”他忍不住看向明河。
明河和蛋子已经热闹非凡的训练场，跑到肖喻这边。
肖喻看到两个孩子临时变换跑步路线，躲过了郑韬的攻击，拿得第一，很是开心。
永熙帝亲自给两个孩子端水道：“喝点水，喝点水。”
“父皇，小舅舅，我们拿第一啦。”蛋子激动的不得了。
永熙帝笑道：“不错不错，接下来还有比试，继续冲！”
萧元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接下来，是射击！”
郑妃赶紧搂着萧元平夸道：“元平跑的也不错。”
萧元平开心了。
稍微休息一下，又开始第二场射击。
三个孩子又到了比试场，六个人一组进行比，看看谁中靶心的次数多。
肖喻忍不住看向郑韬。
郑韬正在检查弓，拉来拉去，忽然对准明河。
如果郑韬刚刚撞向明河，是个意外的话，那么现下箭头对准明河，就是故意的了，肖喻倏地站起来，想要去阻止。
郑威荣却忽然出现，对着郑韬不知道说了什么。
郑韬顿时蔫头耷耳的，不再针对明河了。
肖喻有点不明白郑韬是因为顽劣，还是有意了。
郑威荣则走到外围了，拉着郑威路向比试场外走，见四周无人，他才简单明了地把自己重生的事儿，说了出来。
郑威路懵了一会儿，问：“明河是首辅？”
“疯子一样的首辅。”郑威荣回想都觉得害怕，转头看到眼下明河只有四岁，他心绪才稳定。
郑威路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问：“所以你不敢动肖喻，是怕明河报复？”
郑威荣点头。
郑威路眼中精光一闪，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趁着明河才四岁，先把他杀了，以绝后患，如何？”
第98章
郑威荣没有正面回答郑威路,而是看着他问：“三弟，你觉得大长公主实力如何？”
大长公主是永熙帝的亲姐，当年将永熙帝推上皇位后，又帮着永熙帝肃清异党,然后办女学、慈幼庄等等,为大靖做不少好事儿,很多男子都比不上她，郑威路道：“很厉害。”
郑感荣又问：“裴燕礼呢？”
裴燕礼虽然年少轻狂过,但他十五岁只身去往边关，后来屡立战功,又能制衡边关大吏,并不比他母亲差，郑威路实话实说：“有勇有谋。”
郑威荣接着问：“你觉得我们姐弟四人和大长公主母子谁更厉害？”
“为何这般问？”郑威路反问。
郑威荣道：“你只管回答。”
虽然郑威路自视很高,但大长公主和裴燕礼的战绩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他不得不承认：“我们、我们略逊一些，可是我们和大长公主无怨无仇啊。”
郑威荣直击关键点：“他们拥护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是皇后所生,也都是大长公主和裴燕礼的小辈，所以二人待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一样好,给大皇子的礼品,必然也会给二皇子一份，裴燕礼去寻找大皇子,那也是奉了永熙帝之命，所以郑威路并不知道裴燕礼一家人心向哪个皇子,他问：“你是说他们将来会拥护大皇子吗？”
郑威荣摇头：“不，他们从头到尾拥护的都是大皇子,根本没有考虑过二皇子。”
郑威路吃惊：“这、这……”
郑威荣补充道：“以后更会倾尽全力将大皇子推向帝位。”
想到裴燕礼一家子的实力，郑威路心里发虚,感觉二殿下没有丝毫登基的希望，他有些无措地问：“那我们、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郑威荣笃定道：“有。”
郑威路急急地问：“什么办法？”
郑威荣顿了顿，慢慢吐出一句话：“让明河和他们斗。”
“明河？”郑威路忍不住转头，看向训练场上射击的明河，那么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道：“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本事和裴燕礼一家子斗？”
郑威荣也看向明河，道：“看，他射击和大皇子一样，又拿了第一。”
郑威路蹙眉：“小孩子的比试，就是一个玩儿。”
“既然都是玩儿，那么，为什么八岁的郑韬玩不过四岁的明河？”郑威荣问。
郑威路无言以对。
郑威荣睨郑威路一眼：“他的能力绝对不是你能想象出来的，上辈子他三四岁就开始到处流浪，挨饿受冻，受尽欺辱，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可他硬是凭着惊人的才智，一点点往上爬，周旋于官场，迅速坐到首辅之位，死死地压着我，你应该知道我为了坐上次辅之位，付出多少代价，而他无亲无故，年纪轻轻靠自己坐上首辅之位……”
“他这么厉害？”郑威路不敢想象。
“不止这些，后来他还以一己之力，打的萧元衡、裴燕礼和大长公主手忙脚乱，要不是萧元衡使用攻心计，使得他发疯而亡，大靖怕是要暴.乱了。”明河做事儿疯虽疯，但是步步都精妙，要不然也不会搅的朝堂震荡了。
郑威路忍不住又看一眼比试场上的明河，真想象不到这个孩子这么强，他重新看向郑威荣，消化好一会儿：“那大哥，你的意思是让明河继续和大皇子、裴燕礼、大长公主斗？”
郑威荣点头：“没错，我们从旁协助，等到大靖乱起来，我们趁机而入，推二殿下登基，再让明河发疯而亡。”
郑威路立马赞同，道：“这个可行！”
“嗯。”郑威荣应一声。
郑威路又产生新的问题：“可是我们如今该怎么做呢？”
郑威荣目光越过人群，落到外围坐着的肖喻身上，道：“杀了肖喻。”
“你不是说，不能动肖喻。”
“不是我们杀。”郑威荣看向郑威路，道：“借刀杀人。”
郑威路蹙起眉头：“皇宫里戒备森严，皇子所又不像后宫那般人多混杂，肖喻也不可能像淑妃那样好对付，我们能借谁的刀？”
郑威荣笑而不语。
郑威路问：“大哥，你有办法了？”
“没错，虽然这辈子和上辈子有些事情不一样，但大方向并没有变，而且陛下还好好活着，我们有时间一步步实施计划，所以你不要再轻举妄动，静静地看着明河和裴燕礼、大长公、大皇子反目成仇，我们收渔翁之利。”郑威荣前几日还因为重生而惊恐、不安，现下却觉得这个重生就像拿着戏本子到台上唱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太便利了。
见郑威荣这么有信心，郑威路也放心了，正要细问，比试场上传来欢呼声，他便道：“那回去再详谈。”
郑威荣点头。
二人抬步朝比试场外围走。
比试里面明河、蛋子和一群孩子围着判官站着，抢着回答判官提出的问题。
“十五加十三加十一是多少？”判官问。
孩子们一起心算。
明河和蛋子一起举手：“三十九！”
判官又问：“一辆马车上有八个人，出二城门时，下去两个人，上来三个人；出三城门时，上来两个人，下去三个人；问，马车有几个轮子？”
孩子们一愣。
这是什么问题呀？
明河、蛋子和萧元平一起道：“四个！”能够坐这么多人，四个轮子才安全。
“没错！大殿下、二殿下、明小郎君回答正确。”判官接着问：“下一题，一辆马车上有八个人，出二城门时，下去两个人，上来三个人；出三城门时，上来两个人，下去三个人——”
萧元平举手抢答：“四个轮子！”
判官笑道：“二殿下，这次不是问轮子，你听卑职说。”
“好吧，你说吧。”萧元平道。
永熙帝等人因为萧元平的可爱而笑出声。
判官继续大声道：“一辆马车上有八个人，出二城门时，下去两个人，上来三个人；出三城门时，上来两个人，下去三个人；出了四城门时，上来一个人，下来两个人；出五城门时，下去一个人，上来三个人，问马车出三城门时，里面共有几个人？”
啊。
这个题目那么长，怎么问半截啊？
孩子们都有些懵。
已经落座的郑威荣和郑威路听的直皱眉。
其他朝臣和命妇们都开始回忆题目，并心算。
皇后蹙眉道：“这个题目倒是不难，就是迷惑性太强了，小孩子们不知道能不能识破。”
贤妃补充道：“这个得记忆力得好，不然根本记不住数儿。”
郑妃道：“我已经忘了题目了。”
永熙帝笑道：“朕相信他们。”
肖喻点头。
“还是八个人！”明河和蛋子一起道。
判官笑道：“没错，还是八个人！”
朝臣和命妇们倒不觉得题目难，而是大殿下和明小郎君反应速度太快了，接下来一个又一个题目，两个孩子都是第一个回答上来的。
他们都忍不住怀疑两个孩子是提前知晓答案的，可是永熙帝说过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答案的，永熙帝没必须让两个孩子作弊呀。
这时候开始最后一轮背书了，从最简单的《三字经》开始背，一人一句地接龙背诵，接不上来的自动出局。
首先由最小的萧元平开始：“人之初，性本善。”
另一个孩子背：“性相近，xi①相远。”
……
一圈下来，没有一个孩子出局，可是越往后，孩子们的记忆力越弱，越记不清楚书中内容，没一会儿就有孩子出局，萧元平虽然不是第一个出局的，但也很快出局了。
剩余的孩子由《三字经》，背到《百家姓》《千子文》《弟子规》《千家诗》《声律启蒙》，一个个都厉害的让永熙帝等人吃惊。
原来不是所有的王公贵族都不学无术，这些孩子小小年纪都学习这么多知识，肖喻也惊叹不已。
蛋子背诵：“秦岭云横，迢递八千远路。”
轮到郑韬接了，他忽然卡住：“巫山……巫山……”
本来觉得比试就是玩儿的郑威路，受到比试氛围的感染，也产生了胜负欲，焦急地在外围道：“巫山什么啊，你倒是说啊，说啊。”
最终郑韬没有说出来。
郑威路气的不得了。
判官判郑韬下场。
郑韬不高兴地瞪了明河一眼。
明河从善如流地接：“巫山雨洗，嵯峨十二危峰。”
剩下的孩子从《声律启蒙》背到《幼儿琼林》，然后场上只有明河、蛋子和英郡主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又从《幼儿琼林》背到《增广贤文》。
明河背一句：“妙药难医怨逆病，混财不富穷命人。”
“耽误一年春，十年、十年……”英郡主一下子卡住了。
判官恭敬道：“英郡主，请吧。”
英郡主确实并不上来，她认输，可她并没有走到外围，而是站在场里观看。
明河和蛋子继续背，二人直接将《增广贤文》全部背完，也没有分出胜负，这时候已经没有书籍再比拼了。
判官只能判二人并排第一。
也就是说两个四岁的孩子，一路吊打五六七八岁的孩子，赢到了最后。
真是太强悍了！
朝臣和命妇们刚刚还怀疑两个孩子在数数上面作弊，现下看来，二人根本就是聪慧机敏、非同凡响。
“原来大殿下这么厉害的！”
“他之前为北进和大靖联合作战出了不少力气。”
“我不知道那事儿。”
“现下知道了吧，小小年纪就出类拔萃！”
“不愧为大皇子！”
“陛下很看中大殿下啊。”
“肯定看中，不但让荀大学士来亲自教授，还找了明河这样厉害的伴读，怕是……你知道的。”
“太让人佩服了。”
“各个方面都很出色。”
“我是服气了。”
“我也是，光陛下给的那些书，我就背不下来的。”
“嗯，他们远远超过其他孩子呢。”
“……”
听到这些言论，郑威路脸都黑了。
郑威荣早就知道明河厉害，所以心里只是有点不舒服。
永熙帝本来想着元衡和明河拿不到第一，他就表扬元衡在比试中的优秀品德，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元衡身上，顺势表现一下自己对元衡的重视，让朝臣和命妇们接收到“萧元衡即将成为太子”的讯号。
没料到元衡这么争取，和明河一路第一名，根本不用他们操心，就博得所有人的关注，他难得地哈哈大笑起来。
朝臣和命妇们一起恭贺和赞美永熙帝。
永熙帝心头得意地谦逊一番，然后笑着道：“都累了，先喝点喝点水。”
明河和蛋子忙向这边跑来。
“明河，明河。”忽然一个小女娃的声音响起来。
跑到外围的明河和蛋子停下来，转头看到英郡主。
比试场上，人人平等，所以大家都不用行礼，英郡主走到明河面前，道：“明河，我叫陈英，大家都叫我英郡主。”
“英郡主。”明河和蛋子都唤一声。
“嗯。”英郡主开心地看着明河，问：“明河，你几岁了？”
明河回答道：“我四岁。”
“多。”蛋子补充一句：“是四岁多啦。”
“我五岁啦！”英郡主道。
“我们不叫你姐姐。”蛋子抢先道。
“不要你们叫姐姐。”英郡主看向明河道：“明河，你好厉害，而且你长得好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孩子了，我喜欢你。”
永熙帝、肖喻等人闻言都惊的睁大眼睛。
蛋子和萧元平眨巴两下眼睛。
明河也是一怔，旋即淡定又绝情道：“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呀？”英郡主问。
明河直截了当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呀？”英郡主好奇地问。
“她叫余桐桐。”虽然好多日没见了，但是明河一直没有忘记余桐桐，经常让小舅舅写信询问余桐桐的情况，他和余桐桐偶尔会寄些小东西，比如树叶和花瓣标本等等，二人的友情很好。
“我也可以取个名字叫余桐桐呀。”英郡主高兴地道：“这名字挺好听的呢。”
明河看着英郡主，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你长得有一点点黑，我不喜欢的。”
英郡主小脸一凝，接着“哇”的一声哭起来。
“姐姐，你别哭呀，别哭呀。”萧元平迅速从外围跑进来，安慰道：“明河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英郡主哭声一止，泪眼汪汪地看着萧元平：“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呀？”萧元平问。
英郡主道：“你连《三字经》都背不好。”
萧元平小脸一呆，转身跑到外围，一下扑到郑妃怀里，呜呜哭起来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贤妃问。
第99章
郑妃低头问：“元平,怎么了呢？”
萧元平小胖脸埋到郑妃的衣裳上，哭着道：“母妃，英、英郡主她、她说我背不好《三字经》。”
郑妃声音温柔：“她说得没错，你是背不好《三字经》啊。”
本来想要从母妃那里获得安抚的,没想到亲娘这样扎心,萧元平瞬间哭得更大声了：“啊啊啊啊呜呜呜。”
一瞬间吸引了比试场里外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儿？”
“二殿下怎么哭了？”
“是不是闹气了？”
“和大殿下打架了？”
“不会是在和大殿下争抢什么东西吧？”
“不知道陛下如何处置。”
“……”
朝臣和命妃们的声音很小,但永熙帝等人都听到嘁嘁喳喳声了，郑妃没想到元平只是哭一哭,朝臣和命妇们会猜测的这样离谱，她赶紧低声哄萧元平。
可是萧元平实在太难过了,哭的停不下来。
蛋子跑过来道：“皇弟,你背好《三字经》不就行啦。”
“就是啊，你把《三字经》全部都背下来,英郡主就喜欢你了呀。”明河也过来了。
萧元平扭头道：“可是《三字经》好难背呀。”
见几个孩子僵持着，肖喻出声道：“人之初，性本善。”
虽然比试结束了,但是萧元平还没有彻底从比赛中走出来，迅速接一句：“性相近,xi①相远！”
肖喻又念：“苟不教,性乃迁。”
萧元平接着道：“教之道，贵以专。”
蛋子立马捧场：“哇,皇弟，你背的好好呀。”
萧元平却没有高兴,道：“可是后面有很多，我都不会背呀。”他就是这样才出局的。
明河向来会夸人：“你都能背四句了,以后肯定能背五句！”
“能背六句！”蛋子道。
明河又道：“能背七句。”
蛋子再道：“能背八句！”
“能背九句！”英郡主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明河、蛋子和萧元平闻声一起转向英郡主。
“你们看什么呀？”英郡主声音清越好听。
“你不哭啦？”蛋子问。
“不哭啦！”明河的一句“可是你长得有一点点黑，我不喜欢的”,英郡主伤心地哭起来，萧元平过来后，她哭声停止，一句“你连《三字经》都背不好”，倒把萧元平弄哭了。
她瞬间不想再哭，心里对萧元平满满的内疚，想要安抚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看到明河和蛋子一句一句地说着，她这迅速加入进来的。
“皇弟，你看！英郡主都不哭啦！”蛋子道。
明河道：“英郡主背书很厉害的！”
蛋子转向英郡主，道：“英郡主，你也是从一句开始背好，然后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直背完好多本书的吧？”
“对呀！”英郡主点头：“我爹说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所以我背着背着，就把一本书、两本书、好多本书都背完了。”
明河看向萧元平，鼓励道：“二殿下，你要是这么背，你也能背好的。”
英郡主和蛋子一起点头：“嗯！”
萧元平这下真的受到了鼓舞，他倏地自郑妃怀里站起来。
郑妃吓一跳。
萧元平向前走了两步，问：“我真能背好吗？”
“当然能啦！”明河、蛋子和英郡主一起道。
“那我背好，你就喜欢我啦？”萧元平转头看向英郡主。
小孩子是自私的，也是博爱的，英郡主就是想要多交一些好朋友，所以她点头：“对呀！你背好书，我就喜欢你！”
“那我现下就背！”萧元平道。
“好！”明河三人一起应。
“等一下。”见四个孩子的矛盾解决了，永熙帝才出声。
萧元平转头正色道：“父皇，你不要阻止我学习！”
永熙帝一下就笑了，道：“不阻止不阻止，朕是想说比试结束了，你们要不要赏赐了？”
“要！”四个孩子一起道。
多么诚实啊。
肖喻笑了。
永熙帝道：“那就好好地坐着，等着钱公公宣布。”
“好吧，皇兄我们坐，英郡主坐。”萧元平一手拉着蛋子的小肉手，另一只手拉着英郡主的，扭头对明河道：“明河，你也坐呀。”
四个孩子便坐到了一起。
萧元平一会儿和蛋子说说话，一会儿又和英郡主说说话。
都说三岁看老。
四岁应该也是可以看老的。
朝臣和命妇们看到二皇子哭泣不止，想到的是兄弟不睦、后妃争斗、陛下头疼等等原因，哪知道大皇子第一个冲向二皇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明小郎君和英郡主随即加入。
很快二皇子就破涕为笑，主动拉上大皇子、英郡主的手，和明河一起坐下来，说说笑笑的，就是兄友弟恭的画面。
看来是大皇子把二皇子哄好了，他们也从中看出来大皇子不仅睿智似先帝，还如永熙帝一样本性良善。
这样的孩子他日若能成为皇帝，不但是老百姓之福，也是他们这些朝臣和命妇们的幸运，他们越来越满意大皇子并且想要拥护。
永熙帝敏锐地察觉到朝臣和命妇们的眼神变化，心想元平这孩子哭一哭，居然还帮了元衡，不错不错，这个垂髫比试举办的非常成功。
他非常满意，让孩子们去比试场里领赏赐。
每个孩子都领到赏赐了，虽然是笔、墨、纸、砚、扇子、笔架等等各种小玩意儿，但每个孩子都认为是自己拼搏所得，格外喜欢。
做父母的见状也都高兴不已。
比试场里欢乐一片。
永熙帝也宣布垂髫比试结束。
所有人给永熙帝行礼。
永熙帝、皇后、贤妃、郑妃带着萧元茵朝比试场外走。
永熙帝问：“元衡，你们走吗？”
四个孩子都在看彼此得的赏赐，很忙的，萧元平头也不回道：“父皇，我们不走，你们先走吧。”
永熙帝看向肖喻：“肖子卿，刚刚若不是你及时说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元平肯定还要再闹一会儿。”
肖喻笑着道：“主要是大殿下接得好。”
肖子卿总是把功劳给元衡，作为父亲的永熙帝很是感动，他只能重重地赏赐肖喻。
肖喻感谢了一通，道：“陛下，卑职一会儿和大殿下他们一起回去。”
永熙帝点点头，带皇后等人离开了。
朝臣和命妇们也相继离开。
英郡主也要跟着文宣王爷和王妃回去了。
萧元平舍不得。
英郡主也舍不得，但她想拿着自己凭实力拼来的赏赐，回去好好地炫耀一番，让王府的大人小孩子都羡慕自己，于是道：“我先回去，过几日我再进宫来找你们玩。”
“要找我喔。”萧元平赶紧说出来，唯恐英郡主忘了自己。
“好呀！”英郡主笑着走了。
萧元平开心地看向蛋子、明河道：“皇兄，明河，英郡主和我说‘好呀’，她和我一个人说的。”
蛋子点头道：“嗯，我听到了。”
萧元平兴奋的眼睛发亮。
明河嫌弃道：“瞧你那点出息！”
萧元平嘿嘿笑。
“可以走了吗？”肖喻笑着问。
三个孩子这才看到肖喻就在不远处，一起跑过去，争先恐后地炫耀自己得到的奖励。
肖喻不但挨个夸奖，回去还给三个孩子做了一顿丰盛午饭，鸡鱼肉蛋都有，酸酸甜甜具备，三个孩子吃的极其满足，萧元平更是积极地嚷嚷着要背《三字经》。
明河和蛋子今日不上课，就带着萧元平去慈和宫，一边玩耍一边教萧元平《三字经》，时不时还给解释一番。
萧元平弄懂了，便觉得背书没有那么困难了，不但不再抗拒，还越发来劲儿，小嘴不停地念着。
太后看着笑弯了眼睛，道：“肖子卿呀，哀家都听皇后她们说了，今日元衡他们表现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啊。”
“太后谬赞了，是大殿下他们聪明。”肖喻道。
太后笑容和蔼地道：“你又谦虚了。”
“太后，卑职说的是实话，而且陛下已经赏了卑职。”永熙帝真的很大方，赏赐肖喻不知道多少东西，如今他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他很满足了。
太后笃定道：“那是该赏的，你可是皇家大功臣。”
“太后真的过奖了。”
二人又说一会儿话，肖喻看三个孩子玩得很好，他便向太后告退，然后去御膳房送菜单。
回来的路上听到不少人在夸奖蛋子。
皇宫就是如此，可能不容易听到骂人的话，但夸奖人的话是随处可听。
接下来的几日他四处溜达，不但听到了宫人们夸奖蛋子，上朝下朝的朝臣们也说蛋子聪慧过人。
一切都按照永熙帝设想的发展。
永熙帝自己也颇有成就感，他时不时喊蛋子和明河去乾心殿、翰林院等等地方走一走。
朝臣们越来越看重蛋子这个大皇子。
这时候已经进入了腊月，距离过年不到半个月，冬季的第一场大雪终于落下来，整个皇宫都穿上了一层厚厚的新衣，十分漂亮。
恰好赶上蛋子、明河休沐，萧元平、英郡主也都过来了。
肖喻带着他们堆雪人，打雪仗。
四个孩子兴奋地在雪里啊啊大叫着。
肖喻也笑起来，心情极好。
玩着玩着萧元平不见了。
“人呢？”英郡主问。
“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萧元平的声音传来。
“在那儿！”明河指着雪面道。
肖喻四人这才看到萧元平像只小乌龟一样躺在厚厚的雪里，扑腾着四肢，就是翻不过来。
四人哈哈笑起来。
“不要笑，快帮帮我呀，帮帮我呀。”萧元平喊着。
肖喻上前将萧元平拉起来。
明河、蛋子和英郡主给萧元平拍雪。
“钱公公！”萧元平指着前方道。
肖喻扭头便看到钱公公走过来了：“钱公公。”
钱公公行一礼，笑容满面道：“肖子卿，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呀？”萧元平奶乎乎地问。
“大靖和北进联合作战大捷，裴大将军和陆将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钱公公笑着道：“这天寒地冻，路也不好行，所以信才刚到，陛下让我来和你们说一声。”
“太好了！”肖喻激动不已。
“什么意思？”萧元平不解。
明河道：“就是我们打仗胜利了！”
“哇！”萧元平道：“燕叔叔好厉害呀！”
肖喻迫不及待地问：“裴大将军他们如今大军到哪儿了？”
“陛下说，七八日应该就到京了。”
肖喻内心激动，想念在这一刻疯长，恨不得马上就见到裴燕礼。
钱公公道：“陛下龙颜大悦，邀你们中午去乾心殿用膳。”
“我们都去吗？”肖喻问。
钱公公看向英郡主，问：“英郡主是去顺宁宫，还是去乾心殿？”英郡主是吵着嚷着要进宫见明河三人，所以文宣王妃便带着她来顺宁宫看皇后了，如今文宣王妃就在顺宁宫里。
“我和明河他们一起。”英郡主道。
“那便一起去乾心殿吧。”钱公公道。
令肖喻想不到的是郑威荣和郑威路也在。
郑威荣和郑威路经过好些天的调整，如今总算可以把明河当四岁孩子看了。
永熙帝正好和二人聊完正事，便让肖喻四人坐下，愉悦地问：“我们与北进联合作战大胜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吗？”
肖喻道：“钱公公刚刚说了。”
“燕礼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永熙帝激动的不得了，接下来把裴燕礼和蛋子夸了一遍又一遍。
郑威荣和郑威路也在一旁奉承。
永熙帝几人听了十分受用。
聊了许久的胡人、北进的事儿，永熙帝才恋恋不舍地将话题转移到其他闲事儿上面。
这时候郑威宋悄悄地看郑威路一眼。
郑威路意会地点头。
郑威荣便有意将话题带到别处，然后状似无意地望向肖喻腰间，道：“肖子卿，你这腰间的鬼工球真是雕刻精美，不知何人有这般功力。”
不待肖子卿回答，郑威路道：“大哥，我记得你也有一只这样的鬼工球吧？”
“我哪里有，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大将军和方若安能刻出如此精美的鬼工球。”郑威荣状似无意地提道：“我是不敢向大将军求一颗，本打算找方若安讨要一颗，可是方若安他……”
“咳！”永熙帝重重地咳嗽一声。
郑威荣连忙道：“微臣失言。”
失言？
哪里失言？
郑威荣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肖喻没有明白。
永熙帝面容平静地道：“钱公公，传膳吧。”
“是，奴婢这就去。”钱公公连忙去交待。
肖喻诧异地看向郑威荣兄弟二人。
郑威荣二人一副“我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
肖喻感觉怪怪的。
第100章
“都入座吧。”永熙帝道。
肖喻到底没有看出来什么,于是打消心中的怪异感，和蛋子、明河一起入座。
膳食很快上来。
文昌鸡、粉蒸肉、糖醋鱼、小葱炒鸡蛋……各种各样，卖相极佳。
饭桌上郑威荣、郑威路也没有说什么“不得了”的话，相安无事地吃完午膳。
宫人们撤膳上茶水。
永熙帝继续说胡人战败的事儿。
郑威荣继续附和着。
郑威路却在这时候要告退。
永熙帝便问：“郑三,你有何事？”
“陛下,年关了,工部完成了宫外的事情，现下须得检查宫内各处屋顶、地龙等等,确保陛下、太后、皇后、妃嫔和皇子公主过一个安心舒适的新年。”郑威路如今是工部右侍郎，的确对皇宫房屋有监管之责。
永熙帝点点头,问：“如今检查到哪儿了？”
“检查到太学了。”郑威路问。
永熙帝问：“可发现什么问题？”
郑威路道：“房屋上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前院院墙上面的字画脱落，正在修补中。”
近来对读书极为感兴趣的萧元平一听到字画,就来劲儿了，问：“什么字画呀？”
“一些诗书典故。”郑威路道。
萧元平听不懂。
永熙帝笑问：“元平想去看看吗？”
萧元平转头：“皇兄、明河、英郡主，你们也看吗？”
“看呀！”英郡主立马答应。
如今皇宫处处白雪装扮,十分好看，明河和蛋子也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但他们习惯性地征求小舅舅的意见，一起看向了肖喻。
“你们也想看？”肖喻问。
明河和蛋子一起点头。
肖喻瞥一眼郑威路,心想这儿是皇宫，对方再怎么想除掉蛋子,也没有能力和胆量在这个时候对蛋子动手，他便道：“那就去看啊。”
蛋子道：“小舅舅也去,好吗？”
肖喻点头：“好呀。”
四个孩子开心不已。
郑威路嘴角勾了勾。
郑威荣沉默不语。
永熙帝道：“那你们便去吧。”
“请吧。”郑威路行礼吧。
肖喻和四个孩子一起出乾心殿，跟着郑威路朝太学走,一路上地上、树上、墙上、房顶上都是厚厚的雪，纯净洁白，仿佛进入一个仙境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好多雪呀！”萧元平开心的不得了。
“踩上去咯吱咯吱的。”英郡主用力踩着。
蛋子狠狠踩一脚：“还会留下脚印。”
“我也踩一脚！”明河指着雪面道：“哇，我的脚印好大！”
英郡主跑上前踩一脚：“我的脚印也大！”
蛋子和萧元平也踩。
四个孩子原地踩起来了。
肖喻习惯了和孩子们走走停停玩玩，今日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便任由他们这般玩闹，他就在一旁笑看着，他甚至抓一把树枝上的雪，团成球，把玩着。
郑威路却是有些着急，道：“大殿下、二殿下，咱们走吧。”
四个孩子玩得正上瘾，没空理他。
“大殿下、二殿下。”
四个孩子还是不理。
郑威路心里烦躁起来，恨不得把他们打一顿，可他们是皇子，他不敢，只能忍着。
“郑侍郎有急事吗？”肖喻见状道：“你要是有事儿，你就先去忙吧，一会儿卑职带着他们去太学便是了。”
郑威路旋即恢复神色：“没什么急事儿，就是去晚了，墙壁字画修补好了，大殿下他们就看不到修补过程，挺可惜的。”
“这样啊。”肖喻看向开开心心的四个孩子道：“他们现下挺开心的，错过了应该也不会觉得可惜。”
郑威路睨肖喻一眼，心想：“你就清高吧，一会儿见到方若安，有你尴尬的。”他只能耐心地等。
可是小孩子玩起来就不管时间和地点了。
郑威路忍不住又催。
萧元平生气了，一跺脚：“小舅父！老催老催，干什么呀？”
郑威路一愣，忙解释道：“二殿下，咱们得去太学了。”
“我不去啦！”萧元平任性道。
“别呀，那字画还等着你们呢。”郑威路知道萧元平说风就是雨，可能会真的就不去了，于是望向蛋子，道：“大殿下，你说是不是？”
蛋子如今读了书，懂了很多道理，越发有大皇子的担当，既然答应了去太学，就不能太任性，于是道：“郑侍郎，你说得是，那我们走吧。”
郑威路大喜，不由得加快步子，甚至引导四个孩子在雪地里追逐，以求快点到太学。
肖喻跟着大步进了太学。
“哇，墙上的画好漂亮呀！”英郡主指着墙面道。
肖喻转头，平整的院墙墙面上，是一幅幅图画，有悬梁刺股，有卧冰求鲤，有骑牛放牧等等，线条简单，色彩鲜艳，栩栩如生，极适合出现在太学里。
“真的好看呀！”萧元平跑上前，小胖手伸上去。
“不能乱摸！”蛋子上前阻止。
明河道：“不认识，不熟悉的东西，不要乱摸。”
“会摸坏的！”英郡主道。
“说不定还会伤害到自己。”明河道。
萧元平乖巧道：“好，那我不摸了。”
四个孩子和肖喻一起仰头看着，惊叹作者的画技精湛。
郑威路则是四处环顾，看到墙角一个宫人正在收拾木桶和刷子，他上前问：“方大人呢？”
“哪个方大人？”宫人问。
郑威路道：“方若安，方大人。”
“他修好字画就走了。”
郑威路脸色顿时沉下来。
肖喻又一次听到“方若安”三个字，他不记得《帝王梦》一书中有方若安这个名字，郑威荣、郑威路今日却反复提及，总觉得别有意图，可他不能向郑威路暴露自己的兴趣，所以当作没有听到。
郑威路的计划落空，心里怨起肖喻和四个孩子，也没有心思陪伴了，说一声有事要忙，带着愠怒走了。
肖喻越发觉得郑威路有问题，他和孩子们在太学看一会儿字画后回到皇子所，直接询问小钟子：“方若安是谁？”
小钟子旋即一愣。
肖喻问：“他是谁？”
小钟子问：“肖子卿，你不知道方若安？”
肖喻摇头，道：“你说。”
“他是裴大将军的同窗。”
肖喻道：“不止吧。”
“就是，就是……”小钟子吞吞吐吐的。
看来真的隐情，肖喻道：“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的。”
“就是……有传言说他和裴大将军有过一段，可他移情别恋，裴大将军生气，刺伤他后，单枪匹马去了边关，一去就是几年。”小钟子小心翼翼地说出来。
肖喻早就知道裴燕礼的这段往事，只是不知道裴燕礼的同窗叫方若安，现下知晓了。
“肖子卿，你别不要乱想，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都是传言，事情还不一定是那样呢，你可千万别和裴大将军生分了啊。”小钟子劝道。
生分？
郑威荣兄弟二人反复提及并且想要他和方若安见上一面，也就是想要他和裴燕礼生分吧……可惜他肖喻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上辈子身边同学、同事都会有个前任，这并不算什么，所以他也不在意，他活的是当下，于是笑了笑，道：“不会的，你别多想。”
“那就好，那就好。”小钟子松一口气，道：“裴大将军对你真的特别好，你看隔三差五的书信，要不是记在心上，谁有空写这些。”
“你说得对。”肖喻笑。
小钟子彻底放心。
肖喻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虽然不用买年货，但是他可以做些吃食，于是他接下来几日就做了芝麻酥糖、多味花生等，深受孩子们的喜欢。
御膳房那边也想给其他人备一些，但是不知道做法，便向肖喻询问。
这些吃食需要注意很多小细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肖喻便亲自去御膳房传授，回来的时候明河和蛋子都下学了，正在皇子所门口数落萧元平。
“怎么了？”肖喻上前问。
明河道：“二殿下认错人啦！”
“认错谁呀？”肖喻问。
蛋子一脸嫌弃道：“他抱着方大人的腿喊肖子卿。”
萧元平弱弱地解释：“他好像肖子卿呀。”
“一点儿都不像！”明河和蛋子一起道。
“方大人来了？”肖喻问。
“嗯，他来检查皇子所的房屋的。”明河道。
方若安是淮南侯的庶子，虽然不得宠，但他凭着能写能画能刻的手艺，搏了些成绩出来，如今就职工部，平日里也负责房屋修葺，不过肖喻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见的必要，问：“没有问题吧？”
“没有。”蛋子和明河道。
肖喻这才看向萧元平道：“小脸盲，下次别认错了。”
萧元平点头：“不会了。”
“那我们一起过小年吧。”肖喻道。
“过小年过小年！”萧元平欢呼起来。
过小年自然是去慈和宫吃饭，吃饱之后，又在慈和宫耍一会儿，等到肖喻、明河和蛋子回到皇子所九号院子时，又饿了。
肖喻道：“不如，我们煮火锅吃？”
“好呀！”两个孩子答应。
肖喻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厨房里，将小火炉点着，放上小锅子，然后将他做的清汤火锅底料放入，加上他和孩子们喜欢的肉、丸子、菜。
没一会儿小锅子里咕噜噜地沸腾起来，肉片、丸子、鹌鹑蛋等等都在其中翻滚着，香气随即弥漫。
“可以吃啦，可以吃啦！”两个孩子期待极了，不过他们都知道吃火锅有很多危险，所以他们并没有乱动。
肖喻给他们夹肉片到小碗中：“小心烫。”
两个孩子捧着小碗，鼓起腮帮子，呼呼地吹着肉片，模样可爱极了。
一顿火锅吃完，浑身暖乎乎的。
肖喻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东厢房。
东厢房里也是温暖如春，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裴燕礼，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到哪儿了，有没有吃晚饭，是不是很冷……
“肖子卿。”小钟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来了。”肖喻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正想说话，看到了小钟子身后一身盔甲的裴燕礼。
“裴大将军来了。”小钟子道。
肖喻根本听不到小钟子在说什么，直直地回望裴燕礼，突然发现这些日子里的想念，都不如这一刻强烈，一瞬间就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道：“你、你回来了。”
裴燕礼一言不发，一步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怀中，盔甲与布衣发出细微的声响。
“谁呀？”明河和蛋子的声音响起。
小钟子赶紧钻进东厢房里，拦住要下床的两个孩子：“哎哟，小祖宗呀，天冷，你们可别下来。”
“谁回来了？”明河好奇的很。
“门外有人！我看到了！”蛋子要下床：“我去看看。”
“砰”的一声，东厢房门被关上。
小钟子、明河和蛋子扭头只看到紧闭的一扇门。
“门怎么关了呢？”明河和蛋子一起疑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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