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谁关的呀?”明河问。
蛋子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知道呢。”
“小钟子,照料一下明河和蛋子。”肖喻的声音及时传来。
小钟子应一声:“是。”
肖喻又补充一句:“明河、蛋子,你们看会儿书,我先忙。”
“小舅舅,你忙什么?”蛋子问。
明河也问:“天那么冷,忙什么呀。”
肖喻没有回答。
小钟子连忙帮腔:“一会儿肖子卿回来,就会告诉你们的。”
对喔!
两个孩子也就不再关注了,在桌上翻起小人书看。
小钟子在旁边照料着。
肖喻在东厢房外,又被裴燕礼吻住。
好一会儿,二人才停下来,气喘吁吁的。
借着东厢房印出的光亮,肖喻看清楚裴燕礼英俊的脸庞,墨黑眸子里的喜悦和温柔,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声:“什么时候进宫的?”
“刚刚。”裴燕礼道。
肖喻问:“大军都进京了?”
裴燕礼回答:“没有,我一个人进来的。”
“你——”
“我想念你。”裴燕礼活了二十多年,不知情是何滋味,刚刚和肖喻互表心意,就去了边关,忙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脑子里都是肖喻的样子。
歼灭胡人主力后,他更是归心似箭,偏偏还有事情未完成,每日如年一般过着,他也尝到了情的酸甜苦辣。
带着大军回来,越靠近京城,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念,于是他人安营扎寨之时,他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肖喻倏然正色道:“你太胡闹了,这事儿陛下知晓吗?”按照大靖规矩,像裴燕礼这样立下战功回朝的,都需要在城外修整一日,然后在晴天白日,浩浩荡荡地进京城,接受老百姓们的欢呼,也为皇家扬威,否则那就是要受罚的。
裴燕礼一下笑了。
“你笑什么?”肖喻十分严肃。
裴燕礼握着肖喻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道:“笑你可爱。”
肖喻蹙眉:“还不正经!”
眼看着肖喻要生气了,裴燕礼赶紧解释:“不要担心,我去见过陛下了。”
肖喻的怒气一下消了,问:“陛下怎么说?”
“陛下准许我来见你,一会儿我再出宫,与陆鸣他们汇合,明日一早正式进宫。”裴燕礼再次拥抱肖喻。
肖喻回抱裴燕礼:“我们分开那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日啊。”
“在乎,我在乎,我就是想要快一点回来见到你。”裴燕礼俊脸埋在肖喻的颈窝,闻着肖喻身上淡淡的暖香,这么久以来的想念终于有了着落。
肖喻听的心头欢喜。
“没良心。”裴燕礼突然道。
“骂谁呢?”肖喻笑问。
“就说一次想我。”每次裴燕礼在书信中述说浓情蜜意,肖喻就在书信里写日常生活,虽然他非常喜欢看肖喻的日常,可是他更想听一听肖喻的甜言蜜语。
“你这都回来了,还计较这个呢。”肖喻松手,想要和裴燕礼好好理论一番。
裴燕礼抱紧他道:“再抱一会儿。”
于是肖喻笑着继续抱着裴燕礼。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松开彼此,手拉着手,望着对方。
肖喻道:“大军驻扎在哪儿?”
“城外二十里地。”裴燕礼道。
“这么远,那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裴燕礼笑着问:“你赶我啊。”
“我是想要你好好休息休息。”肖喻微微垫脚,在裴燕礼脸上落下一吻。
裴燕礼顺势偏头,吻住肖喻的嘴唇,撬开他的齿关,捉住他的舌尖,继而纠缠在一起,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肖喻站在门口许久,听到明河和蛋子的吵架声,他才转身进了东厢房里。
明河、蛋子、小钟看过来时,都愣了一下。
肖喻不解地问:“怎么了?”
明河指着肖喻的脸道:“小舅舅你脸好红呀。”
“嘴也肿了!”蛋子接话。
肖喻伸手摸摸发烫的脸颊,又摸到微肿的嘴唇,瞥见小钟子在旁偷笑,他瞪了小钟子一眼。
小钟子赶紧正色站正。
肖喻解释道:“那个,我刚刚吃东西,太辣了,辣到了。”
“什么东西这么辣啊?”两个孩子就喜欢问问题。
“当然是辣椒啊。”肖喻敷衍地回一句,担心两个孩子还要继续问下去,他连忙指着床上的书,转移话题:“你们看的是哪本书呀?”
两个孩子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
肖喻旋即陪着他们聊一会儿书,然后洗漱一番,钻进被窝后,便抱着两个孩子讲故事,直到把他们讲睡着了。
他躺在床上摸摸自己的嘴唇,心里甜丝丝的,四周一下子美妙无比。
他转眼看向窗外,忍不住期盼着快点天亮吧,天亮就可以见到裴燕礼了。
就这么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窗外灰蒙蒙的,他心中大喜,赶紧起床整理。
和明河、蛋子一起用早饭时,小钟子急急忙忙跑进来,兴奋道道:“肖子卿,大将军进宫了!”
“这么快?”肖喻一起站起来。
“是啊,陛下让大殿下赶紧一起去迎接。”小钟子道。
肖喻问:“我也可以去吗?”
“可以,钱公公说了,我们这些小虾米也可以去观瞻大将军和陆将军的风华的,那肖子卿自然可以去。”小钟子一脸喜色。
“那一起走啊。”肖喻道。
小钟子低头看向明河和蛋子。
两个孩子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包子。
肖喻忙道:“不急不急,等你们吃好,我们再去。”
两个孩子还是十分快速地吃完了早饭。
几个人快步走出皇子所。
去往三宫门的路上,不少宫人都开心地跑着。
“大将军回来了。”
“你们也可以去看吗?”
“主子让我们去看看的。”
“裴大将军打了胜仗,大家都想去沾沾喜气啊。”
“是啊是啊。”
“跑起来跑起来,一会儿长廊没空儿了,我们连大将军的影子都会看不到的。”
“……”
如此热闹氛围的感染下,肖喻几人跟着跑起来了,不久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永熙帝。
肖喻对两个孩子道:“陛下在那儿,你们快去。”
明河和蛋子迅速跑过去行礼,和永熙帝走到一处。
见裴燕礼还没有来到,肖喻便放慢了脚速,忽然听到热闹声中,有几句奇怪的话语。
“咦,怎么有两个肖子卿?”
“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刚刚在前面看到一次,怎么在这儿又看到一次?”
“我也看到两次。”
“你们眼花了吧?”
“你看,那个背影是不是肖子卿?”
“那个不是肖子卿!是方大人!”
“对,那个是工部的方若安方大人!”
“可是他和肖子卿好像啊。”
“……”
方若安?
像?
萧元平昨日也说像,甚至错抱了方若安的腿。
肖喻抬眸看前看,一个同样穿着月白色衣裳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面容白净,体态纤瘦挺拔,正和身边人交谈着什么,温和有礼……真的、真的有几分相似,他忽然明白郑威荣、郑威路兄弟二人提方若安的原因——给他添堵。
是的。
他的脑子里冒出“替身”“破镜重圆”“旧情复燃”等等各种狗血的事情,心情是堵的。
就在这个时候裴燕礼出现在三宫门门口。
人群中一阵骚动。
方若安火速转头看去,温和的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爱意。
裴燕礼翻身下马,和陆鸣等将士威风凛凛地朝这边走来,他第一时间看向方若安那边。
方若安激动不已。
裴燕礼不由得一愣,旋即听到永熙帝的一声“燕礼”,他赶紧收回视线,带着众将士向永熙帝行礼。
“平身!”永熙帝郑重地给予将士们褒奖和鼓励。
将士们一起喊:“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永熙帝道:“说得好!重重有赏!”
“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士们齐声道。
三宫门前士气庄严又振奋人心。
永熙帝上前一把握住裴燕礼的手:“辛苦你们了!”
裴燕礼道:“陛下,这是臣应该做的。”
永熙帝拉着裴燕礼朝三宫门里走。
裴燕礼四周环顾,终于看到肖喻,眼睛不由得一亮。
肖喻心情突然就愉快了。
裴燕礼笑了笑,放心地跟着永熙帝走了。
“卑职方若安,见过肖子卿。”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肖喻一转头看见方若安立在身边,眉眼温和,他道:“方大人,何事?”方若安如今是工部郎中,从五品,比他低一级,他不需要还礼。
“肖子卿,请拿好。”方若安递上一只香囊。
肖喻这才发现自己腰间的香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接过来,系到腰间,道:“多谢方大人。”
“肖子卿不必客气。”方若安从肖喻腰间挂着的鬼工球上移开道:“卑职便先走了。”
肖喻点头。
方若安微笑着离开,一点儿也不惊讶二人相似的样子。
肖喻心里突然又堵了起来,他本来想要找裴燕礼说一说,结果裴燕礼刚刚回京,需要交接的事情太多,连续两日都在与永熙帝、朝臣们交谈。
连明河和蛋子都去旁听,没有空回皇子所用膳。
第三日一早,明河和蛋子又去了乾心殿。
不过没一会儿两个孩子便回来了,还带来一个消息。
“小舅舅,裴叔叔昨夜发热晕倒了。”明河认真道。
肖喻大惊:“为何发热?”
蛋子道:“父皇说他受伤了!”
“严重吗?”肖喻急急地问。
“不知道,昨夜太医就去看了。”蛋子道。
那天见面,虽然亲热好一番,可是肖喻根本就没有发现裴燕礼受伤,他急急地问:“他现下在哪儿?”
“大将军府!”两个孩子一起道。
肖喻迅速去乾心殿,向永熙帝要一块出宫令牌,然后把两个孩子交给小钟子,他直接出宫,直奔大将军府,报上姓名,门子直接请他入内。
没有心思欣赏大将军府的气派,他径直向前走。
“肖喻!”陆鸣突然出来:“你怎么来了?”
“燕礼伤的如何了?”肖喻问。
“已经包扎好了,没什么大碍,养着就行。”陆鸣道。
肖喻闻言松一口气,道:“那我去看看。”
“肖喻!”陆鸣出声喊住,道:“要不,你等一会儿吧。”
肖喻诧异地问:“为何?”
“那个……有客人。”陆鸣不自然地道。
这个时候还有客人,那客人必然不是为公事,肖喻试着问:“方若安?”
“你怎么知道他?”陆鸣惊讶之后,旋即想到什么,道:“哦对了,他刚从江南回京,如今任职工部郎中,你们是不是都见过了?”
“是的。”肖喻点头道。
陆鸣默了默,劝道:“他和燕礼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我知道。”肖喻点头道:“我是过来看裴燕礼的。”
陆鸣微微放松一些,道:“那就好。”
“那我现下可以去吗?”肖喻问。
既然肖喻这么明白事理,那也没什么事儿,陆鸣道:“走吧,我带你去。”
肖喻跟着陆鸣走到一间房前,房门半开,一眼看到裴燕礼坐在床头,方若安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两个人在说什么,气氛还挺融洽的。
“燕礼。”陆鸣唤一声。
裴燕礼和方若安一起看过来。
“肖喻。”看到肖喻,裴燕礼立刻要起身。
方若安一把按住裴燕礼肩头:“燕礼,你还有伤,别乱动。”
肖喻挑了挑眉,接着和陆鸣一起走进来。
方若安快速收回手。
陆鸣道:“方若安,多年不见,你不能光和燕礼说话,也陪我聊聊啊。”
方若安笑着道:“走吧。”
陆鸣冲肖喻挤了挤眼,然后带着方若安走出去。
走了一会儿,方若安忽然道:“陆鸣,我的令牌落在燕礼房里了,我去拿一下。”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陆鸣没多想。
方若安快步返回,靠近裴燕礼房间时,他慢下步子,缓缓向前走,透过半天的房门,他看到裴燕礼长臂一伸,将肖喻搂入怀里,紧紧桎梏住,以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亲昵模样同肖喻说话:“你怎么张口就骂人呢?”
他心口一紧,双拳也不由得握紧。
第102章
“你松开!”肖喻道。
裴燕礼耍赖:“不松!”
肖喻用力挣扎。
“嘶。”触碰到伤口,裴燕礼捂着胸口痛呼一声。
肖喻连忙查看裴燕礼的伤情:“怎么样了?我看看。”
裴燕礼就势握住肖喻的手,认真地望着肖喻,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你不说清楚,我心难安。”
肖喻坐正身子,酝酿一会儿,道:“你刚回来那日, 第一眼看的是方若安。”
“就这?”裴燕礼问。
听裴燕礼这无所谓的语气,肖喻瞬间想到这个时代的男人都特别花心,保不准裴燕礼内心里也是如此,他更不高兴了,声音硬邦邦的:“这只是其中一件,你先回答。”
“好好好,我回答。”裴燕礼好脾气地道:“他站在那儿,我以为是你,所以才会看过去。”
“所以我和他很像?”肖喻问。
裴燕礼摇摇头,道:“是他和你很像。”
肖喻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裴燕礼回想了过往,道:“他以前和现下有点不一样。”
肖喻诧异地问:“怎么说?”
裴燕礼摇摇头:“我也不太了解,说不好。”
“怎么会说不好,你们——”肖喻忽然顿住。
裴燕礼挑眉问:“我们怎么了?”
肖喻道:“你们以前不是同窗吗?”
“没错,可是我和他很多年没有再见了。”裴燕礼补充一句:“那日回宫,我也是第一次见他。”
肖喻又道:“可是你们相爱过。”
裴燕礼不解地望着肖喻,旋即想到什么,不悦道:“怎么如今还有这样的谣言?”
“谣言?”肖喻诧异:“难道你们曾经关系不好吗?”
“如今关系也不差。”见肖喻要急了,裴燕礼连忙拉着肖喻的手道“你别急,听我说,听我说。”
“好,你说。”肖喻道。
既然肖喻也听说了那个谣言,裴燕礼得解释清楚,免得以后肖喻又张口骂人,虽然肖喻骂人也听可爱的,他正了正色,道:“你知道方若安是淮南侯庶子吧?”
肖喻不高兴地问:“然后呢?”
裴燕礼道:“他母亲出身低微,进侯府生下他和妹妹方若兰后去世,他凭着聪明懂事的性子得到老侯夫人的宠爱,没两年,老侯夫人过世,于是他和妹妹的苦日子就来了。”
肖喻猜测:“淮南侯世子欺负他们?”
“是,打骂是家常便饭的,根本没有人帮他们说话。”裴燕想想那时候的方若安衣裳破旧的样子,是真的挺可怜的,他接着道:“那时候我爹虽然还不是兵部尚书,但也是兵部右侍郎了,我娘是大长公主,我表哥是当今陛下,所以不管我走到哪儿都会得到奉承,我也飘飘然,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满心的正义与公平,看到方若安在书院里受欺负,自然拔刀相助。”
“你就自然而然地和方若安成为好友?”肖喻接话。
裴燕礼点头:“嗯,只要我在书院里,就会和方若安一起读书、一起玩闹,那时候一个老师爱雕刻,我看着好玩,也学着雕刻,练练心志。”他摸着肖喻腰间的鬼工球。
肖喻低头看去:“方若安也和你一起学了?”
“对,不过学一学,我就放弃了,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倒是方若安一直很喜欢雕刻,沉迷其中,只不过那时方世子并不惧怕我,仍旧私下欺负方若安,最严重的一次是侯府举办宴席,邀请很多名门贵女和贵公子,我也去了,方世子恨极了方若安和方若兰,趁人不注意,将方若兰推下水,让京兆尹小公子脱衣去救。”裴燕礼道。
“这不是毁人姑娘清誉吗?”肖喻忽然顿了一下,道:“京兆尹没有小公子,只有小女郎啊。”
裴燕礼解释道:“十年前的京兆尹了。”
“他们全家不是流放了吗?”肖喻也是进宫之后,听宫人们闲聊,才知道有一届京兆尹全家流放的事儿。
“对,不过当时京兆尹实力强劲,京兆尹小公子行为十分过火,抢了不少民女,放到后宅中,我一直都看不习惯,那日也是怒气冲天,让侍女偷偷将方若兰救走后,提剑削了方世子一根手指头,刺向京兆尹小公子的时候,方若安担心我闯大祸,挡了过来。”
肖喻接话:“所以你没有要刺方若安?”
裴燕礼反问:“我为何刺他?”
肖喻道:“传说,你对方若安爱而不得。”
裴燕礼道:“说了都是造谣,是方世子和京兆尹小公子不愿意背上毁人清白的名声,只得往我身上泼脏水。”
肖喻不信:“他们敢泼你脏水?”
裴燕礼吐一口气,道:“这就是我去军营的原因。”
“嗯?”肖喻一脸困惑。
裴燕礼不由得叹息一声:“那时候我娘用尽全力将陛下推上帝位后,内忧外患,不管是淮南侯还是京兆尹都在京城扎根都很深,陛下不敢动,甚至不敢苛责方世子和京兆尹小公子,而方世子和京兆尹到处宣扬我和方若安有染,说我爱而不得,那时候我才知道陛下那么艰难,我也不想再混在那群酒囊饭袋之中,单枪匹马去了边关。”
肖喻提醒:“陛下、裴尚书和大长公主好像也信了谣言。”
裴燕礼苦笑一下:“我向他们解释过,可我那时候已经十五岁,同龄的京城公子都会有通房、小妾或者定亲了,就我一个人强烈拒绝,而且我平日与方若安确实形影不离,他们坚定地认为我是因为方若安,而救方若兰,看到方若安无法退学远走,我又去边关打仗,他们就认为我是伤心过度。”
原来是这样!
“方世子和京兆尹小公子这样造谣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人知道方若兰的存在,她也就不会被人非议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伴着我在边关屡立战功,陛下又做出一些成绩,我和陛下的地位渐渐稳固,关于我的那些造谣渐渐没有人敢再提。”裴燕礼捏一下肖喻的手,道:“后来我和你在一起,好像就消散了,我以为已经没有了,想不到你还是知道了。”
“怕我知道?”肖喻问。
“怕你生气。”裴燕礼本来都不在意这些的。
肖喻确实是生气的,可是现下说明白了,他心里就舒畅了,道:“所以你没有喜欢过方若安?”
“没有。”裴燕礼坚定道:“我只喜欢你。”
“……”站在门口的方若安,将这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越听心越凉,而后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转身离开。
“方若安,令牌拿到了?”陆鸣问。
“拿到了。”方若安声音低低的。
在裴燕礼对肖喻不一般时,陆鸣问过裴燕礼和方若安的关系,也终于弄明白裴燕礼对方若安都朋友之意,可是今日看方若安似乎待裴燕礼不一般,刚刚定然看到一些卿卿我我的画面,所以才会这般失魂落魄,这样也好,这样也可以死心了,于是他道:“燕礼和肖喻一路走来不容易,所以两个人都很珍惜。”
“是吗?”他方若安也曾和裴燕礼同吃同住,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
陆鸣又说些裴燕礼和肖喻的好话。
可方若安根本听不进去,行一礼,道:“陆将军,宫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陆鸣话头一止,忽然感觉方若安不像是以前的方若安了。
方若安转身走出了大将军,一路来到宫中工部公事房。
“方大人。”郑威路唤一声。
方若安向郑威路行一礼:“见过郑大人。”
“不必客气,你一大早便去了大将军府探病,如今大将军病情如何?”郑威路道。
“大将军并无大碍,只需好好养着便可。”方若安回道。
见四周的同僚都在忙碌,郑威路向方若安靠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道:“听说,肖喻也去了大将军府?”
方若安点点头。
郑威路问:“现下呢?”
方若安回答:“还在大将军府。”
郑威路不满道:“那你怎么回来了?”
方若安望向郑威路,犹豫道:“郑大人,肖子卿和裴大将军是真心的,卑职、卑职和裴大将军缘分已尽。”
郑威路脸色瞬间变了,但他很快稳住了,道:“方大人我把你从苦寒之地调回来,给你妹婿也升了官,你如今的身份和裴大将军正相配,不是吗?”这是在要挟了。
方若安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郑威路。
郑威路笑笑,然后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本官要你做什么的,而且事情做成了,于你于我都有好处,不是吗?你好好考虑考虑下一步如何做,本官有事回禀陛下,先走了。”
方若安无力地坐到凳子上。
郑威路来到了乾心殿。
永熙帝正在看奏折。
萧元平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郑威路行礼之后,便问:“二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元平不理人。
郑威路又道:“别不开心啊。”
萧元平将脸偏到一旁。
郑威路有心在永熙帝面前表现自己不但尊老,还爱幼,于是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啊?你看小舅父,遇到痛苦的事儿,也会开心处之。”
萧元平本来就不高兴,听郑威路嘚吧嘚吧说不停,就更生气了:“你都是把痛苦给别人,快乐留给自己,你当然开心啦!哼!”
这本来就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可郑威路向来都是这么做,心里不由得一虚,察觉到头顶上的目光,心下一紧,赶紧道:“二殿下说笑了,二殿下说笑了。”
“谁说笑啦?”萧元平问。
第103章
“元平,郑侍郎是你小舅父,不得无礼!”永熙帝开口道。
萧元平小嘴又嘟了起来。
知道永熙帝的目光不是打量自己,郑威路松一口气,站起身,将手上的折子递给永熙帝,就是年终汇总,不太重要,所以他轻松应对,笑着道:“二殿下天真烂漫,陛下莫怪。”
永熙帝一边翻看着,一边笑道:“他啊,就是闹气。”
郑威路还想再夸萧元平几句,这时有宫人来报:“陛下,肖子卿回来了。”
萧元平闻言眼睛一亮。
永熙帝道:“快请他进来。”
肖喻一走进来,萧元平就喊:“肖子卿。”
肖喻冲萧元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注意礼数”。
萧元平便坐好了。
看到萧元平这么听肖喻的话,郑威路心里不爽极了。
肖喻恭恭敬敬向永熙帝行礼。
“平身。”永熙帝急急地问:“肖子卿,燕礼现下情况如何?”其实他已经派宫中最好的太医住在大将军,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有人进宫汇报裴燕礼的情况,但他还是忍不住再次询问,唯恐裴燕礼出个意外。
肖喻也担心地走进大将军府的,可是看到方若安时,心里已经顿时火冒三丈,待方若客和陆鸣离开房里,他张口就骂裴燕礼渣男、贱男人、三心二意等等,一顿迅猛输出。
裴燕礼搂住他,坦诚相告。
他不但知道裴燕礼和方若安的过往,也知道裴燕礼就是青石镇水清客栈二楼一号房的房客,在寻找蛋子的过程中身受重伤,请一个姑娘伪装自己,逃过官兵搜索。
后来他就把裴燕礼当成“姑娘”,送饺子那次,是他们初次“相见”,虽然没有面对面,但裴燕礼在秋梦事件上说的倾慕之词,说的便是当时感受。
也就是说裴燕礼很早就对他动心了。
他心里的怀疑全部消弭,本来想要在大将军府多陪一陪裴燕礼的。
可他又担心两个孩子,只得按时回来,现下回道:“回陛下,大将军一切都好。”
“那便好,那便好。”永熙帝顺势感慨裴燕礼劳苦功高。
郑威路附和着。
正事儿说完了,肖喻目光落在小凳子上的萧元平身上,不解地问:“陛下,二殿下这是怎么了?”
“元平,你自己说?”永熙帝看向一旁的萧元平。
“我自己说,就我自己说。”萧元平赌气似的从小凳子上滑下来,走到肖喻跟前,道:“肖子卿,我生气了。”
“哦?你生谁的气?”肖喻问。
萧元平声音奶乎乎的,道:“荀大学士的!”
“啊?他怎么惹你了呢?”这两个人没有交集的吧。
哪知道萧元平气呼呼道:“他告状精!”
“是吗?你好好和卑职说说。”
“是他让我和皇兄和明河一起上课,然后我想说的,他不教,他、他、他还向父皇告状,说我捣乱。”萧元平道。
“你说说,你想学什么?”永熙帝插话进来。
“荀大学士说话可以唾沫乱飞,飞的桌上都是的,我就不可以呢,然后我说我想学,然后然后他就向父皇告状,然后然后然后父皇就罚我坐那儿。”萧元平指着旁边的小凳子:“我坐的屁屁都疼了。”
肖喻无言以对。
永熙帝道:“刚刚你不是认错了吗?”
萧元平道:“认了呀。”刚刚他已经挨了一番训了。
永熙帝问:“认的什么?”
萧元平还记得父皇刚刚教训的话,道:“要尊师重道。”
永熙帝问:“那你还生什么气?”
萧元平不满道:“他告状精!”
“你若没说那些话,荀大学士能告到你吗?”永熙帝问。
萧元平小嘴张了张,回答不上来了。
永熙帝正色道:“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别人知道,明白吗?”
萧元平小小的脑瓜子,觉得父皇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于是点头道:“明白。”
“以后要堂堂正正地做人!”永熙帝这话中,就带了希冀。
“像皇兄一样吗?”萧元平问。
郑威路一听这话,顿时不喜。
永熙帝却是露出笑容:“没错,你皇兄啊,如今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礼乐射御书数俱佳不说,平日里还能跟着朕做一些事情。”
“皇兄无敌厉害的!”萧元平一脸崇拜。
郑威路听的暗暗咬牙。
肖喻瞥一眼郑威路,心中喜悦不已。
永熙帝道:“那父皇册立你皇兄为太子,如何?”
“太子是什么?”萧元平还不太懂。
永熙帝道:“就是以后的皇帝。”
“我父皇是皇帝,我皇兄也是皇帝,那我好厉害呀。”
多么可爱的话语,永熙帝笑了,扭头对郑威路道:“郑侍郎,你觉得册立大皇子为皇太子,如何?”
郑威路兄弟三人最近已经察觉出来永熙帝的意图,他们试图阻挠都未果,也知道大皇子必然成为太子殿下,成为下一任皇帝。
可是真的听永熙帝亲口说出册立大皇子为皇太子时,心口还是震荡不已。
好一会儿,他才想到大哥说的“如果萧元衡真的如上辈子那样登上帝位,就让明河把他拉下来”,他的情绪随之稳定,依着永熙帝的意思道:“陛下英明。”
居然就这样了?
不反驳吗?
不阻挠吗?
难道是因为郑家三兄弟也感觉到蛋子势不可挡了,所以就认了?
这么轻易就认了?
肖喻暗暗告诉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萧元衡都能得到郑威路的同意,永熙帝更高兴了,当下就拟旨,准备明日就昭告出去,然后道:“肖喻,皇子所九号院子到底寒酸了些,你们尽快搬到东宫吧,也算是除旧迎新了。”
“是。”肖喻应。
永熙帝瞥一眼一直挨着肖喻站的萧元平,道:“你把二皇子带下去,朕和郑侍郎谈公务。”
“是。”
肖喻带着萧元平走了。
永熙帝重新翻开工部的折子,问了郑威路几个问题。
郑威路一一回禀后,他没有再去工部公事办,而是直接回郑府,把永熙帝的意思告知大哥郑威荣和二哥郑威富:“明日就要册立萧元衡为皇太子了。”
“看来,我们是拦不住啊。”郑威富道。
上辈子萧元衡就是在裴燕礼的助力下成为太子,这辈子又有肖喻帮忙,肯定更难拦住。
好在郑威荣已经经历过这些,并不显得慌乱,而是问:“方若安那边怎么样了?”
一提方若安,郑威路就来气,道:“他就是个废物!我给他整了好一出装扮,让他去离间肖喻和裴燕礼,让二人产生怨怼,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也刺激一下明河,结果他去一趟大将军府,回来对我说肖喻和裴燕礼是真心的!”
“那咱们费劲巴拉地把他调回京城,又给他妹婿升职,又帮他打压淮南侯,岂不是都打水漂了?”郑威富道。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郑威路狠狠地说着,可他又没有别的主意,便问:“大哥,你说怎么办?”
郑威荣看向郑威路道:“他不是最疼他妹妹和妹婿吗?”
郑威路坏主意一下有了。
郑威富担忧道:“若他仍旧没离间成功肖喻和裴燕礼呢?”
郑威路看向郑威荣。
郑威荣沉默一会儿道:“那就只能提前用绝招了。”
兄弟三人这边计划着如何离间肖喻和裴燕礼,那边肖喻回到皇子所小厨房后,带着萧元平给裴燕礼做吃食。
“做什么呀?”萧元平问。
“做饺子。”裴燕礼一直记着水清客栈二楼一号楼雪夜里的那一盘饺子,今日他就再做一次,派人送过来给他。
萧元平问:“什么饺子?”
“猪肉大葱馅儿饺子。”肖喻看向小娃娃,问:“吃不吃?”
“吃!”萧元平点头。
肖喻笑着道:“那我们一起包,好吗?”
萧元平道:“可是我不会呀。”
肖喻声音温和道:“试着学一学,可以吗?”
没人能拒绝富有亲和力的肖喻,萧元平点头道:“可以呀。”
肖喻便和萧元平一起包饺子,他包出来各种各样形状的饺子,月亮形,太阳形的,船形的,草帽形的等等,给足了萧元平惊喜,不过送给裴燕礼的是传统样式的饺子。
裴燕礼吃完之后,写了一封信回来。
肖喻看到信就笑了,想着明日再出宫见一见裴燕礼。
结果第二日永熙帝昭告天下,册立蛋子为皇太子,并养在皇后名下。
这事儿永熙帝应该早就和皇后说过,所以皇后提前准备好了各种礼服、饰品等等,喊着肖喻这个小舅舅去检查。
肖喻根本没时间出宫,一直忙到半夜。
第三日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好日子。
一大早,蛋子穿上隆重的浅黄色蟒纹服去祭祖,然后再走上大殿,向上位的永熙帝、太后和皇后行礼。
肖喻站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裴燕礼,想问他身子如何,可他们离得太远。
裴燕礼这时冲他浅浅一笑,面容和煦,状态极佳。
他也放心了,目光转向蛋子,看着蛋子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走得极其标准。
他忽然想到小码头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子和花嬷嬷,忍不住在心里道:“花婆婆,你看,蛋子不但如你所愿地活下来了,她还成了太子殿下,未来他还会是皇帝,大靖最好的皇帝,你和杨公公、淑妃都看到了吧。”
“礼成!”钱公公高喊一声。
朝臣们一起给蛋子行礼,高呼:“参见太子殿下!”
声音落地,冗长的礼仪结束,蛋子的身份正式由大靖大皇子转变成大靖的皇太子,并跟着永熙帝一起宴请百官。
肖喻也在其中,只不过,他不喜欢也不擅长饮酒,吃饱后,便离席了。
“肖子卿!肖子卿!”一个奶乎乎的声音传来。
肖喻回头看到萧元平:“二殿下,你怎么离席了?”
“我吃饱了呀,你去干什么呀?”宴席上太端着了,萧元平都没有办法和皇兄、明河玩,所以一看到肖喻出来,他便跟了出来。
“我搬家!”肖喻道。
萧元平好奇地问:“搬到东宫吗?”
“是呀。”肖喻道。
“我和你一起呀。”萧元平主动拉住肖喻的手。
肖喻笑着道:“好呀。”
二人回到皇子所九号院子。
皇后派来的宫人正在搬运着。
不过,肖喻的很多东西都在小厨房里,所以必须得自己收拾,他走到小厨房院子的仓库里,让宫人推来架子车,先将米、面、粉、油装上,让宫人运到东宫的厨房,然后是腊肉、咸菜、腌菜、酱等等,瓶瓶罐罐非常多。
“太多了吧!”萧元平道。
“都是吃的。”来到这个世界,肖喻就是靠着厨艺发家致富,他不能丢掉这个,所以他自己有事没事儿,就做些可储存的食材,有时候也会拉着明河、蛋子等人一起做。
萧元平拍手道:“好棒呀!”
肖喻看着萧元平的可爱模样,道:“你喜欢吃的都在这儿。”
“哪儿哪儿?”萧元平立马睁大眼睛四周看。
“这个茶树菇,煮火锅的时候,你最爱吃了。”肖喻一边给收拾,一边给萧元平介绍。
萧元平一边听着,一边吭哧吭哧地帮忙收拾。
看到仓库里空空如也,元平摊开脏脏的小胖手问:“没有了吗?”
肖喻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道:“对,没有了,我们去洗洗手,然后推到东宫厨房。”
萧元平问:“我们推吗?”
肖喻指着旁边的小推车,问:“你愿意吗?”
“愿意。”萧元平十分喜欢尝试新事物的。
两人便推着车子出了皇子所。
恰好明河和蛋子回来,身后还跟着裴燕礼。
“小舅舅!”明河和蛋子赶紧扑过来。
“等一下,等一下,我身上脏,别挨着我。”肖喻赶紧喊。
明河和蛋子都穿着官服呢,也就停下来了。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肖喻问。
“因为我们都忙好了啊。”明河道。
“小舅舅,我都快累死了。”蛋子在极短的时间里学会这些礼节,并且谨慎地去做,真的挺辛苦的。
肖喻心疼地道:“走,我们去东宫歇一歇。”
两个孩子点头。
裴燕礼伸手握住车把:“我来!”
“啪”的一声,肖喻伸手拍在裴燕礼的手面上:“你来什么你来,又不是什么好事儿,仔细你的伤。”
裴燕礼不生气,反而温柔地笑着收回手,接着又伸了出来,道:“我没事儿了,小伤。”
小伤会晕倒吗?
明明就是很深的箭伤,幸而无毒,也没有感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肖喻不想裴燕礼礼,便一言不发地嗔瞪着他。
裴燕礼的手一下僵住。
萧元平插话进来:“燕叔叔,你要听话呀!”
裴燕礼笑着看向肖喻,在肖喻耳边道:“好,我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
肖喻耳朵一热,嘴角就扬起了笑意。
几人一起进了东宫,来到东宫膳食院。
肖喻停下车子。
裴燕礼、明河和蛋子都要搬坛子。
肖喻道:“你们不要动,我们来搬!”都穿着官服呢。
“你们不要动,我们来搬!我会来搬!”萧元平趴进小架车里,就捞一个小坛子出来,向蛋子几人炫耀,道:“我好厉害的吧。”
“别嘚瑟了!”明河道:“你小心点,别打碎了。”
蛋子附和:“就是!”
“才不会呢!”萧元平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小坛子“砰”的一声碎在地上,里面的糖蒜洒落一地。
肖喻等人都呆了。
“看吧,碎了!”明河皱着小眉头。
“碎、碎、碎了也不要紧,蒜蒜还可以吃呀!”为了证明糖蒜可以吃,萧元平抓起来一头就往嘴里塞。
“别——”肖喻声音还没有喊出来。
萧元平已经吃到嘴里面,并且尝到味道,伸着舌头道:“好辣。”越来越辣,辣的“哇”的一声哭起来,眼泪口水哗啦啦地往下落。
“赶紧拿温水来!”肖喻喊一声。
立马有宫人送上温水。
肖喻接过来就送到萧元平的小嘴边,道:“快,漱口。”
萧元平辣到没有章法,张口就咕噜骨碌喝两口。
蛋子急的跺脚:“皇弟,让你漱口,不是让你喝!”
“真笨!”明河气道。
萧元平听到了,又“哇”的哭起来,小胖手指着明河:“不许你说我笨,我好聪明,好聪明的。”
“行行行,你好聪明的,不哭了,不哭了,快漱口。”肖喻安抚着。
这下萧元平喝一口水,吐一口,喝一口,又吐一口。
数口后,肖喻问:“还辣吗?再感受一下。”
萧元平双眼红通通的,里面还含着两泡眼泪,听话地吧唧两下小嘴巴,忽然双眼一弯,两颗豆大的泪珠落下,他浑然不觉,开心地道:“怪甜嘞!”
明河道:“那再啃一头?”
第104章
“不要!”萧元平坚定拒绝。
明河和蛋子在水清巷时,看到有大汉吃面条就生蒜,咔嚓咔嚓的,像果子一样鲜嫩多汁的,他们馋的不得了,偷偷也咬了一口,当时就辣的眼泪鼻涕狂流,从此之后,远离生蒜,也不去碰小舅舅腌制的糖蒜,所以并不知道糖蒜是什么味道,一起道:“那你还说甜!”
“它就是甜的呀!”萧元平又吧唧一下小嘴,确定是甜的。
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肖喻赶紧给萧元平挽回面子:“没错,糖蒜糖蒜,里面是有糖的,所以是甜的,不过,你们是小孩子,口味淡一些,还没有吃到甜味,就先尝到刺激的辣味,所以二殿下才会辣哭。”
萧元平连连点头,奶声奶气道:“就是的就是的。”
“那我也不吃。”明河道。
蛋子点头:“我也不吃。”
萧元平道:“我以后也不吃了。”
明河和蛋子指着地上洒落的糖蒜问:“那这些怎么办?”
萧元平指向裴燕礼道:“给燕叔叔吃,燕叔叔是大人。”
不待裴燕礼说话,肖喻道:“他不行,他受伤了,不能吃辛辣刺激的!”
裴燕礼闻言看向肖喻,温柔一笑。
“那、那……”萧元平指向小钟子道:“给你们吃。”
小钟子望向肖喻,喜色难掩:“肖子卿,可以吗?”他之前有幸尝过肖子卿做过的糖蒜,酸酸甜甜脆爽爽,像吃水果,却比水果带感,他非常喜欢的。
“小钟子,你愿意要吗?”肖喻问。
小钟子点头。
肖喻道:“那一会儿我拾掇干净了,给你重新找个坛子装,你慢慢吃。”
“不麻烦肖子卿了。”小钟子高兴道:“奴婢自己来就行。”
“你不行。”肖喻解释:“糖蒜不能碰油和生水,不然容易变质。”
小钟子一愣:“这么讲究?”
“想要好吃,自然讲究一些。”说着肖喻去洗洗手,取来干净的筷子,将糖蒜一个个夹起来,用其他坛子里的糖蒜水冲洗干净,而后一个个码放到新坛子中,再加入其他坛子的糖蒜水,盖上坛盖,递给小钟子:“给。”
“多谢肖子卿,多谢肖子卿。”小钟子连连感谢。
“吃完记得刷牙。”肖喻道。
“再吃颗陈皮糖。”蛋子道。
明河道:“不然嘴巴臭臭的。”
小钟子连连称是。
明河和蛋子一起看向萧元平。
萧元平呆了一下,跑到明河和蛋子跟前,哈一口气,问:“臭不臭?”
明河和蛋子赶紧跑远。
“皇兄,明河,臭不臭嘛?”萧元平追着问。
明河和蛋子笑着跑。
三个孩子玩在一起。
肖喻看向裴燕礼道:“走,进房里。”
裴燕礼点点头。
“我去换衣裳,你坐一坐。”
“好。”裴燕礼应。
肖喻换上干净的浅青色衣裳,腰间深青色腰带,挺拔如竹,裴燕礼不由得看呆了一下。
肖喻没有发现,坐到裴燕礼跟前,问:“感觉如何?”
“很俊美。”裴燕礼依旧看着肖喻。
肖喻这才发现裴燕礼炙热的目光,他白了他一眼,道:“我问的是你的伤?”
裴燕礼握住了肖喻的手:“没什么大碍了。”
肖喻笑着回握:“那你也听太医的,多休息啊。”
“像这些走走站站,对我来说,就算是休息了。”
确实。
裴燕礼是武将,平日里都是舞动弄枪的,不过肖喻还是道:“那你也要注意,动作小一点。”
“嗯。”裴燕礼应。
肖喻又道:“不要冷着。”
裴燕礼就喜欢听到肖喻关心自己,笑道:“这儿有地龙,不冷的。”
肖喻心里还是记挂着裴燕礼的身子:“那你现下不回去?”
裴燕礼不满道:“你又赶我?”
肖喻笑:“我是关心你。”
“我晚上再回去,可以吗?”裴燕礼微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肖喻的手心,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肖喻觉得好笑,道:“行,那我们晚上吃火锅?”
这就是同意他待在这儿了,裴燕礼笑着问:“什么火锅?”
肖喻道:“猪肚鸡火锅,有助于你养伤。”
裴燕礼不想肖喻辛苦:“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很快的。”肖喻补充一句:“我也想要做一做。”
“行。”
二人稍微聊了一会儿,肖喻进了厨房,裴燕礼跟着来到。
宫人们见状都退了出来,笑着讨论。
“裴大将军和肖子卿感情真好。”
“嗯嗯,两个人长得好好看呀。”
“裴大将军看肖子卿的目光,都快流蜜的。”
“太让人羡慕了。”
“……”
肖喻听到了,看向裴燕礼。
“东宫又叫小皇宫,宫人很多,你要适应。”裴燕礼道。
“我适应良好。”肖喻道。
裴燕礼笑:“那就好。”再一次握住肖喻的手。
“做饭呢。”肖喻笑着抽回手:“这儿有油烟,你要不出去等着。”
“不要。”裴燕礼坚定地回答,有一种明河、蛋子和萧元平般的任性,带着点可爱。
肖喻也想和裴燕礼待在一处,哪怕什么话都说,也挺美好的,他便没有驱赶裴燕礼,他来到案板前。
不得不说,东宫就是东宫,厨房都比皇子所宽敞,菜品种类多,宫人已经将他所需要的猪肚清理干净,鸡爪去指甲,整鸡切块,配料也齐全了。
伙夫这时候点火。
肖喻先将白胡椒粒放入锅中翻炒,炒到白胡椒粒在锅中弹跳,散发胡椒的香味,取出来碾碎,和新鲜的猪肚、鸡爪、党参、玉竹、淮山、沙参、生姜、当归一起放到锅中,加入清水,大火炖煮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汤水变成白汤,食材的味道逐渐溢出去。
肖喻将猪肚、鸡爪捞出放晾,用漏勺将生姜等配料捞出,白汤倒入小锅子中,加入冰糖、盐调味,接着将猪肚切片,和鸡爪一起放到汤中,加入少许枸杞和红枣,然后端着小锅子到殿中。
一张半高的桌子上已经摆放了小炭炉。
肖喻将整个小锅子放到小炭炉上,周围摆放着生鸡肉、青菜、菌菇、冬瓜,看上去就很好吃。
随着咕噜噜的沸腾声,香气四周蔓延。
正在参观东宫的明河、蛋子和萧元平刚好回来,闻到香味赶紧跑进来。
“好香呀。”明河道。
萧元平直接吸溜口水。
蛋子好奇地问:“小舅舅做的什么呀?”
“猪肚鸡火锅。”肖喻边将新鲜的鸡肉块放到里,边道。
“可以吃了吗?”三个孩子迫不及待。
“可以。”肖喻看向裴燕礼道:“一起吃吧。”
裴燕礼坐到肖喻身边,拿着勺子给肖喻舀汤。
肖喻惊讶地问:“你知道主要是喝汤的?”
“近朱者赤。”裴燕礼道。
萧元平昂着小胖脸问:“燕叔叔,你在骂肖子卿是猪吗?”
裴燕礼、明河和蛋子一脸嫌弃地看着萧元平,好像在说“真没文化”。
“不是读书了吗?”肖喻问。
明河道:“他还没有读过这句话。”
“行,那我原谅你了。”肖喻笑着向萧元平解释一遍。
萧元平懂了。
“我们一起喝汤吧。”肖喻笑着道。
几人一起端起小碗,喝一口,不但裴燕礼几人惊讶,肖喻自己也没想到这次的猪肚鸡这样成功,浓郁鲜香到让人想要咬舌头。
“好好喝呀!”三个孩子一起道。
裴燕礼点头:“确实非常好喝。”
肖喻笑道:“多喝一点,暖心暖胃。”
“我还想吃肉肉!”蛋子和明河道。
萧元平道:“我想吃蘑菇。”
“等一下,我来给你们夹。”
肖喻话刚落音,裴燕礼已经给三个孩子夹了。
肖喻看一眼裴燕礼,笑了。
裴燕礼继续给三个孩子夹菜。
两大三小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完锅中所有食材,连汤都没有剩下来。
三个孩子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
担心他们积食,肖喻和裴燕礼便带着他们四处走一走,消消食,顺便看一看夜晚的东宫。
有山有湖有亭有塔,真的非常漂亮。
难怪众人都说东宫就是小皇宫呢。
就这么走着玩着,他们来到了宫门口。
肖喻道:“时候不早了,二殿下赶紧回去吧。”
萧元平也知道很晚了,便乖乖地跟着宫人走了。
肖喻看向裴燕礼:“你也回去吧。”
裴燕礼看着肖喻不说话。
肖喻朝裴燕礼跟前走了两步,挡住明河和蛋子的视线,在裴燕礼脸颊上亲一下,道:“回去吧,好好养伤,有空我也会去看你的。”
裴燕礼如愿了,浅笑着点点头:“那我走了。”
“嗯。”
裴燕礼带着手下步出东宫宫门。
肖喻令着明河和蛋子往回走。
小钟子快步走了过来:“肖子卿,裴大将军走了?”
“对,怎么了?”肖喻问。
“你刚刚让我给裴大将军准备的汤婆子,还没给他呢。”
冬季寒冷,裴燕礼重伤没有痊愈,肖喻担心他回去的路上冷,所以让小钟子准备汤婆子暖一暖,刚才他只想着亲一下裴燕礼,把这事儿给忘了,他赶紧接过来,转身朝外跑:“我去送。”
“我也去!”明河跟着跑。
蛋子也跑过去。
肖喻跑的很快,顺着宫墙转个弯,一眼看到裴燕礼,也看到手持灯笼的方若安。
二人相对而站,身边没有宫人和仆从。
肖喻瞬间停下了步子,安静地看着。
二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似乎在说什么事情。
方若安低头伤感。
裴燕礼微微蹙眉。
忽然“咔嚓”一声,旁边的树枝骤然断裂,砸向方若安。
“小心!”肖喻想也没想扑上去,一把将方若安扑倒在地。
树枝旋即砸下来。
“肖喻!”
“小舅舅!”
第105章
裴燕礼一把将树枝扯开:“肖喻!”
“小舅舅!”明河和蛋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小钟子也提着灯笼跑来了。
裴燕礼着急地将肖喻扶坐起来:“有没有受伤?”
“没——”肖喻刚想说没有,忽然感到后脖颈一痛,他伸手摸一摸,湿漉漉的。
“流血了!”小钟子大叫道。
裴燕礼侧首看到一片鲜血,心口一窒,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肖喻抱起来,转身朝东宫大步走去。
蛋子反应过来道:“太医,叫太医!”
明河大声道:“快叫太医。”
小钟子提着灯笼小跑着。
肖喻除了脖子上疼一些,没有任何不适,感觉这几个人弄的阵仗有些大了,于是道:“我没事儿,不用抱着我。”
“不用怕,一会儿就能见到太医了。”裴燕礼面容冷峻,仿佛发生天大的事情一般,根本听不进去别的话。
肖喻还想说什么,明河和蛋子在旁边小跑着安慰着自己,看来得太医看了才能让他们安心,他索性也不再作声,转眼就进了东宫里。
东宫施太医远远就听到喊声,赶紧背着药箱出来。
裴燕礼抱着肖喻道:“进房里。”
施太医连忙跟着走。
裴燕礼将肖喻放到桌上,急急地说明缘由:“他刚刚救人,被树枝砸到了。”
施太医大惊,忙问:“伤到哪儿了?”
“就脖子有些疼。”肖喻道。
施太医抬眼看去,看到一指长的伤口,但伤口很浅很窄,看来是极细的树枝划到了,便问:“还有哪些地方不适?”
“全身检查一遍。”裴燕礼道。
明河和蛋子一起道:“对。”
施太医道:“那麻烦肖子卿将衣裳脱下来。”
肖喻扭头看一眼裴燕礼。
裴燕礼一心牵挂着肖喻的身子,并没有读懂肖喻的意思。
肖喻只好直接说出来:“你先出去。”
“我看看。”裴燕礼道。
“我也看看。”两个孩子道。
“你们不要耽误太医诊治。”肖喻无奈道。
裴燕礼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施太医给肖喻来了一整套的望闻问切,,然后再让裴燕礼几人进来。
“怎么样?”裴燕礼着急地问。
“回大将军,肖子卿身子无碍,唯有脖子上受了伤,所幸伤口极浅,涂点药,两三日就好了。”施太医道。
裴燕礼松了一口气。
明河和蛋子一起来肖喻身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唤:“小舅舅。”
“没事儿,没事儿,不要怕。”肖喻搂着两个孩子。
蛋子道:“小舅舅,你下次要小心。”
“不然,我会难过的。”明河道。
“知道了,知道了。”肖喻抬眼看向裴燕礼。
“我给你涂药。”裴燕礼手里拿着药瓶。
肖喻点点头。
裴燕礼用温热的手巾,给肖喻擦拭伤口,然后轻轻涂药。
肖喻刚想说没什么事儿,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忽然想到什么,拉开裴燕礼的外衣,里面一片血迹,他脸色一变,提高声音:“小钟子,把施太医再喊过来。”
小钟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肖子卿既然说了,他火速出去喊人。
裴燕礼这才发现自己伤口渗血了。
肖喻不高兴道:“你怎么——”
“没事儿,我都没有感受到。”裴燕礼道。
肖喻想好好骂骂裴燕礼,可他是抱自己,才扯到伤口,于是骂人的话在喉头转一圈,又咽了下去,他拍拍床面。
“干什么?”裴燕礼问。
“坐下来,让施太医看一看,快坐。”肖喻道。
裴燕礼便坐下。
施太医刚好来到。
肖喻道:“施太医,麻烦你给裴大将军看一看伤口。”
“是。”施太医将药箱放下,走到裴燕礼的身边。
裴燕礼突然出声,道:“等一下。”
施太医停下来。
裴燕礼看向肖喻道:“你们出去一下。”
刚刚肖喻接受检查的时候,裴燕礼出去,现下裴燕礼检查,肖喻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站在院中等着。
“小舅舅,裴叔叔伤口又流血了。”明河昂头道。
蛋子接话:“哥哥,我看到好多血了。”
明河点头:“我也看到了,血腥味儿好浓。”
“燕叔叔肯定是流了好多血的。”蛋子道。
肖喻没有说话,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等着。
好一会儿,施太医从房里出来。
“施太医,大将军的伤势怎么样了?”肖喻急急上前问。
肖子卿仅仅划破点儿皮,裴大将军紧张的仿佛天要塌了一样,轮到他自己胸口一个窟窿汩汩冒血,却能做到一脸平静,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施太医也总算相信宫中传播的“裴大将军爱肖子卿爱得不了”。
确实是如此啊。
他如实向肖喻道:“扯到伤口,促使流血,现下已经止血,还是要好好养着,万不能再扯到伤口,感染了,那就是大事了。”
“是,麻烦施太医了。”肖喻道。
“应该的,肖子卿若是没什么事儿,老夫便回去了。”施太医行一礼。
“辛苦了。”
施太医走了。
裴燕礼出来。
肖喻沉着脸道:“你得好好养伤!”
裴燕礼道:“没事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宫人端着半盆血水出来。
裴燕礼摸了摸鼻子,向肖喻解释:“那是血染红的水,不是真血,不用担心的。”他走上来,握住肖喻的手。
肖喻想要甩开,又怕扯到他的伤口。
“我一定一定好好养伤。”裴燕礼软下声音。
肖喻这才消气,想着搞个约法三章,约束一下裴燕礼,余光中瞥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他转头望去。
裴燕礼也看过去。
明河小声道:“是方大人。”
蛋子出声问:“方大人何事?”
方若安正站到拱形门前,不知道站了多久,现下行礼之后,又特意向肖喻行一礼:“卑职感谢肖子卿救命之恩。”
肖喻面容淡淡地道:“没什么,换成其他人,我同样会救。”
方若安微微一怔。
肖喻看向裴燕礼道:“你们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吧。”
裴燕礼转向方若安,问:“方大人有何事要说?”
肖喻诧异,小声问裴燕礼:“你们站一块半晌说的什么?”
裴燕礼刚才从东宫出去,拐弯时遇到方若安,他如常一般打招呼。
方若安表示有话要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便摒退宫人。
哪知道方若安开口说的是往事。
他听了半晌,也不知道方若安是要表达什么,不由得蹙眉,就在这时听到树枝咔嚓一声。
他身上有伤,反应稍慢一些,然后就看到肖喻扑倒了方若安,救了方若安一次,所幸肖喻没什么事儿。
只是他仍不知道方若安的要说什么,低声和肖喻道:“他一直说往事,还没有说到重点。”
“那可能要和你谈情。”肖喻酸溜溜道。
“我只和你谈情。”裴燕礼道。
肖喻横了裴燕礼一眼,见方若安没有回复,他便用正常的声音道:“很晚了,大将军你早点回吧。”也方便和方若安好好聊一聊。
裴燕礼却道:“我今日不回去了。”
肖喻问:“你睡哪儿?”
裴燕礼厚脸皮道:“就睡东宫。”
“这不合规矩。”
“那我睡军机处。”
“大将军。”方若安终于出声道:“卑职只是帮妹妹带个话,多谢你当年出手相救。”
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
现下还提?
裴燕礼和肖喻微微一愣。
“很晚了,卑职先回了。”方若安又行一礼,转身出了东宫,他径直来到工部公事房,坐在书案前回想肖喻扑倒自己的那一刹那。
他真的有意在离间肖喻和裴燕礼,可肖喻说话做事坦坦荡荡,越发显得他上不了台面,难怪宫中人人都喜欢肖子卿,他颓丧地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东方既白,一个个同僚来了。
“方大人早啊!”
“方大人又是第一个来的。”
“方大人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肯定是最近太过辛苦了!”
“不打紧,今日的事情处理完,就可以回去过年,好好休息咯。”
“对,可以好好歇息几日。”
“今日还可以领到陛下发的银钱。”
“是啊,好好过年。”
“也不知道能发多少。”
“……”
在同僚的期待声中,方若安慢慢回神儿,开始整理卷宗,中午时,银钱发下来,他拿到不少,可以给妹妹一些。
“方大人。”郑威路这时候走过来。
方若安身子不由得一僵。
郑威路问:“听说,你昨日晚上又去找大将军了?”
方若安低头道:“是。”
郑威路问:“进展如何?”
方若安道:“大将军伤口裂开了。”
郑威路一听,以为裴燕礼是和肖喻吵架了,所以才扯到伤口,同时满意地笑了,道:“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方若安明知他误会了,却没有解释。
“不过,你也要抓紧时间,不然,你妹妹和妹婿元宵节可过不舒坦啊。”郑威路加重“你妹妹和妹婿”这几个字。
方若安抬眼看向郑威路,紧攥着手中的银钱。
郑威路笑着拍拍方若安的肩头:“好好过年。”然后走了。
方若安立在原地许久,直到有同僚呼喊,他才恢复神色,然后稍微收拾一下,出了皇宫。
看着热热闹闹的街道,他想到马上就过年了,自己最近忙的都没有去看妹妹了,于是买一些东西,拎着来到妹妹家。
妹妹方若兰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笑声不断,一抬眼看到了方若安,她笑意更浓:“哥。”
“舅舅!”两个孩子扑向方若安。
方若安搂着了两个孩子,笑了。
方若兰走过来道:“哥,你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啊?”
方若安道:“我许久没有来了。”
“那也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啊,瞧你都瘦了,你应该多给自己买些吃的。”方若兰拉着方若安坐下,她一边倒水一边唠家常,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哥,我见到裴大将军了!”
方若安差点被水呛到:“你在哪里见的?”
“他凯旋那日啊,好多老百姓都挤到街上看,我也带着两个孩子看了,这么多年没见,他真的变得更俊朗也更有本事了。”方若兰道。
方若安点头:“是啊。”
“不过,他有一点没变。”方若兰道。
方若安问:“哪一点?”
“一颗真心呀。”方若兰眼中带着崇拜:“从前他年少轻狂,但他处处打抱不平,真心帮助弱势之人,如果不是她当年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会陷在什么样的泥潭中,如今他是大将军,也是真心为老百姓,有意无意中救了多少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啊,哥,我真的觉得大靖有他是福气,若是大靖有许许多多的裴大将军,该多好啊。”
方若安闻言逐渐陷入恍惚之中。
“哥。”方若兰唤。
方若安回神儿:“嗯?”
“你晚上吃什么,我给你做。”方若兰道。
方若安肚子“咕噜”一声叫了。
方若兰道:“哥,你不会中午还没有吃吧?哎呀,走走走,我去给你煮碗面。”
方若安在宫外吃面。
肖喻在东宫厨房里炒干货,瓜子、花生、核桃、蚕豆等等炒了很多。
“炒完了?”小钟子见锅中没了东西。
肖喻点头:“我们去打包吧。”
“走。”
肖喻和小钟子等人来到院里。
明河、蛋子、萧元平和裴易扬正围坐在石桌前打包。
裴燕礼不爽地坐在旁边。
肖喻笑问:“你怎么不帮忙?”
裴燕礼嫌弃地睨一眼裴易扬:“一会儿一定出乱子。”
“不会的。”肖喻道。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萧元平突然喊起来。
肖喻、裴燕礼一转头,看到萧元平手舞足蹈的,像是在抓什么,而裴易扬在旁边捂嘴笑。
第106章
“皇弟,你怎么了?”蛋子忙问。
萧元平小胖手扯着衣领,害怕地喊:“有虫子!在爬啊啊!”
明河赶紧问:“哪里有虫子?”
“脖子上,啊啊啊,好多,咬我。”萧元平害怕极了。
肖喻快步上前,抬手伸进萧元平衣领,掏出两个花生壳。
蛋子和明河道:“是花生壳。”
萧元平呆了:“是、是花生呀,不是虫子。”
裴易扬笑出声。
明河指着裴易扬道:“肯定是你丢进去。”
“谁让他不听话的。”几个人一起打包干货,准备送人,一样一小袋,萧元平非得把花生、瓜子、蚕豆都装在一起,讲也不听,裴易扬就给他一点教训。
萧元平理直气状道:“我为什么要听你话?”
裴易扬拍着胸口道:“我是你叔叔。”
萧元平道:“狗屁叔叔!”
“你骂人,我打你屁屁。”裴易扬扬起巴掌,作势要打。
萧元平外表软乎乎的,芯子里面就是个小辣椒,当即抱住裴易扬的胳膊,扭扯着:“我打你,我打你!”
“你松手!”裴易扬推萧元平。
萧元平抱的更紧了:“我咬你!”
“松手!”
“我咬哭你!”
“……”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撕扯起来。
不待肖喻扯开二人,明河和蛋子已经上去帮着萧元平。
四个孩子瞬间扭打在一起,一不小心将桌上的干货扫落。
“哎哟!”小钟子跑过来惊呼。
“别帮忙,让他们打!”裴燕礼端正地坐着。
“二公子已经挨打了。”明河、蛋子、萧元平虽然小一些,但三人都是胖乎乎的,而明河和蛋子最近恰好跟着老师学一些拳脚功夫,所以三人很快就把裴易扬压住了。
这也没有什么,平日里明河、蛋子和萧元平打起来,也是这般压来压去的,肖喻一般都不插手,可是他对裴易扬不太了解,担心四个孩子出个好歹。
裴燕礼却是了解裴易扬的,道:“那是他凭本事赚来的,他会自己负责的。”
肖喻试探着问:“所以我们就不管了?”
裴燕礼笃定道:“不管。”
肖喻也就不管了。
小钟子没有裴燕礼和肖喻淡定,他焦急地在旁边看着,一会儿担心这个挨打,一会担心那个挨打,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有用。
四个孩子已经从站着,滚到了在地上,滚来滚去,滚去滚来,终于滚累了,自动停下,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
裴易扬抹了一鼻子,问:“谁抠我鼻孔?”
萧元平道:“不是我!”
明河指着裴易扬道:“你扯我腰带了!”
“不是我,是他!”明河指着蛋子。
“我没有,你拽我领子了!”蛋子职责裴易扬。
“哼!我不和你们玩了!”裴易扬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去哪儿?”裴燕礼终于出声。
裴易扬转头道:“找娘去。”
“先把地上的干货拾起来。”
裴易扬皮归皮,但听哥哥的话,嘀咕一句:“拾就拾。”然后蹲到石桌前,拾地上的花生、核桃等等。
裴燕礼看向明河、蛋子和萧元平。
“我们也拾。”不用裴燕礼说话,三个孩子蹲下来拾。
“哇,这个花生长四个花房子。”萧元平忽然惊奇喊。
裴易扬一下蹿到跟前:“我看看!”
“呀,真是四个花房子!”蛋子道。
明河也看。
四个孩子对着一颗花生聊起来,完全忘记刚刚的激战,肖喻这才相信裴易扬皮是皮,但心胸开阔,十分玩得起,不是像朱世子那样任性的孩子,他也就放心了,放心地让四个孩子玩在一起。
中午的时候,几个人一起在东宫吃了饭。
下午将打包好的干货,送到慈和宫,送给太后等人。
蛋子道:“皇祖母,这些是我小舅舅亲自炒的。”
“那你做了什么?”太后问。
“我和哥哥、皇弟、易叔叔一起打包的!”蛋子道。
“我们装了好久的!”明河道。
萧元平附和:“是啊是啊。”
“太子、明河、肖子卿、易扬、元平,你们都有心了,哀家很喜欢。”太后是永熙帝的亲生母亲,什么金银玉石都不缺,奇花异草也是见怪不怪,最是稀罕这些花心思准备的东西。
大长公主扯开一个锦袋,向里看了看,好奇地拿出一颗粘了泥土的熟花生,道:“这里怎么有泥?”
“皇姑祖母,你的那些锦袋,都是易叔叔亲手装的,他和我们打架,然后弄洒了干货,我们都干干净净地拾起来,他不干净!”萧元平立马接话。
郑妃也打开一个锦袋,掏一颗核桃,沾着草屑。
裴易扬看到了,痛快道:“二殿下,你也脏了!”
萧元平一下被噎住了,眨巴着黑亮的眼睛看着郑妃。
“没关系的,咱又不吃壳。”郑妃温柔道。
“对,皇姑祖母,咱又不吃壳,不要、不要——”萧元平想不到词了,转头看向蛋子,求助道:“皇兄。”
蛋子接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对,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萧元平道:“皇兄,你就是好聪明!第一聪明!”
蛋子无言以对。
太后等人都笑起来了。
大长公主道:“行,不在意这些细节,你们有孝心就行了。”
皇后点头。
太后看看手里的锦袋,一个是蛋子给的,另外一个是明河的,里里外外都是一尘不染的,果然是个做事细心的,她越发满意两个孩子了,笑着赏赐几个孩子,然后道:“后日就是除夕了,你们都各自好好过除夕,哀家也清静清静,你们年初一之后,再来这边。”
“是。”皇后等人应。
一群人又聊了一会儿。
明河、蛋子、萧元平和裴易扬又争吵一次,吵的小胖脸小肉脸都通红通红的,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结果分别的时候,萧元平不舍地道:“易叔叔,你过几日还进宫来喔。”
裴易扬点头:“我一定会来的!到时候我给你们带好玩的。”
明河、蛋子和萧元平三人一起点头。
肖喻挠了挠眉心,心道:“吵的是你们,打的是你们,不舍的也是你们。”
“肖喻。”裴燕礼唤一声。
肖喻侧首道:“好好养伤!”
“我明日来看你。”裴燕礼道。
“不许。”肖喻拒绝道:“趁着这几日没事儿,你好好在裴府待着。”
“我——”
“不许拒绝,伤要紧!”裴燕礼的伤口反复扯到几次了,肖喻只能严厉让他养伤:“不然,我以后可不理你了。”
这语气像极了裴易扬几人,可爱的很,裴燕礼低声在他耳边,道:“我会想你的。”
“年初二你们就进宫来了,到时候再见。”见大长公主和裴易扬都朝这边看了,肖喻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易扬那孩子特别崇拜你,你当哥哥的,别老是嫌弃他,兄友弟恭,才能共同进步,也给明河、蛋子、二殿下做个榜样。”
“都听你的。”裴燕礼道。
肖喻笑着催促道:“快回去吧。”
“嗯。”
裴燕礼一家子离开了皇宫。
肖喻、明河和蛋子回了东宫。
皇后派宫人来给蛋子和明河送衣裳。
肖喻诧异地问:“这衣裳是什么时候穿?”
“明日穿。”宁嬷嬷回答道:“皇后说,明日是年二十九,太子殿下要跟着陛下一起去祭祖,明小郎君随行,所以都需要穿隆重一些。”
蛋子养在皇后名下真好,肖喻不懂的地方,皇后都给安排好了,他郑重道:“好,我们记住了。”
“后日中午,太子殿下要单独去顺宁宫和皇后用膳,晚上和皇后一起去慈和宫,与陛下、太后等人一起吃团圆年夜饭。”宁嬷嬷接着又说了很多事情。
待到宁嬷嬷走了,肖喻道:“宫中规矩真多。”
“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规矩是必要的。”蛋子一本正经地道。
明河点头认同:“有时候规矩也是一种进步。”
肖喻吃惊地看着两个孩子:“你们、你们长大了好多。”
话音一落,两个孩子又撒娇似的抱着肖喻的胳膊,嚷嚷着想要吃糖葫芦,所以……还是孩子啊,肖喻便亲手给他们做了糖葫芦吃。
次日蛋子和明河就开始祭祖,然后进行各种忙碌,肖喻在旁边辅助着。
除夕一过,年初一也很快过去。
年初二裴燕礼、裴易扬二人进宫给太后拜年,可他们还有事情忙,没有待多久就回去。
肖喻几人也没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大年初三开始,蛋子和明河跟着永熙帝见各个重要大臣。
肖喻该忙的都忙个差不多了,他有些担心裴燕礼的伤,初六这日,他向永熙帝要了令牌,来到了裴府。
门子打量他的长相,一听说叫肖喻,立马请进门。
肖喻将自己带的小礼品送给了大长公主,是些小饰品。
大长公主很喜欢,同肖喻说一会儿话,便道:“燕礼和易扬在书房,你去看看。”
肖喻跟着家丁朝书房走,远远地透过敞开的桌子,便看到兄弟二人围在一起看什么东西,走近了,便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哥,这个弓弩好小呀,像弹弓一样。”裴易扬道。
裴燕礼道:“嗯,方便携带。”
“是给我的吗?”裴易扬期待地望着自家哥哥。
裴燕礼非常果断地回答:“不是。”
裴易扬又问:“你……那你给谁?”
裴燕礼也不藏着掖着,道:“给肖子卿。”
裴易扬不太高兴了,道:“你怎么对他那么好?”
没听到裴燕礼回答,家丁倒是先出声了:“大将军,二公子,肖子卿来了。”
裴燕礼、裴易扬一起转头。
裴燕礼直接站起来:“肖喻!”
肖喻微微一笑。
裴燕礼赶紧从书房出来,拉着肖喻的手。
肖喻抽回来,道:“好多人呢。”
裴燕礼开心不已,道:“快进来。”
“肖子卿!”裴易扬打招呼。
肖喻看向裴燕礼道:“你们如今关系不错啊?”
裴燕礼道:“我可是好好听你话了。”这几日裴易扬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身后,他都没有驱赶走。
肖喻笑。
裴燕礼望向身边的裴易扬,道:“易扬,去玩吧。”
裴易扬不愿意。
裴燕礼道:“等这个弓弩做好之后,我再给你做一把。”
裴易扬双眼发亮,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裴易扬飞一般地跑走了。
裴燕礼直接将肖喻拉坐到腿上。
“你干什么?”肖喻要起来。
裴燕礼搂着他的细腰道:“放心,旁边没人。”
肖喻便坐下,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裴燕礼道。
“说实话。”肖喻是知道裴燕礼总是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但他知道这个时代发热、感冒都有可能要人命,所以他格外注意。
“已经结痂了,不信给你看。”裴燕礼道。
“好。”肖喻果断道。
裴燕礼愣了一下,没想到肖喻真的愿意看,他眼神忽然变得幽深,勾唇笑了笑,问:“真看?”
“嗯,看一下伤口就行了。”看了才放心,肖喻便掀裴燕礼的外衣。
裴燕礼当真就解了腰带。
伤在左胸,肖喻便掀开左边衣裳,一眼看到裴燕礼结实的胸膛上,有一个血色的痂,他是第一次看,无法想象当时多危险,不由得心疼起来。
这时候书房外,忽然响起来裴易扬的喊声:“哥,我和娘给你们送橘子——”
裴燕礼一慌,身子微动。
肖喻更慌,一个重心不稳,扑向裴燕礼,直接亲到裴燕礼赤.裸的胸膛上。
裴燕礼闷哼一声。
大长公主睁大眼睛。
裴易扬呆了呆,然后指着二人道:“喔,怪不得你不给我弓弩,要送给肖子卿,原来你们!你们有奸情!”
第107章
肖喻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亲、亲到裴燕礼的胸膛上,滑滑的,热热的,结实的,还有些许温热的清冽气息……他懵住好一会儿,然后快速起身,双颊绯红地站到一旁,结结巴巴地解释:“那、那个,我在给、给大将军、看伤。”
“坐在腿上看伤?”裴易扬问。
肖喻张口结舌。
“你是太医吗?”裴易扬又问。
肖喻不是。
裴易扬接着道:“你都亲到我哥了呀。”
“裴易扬,你闭嘴!”大长公主和裴燕礼一起道。
裴易扬呆了一下。
“肖喻,燕礼,你们继续看伤。”大长公主笑着扯着裴易扬走:“我们走了。”
裴易扬不愿意走,道:“娘,肖子卿真亲我哥了,亲胸。”
“你闭嘴!”大长公主硬将裴易扬拉走了。
书房周围重新恢复安静。
肖喻还立在原地。
裴燕礼胸膛半露地侧身唤:“肖喻。”
“你把衣裳穿好!”肖喻伸手将裴燕礼的衣裳扯上。
“是你给我脱的。”裴燕礼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真是……太诱惑人了。
肖喻上前一步:“仔细受凉了。”
裴燕礼握着肖喻的手道:“我没有那么娇弱。”
“是,那麻烦你把衣裳穿一下,注意仪态可以吗?”肖喻直接给裴燕礼系腰带。
裴燕礼抱住肖喻,又去亲。
肖喻将他推开,道:“一会儿又被看到了。”
裴燕礼笑:“看到就看到,反正我爹娘已经认可你了。”
肖喻嗔道:“你脸皮真厚。”
“还行。”看肖喻耳尖通红,裴燕礼也不再逗他,拉着他的手,坐到书案前,将小弓弩递过去:“新年礼品。”
刚刚肖喻就听到裴燕礼和裴易扬讨论小弓弩像弹弓,现下看到,真的就和弹弓差不多大小,但是复杂很多,他好奇地问:“真是你做的?”
裴燕礼点头。
肖喻仔细观察着,感觉又简单又复杂,做工很精美。
“试试。”裴燕礼道。
肖喻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困惑地问:“怎么试?”
“我教你。”裴燕礼拿着肖喻的手,扣动机关,“嗖嗖”两声,两只小箭咚咚地射到书架上。
肖喻惊呼一声:“这比弹弓厉害多了啊!”
“自然,只不过有个弊端。”
肖喻侧首问:“什么?”
“一次只能射出两支箭。”
肖喻真心地道:“我觉得它已经非常厉害了。”
“多谢夸奖。”裴燕礼很认真地道:“体型太小,很多方面都受限制,不过,关键时刻可以防身。”
“防身啊,那我在宫中也不能带的。”肖喻日常待在东宫,不管去见太后、皇后、永熙帝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会先搜身,禁止携带任何兵器和暗器。
“出宫的时候带上,比如现下,比如元宵节,比如陛下亲耕。”喜欢上一个人,总是会担心他的安全,裴燕礼知道东宫戒备森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会担心肖喻。
肖喻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对。”
“这里有盒小箭。”裴燕礼将一个小锦盒递给肖喻:“你先用着,回头我再给你做。”
肖喻打开小锦盒,一支支小箭身在其中,箭头锋利又精美,一看就很费功夫,他抬眸问:“你这几日就在家里做这些了?”
裴燕礼坐到书案前:“你不让我去进宫,也不让我舞刀弄枪,那我只好做这些了。”
“做的不错,最重要的是你的伤好了。”已经结痂,基本上不会化脓或者感染了,肖喻这下也放心了。
裴燕礼忽然起身,重新拉着肖喻的手,道:“走。”
“去哪儿?”
“坐到窗前,晒太阳。”
冬日的阳光刚好洒在窗前,落在二人身上,暖融融的,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颇有些岁月静好之感,如果没有裴易扬嗷嗷叫着的话。
“易扬怎么了?”肖喻问。
裴燕礼道:“遛狗呢。”
“我们去看看。”
裴燕礼问:“看他,还是看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肖喻笑道:“看你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走。”
肖喻之前去过大将军府,简单、气派又有点冷冷的,裴府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雅致、惬意又带着烟火气,很适合生活。
他也从中知晓了一些裴燕礼小时候顽皮的事儿,越发觉得裴燕礼值得喜欢,就这么说说笑笑,便要到了中午。
裴燕礼有心留肖喻用饭。
肖喻却要赶着回去。
大长公主和裴易扬也过来了。
肖喻行礼。
大长公主问:“肖子卿,这就走了?”
肖喻点头:“一会儿太子殿下和明河就回东宫了。”
也是。
那两个孩子还小,又非常黏人,确实也需要肖喻照料着,大长公主便不再挽留,道:“下次再来,多待一会儿。”
肖喻答应:“好。”
大长公主又改口道:“不对,下次过来,可以直接住在这儿了。”
这、这话的意思……肖喻有些羞赧。
没错。
大长公主就是说成亲的事儿,她接着问:“肖子卿快二十岁了吧?”
“嗯,明年二十。”肖喻道。
大长公主瞥一眼裴燕礼,道:“我们燕礼啊,都二十多了,这事儿得提上来了。”
“娘。”裴燕礼出声阻止。
大长公主明白裴燕礼的意思,道:“行,这事儿你提,你自己提,我不提了。”
“是提亲吗?”裴易扬已经从大长公主口中知晓裴燕礼和肖喻的事儿,大受震撼,继而不能接受自家哥哥喜欢上别的男人,可“别的男人”是肖子卿,好像又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灵活的脑子转了几圈,他就接受了,并且期待肖子卿以后和哥哥成亲,住在府里,他就能每日找肖子卿玩了。
肖喻真的听到“提亲”二字又惊又有些窘。
大长公主偷笑。
裴燕礼担心肖喻恼了,他不再理会大长公主和裴易扬,拉着肖喻走出裴府,将肖喻送上马车,道:“我明日开始上朝。”
“中午可以来东宫用膳。”肖喻道。
“好。”裴燕礼点头。
肖喻坐进马车,趴在车窗前和裴燕礼挥手,想到裴燕礼的伤总算是好了,他心情愉快,然后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裴燕礼肌肉结实的胸膛,硬硬的,热热的……大爷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可裴燕礼身段真的很好啊。
在开心、羞赧、期待中进了皇宫。
三宫门时,马车停下来。
所有到这儿的马车、马匹等等,没有永熙帝的命令,都得停下来。
肖喻下了马车,接受侍卫的检查,查出小弓弩和小箭,不过,他有大将军的玉牌,所以侍卫并没有说什么。
他轻松过了三宫门,一抬眼看见方若安挎着木箱,在前面走着。
他虽不计较前任,但他对方若安这个人真的没什么感觉,也没办法喜欢,更不想和对方有接触。
不曾想,方若安忽然停下步子,转头看过来。
肖喻只好不自然地笑笑。
方若安却快步走了过来,很热情地道:“参见肖子卿。”
“方大人不必客气。”既然已经打过招呼,那就继续说两句吧,道:“方大人这是干什么?”
“卑职今日早上去宫外测地,现下回去记录一二。”方若安道。
肖喻好奇地问:“宫外是要建什么房子吗?”
“不是建房子,是建座瞭望台,方便观察城中的各种情况。”说完,方若安打量肖喻身上的便服,问:“肖子卿这是?”
肖喻没有隐瞒,道:“我去了裴府看裴大将军。”
方若安眼睛暗了暗,没有接话。
肖喻当作没有看到。
“方大人,肖子卿!”郑威路的声音传来。
肖喻一抬眼,果然看到了郑威路,然后行礼。
方若安慢半拍地行礼。
郑威路与二人一番寒暄,笑着看方若安一眼,然后阴阳怪气地道:“方大人,肖子卿,你们也算是有缘份,那就多聊聊,我就先走了。”
“郑大人慢走。”肖喻道。
郑威路心情很好地离开。
肖喻看向方若安。
哪知道方若安向肖喻行一礼,然后快步朝前走。
什么情况?
刚才那么亲热,突然就跑走了?
莫名其妙。
肖喻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他并未从方若安身上感到敌意,也没有感受到方若安之前身上散发出来的不适感,可能因为他之前救方若安一次,所以方若安心思就转变了吧……他也不再多想,抬步向前走,然后拐向东宫。
才刚刚长信殿,就听到两个孩子的说话声。
“小舅舅出宫啦?”蛋子道。
明河问:“小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
蛋子道:“我们得等小舅舅一起吃饭呀。”
“我回来啦!”肖喻大声道。
两个孩子赶紧扑过来。
肖喻搂着两个孩子道:“走,吃饭去,饿死了。”
“吃饭吃饭。”两个孩子道。
午饭之后,肖喻拿出小弓弩给两个孩子看,舅甥三人一起把玩着。
明河和蛋子上瘾的不得了,把小箭射出来,又拿回来,接着射,还特意弄了靶心,比赛谁更厉害,玩的已经无心睡午觉,下午直接去乾心殿跟着永熙帝学习了。
肖喻独自练习小弓弩。
第二日裴燕礼下朝后,过来又送了一盒小箭头。
肖喻舅甥三人每日都要玩上一玩。
明河和蛋子都缠着裴燕礼要小弓弩。
肖喻笑着道:“加上易扬的那个弓弩,这下你要再做三个小弓弩了。”
裴燕礼点点头道:“元宵节之后做。”
“为什么元宵节之后才做?”蛋子问。
“去年大靖和北进联合打败胡人,西北边关安宁,关内百姓丰收,京城日渐繁华,所以今年元宵节定然盛大。”裴燕礼道。
“你们要出宫保护百姓吗?”蛋子问。
“没错,元宵节烟花、灯笼等等随处可见,很容易走水,所以宫里宫外都要巡逻一番,免得出意外。”裴燕礼道。
“你要亲自巡逻吗?”肖喻问。
裴燕礼道:“我也可以不巡逻。”
明河想了想,问:“那我们可以出宫吗?”
萧元平接话:“我要出宫!我要出宫!”
“这个我们说了不算。”裴燕礼道:“得听陛下的。”
萧元平便去缠永熙帝,缠了几日,郑妃帮着太平盛世,不会有什么问题,永熙帝便答应让几人微服去元宵节看一看。
只看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也是看呀,肖喻等人十分高兴。
郑威荣三兄弟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大哥,机会来了。”郑威路道。
郑威荣点头:“去催催姓方的。”
郑威路便到工部找到方若安,说明肖喻几人出宫的事儿。
方若安默了默,问:“郑大人,你从哪儿得知他们要出宫?”
“这个你不必知晓。”郑威路沉着声音道:“元宵节那日,你也去,好好地和裴大将军玩,知道吗?”
第108章
方若安垂眸不语。
郑威路突然问:“方大人,令妹一家回乡祭祖还是长住?”
方若安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眼望着郑威路,声音发抖:“你做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郑威路轻松道:“本官只是看他们带着两个孩子,着实不易,就派人一路护送他们,这样更安全,不是吗?”
语气这般轻飘飘!
仿佛妹妹一家的生死,都无关紧要一般。
方若安最是受不了他人这般轻视妹妹一家子,他心里燃烧着火簇,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住郑威路的衣领,厉声道:“不许动他们!”
然而郑威路比他高,比他胖,比他力气大,抬手轻而易地掐住他的脖子,“咚”的一声将他推到墙上,怒声警告道:“方若安,你不要忘了,当初是你答应了拆散肖喻和裴燕礼二人,我才把你和你妹妹一家调回来,过上好日子的。”
“那是你说裴燕礼还喜……”方若安说不下去了。
郑威路替他说完:“还喜欢你是吧?”
是的。
方若安喜欢裴燕礼,他信了郑威路的话,以为裴燕礼喜欢自己,所以才答应回来了。
“他是喜欢你,只不过如今更喜欢肖喻,你甘心吗?恨不甘心就拆散他和肖喻,这样你就有机会了。”郑威路继续掐着方若安的脖子道:“你想想,你若是攀上裴大将军,以后你妹妹就有好日子过了,不是吗?”
方若安眼睛微红问:“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呢?”
“那我不动手,淮南侯爷也不会放过你们吧。”曾经的方世子,如今已经是淮南侯,京兆尹小公子被流放后,他也受到惩罚,从那之后谨慎做人做事,不敢再欺压方若安兄妹二人,但背地里没少使绊子,是以这几年方若安兄妹二人这几年过得并不好……郑威路对此一清二楚。
方若安眼眶通红。
“乖乖地按照我说的做。”郑威路接着说一些细节。
方若安麻木地听着。
郑威路问:“听到了吧?”
方若安没回应。
“想想你的妹妹,她出生没多久,姨娘就去世了,祖母也去世了,她一直在侯府受气,如今好不容易舒心一些,却要因为她最爱的哥哥而失去,到时候她该多伤心。”说完,郑威路放开方若安,转身离开。
方若安直挺挺地立着,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心里怪着自己怨着自己恨着自己,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为同僚的说话声。
他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深呼吸几次,平抚情绪,然后走出房间,走到自己的书案,提笔誊写瞭望台的测量结果。
写着写着,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右手的笔,好一会儿,换成了左手,心里涌出一股股的冲动。
片刻之后冲动转为坚定。
他快速地书写起来,不知道写多少页纸,他像是日常写公文一般,折起来,塞进信封里,写下“肖喻亲启”四个字……很快地,肖喻收到了这封信。
看到内容,他震惊不已,里面居然详细地写出方若安、郑威路二人密谋的拆散他和裴燕礼的事情,并且真实目的可能是——离间太子殿下和裴家或者杀害蛋子。
一切都是那么合理,他不自觉地相信里面的内容。
只是仅凭一封信,完全伤不到郑威路,所以他和孩子们要继续去宫外过元宵节,将计就计,揪出郑家三兄弟,不让他们时不时蹦跶出来恶心人。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裴燕礼和陆鸣。
二人也同意。
三人便商议着应对办法。
转眼就到元宵节。
这在大靖是个大节日。
一大早宫里就张灯结彩。
萧元平开开心心地跑来东宫,满脸期待地道:“傍晚我们就可以出宫啦!”
“我们还可以玩一个时辰呢!”蛋子道。
明河道:“我都好久好久没有出宫了!”
“我也是我也是。”蛋子接话。
“我、我从来没有出过宫。”萧元平道。
蛋子和明河瞬间以同情的目光看向萧元平,然后一起拍拍小胖娃的肩膀,以示安慰。
萧元平乐观地道:“不过,我今日就可以出去啦。”
“没错!”明河道。
蛋子看着萧元平道:“皇弟,今年春耕的时候,你可以再出去一次。”大靖重视农耕,皇帝每年春季都有“皇帝亲耕”仪式,一来是表现皇家对农耕的重视,鼓励老百姓种田,二来是祈求风调雨顺,不过,萧元平都太小,不太懂,没有参与过,今年三岁多,应该会跟着一起去的。
“我就能出宫两次啦?”萧元平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头。
“没错。”蛋子和明河点头。
萧元平高兴的不得了:“两次,我可以出去两次呀!”
看着三个孩子这么开心,肖喻不由自主地笑了,一抬眼看到小钟子碰着一摞衣裳进来。
“肖子卿,衣裳来啦。”小钟子道。
“什么衣裳?”萧元平好奇地问。
“布衣裳。”肖喻伸手接过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这些都是裴大将军给我们准备的。”这次小钟子也跟着出去,所以格外兴奋。
萧元平抬起胳膊,摸摸布衣裳,道:“这料子好粗呀,给谁穿的。”他是二皇子,身份尊贵,就连他身边的宫人衣裳也都是好料子,偶尔还能捡一捡主子的旧衣裳穿,那料子更好,是以他还没见过有人穿这样的料子。
“给老百姓穿的啊。”明河道。
“老百姓穿这个?”萧元平问。
明河点头:“对。”
萧元平立马同情道:“老百姓好可怜。”
蛋子对萧元平道:“皇弟,我和小舅舅、哥哥以前住在民间时,也是穿这衣裳的!”
明河点头:“对!那时候我们好穷的,这样的衣裳便宜。”
“还暖和的!”蛋子道。
萧元平一听,立马来了兴致,道:“我也穿,我也穿!”
“行,那我们就先给二殿下穿,好不好?”肖喻问。
明河和蛋子点头。
肖喻将萧元平华丽的外衣脱掉,从一摞衣裳中,取出最小的一套,直接穿在他的棉衣外面。
“里面的衣裳不换?”萧元平问。
“不用换,别人也看不到。”肖喻道。
“那好吧。”
很快地,萧元平就换好简朴的布衣布鞋,贵气少了一些,小脸还是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像是富商家的小公子。
“真好看!”蛋子道。
“镜子呢?”萧元平问。
小钟子笑着把镜子拿过来。
萧元平看到镜中的自己,觉得新奇极了,开心地道:“嗯,真好看,皇兄,明河,你们也穿,你们也穿。”
没一会儿几人都换了布衣。
“小舅舅,你还是好看的。”明河道。
肖喻自然夸奖一下孩子们。
这时候裴燕礼和陆鸣也过来了,二人也是一身布衣。
肖喻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裴燕礼身上,虽然是普通布衣,但裴燕礼气质如华,还是非常英俊。
“这身很适合你。”裴燕礼道。
肖喻穿着的是圆领穿袖布衣长袍,腰间一条简单的腰带,很素,却是符合他的亲和力,看上去格外舒适,他笑了笑,转而问:“都准备好了吗?”
“嗯!”裴燕礼点头。
肖喻问:“那我们按时出发?”
裴燕礼应:“对。”
“那方若安那边……”肖喻话说一半。
裴燕礼却是已经明白了,道:“我们依计行事。”
“嗯,我们要保护好蛋子。”肖喻嘱咐一句。
裴燕礼笃定道:“会的。”
肖喻也稍稍放心。
几个人先去乾心殿,和永熙帝说一声,时辰就差不多了。
裴燕礼道:“走吧。”
萧元平激动地问:“可以走啦?”
肖喻点头。
“好呀!”萧元平兴奋起来。
肖喻伸手捂住萧元平的嘴,坐到马车里,他反复讲述出宫细节,不要暴露身份,不要独自行走,不要到处拿东西……说到三个孩子都会背了。
“我觉得可以了。”陆鸣道。
肖喻又补充一句:“一定要做到。”
三个孩子一起点头。
天色渐暗时,马车出了皇宫。
明河、蛋子和萧元平三个孩子耐不住好奇心,一起凑到窗子前,掀起窗帘子,向外张望。
“哇!”萧元平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舅舅,你看,天还没有黑透,就有好多灯。”明河道。
蛋子往前看:“哇,那里更多。”
三个孩子兴奋起来:“烟花!”
肖喻的好奇心一下升起来,他也凑过去,顺着孩子们的视线,向前看去。
昏暗天幕之下,人来人往,面具、剪纸、糖葫芦、皮影戏都在烟花和灯笼的光景中,美轮美奂。
“这只是出宫街。”陆鸣看向另一个窗子。
裴燕礼道:“没错,这条街道不算真正的老百姓区,老百姓区那里更好看。”
可肖喻还是忍不住念道:“火树银花不夜天,流光溢彩夜辉煌。”
“好诗。”陆鸣道。
“肖子卿,你好有文化。”萧元平道。
肖喻哭笑不得道:“这可不是我做的诗,是我念别人的。”
蛋子最喜欢小舅舅的夸奖,也最喜欢夸奖小舅舅,自然而然地道:“小舅舅念的真好!”
萧元平跟着道:“肖子卿念的很有文化!”
“小蛋子是最没有文化的。”明河望向萧元平。
萧元平歪着小脑袋问:“明河,你为什么叫我小蛋子呀?”
明河道:“你哥哥是蛋子,你就是小蛋子!你不愿意叫小蛋子吗?”出宫之后,又不能喊殿下。
萧元平看一眼蛋子,然后道:“我愿意。”
“我叫肖蛋子,你叫肖小蛋子,知道吗?”蛋子转头问。
萧元平重重地点头:“嗯!我就叫肖小蛋子!”
肖喻、裴燕礼和陆鸣几人笑了。
萧元平又道:“可是我有文化,我都会背《三字经》了,我以后还能背好多呢。”
“瞧把你厉害的!”明河道。
三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肖喻三人听着笑着。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护城河前。
他们一起下了马车,一眼看去,河上有灯火通明的游船,河边有放花灯的年轻男女,不知道哪儿飘来悠扬的乐曲,让人身心愉悦,真的比出宫街那儿美太多。
“小舅舅,我们也放花灯,我们也放花灯!”蛋子道。
萧元平道:“还有孔明灯!”
明河道:“小舅舅,我们也买灯笼吧,我想要!”
“还有面具!”蛋子道。
“好好好,都买都买。”肖喻笑着答应着。
裴燕礼和陆鸣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但他们的目光却是时刻注意着周围,直到看到了方若安的身影。
“方若安出现了。”陆鸣小声道。
肖喻也看到了,但他却装作没有看到,继续和三个孩子一起买东西。
“我们买了好多呀!”萧元平道。
“拿不了,就交给奴……”小钟子想到自己身在宫外,赶紧改口,道:“拿不了,就交给我吧。”
“好吧。”萧元平便将东西交给了小钟子。
明河和蛋子的东西交给了侍卫。
几个人继续买东西。
肖喻余光中瞥见方若安朝裴燕礼跟前走近,几句话之后,就往裴燕礼身上靠。
这时候他就应该生气了,于是他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暗暗注意着周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也没有可疑之人,他便带着两个孩子走到方若安和裴燕礼跟前,按照自己的性子,对着二人一阵冷嘲热讽,然后不爽地走开。
裴燕礼一边赔礼一边跟过来。
肖喻大骂裴燕礼几句后,低声道:“周围没反应呀。”
裴燕礼点头。
陆鸣道:“我们预料错了?”
肖喻不禁蹙眉。
陆鸣又道:“会不会方若安就想占你便宜而已?”
裴燕礼白了陆鸣一眼。
陆鸣摸了摸鼻子,忽然察觉附近有两个男人目光来来回回扫过蛋子,他瞬间给暗卫使个眼色。
暗卫直接将两个男人架走。
“我去看看。”陆鸣跟着过去,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如何?”裴燕礼问。
“两个小贼,看明河他们买东西太多,想偷点。”陆鸣道。
“确定是小贼?”肖喻问。
“没错,十指干净,一看就是游手好闲的,绝不可能有别的作为。”陆鸣虽然不像孔少青和裴燕礼那般眼毒,但他看一般人,还是挺准的。
肖喻皱眉:“那郑家兄弟打的什么算盘?”
“会不会就是恶心你?”陆鸣道。
肖喻摇头:“不可能吧,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总得做点什么的。”
陆鸣猜测:“或许他们发现了方若安偷偷给咱们报信,所以他们临时取消了行动。”
裴燕礼看一眼跟前的三个孩子,道:“事情有变,我们不如提前回去吧。”
没错,事情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么孩子安全才是第一位,肖喻和陆鸣都赞同。
远处的方若安也发现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简单了。
肖喻却格外的心慌,不由得道:“我们走快一点吧。”
几人快步朝马车走。
“走水啦,走水啦!”忽然有人喊。
肖喻和裴燕礼抬眼一看,真的有一处地方火光冲天。
“去救火啊!”萧元平道。
明河和蛋子道:“是哪儿着火啊!”
“那儿不属于我们巡逻的地方。”裴燕礼冷酷道。
陆鸣道:“我们不管?”
“不管。”裴燕礼解释道:“这个火烧的有些蹊跷。”
肖喻也感觉到不对劲儿,道:“我们快走。”
裴燕礼直接将蛋子抱起来。
陆鸣抱萧元平。
明河开口道:“小舅舅,我很重的,你抱不动,我跟你跑。”
“好。”肖喻答应。
几个人火速朝马车走去。
这时候又有老百姓们的呼喊声,还有打架的声音。
“来了。”陆鸣道。
裴燕礼道:“不用管,我们继续走。”
“他们可能在搞声东击西。”陆鸣道。
几人继续向前走。
可周围已经乱了起来。
裴燕礼紧紧护着蛋子。
肖喻也把明河抱起来。
“小舅舅。”明河道。
“没事儿,小舅舅抱得动你。”肖喻道。
明河便搂着肖喻的脖子。
一行人在暗卫护送下,一起上马车,顺顺利利回到皇宫。
裴燕礼和陆鸣需要处理宫外的事情,便一起走了。
肖喻让人把萧元平送回馥芳殿,他则带着明河和蛋子回到了东宫,心里惦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直到次日上午,他才从裴燕礼和陆鸣口中得知真相,惊讶道:“失火是小孩子玩火,打架是老百姓纠纷,所以郑威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没错。”裴燕礼道:“是我们反应过度了。”
“那种情况下,我们猜不出来郑家兄弟的意图,贸然凑热闹,会出事儿的。”肖喻道。
“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昨晚我们做得对。”裴燕礼道。
陆鸣摸着下巴道:“我怀疑郑家兄弟提前知晓我们增加了暗卫,把太子殿下保护的密不透风,所以他的人才不敢出手,不然肯定被抓,到时候他们也受牵连。”
“就是说有内奸?”肖喻问。
“也可能是宫中侍卫走漏风声了。”陆鸣道:“或者——”
“或者什么?”裴燕礼问。
陆鸣道:“方若安两面吃。”
“不太可能。”肖喻道。
裴燕礼和陆鸣都诧异地看向肖喻。
“肖喻,他可是喜——”为了不给裴燕礼添麻烦,陆鸣及时住口,不说方若安喜欢裴燕礼的事儿。
肖喻解释道:“方若安看中感情,也就是看中燕礼和妹妹一家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着他们,包括写信向我说明一切,也是想要保全他们,而不是自己的一己私欲,所以我相信他没有向郑家兄弟透露过任何信息。”
“那就是宫中侍卫出了问题。”陆鸣也觉得很有可能,道:“我回头去查查。”
肖喻看向裴燕礼问:“方若兰一家人如何?”
裴燕礼道:“已经安全回乡。”
“郑威路不会再出手吗?”肖喻觉得方若兰是个苦命又善良的女子,理应拥有一个好的人生。
“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何况方若安昨日已经按照他说的做了,所以他不会动方若兰。”裴燕礼也向方若兰夫家的故乡父母官递了话,所以方若兰一家不会有事儿。
“方若安呢?”肖喻又问。
裴燕礼道:“方若安手里还有瞭望台要做,他暂时不会动方若安。”
肖喻确实听方若安说瞭望台的事儿,没想到这还能保方若安一命,他道:“那郑家兄弟还是会想办法对付蛋子。”
“没错。”裴燕礼点头:“我们日常要小心。”
肖喻是真的做到很小心了,一日又一日,飞速来到了“皇帝亲耕”这一日。
他和蛋子、明河、萧元平都去了,热热闹闹地见识了田野风光和农户的辛苦后,他们又安全回来了。
郑威荣兄弟三人没有丝毫机会对付蛋子。
这时候裴燕礼的父亲裴尚书要过五十寿辰,按理说蛋子要替代永熙帝去裴府一趟,给裴尚书撑吃场子。
可裴燕礼担心郑威荣兄弟三人贼心不死,暗下杀手,他便和裴尚书商议了一下,决定五十岁寿辰小办,六十岁再大办。
永熙帝恩准。
肖喻和明河却是接受到了裴尚书的邀请,要去裴府吃席。
永熙帝知晓裴家人的心思,这是要谈论肖喻和裴燕礼的亲事,也让明河去认认门,他自然让肖喻和明河去了,还让舅甥二人带着皇家的礼品过去,也算是皇家给舅甥二人撑腰了。
蛋子不能去,很是难过。
肖喻安慰道:“等这段紧张的日子过去,就带你去裴府玩一玩,好不好?”
“对,弟弟,我给你买宫外的点心吃。”明河道。
蛋子知道小舅舅和哥哥是为自己好的,便对明河道:“要买很多喔。”
“哥哥觉得好吃的,哥哥都买给你,哥哥有银子!”明河拍拍自己的腰包。
蛋子开心了,道:“谢谢哥哥。”
辞别了蛋子,肖喻和明河便来到了裴府。
大长公主和裴尚书一起前来迎接,那叫一个满面笑容。
舅甥二人不但得到二老的重视,还得到其他人的赞美。
明河小声道:“小舅舅,他们都好好呀。”比宫里人还好,他能够感知到他们的真心。
肖喻笑着问:“你喜欢吗?”
明河点头:“喜欢。”
肖喻又试探地问:“那以后你愿意住在这里吗?”
明河道:“只要和小舅舅在一起,住哪儿都可以。”
肖喻笑了。
“明河,我们上街吧。”裴易扬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道。
“小舅舅,我要给弟弟买点心吃。”明河道。
“我和你们一起。”肖喻道。
大长公主道:“让燕礼陪你们一起啊。”
见裴燕礼、裴尚书正和长辈们说话,肖喻便没有喊人,他和两个孩子带着家丁们出了府。
热热闹闹的集市上,什么东西都有,比青石镇繁华多了。
如今他们都有银子了,大大方方地买很多吃的喝的玩的。
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杀人了,杀人了”的呼喊声。
一群人朝前方跑去。
肖喻赶紧拉住明河和裴易扬:“人太多了,容易出事儿,我们避开一点。”
“小舅舅,我掉一个果子,我先捡起来。”明河松开肖喻的手,蹲下来去捡。
“我去看看啊!”裴易扬突然挣脱肖喻的手向前跑。
肖喻没有拉住,对家丁们道:“去,看着他!”
家丁们立马去追裴易扬:“二公子!”
“明河,我们走——”肖喻低头看去,刚刚在腿边捡果子的明河不见了,他心骇然,赶紧四周寻找,大声喊:“明河!明河!”
恰在这时候,一群人挤过来,同一时间周围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直接将他的人和他的声音全数淹没。
第109章
“肖喻!”裴燕礼及时出现,伸手稳住肖喻的身子。
看清楚裴燕礼的脸,肖喻连忙抓住他的胳膊,着急道:“燕礼,明河不见了!就在这儿,突然就不见了!”
尽管人声、鞭炮声不断,裴燕礼还是听懂了肖喻的话,脸色顿时随之一变,道:“我们一起找。”
二人用力拨开拥挤的人群,大声喊着明河,一遍又一遍。
直到鞭炮声停止,人群散去。
裴易扬跑回来道:“那边没有杀人,是猪血洒一地。”
“明河!明河!”肖喻还在大喊着。
裴燕礼吩咐一部分家丁留守,另一部分家丁继续寻找。
裴易扬这时才发现明河丢了,脸色当即大变,喊道:“哥。”
裴燕礼回头道:“回去和娘说,明河不见了。”大长公主办事向来妥帖的。
“好。”裴易扬立刻朝裴府跑去。
没一会儿,更多的人找明河。
大长公主不但派人守住城门,还特意画一张明河像,贴出来高价悬赏。
可是中午过去,下午也过去了,天边染起了红霞,明河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眼看着黑暗一点点吞没京城,肖喻的镇定逐渐耗尽,他快步穿梭在大街小巷,声音嘶哑地呼喊:“明河!明河!”
“肖喻。”裴燕礼拉住肖喻:“喝点水。”
肖喻根本不接水袋,扭头向裴燕礼解释:“我真的就是一转头,一转头而已,他就不见了。”
“我知道我知道。”裴燕礼心疼地握着肖喻的手。
肖喻问:“到底什么人掳走他的?”明河那么乖,不管在哪里,总会先找小舅舅,肯定不会自己跑掉的,一定是被人掳走的。
裴燕礼道:“我已经让人去京城所有人牙子那里找了,一定可以找到的。”
肖喻惶惶地问:“真的吗?”
裴燕礼笃定道:“真的,只要拐卖孩子的,肯定可以找到。”
肖喻突然道:“万一是有人想杀明河呢?”
裴燕礼安抚:“他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和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没人会想杀他。”
肖喻又道:“万一是杀人狂呢?”
裴燕礼明显感觉到肖喻情绪不对劲了,温声唤道:“肖喻。”
肖喻继续道:“万一是专杀小孩子呢?”
“肖喻。”
肖喻又道:“万一——”
“肖喻,你冷静一下。”裴燕礼握着肖喻的肩头。
“不行,我还得去找,他看不到我,肯定会害怕的。”肖喻推开裴燕礼,接着继续找。
裴燕礼劝不住,只好跟着走。
这时候有暗卫出现。
裴燕礼侧首问:“怎么样?”
暗卫道:“都找过了,没有见过明小郎君。”
“继续找。”裴燕礼脸色沉的吓人。
找到深夜又找到天明,整个京城重新熙熙攘攘起来,三四五岁的孩子也出现其中,可是没有一个是明河。
“肖喻,你休息一下。”裴燕礼道。
肖喻不愿意,可他走不动了,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正午的阳光尤其晒,晒的他脑袋格外地沉,昏昏的。
紧跟着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群孩子一边骂小乞丐,一边踢打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明河!
是明河!
三四岁的明河瘦骨嶙峋、浑身是伤地趴在地上喘息,好一会儿,他伸出红肿的小手,抓一把雪往小嘴里塞,接着一把又一把,这样就解了渴。
他站起来,颤巍巍地走着,忽然看到雪地里有个冻的硬邦邦的包子,他双眼一亮,拿起就啃,身后突然有村民追过来,说他偷包子了。
他赶紧就跑,结果撞到一个老爷身上。
老爷吐了口唾沫,骂一句晦气,还不解气,夺过他手里的包子,扔给狗吃,还将他扔出了城外。
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蜷缩在原地里,像濒临死亡的小兽一般呜咽着,可是他又活下来了,接着找吃的,受伤,受侮辱……肖喻心如绞痛,大喊一声:“明河。”
“肖喻,你醒了。”坐在床前的裴燕礼轻唤一声。
肖喻倏地坐起,拉着裴燕礼手:“明河呢?找到明河吗?”
“你先吃点东西。”裴燕礼要去拿碗。
肖喻抓紧裴燕礼的手道:“是不是没有找到?”
裴燕礼道:“陛下也知道了,现下全城搜索。”
那就是没有找到。
肖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裴燕礼一把拉住肖喻的胳膊:“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然,明河没找到,你就要病下了。”
“可是明河去哪儿了?”肖喻终于忍不住眼眶通红,自责地看着裴燕礼道:“都怪我,都怪我,明知道那时候集市上出事了,我就应该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我就不应该任由他松开去捡果子,我——”
“不怪你,不怪你。”裴燕礼心疼地打断肖喻的话:“是偷孩子的人早有预谋。”本来他觉得就是一般的人贩子拐卖孩子之类的,可他和裴府上上下下迅速反应,全城搜索,都毫无线索,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肖喻抬眼望向裴燕礼:“有预谋?”
裴燕礼道:“对。”
“是绑架吗?”
“不是。”已过去两日,皇宫、裴府都闹开了,若是绑架勒索银钱,早该收到消息了,况且谁有胆子敢绑架明河。
肖喻问:“那为什么要将他掳走,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不管是从你、我、太子殿下还是别的方面,我都想不通掳走明河的动机。”所以裴燕礼对这事儿有些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如何快捷地寻找明河。
是。
是的。
明河虽然和太子殿下、裴大将军都有关系,但他到底是个四岁多的孩子,没有牵涉到任何利益纷争,掳走他并不能改变什么,除非……肖喻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测,道:“会不会是郑家兄弟?”
“他们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裴燕礼问。
“他们说不定……”肖喻忽然一顿。
“说不定什么?”裴燕礼问。
肖喻瞬间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郑家三兄弟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方若安来扰乱自己和裴燕礼的关系,一看就知道是想要离间他、蛋子和裴燕礼。
深入去想,感情归感情,国事归国事,他和裴燕礼并非拎不清楚的人,绝不会因感情纠纷,就不再辅佐蛋子。
郑家三兄弟应该也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
所以!
方若安只是烟雾弹,蛋子也是表面的目标,郑家三兄弟真实的目的是明河,是想要掳走明河,让明河重新走上反派之路,以一己之力,搅乱朝堂,乱了蛋子、裴燕礼和大长公主的阵脚。
他们也好乘机而入,推萧元平上位,然后将两败俱伤的明河和蛋子、裴燕礼、大长公主全部一网打尽……那么郑家三兄弟必须有一个人是穿越或者重生的,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不然,绝不会这么做。
他之前看网络小说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情节,不然解释不通近来发生的事情。
“说不定什么?”见肖喻发怔,裴燕礼又问。
肖喻看着裴燕礼道:“燕礼,我要回宫一次,验证一些事。”
“现下刚子时,距离天亮还早,我们等一等。”裴燕礼道。
肖喻这才发现天是黑的,可他急于验证一些事情,实在等不了,便道:“燕礼,我们能潜入郑府吗?”
裴燕礼惊讶:“潜入郑府?”
“对,分别潜入郑家三兄弟的卧房,或者卧房窗户处。”
不知道肖喻要干什么,但肖喻说了,裴燕礼就答应:“行。”
“那我们走。”肖喻再次起身。
裴燕礼抓紧肖喻的胳膊,道:“吃点东西。”
“我不想吃。”肖喻摇头。
裴燕礼温声道:“你已经两日没有吃东西,吃一点。”
肖喻还是没有食欲。
裴燕礼道:“再过一个时辰,是人睡眠最沉,也是我们最容易潜入郑府的时候,所以不用着急,你先吃点东西,恢复些体力,不然一会儿可能会拖我后腿。”
听到“拖后腿”三个字,肖喻立马点头:“好。”
肖喻两日没有东西,不易吃太腻太多,裴燕礼就让人备一份肉粥和一碟小菜。
肖喻想着要打起精神找明河,所以将一小碗全部吃光。
裴燕礼这才放心。
二人都换上夜行衣,一起出裴府,悄悄地来到郑府前。
裴燕礼刚进军营也是从小兵子当起,什么放哨、扛旗他都干过,不过他干得最好的是潜入敌军,打听军情,所以防守并不严格的郑府并不算什么。
他搂着肖喻的腰,踩着墙壁,就跃进了郑府里。
肖喻都没有反应过来。
裴燕礼拉着他的手,小声道:“跟我走。”
肖喻一边跟着裴燕礼走,一边四处查看着。
二人轻巧地躲过巡夜的,来到一处卧室前。
裴燕礼小声道:“按照京城房屋格局,郑大应该住在这间房子,但我不敢确定。”
“没关系,我来试试就知道了。”肖喻道。
“怎么试?”
肖喻没有回答,而是推着窗缝声音着急又害怕地道:“大人,大人,首辅大人又……又来了。”
“明大人!”郑威荣的声音忽然从房里传出来,紧跟着惊恐地喊道:“来人,来人,掌灯!”
守夜小厮赶紧过来,将屋里的灯点亮,然后唤:“大人。”
郑威荣满头是汗地道:“快,给本官穿衣,迎接明大人。”
“明大人,什么明大人?”小厮吗?
郑威荣一愣,道:“不是你说——”
小厮纳罕。
郑威荣以为自己又做噩梦了,又被明河那个疯子吓到了,他吐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问:“什么时辰了?”
“丑时刚过。”小厮道。
“那还早,你下去吧。”
“是。”
郑威荣继续躺下。
“怎么了?”爱妾偎过来询问。
郑威荣道:“没什么,做梦梦见一个疯子。”
疯子?
自然说的就是疯批大反派明河。
肖喻猜对了,这个郑威荣不是穿越而是重生,故意掳走明河,就是想要明河再疯一次。
他又恨又心疼,握紧裴燕礼的手:“走,我们去找明河。”
裴燕礼不理解肖喻这种行为,可是明河丢了,肖喻整个人的言行举止都变了,他暂时不去细问,他就好好守在肖喻身边,直到找到明河,于是点头:“好。”
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郑府。
天也渐渐地亮了。
一个大汉搂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到山腰处。
“唔唔唔!”嘴里塞着布团的四五岁孩子不停地扑腾着。
大汉累的不行,干脆将孩子扔到地上。
四五岁的孩子转过头来,就是明河,他和小舅舅买东西,买的太多,手里的果子掉了,他低头捡果子,忽然有人捂住他的嘴,紧跟着他就晕过去。
醒来时,身边就是这个大汉。
大汉抱着明河又是转地道,又是坐船,又是坐马车的,转了很多路,终于可以在这个破山上歇息一会儿,他伸手将明河嘴里的布团拿掉。
明河赶紧出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卖了你!”大汉随口说一句,他声音很粗,长得很吓人。
但是明河让自己镇定下来,和大汉说话:“那、那你把我卖给我小舅舅吧,我小舅舅好有钱的。”
大汉笑道:“你小舅舅不会买你的。”
“会的,我小舅舅最喜欢我了!”明河坚定道。
“真是傻孩子,他以前是喜欢你,可他现下最喜欢的是裴燕礼裴大将军。”大汉按照钱主要求的话说:“你看他们平日多好呀,形影不离的。”
明河一呆。
大汉继续道:“裴大将军的儿子裴易扬都比你重要,你小舅舅更喜欢裴易扬。”
“你胡说!”明河大声吼。
大汉很轻松地道:“你看,他为了照顾到裴易扬,就不管你了,所以我才有机会抓到你啊。”
明河愣一下,道:“是我自己松的手!不是小舅舅松手的!”
大汉笑了笑,很轻视地道:“他后来没有抓你手啊,他抓的是裴易扬,小娃娃,承认吧,你小舅舅就是不喜欢你了,他喜欢裴燕礼,喜欢裴易扬,喜欢太子殿下,所以他就不喜欢你了。”
明河大声喊:“你胡说!你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他就是喜欢裴燕礼,喜欢裴易扬,喜欢太子殿下,不喜欢——”大汉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胸中一痛,一口鲜血吐出来,然后直直地倒下去。
明河吓呆了:“叔、叔叔,叔叔,你怎么了?”
钱主说把明河扔在这儿就行了,大汉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没想到钱主会杀人灭口,他伸手去抓明河:“你——”
“我、我我、我要回家找小舅舅,我不跟你走。”明河也不管大汉怎么了,他赶紧往山下跑,跑着跑着就迷了路,他不知道往哪儿去,便趁机用树枝,将手上的绳子蹭掉,一抬眼,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大野狗。
大野狗也看了过来。
虽然明河已经克服心里障碍,不再怕狗,可是这条大野狗还是很吓人的,他立刻想跑,旋即想到小舅舅说,不能将后背留给野兽,否则必死无疑,他没有跑,而是后退两步,道:“你别过来,我很厉害的!”
大野狗似乎知道眼前是个小孩子,所以慢慢地靠拢过来。
“你别过来!不然我咬你喔。”明河害怕了,可他垫起小脚,抬起胳膊,肉手握爪,显得自己很强大的样子,发出“嗷呜”的狼嚎声。
大野狗步子一停。
“怕了吧,怕了就赶紧逃!”明河道。
大野狗看穿明河的虚张声势,继续向这边靠近。
吓不住它了!
明河心里着急,正不知所摸之时,想到怀里有小舅舅的小弓弩,他立刻拿出来,对着大野狗就是“嗖嗖”两下。
大野狗中一箭,疼的嗷一声。
“再过来,我射瞎你!”明河凶巴巴道。
大野狗看一眼那小弓弩,知晓自己斗不过,扭头就跑。
明河也不管这是哪里了,就往一个方向跑,他真的跑到山下了,确定大野狗没有跟来,回头对着山上,仿佛是在对大汉道:“小舅舅都把小弓弩给我了,他是喜欢我的!喜欢我的!”
第110章
“嗷呜!”山上忽然传来一声狼嚎。
明河吓的小身子一颤,抬步就向前跑去,跑到一处稻田前,看见一个老翁在里面拔草,他噔噔上前,嘴特别甜地喊:“爷爷,爷爷。”
老翁回头:“小娃娃,你是谁啊?”
“我是过路人,那个,我能问你个事儿吗?”明河问。
老翁停下来,道:“你问吧。”
明河道:“京城怎么走?”以前弟弟都能自己回到青石镇上,他是哥哥,更加可以,所以他要回京城。
老翁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京城?”
“对。”明河点头如捣蒜。
老翁“哟”一声,道:“那可远着呢。”
明河问:“多远呀?”
老翁一辈子没有去过京城,不过是听邻居们说起过京城,道:“四百多里路呢。”
“啊,这么远!”明河学习了数数,对数字有些模糊的概念,不由得皱起小眉头,道:“那要走多久才能到呢?”
老翁闻言笑起来,道:“孩子,就凭你走路,怕是要走上几个月,说不定要走半年呢。”
“啊!”明河一下子都呆了。
老翁给明河出主意:“你先坐马车、骡车或者驴车,然后再坐船,再转船,夜以继日只需要三日。”
明河环顾周围的稻田:“我去哪坐马车、骡车或者驴车呀。”
“去诸阳县。在那儿你找到车,坐到川阳镇码头,接着坐船。”担心说的太多,小孩子记不住,老翁便道:“不懂的,你随时问路。”
明河赶紧问:“那、那那那诸阳县在哪儿?”
“在那儿,直走就到了。”老翁给指了方向。
“谢谢爷爷。”明河抬步就走。
老翁想问一问这娃娃父母怎么不在身边,可是明河已经走远了,他便嘀咕一句“这娃娃又俊俏又有礼数”,接着继续拔草。
明河一个人走在辽阔的田野间,走着走着就饿了,他低头看一眼自己怀里的点心,他和小舅舅、裴易扬一起买的东西太多了,他就装了一些在怀里,还好大汉没有动。
他掏出来就咬一口。
哎呀真甜。
小舅舅和弟弟肯定也喜欢的。
“小娃子,吃在的什么?”前方突然出现三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黑的,一个胖的,一个高的,都穿着粗布衣裳,表情很横。
明河回答:“点心呀。”
“给我一个吃。”胖孩子伸出手。
“不给。”明河小手往后背。
黑孩子冷不防地上前,一把将明河手里的点心夺走,也不嫌弃明河吃过,张口就咬,然后惊喜地对另外两个孩子道:“这点心真甜!真软乎!真好吃!你们快去抢!”
胖孩子和高孩子一听,伸手就往明河怀里掏。
明河虽然小,但他练过功夫的,一把推开高孩子,准确无误地往胖孩子膝盖窝踢一下,直接把对方踢到。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小弓弩,后退几步,对准三个大孩子道:“你们、你们再乱来,我对你们不客气。”
无知无畏,三个大孩子没见过小弓弩,也不知道小□□威力,只觉得眼前的小孩子故弄玄虚,他们大模大样朝明河走。
突然“嗖嗖”两声,擦着胖孩子耳垂飞过去两只小箭。
胖孩子吓的一停。
高孩子不解地转头,一下看到胖孩子耳垂在汩汩冒血,当即大叫:“流血啦!流血啦!”
胖孩子摸摸自己的耳垂,摸出一手血,又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继而发出杀猪般的哭声:“啊啊啊啊,我要死了,爹!娘!我要死了!”
黑孩子见状,愤怒地冲向明河:“你个死孩子!”
明河悄悄给小弓弩上箭,对着黑孩子又是“嗖嗖”两声。
黑孩子脸上一疼,他伸手摸一把,大叫:“血!血血血!”
察觉到那只小□□厉害,胖孩子捂着耳朵跑走,嘴里喊道:“我要告诉我爹,我要告诉我爹!”
黑孩子也不敢再惹明河,道:“我和我爷爷说去。”
高孩子指着明河道:“你个小东西,等着,一会儿我叫来村民,弄死你!”
三个大孩子一溜烟地跑走。
明河也是在村子里、镇上待过的,他担心三个大孩子真的会喊村民来教训自己,他也骂不过也打不过,赶紧将小弓弩装起来就跑,往树林子里跑,往草丛里跑,往小路跑。
直到四面八方都没有三个大孩子和村民们的身影,他才稍稍放心,低头看看怀里的点心,到底被三个大孩子抢走了几块,现下只有三块。
他舔了舔小嘴巴,道:“一日吃一块,不然就没有力气回京城了。”
于是他没有再继续吃,噔噔地跑到不远处的小溪边,小心翼翼地上前掬一捧水,咕噜噜地喝了很多。
他拍了拍鼓鼓的肚子,道:“好了,肚子都鼓了,不饿了。”
他接着诸阳县走,担心自己走错,路上遇到行人,他还会礼数有加地询问一下,确定方向没错,他继续走。
只不过他到底人小腿短,歇歇停停走到夜幕降临,还没有走到诸阳县。
周围一片漆黑,各种夜鸟和野兽的叫声不断。
他心里有些害怕,越是害怕,小步子越是迈得飞快,最后跑了起来,许久之后,终于看着前方零星的灯火了。
他开心极了,直直地朝灯火处走,可是他走到跟前时,城门已经关上,他肉肉的小手拍着门,喊了几声,丝毫没有回应。
他知道不会有人来开门了,便缩到城门的一角。
一阵夜风吹来,没有春季白日的暖意,冷飕飕的。
他冻的打个哆嗦,迅速抱紧自己,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转头看向远处,白日里绿油油的树枝树叶,现下都像是鬼爪鬼面一样,尤其可怖。
他立刻将小脸埋进膝盖上,小声道:“看不见,看不见,我都看不见,看不见就不害怕。”
这时候却听到自己肚子“咕噜”一声,烦人,又饿了。
他忍不住掏出一块点心,嘴巴已经张开,他还是忍住了,放在鼻尖闻了闻。
好啦,饱了。
他将点心重新放进怀里,小脸埋在膝盖上,忽然间心底里弥漫出一股子委屈和悲伤,小嘴不由得地扁了起来,轻轻翕动两下,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他小声道:“小舅舅最喜欢我了,我回去找到小舅舅,小舅舅又喜欢我了……”
哭着说着,他就睡着了。
“小娃子,小娃子,一边睡去。”忽然有人声传来。
明河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在诸阳县的城门口睡着了,他转头看向城门。
城门开了!
“喂,小娃子!”又有人喊。
明河昂头,这才看到跟前站着一个捕快。
小舅舅说过,有事儿找捕快。
他兴高采烈道:“捕快叔叔,我叫明河,我是被人拐到这儿来的,你可以送我去京城吗?”
“送什么京城,一边玩去。”捕快不耐烦地道。
明河以前遇到的捕快都是热心人,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捕快是什么情况,可他还是解释道:“我真的是被拐的,我的家在京城,你要是帮我送回京城——”
“听不懂人话吗?”捕快直接没有耐心地吼:“一边去!”
明河一呆。
这时候有人过来朝捕快手里塞银子,奉承地唤一声“捕快大人”,然后贱兮兮地道:“上回和王寡妇的事儿,多谢你公平公正了。”
捕快颠了颠银子的重量,很满意,旋即笑弯了眼睛道:“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你收银子!”明河指着捕快道:“身为捕快,你拿着大靖的俸禄,不为民办事,还私下里收——”
“哪来的小杂碎!”那人一把将明河推倒。
明河一下站起来,气呼呼地指着他们道:“你们等着,等我回京之后,我就告诉小舅舅和弟弟,铲除你们这些蛀虫!”蛀虫二字,还是从荀大学士口中知晓的,指的就是一些只拿俸禄不作为甚至剥削百姓的官吏。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那人急了,扬手就要打明河。
捕快一副好人模样:“何必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那人伸手指着明河道:“看在捕快大人的面上,饶你个小杂碎!下次再让我见你到——”
“你是狗杂碎!你不要脸的狗杂碎!”明河骂完就跑进城。
那人气的不得了。
明河也生气,京城里的陛下和弟弟、小舅舅、裴叔叔、陆叔叔好多人都是帮忙老百姓的,捕快却收银子,太可恨了。
他要快点回京城,把这事儿告诉他们。
于是他在诸阳县里四处看。
没有看到马车,倒是看到骡车了。
看着不少人都坐上骡车,要去这里要去那里的,他赶紧跑上去,道:“车夫叔叔,我可以坐上去吗?”
“去哪儿?”车夫问。
明河还记得老翁的话:“川阳镇码头。”
车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胖孩子,布衣都比别的精细地些,于是道:“你一个人吗?”
“嗯。”明河点头。
“五十文。”车夫道。
五十文!
有客人听到了,就说他欺负小孩子。
车夫回呛:“我说二十文一人,你们付吗?爱坐不坐。”
客人们都不说话了。
车夫转头看向明河,改个价格道:“三十文。”
“可我没有银子。”从皇宫里,明河是带银子的,只不过都花光了,所以身上没有银子。
“没银子,你坐什么车?走开!”车夫直接赶车走。
明河寻找下一辆骡车,把三块点心都掏出来,递给第二个车夫:“这个都给你,你把我带到川阳镇码头好不好?”
第二个车夫比第一个还恶劣,直接把三块点心打翻:“哪家的小娃子,来这儿戏弄爷呢,回家玩泥巴去吧。”
旁边恰好有条狗在,一口一块,吃了两块点心。
“那是我的!我的!你不许吃!”明河赶紧上前,捡下最后一块,生气地把狗赶走。
来不及伤感,他寻找下一个车夫,一连找了几个,没有一个愿意载他的。
他心里有些难过,眼睛红红的,不由得喃喃一声“小舅舅”,他想小舅舅,他想回京城找小舅舅,他要找小舅舅,于是他看着一辆骡车驶起来,立刻趴上去。
正高兴自己出城门时,胖车夫停下来,将他从车上拎起。
“我有点心,我有点心,特别好吃的,给你吃,你就让我坐一下车吧,我和你说,我弟弟是太子,我小舅舅是子卿大人,等我回京后,我给你很多很多银子!”明河大声喊:“车夫叔叔,你带我去川阳镇码头吧,带我去吧。”
“你弟弟是太子啊,那我就是太上皇,我刚才就看你小子到处瞅着别人的骡车了,就想白坐车是吧,那爷就送你一程。”胖车夫将明河扔到旁边的草丛中,发出“咚”的一声响。
正在船上的肖喻心口突然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上面了一样,他不适地伸手捂住。
“怎么了?”裴燕礼问。
肖喻看向裴燕礼,他和裴燕礼说自己做梦梦见郑威荣三人看不顺眼自己和蛋子,所以故意掳走他们最爱的明河,结果明河机智过人,逃走了,正在民间流浪着。
他说他还在梦里知道了明河大概流浪的路,所以他要按照梦里的路线寻找。
这个听起来很荒谬,但是裴燕礼愿意相信,并且按照他的“梦”来找明河,他道:“我担心明河。”
“别担心,会找到的,青石镇、青山镇已经交给张五他们,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安慰其他并没有什么用处,裴燕礼便展开舆图,和肖喻商量寻找路线:“我们现下在香宁郡,接下来去川阳镇、诸阳县、于阳县……”
“这几个地名都带个“阳”字。”肖喻盯着地图。
“嗯,但是三个地方截然不同。”裴燕礼指着舆图道:“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川阳和青石镇一样在运河旁边,百姓富足,所以那儿老百姓和青石镇老百姓一样,都非常和善。”
确实。
青石镇的老百姓非常非常好,比如牛大娘,比如沈氏,比如余大厨,比如张五等等。
肖喻认同地点点头。
“诸阳县和于阳县远离运河,相对穷困一些,县令换几茬,还是斗不过县上的富商,能待下去的多少都不干净,也就导致上上下下风气都不好,外地人进这两个地方,多半都会被坑一下,尤其是于阳县,排外又野蛮。”裴燕礼都不由得皱眉。
肖喻忽然想到什么,道:“那我们现下就去于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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