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初秋总是来得格外早,出了末伏夜里就不热了,小院里桂花飘香,秋燥时分最宜食蟹,眨眼到了吃第一批蟹的好时节。
落座包厢不过片刻,一道道菜陆续上桌。
施婳人还有些恍惚,腰后那股源于男人臂弯的热度似乎还未散去。
他薄唇吐出那句话时,搂她搂得那样紧。
那句话里,声线似乎是含着笑意的,虽然很淡,令人觉得莫测。
也不确定是否是她的错觉。
但因着那句话,施婳将杯中的普洱都尝出了丝丝甜味。
贺砚庭依旧是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端起茶盏微抿,眸色清明又深沉。
施婳只觉得心虚,不敢明晃晃地与他对视。
这间私房菜馆在胡同深处,位置很不起眼,门口甚至连店名招牌都见不到,低调到近乎隐匿的程度,却能够在深夜时段送来一道又一道精细雅致的菜品,甚至奉上了全蟹宴。
施婳看得出,这里素来只招待贵宾,恐怕是不对外营业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位京圈贵公子的私人玩票产业。
她是很喜欢吃蟹的,今年总觉得还不到时候,兴许今晚是跟着贺砚庭才能享这口福。
全蟹宴琳琅满目,施婳最喜欢的还得是熟醉蟹,雕花的香气入口馥郁,蟹膏饱满,鲜甜的蟹黄随之溢满齿颊。
端坐于对面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进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矜贵。
她不由得腹诽,他倒是优雅松弛,好似车内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个梦罢了。
甚至有几分赌气地想,那翟淞怎么就知道把车内挡板升了起来,直接隔绝了那台劳斯莱斯前后的空间。
听说翟淞替贺砚庭开车的年份可不短了,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亲信之一,莫非是早前在国外就常常见识这等场面?
豪车她也不是没坐过,怎么从未见过这样的车内构造。
全密闭的隔断屏,好似是专门为车的主人做坏事而准备似的。
该不会……他总在车里逮人就亲吧。
越想就越是怄得慌,沾着蟹膏的樱桃唇无意识地微微嘟起,像个闹情绪的小朋友。
她今天中午就吃得很少,上播前也就啃了个饭团,这会儿是真饿了。
胸口堵着一团气体,半是甜蜜,半是懊恼,到底都是不可为人道的小心思。
她只好将心中毫无根据的胡乱思绪尽数驱逐出去,迫使自己定下心神,沉浸享受这顿早秋的蟹宴。
对面的男人眸底温润,不露声色地睨着她。
施婳丝毫不察,她一颦一笑的微小神态都尽数落入男人眼中。
银白细长的蟹勺,落于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就像矜落的神嗣在把玩一件艺术品。
施婳自顾自闷头吃着,除了口感浓郁的熟醉蟹,盛在橙子里的蟹酿橙也相当美味。
她有意无意地不去看对面的男人,也懒得欣赏他吃饭时究竟有多么优雅
迷人。
自然也分毫并未觉察,男人今晚并不是很饿,吃了没多会儿就搁下了筷子。
倒是拿着精致趁手的剥蟹工具,默不作声地剥落满满一碗蟹肉。
再用蟹勺舀上金黄色的蟹膏和流汁的蟹黄,浇头般倒在温热的面条上,稍稍拌匀,冷白的腕骨略一施力,一言不发地将面碗推至小姑娘面前。
施婳愣了下神,怔然抬眸,望了望眉目清隽的男人,又忍不住盯向这碗过分丰盛的面。
浓郁的蟹香味扑鼻袭来,她抑制不住地咽了下口水。
蟹黄和蟹膏肉眼可见都裹满了每一根面条,而白如玉般肥美的蟹肉未免也太多了……
这简直是一碗,自制的ps版秃黄油捞面。
何况还是贺砚庭亲手制的。
施婳瓷白的脸蛋上满是怔忪,诧异地望着他:“这是给我的?”
男人端着茶盏,抿了口普洱,面色无澜:“自然。”
“你自己怎么不吃……已经吃饱了么?”施婳攥着筷子,手有些颤,二十一年来头一回切身感知到受宠若惊是怎么个滋味。
让她吃大佬亲手剥的蟹肉,还有他亲手拌的秃黄油,未免也太折煞她了。
就因为,她是他的太太。
所以理所应当享受他亲自服务的待遇么。
贺砚庭倚着靠背,不轻不重地睨了她眼,似是哑然失笑:“饱了,你还在长身体,胃口好就多吃点。”
施婳又拿筷子拌了拌,明明是挺不好意思的,可这嘴不知为何不大受控,被蟹膏浸透的面条不知怎么就入了口。
过分鲜甜的口感在嘴里爆开,满足感太强了。
……
酒足饭饱起身离开时,心情好似舒畅多了。
私房菜馆小庭院的每一处景都分外别致,只是一阵夜风袭来,施婳下意识抚了下自己的小臂。
她身上还穿着上播时的浅水绿套裙,袖长到小臂中间,露出一截葱白的肌肤。这个季节,她下班时通常都会披上外套,今晚是因为遇上了黎成宥,忙着跟他说话,便忘了换。
风里染着丝丝凉意,她没觉得很冷,反倒眯了眯眸,被风拂过脸,心莫名发酥,怀疑自己有点醉了。
不是因为车上那个暧昧不清的唇边吻,也不是因为贺砚庭那句话。
只是因为熟醉蟹里的花雕罢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
施婳踩在青石板路上,步履不快也不慢,肩头忽而多了几分重量,她脚步顿住,微微侧身,乌沉的瞳仁与他对上。
一件沾染着男人体温的西装外套被披在了她肩膀上。
他体温天然便比她高,西装里的温度是暖的。
她微微垂下颈,细声说:“我不冷的。”
贺砚庭没搭腔,却忽得抬手,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捏住她被风吹得散落的发丝,耐着性子,依次捋到她耳后。
有意无意的触碰,少女的耳垂变得殷红。
气氛莫名添了几分暧昧,而且不是生疏的那种,施婳心神紊乱,她察觉自己甚至觉得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她与贺砚庭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纤翘的眼睫轻颤着,她忽然又生出大胆的问题,几乎要从嗓子眼里溢出来。
——所谓夫妻关系。
——是法律层面上的夫妻关系,还是包含情感层面的。
她很想问,但咬了下唇,到底没能问出声。
这段时间以来,她这样温吞的人,都开始嗜赌成瘾了。
求他主持公道是赌。
求他结婚也是赌。
三番五次的赌,她如今却还尚存一丝理智。
终究,也有她不敢赌的东西。
月光下娇艳欲滴的唇瓣,启唇时到底改了口,透着难以掩饰的慌张:“翟淞还没过来……车子究竟停哪儿去了,怎么这样远。”
少女的心猿意马,落在成熟内敛的上位者眼中,成了她的娇怯抗拒。
贺砚庭不露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渐渐氤氲的暗昧戛然而止。
今夜车里之举,已是明确试探,他不想逼她太紧,也不愿看她心慌害怕。
“他快到了,我去抽支烟。”
寡淡的音色传来,他长腿信步,静静走向远处。
施婳下意识循着他望去,只见他冷白修长的两指捏着一枚烟盒,从中取出一支细长烟管,漫不经心地点燃。
良久,他缓缓吁出一口烟,寂冷的烟雾飘荡在沉黑夜幕中。
隔着几缕灰白的烟雾,施婳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他眉目冷峻,整个人深邃莫测令人无法琢磨。
她对他的好奇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生出一探究竟的胆意。
但到底还是怵的,想到今晚自己恐怕又要与他同睡一张主床。
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像真夫妻了。
是不是终究有一日,会假戏真做。
施婳也不知起了什么念头,大胆地走上前,立在他身侧。
葱白细嫩的指尖探出去,不由分说捏住了他把玩于掌心的烟盒。
借着月光,她终于看清烟盒的细节。
虽是做旧的银色,但应该是纯手工珐琅,有着独特的花纹。
这样精致好看的烟盒,她不禁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拿来搁首饰似乎更合适些。
这自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夹在指间的烟草味过分诱人,明明是沉静潮湿的气味,可空气中都浮荡起徐徐茶香,显得那支琥珀色细长烟管分外神秘。
她想品尝这味也不是头一回了。
心念乍起,她无声粉饰,细嫩的下巴微抬,主动搭腔:“这个珐琅烟盒是古董吗?”
贺砚庭身型未免太高,垂着眸看她,就像是睥睨,带着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半晌,他略眯了眯眸,偏头吸了一口,唇角勾起极淡的哂意:“你好像在没话找话。”
“咳。”少女咳了声,到底选择老实交代,“很好闻,可以给我尝一口么,就一口。”
他委实太高,她出于本能,下意识微微垫脚,莹润的唇在靡靡月光下一张一合,像是在引.诱人犯.罪。
男人饱满的喉结神不知鬼不觉滚动了一瞬,呼吸烫了三分,脱口却是果断拒绝:“不可。”
“为什么?”施婳俨然不甘,眼睫眨了又眨,细腻的鼻尖皱了皱,“难不成这烟会上瘾?”
男人幽深的瞳仁忽明忽暗,倏而火光乍起,倏而又遭强行压制而归于寂灭。
少女对此丝毫不觉。
她只想尝尝和他一样的烟味罢了。
男人却并没有松口的迹象,一改平日的纵容,良久方才淡声道:“嗯,会上瘾。”
不远处,黑色劳斯莱斯终于疾驰而来,在院前稳稳泊下。
施婳耸了耸肩,乖巧地上了车,倒也没再坚持。
贺砚庭说这烟成瘾,她便也没质疑,只觉得奇怪,既然成瘾,为什么他还要抽,难不成是已经有瘾了?
吃饱餍足,满肚子的膏蟹。
她倚在真皮靠背上,渐渐犯困。
混合着潮湿茶香的烟草味逐渐淡却,夜愈深了。
具有成瘾性的东西,令再克制端肃的人也濒临溃败。
迷迷糊糊眯着的人并不知晓,上瘾的并不是烟。
是她。
/
加长劳斯莱斯已然沉稳驶去,一双透着浓浓水意的柳叶眼却挪也挪不开。
今夜,梁瑟奚也同友人在这间私房菜馆用餐。
刚空运来的蟹,最传统地道的京式全蟹宴,她回国之前就总惦记着这一口。
这会儿饱了口福,心情却沉了下去,一时半刻好不起来了。
她亲眼撞见自己的心仪多年的男人深夜密会一位年轻女子。
而这位年轻女子不是旁人,就是她认识的施婳。
那个周燕临口中,贺砚庭的……前任侄媳。
这其中的辈分伦理关系简直剪不断理还乱,但梁瑟奚已经不感兴趣了。
她只知道,她亲眼看到贺砚庭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施婳身上。
彼时,他眼底的温柔款款,分明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算起来,从哈佛结缘,她与贺砚庭相识也有近十年了。
十年来,在贺砚庭的视角里,或许与她不算熟悉,但于她而言,他却是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存在。
从十八、九岁的少年岁月,到如今二十八岁高不可攀的上位者,几乎是一个男人成长最显著的阶段,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梁瑟奚默默观望了这样久,却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无论男女,如此温情关切,体贴备至。
她不是没想象过他身边或许终有一日会出现女人,但这画风与她想象的未免相去甚远。
那样一个仿佛众生皆为蝼蚁的男人,原不该是这样。
梁瑟
奚的心情着实复杂。
她身侧的友人商洛宁耸了耸肩,倒是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喏,我一早同你讲了,施婳这个女人不简单的。”
商洛宁是商华地产的千金,更是梁瑟奚的发小,两人交情很好,不算塑料。
自打上回梁瑟奚从施婳口中骤然得知贺砚庭隐婚一事,连夜跑到商洛宁跟前,不仅拉着她彻夜喝酒,还暴露出明显失魂落魄的情绪。
商洛宁那时起就觉得不对劲,她果断同梁瑟奚说,这个施婳,必然是对贺砚庭有意思。
还劝她不必太把施婳的话当真,她俩是情敌,谁会蠢到对情敌的话尽信。
彼时梁瑟奚是不太信的,因为她着实没觉察出施婳有这样的苗头。
她不是贺珩的前女友么,算起来是贺砚庭的堂侄媳,辈分也对不上啊。
何况她今年才大学刚毕业,二十出头而已。
贺砚庭年近三十,怎么都不至于对侄子的小女朋友动心思。
所以这些日以来,她对施婳的话信了七成有余。
她从施婳身上觉不出任何敌意,于是理解为她是真的了解贺家内部的某些隐秘,不希望她浪费时间,故而才告知了她。
当时就被商洛宁嘲了几句。
如今看来……怕是被言中了。
商洛宁抽了抽唇角,笑得讽刺:“什么隐婚啊,怕是贺家这位养女近来攀上了新家主的大腿,生怕别的女人觊觎,她故意那样说,就是想断了你的念想。她同贺珩的瓜我才刚吃完不久,没想到又有新瓜,还这么大。”
梁瑟奚整个人情绪低迷,半晌都没有接话。
商洛宁拍了拍她的肩,宽慰:“瑟奚,你也别太伤心,她区区一个养女,贺砚庭也就把她当个玩意儿罢了,她拿什么和你比?”
/
次日午后,西郊。
鲜少有人知道,京北西郊外有一处隐秘的高尔夫球场。
隐匿于山脉间,这里草坪翠绿,宁静清幽,远离京北市中心的喧闹声嚣。
因为是会员制,入会门槛极高,不是达到资产就可以,开业已久,来来往往客人依旧不多,皆出身自各界顶豪世家。
贺砚庭刚打完一场,球杆顺手丢给了紧跟身后的球童,长腿阔步,返回俱乐部私人会所。
围观人群俱是暗暗喟叹,打完整整十八洞,高强度运动量,他下场时却面无波澜,仿佛不费吹灰之力,这体力值,不可谓不令人惊骇。
会所内,簇拥在贺砚庭身侧的多是熟面孔,落座也是严格依照身份高低,没人敢过分上前靠近。
距离他不算远的一处沙发,坐着的是今日同他打球的拍档。
从港城远道而来的宋鹤年,近几年荣登港城首富的宋家太子爷。
鲜为人知,宋鹤年同贺砚庭私交不错,这回宋鹤年专程来京,也是同贺玺有重要合作需当面洽谈。
一位是港圈大佬,一位是京圈人人仰之鼻息的大人物,这两位谈事
儿(),周围没人敢吱声的。
直到约摸过了半个多钟ㄨ,正题结束,宋鹤年才勾了勾唇:“贺董,有位老友同你引荐下。”
能让宋鹤年如此郑重其事的,贺砚庭也撩了下眼皮:“边位?”
宋鹤年极其俊朗的面庞挂着慵懒笑意:“系我一位义妹,都算系你个旧同学。”
他抬了下手,有人应声而来。
贺砚庭转过脸,眸光不咸不淡。
来者分明是梁瑟奚,她今日穿着芋色马甲,叠穿纯白polo,下搭灰蓝格纹半身裙,脸上的妆容也清丽,比平日的装扮更稚嫩些,颇有球场上的青春活力。
宋鹤年是受人之托,话带到了,他也不掺和。
不急不缓起身离去,他的随行秘书及贴身保镖也一道涌出。
偌大的俱乐部会所,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只余他们两人。
梁瑟奚求了自己的父亲,辗转拜托到港城来京的宋鹤年头上,如此大张旗鼓,俨然算是孤注一掷。
她不想再耗下去了。
施婳到底有没有骗她,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这么多年藏于心底的爱慕,也是时候该见一见天日。
她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茶色法式大波浪束起马尾,性感飒爽,平素以果敢大方的姿态示人,总是令人交口称赞。
此刻,她端起醒酒器,手腕却微微颤着。
她主动给贺砚庭倒了酒。
贺砚庭没碰。
她又取出从拍卖会上重金拍下的珍贵雪茄,小心翼翼地奉至男人眼前。
他的喜好她早已铭记于心,这般主动示好,再加上宋鹤年离席前的那番正式引荐,大抵是什么意思,想必他也已经心知肚明。
贺砚庭一直缄默不语,眸色淡漠,虽不热情,但并未表示拒绝。
梁瑟奚终究是心怀希冀,心脏扑通扑通,觉得仍有希望。
他没有碰她送来的雪茄盒,她便亲手打开,温柔小意替他剪好,甚至亲手点燃。
她捏住雪茄贴近火机时,终于忍不住将埋藏心底近十年的心事倾吐而出——
“贺董,一早听闻您年近而立身边却始终没有女伴,我今日斗胆向您吐露心事,自哈佛同窗以来,我便默默心仪您已久,不知您……能否考虑,尝试与我……交个朋友。”
虽然是长期在国外生活,性格外向开放的女孩子。
可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仍是不可自控地露出忐忑羞怯的一面。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应该不算很难。
可偏偏对象是贺砚庭啊。
话音既落,她已然手心发紧,冷汗涔涔,整个人紧张得快昏过去,但是又心怀期待,希望能获得他的垂青。
点燃的雪茄轻轻奉至男人跟前,贺砚庭淡淡觑了她一眼,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抱歉,梁小姐,贺某心有所属。”
他音色寡淡,疏离漠然。
女人的指尖震颤,雪茄骤然落地。
心也随之四分五裂。
那清冽磁性的嗓音如大提琴般优雅深沉,即便是直白拒绝求爱,也未免过分动听了。
何况,那声音里还透着眷眷深情,世上有哪个女人听了能不心动。
只可惜,深情的对象不是她。
贺砚庭离开的背影矜贵而冷漠,显然对她没有任何怜惜。
梁瑟奚溢出苦笑,是了,的确是她一直以来熟悉的那副模样。
她到底是止不住强烈的疑问,起身匆忙几步追上前去。
“贺董,抱歉,再叨扰您一分钟。”
梁瑟奚胸口剧烈起伏,喘息急促:“实在冒昧,您心里的人……是施小姐吗?”
贺砚庭步履微顿,眸光分明冷得毫无温度,但是在听到“施小姐”三个字时,却有着明显的动容。
继而,他腕骨微抬,扫了眼棕皮腕表的表盘。
“嗯,时候不早,要去接她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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