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医来床边给顾璋把脉。
他身后还跟着个小药童,手里用托盘端着一碗散发浓郁药味的补药。
太医道:“你底子本就薄弱,如今这遭损了血气,还是要再多进补几日才好。”
也就是说,药不能停。
顾璋闻言,乌亮的双眸都瞬间门失了神采,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真没事,您说的这个气血靠谱吗?这药真的需要放这么多黄连?”顾璋挣扎道。
太医转身将药碗端来,放在顾璋床头,笑眯眯道:“要不你试着研究一下药方?说不定能改得没这么苦,老夫才疏学浅,是没法再减黄连的分量了。”
太医在燕府,算是过上了悠闲日子,除了偶尔要面对黑脸姜武的骚扰,他最大的爱好,就是鼓捣药材,药方,时不时忽悠顾璋去学医了。
他看着这般有天赋的人对医不感兴趣,每每都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祖师爷要追着喂饭,要是能喂给他多好?
顾璋听他这么说,苦着脸,侧身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他要是真有这个本事,那就好了!
保管让这该死的药变成甜的。
可他就是个只记得药方的半吊子无情配药人。
末世里什么奇奇怪怪的药方都有,上到各种解毒药方试图袪除丧尸病毒,下到跌打损伤止血药,但是谁会关心什么血气、元气这种东西?
对生活在末世五十五年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真不想研究一下?这里面学问可大了,要不然过两日,药可能更苦。”太医笑着说出令顾璋心颤的话。
他拿起一颗蜜枣,赶紧扔进嘴里压一压苦味,眉眼都耷拉下来。
这药竟然还要喝。
日子简直没盼头了!
太医瞧他这模样,还真有点不敢相信,床上可怜模样的小娃娃,是怎么千里单骑急行而归,带回那么多身份文牒的。
他印象里,该是那种顶天立地的硬汉将士,喝药跟喝酒似的豪迈,根本不会怕苦,即使真觉得苦,也最多冷着脸喝掉,不会表现出分毫。
太医再看看顾璋,还真是格外与众不同。
他笑着摇摇头,收拾好东西,打算带着药童回去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石头住这儿?”
“是的,您这边请。”
顾家人进到这间门屋子的时候,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大一间门屋子!
屋子里的屏风、摆件、花草……无不精致,看起来漂亮又华贵。
木上有雕梁、椅上有上好的柔软白色皮毛。
凡入眼之处,无一不精致。
让人有些下意识的瑟缩,不敢下脚。
“我在里间门。”顾璋对外面喊。
听到孩子的声音,顾家人才如梦初醒,赶紧小心翼翼往里走,当看到躺在床上的顾璋,顿时将所有忐忑彷徨都忘了,大步朝床边走来。
看到床边还没收走的药碗、闻着屋里还残留的药味,眼眶都红起来。
尤其是秋娘,孩子躺在床上,永远喝不完的药,是她永远也忘不掉的恐慌和担忧。
秋娘坐在床边,眼泪顺着眼眶就掉下来,“伤哪儿了?给娘看看,太医怎么说?”
平日里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女人,顾璋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副脆弱的模样了。
顾璋连忙坐起来,慌忙地给秋娘擦眼泪,又赶紧张开双臂,左右转动身体,展示道:“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肯定道:“没事!大夫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顾璋端起旁边的蜜枣,笑着给家人一人塞了一颗,“这个蜜枣可甜了,奶你也尝尝。”
他最后给自己嘴里也扔了一颗,等纯粹天然的枣香味带着浓密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好像真的能安抚人心。
顾璋眼角微弯,笑容比蜜枣还甜,哄道:“怎么样,不错吧?而且这个药也不是治病的,是补药,用来补身体的。”
“真的?”
“那当然!”顾璋眼眸乌亮,他事后回想,觉得还有点刺激,似乎找到了点上辈子出入丧尸群的潇洒和豪气。
而且最后不仅成功赶回来,还带回来了几乎那么多身份文牒,使那么多人家,免除遗憾和离别之殇。
即使他的身份文牒没用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心里有些快活。
他不得不承认,相比读书习字,他更喜欢做实实在在的事,桩桩件件都有落在实处的安稳和幸福。
药童返回来收碗,见他与平时喝完药完全不同的表情,怀疑道:
“顾少爷,您不会偷偷换了药,或者嫌苦倒掉了吧?我师父说了,您这次伤了血气,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顾璋:!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污蔑!
他虽然每次都嫌苦,但也不至于把药倒掉,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了?
“没有的事!”
药童收起药碗:“没有那就好,您好生休息。”
“伤了血气?”
顾璋身体僵住。
谎言被拆穿得太快。
“你!”顾大根气得举起巴掌,他走过去府城的路,是年轻时去服徭役的时候走过。
他没骑过马,对骑马回来没太多概念,以为都是马儿在跑,人不会太累。
他宁愿自己应征去打仗,都不想顾璋有个好歹,如今听到顾璋伤了血气的真相,又气又怕又恼。
巴掌都被气得举起来,可顾大根却心疼得舍不得下手。
拍脑袋那是万万不行的。身板又小,他也舍不得,屁股上倒是肉多,他又担心那日闻到的血腥味是伤在屁股上。
犹豫来犹豫去,他一巴掌拍在顾璋身旁的褥子上。
发出闷闷的“噗砰——”的声响。
顾璋抱住他的胳膊,讨好地软声喊道:“爹,别气别气,你看我不好好的吗?”
全家人都朝他投来不赞同的眼神。
顾璋往被褥里缩了缩。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他真的没那么弱,有护身的法子,路上也真的没那么危险,可都没法说。
“行了,让小石头好好休息。”王氏看着孙子可怜的小模样,心疼地推开儿子,护崽道,“小石头还不是为了你,你吓唬谁呢!”
“就知道奶最疼我了!”顾璋顺势靠进王氏怀里。
王氏给他盖好被褥,又喂了一颗蜜枣,摸摸他的额头:“以后要乖些,别再冒险了,家里可就你这么一颗独苗苗,即使不出息也行,家里钱也够花,还有地,咱平安就好。”
“好好听你师父的话,好好喝药,不可以嫌苦倒掉,知道吗?”
顾璋嘴里喊着蜜枣,不住点头,表现的再乖巧不过。
经过这一遭,顾家人是看出来了,平日里在家看着软和又乖巧的小石头,其实心里主意正着呢。
是能顶事儿的!
心疼之余,又不免有些骄傲。
县衙。
吴县令正和手下幕僚商量。
“这么多想要以钱粮抵征兵的,看来百姓也没平日里哭得那么穷,咱们往年还真被骗住了,没怎么下狠手搜刮银两。”
吴县令也有些不满意,这次县试出了岔子,好端端地考试,竟然下了雨,考棚还漏了。
为了堵上这个窟窿,他散了不少银钱出去打点,力求这事不会影响到他的评教。
吴县令对着县城几家商铺点了点,“就这几家,你去跑一趟。今年收粮食税的时候,也多收点,人都少了,吃不了那么些粮食,比往年多个三分好了。”
师爷有些踌躇,他小心问道:“这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那几家商铺也就罢了,他们衙门以各种名义收点孝敬,商铺为了挣钱,自然会涨价,百姓只会觉得日用品贵了,不会有什么察觉,更不会骂他们衙门。
要么骂商铺黑良心,要么只会抱怨东西越来越贵。
但是今年粮食税本就重,若再刮几层,百姓不会闹起来吧?
吴县令瞅了他一眼:“瞧你那怂样,村里壮劳力走了那么多,哪有胆量和官府闹?”
“大人说得是。”
吴县令想到今年即将入账的银钱,心满意足地端起茶盏,“对了,今年的留任令也该下来了吧?”
他这些年都做得稳妥又小心,既没有什么突出的功绩,也没有什么把柄,应当还是留任。
他和旁人想法不一样,他当年读书就想过有钱的好日子,如今在这逍遥,跟土皇帝一样,不知道多幸福,给高官他都不换!
师爷翻了翻今日刚到的一批公文,果然看到了吏部传下来的公文,他拿出来,双手呈上:“您果然料事如神,留任令还真的到了。”
吴县令被恭维的舒坦,他笑着接过公文,打算翻开瞅一眼。
“啪叽!”
公文掉在了地上。
吴县令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怎么回事?”
师爷不解,弯腰捡起来。
吴县令慌忙从他手里抢过来,手忙脚乱地翻开,不敢相信地反复查看文公里的内容,他颤声道:“肯定是我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
师爷也看到了公文上的内容,也顿时瞳孔紧缩。
这不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多刁民土匪之地吗?据说那地,就连五六岁的小孩,都敢带着刀以石挡车抢劫。
吴县令不敢相信,翻来覆去把公文看了好几遍。
才勾勒的美梦破碎,甚至一只脚都踩到了悬崖边。
他脸上恐怖得一丝血色都没有,后背也因为害怕冷汗连连。
“谁?”
“谁害得我?”吴县令咬牙切齿,双眼猩红,恨不得将人抽筋扒皮。
“会不会是那位?”师爷指了指燕府的方向,手指向上。
“我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给了他徒弟县案首,而且除了回来的那段时间门,他后来连县衙都不来,又无交集,怎么可能是他?”
排除了这个答案,吴县令回忆起这些年得罪过的人,觉得每个都可疑。
仿佛有无数双手从下面伸出来,想要将他狠狠地拽下去一样。
他宛如置身于黑暗冰凉的潭水之中,甚至感觉无法喘气,想到沼齐那地,胸腔恐慌得像是要炸开。
“噗—”
白沫子从嘴角溢出来。
顾璋好生休息了几天,名贵的补药不知道喝了多少。
据说是宫里贵人最喜欢的,不留疤的金疮药,也用了不少。
留不留疤他不知道,就感觉这药果然不一般。
和末世糙汉版的药不太一样,用上就不怎么感觉到疼了,而且结痂也快。
几天时间门,他都能下床自如活动了。
顾璋也没乱跑,他去马厩把骑回来的枣红色马儿,牵到空旷的花园附近,然后从系统里兑换了些它最爱吃的马草,以假乱真的混在它的马草里。
他把一撮马草喂到它嘴边,马儿水润的大眼睛都晶莹透亮起来,前蹄微微扬起,高兴地嘶鸣一声。
然后就着顾璋的手,高兴地吃起来。
“慢慢吃。”
顾璋顺着它的脖子摸了摸,马儿舒服地低下侧耳,匀速摇动尾巴。
远处,隐隐传来姜武威严的呵斥,还有燕府家丁训练的声音。
姜武原本不太管府里家丁,自从那日起,就开始整顿起来。
“顾少爷,你怎么在这儿?老爷喊您去正院,听说您好些了,那些学子都一起来探望,说要感谢您呢!”
顾璋给红枣喂完手里这一把,拍拍手:“你去跟师父说,我回去收拾一下,很快就来。”
顾璋让人把红枣牵回马棚,简单梳洗一番,朝着正院走去。
正院热闹极了,比拜师宴那天人还多。
燕老坐在主座上,正院和连着的偏厅,站着一家家的人。
顾璋身着月牙白的书生长袍,从后面走出来。
他走到燕老面前,拱手略躬身行礼:“师父。”
许多前来道谢的人家不由侧目。
这和他们想象中,好像不一样。
在家中孩子的描述下,许多没见过顾璋的人,脑子里都勾勒出的是那种劲瘦干练,有力量又有狠劲儿的习武者模样,像是那种有股狠劲的狼。
可眼下看起来,竟神清骨秀,仪态端庄,看起来比他们家儿子都脸嫩,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一时间门竟有些愣住。
所以就是这么个瓷白脸嫩、看起来乖得不行的小娃娃,一个人骑马从府城赶着送回来了加盖了官印的身份文牒?
觉得这个对比冲击实在有点太大了。
燕老道:“这些都是来找你的。”
顾璋转身,就看到前排文曲等人,还有后面许多微微惊诧的眼神。
顾璋有些疑惑,总不能这么多天了,还在惊讶吧?
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顾璋不留痕迹的检查一番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文曲率先领着几人上前,相比其他坐马车回来的,他们骑马赶过大半天路,才更能感受到其中艰苦和不易,实非常人所能承受。
文曲和其余几人拱手,行了一个极深的揖礼:“顾贤弟大恩,吾等没齿难忘。”
他们起了头。
后面一同而来的学子们,都齐齐弯腰,拱手行揖礼,齐声道:“此等大恩,吾等没齿难忘。”
顾璋抿唇。
如果不是他自己担忧家人想回来,肯定不会遭这一番辛苦帮人带身份文牒的。
不过顺手的事情,他没想会得这般郑重的感激。
他扶着文曲的手,托着他起来:“文兄不必如此,若不是你们自己考中了功名,我赶回来也无济于事。”
他顺便伸手,将其他几人也托起来。
文曲几人倒是还想坚持。
可力气没顾璋大,直接被他托起来。
“贤弟受得起此礼!”文曲一脸郑重道,“若家中父兄被带走,一旦入了军册,分配了去向。我们就算身有功名,晚了这一步,也没法再将人带出来了。”
“是啊,以我们骑马的速度,等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落籍了!”
后面的人也纷纷道:
“是啊,若等到我们坐马车回来,都已经铁板钉钉,再无挽回的可能,家中父兄都是一介书生,若去了前线定然危险万分,顾贤弟可谓救命之恩。”
他们将文牒托付给好友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会骑马的人,竟然只有一人坚持赶了回来。
文曲也是出发前就受人所托,在听到顾璋计划的日程时,才下意识脱口而出,想要他帮忙带回来。
顾璋很快就被感激的众人团团围住。
他甚至有些应接不暇。
这些被文牒救回来的人,若是一开始就没被带走,可能还会稍微强点。
可偏偏这些人家,都亲身经历了被带走去往征兵营,又或者亲眼看见家人被拖着离开。
在被驱赶着一步步走向临时驻扎的军营时,脑海中已经控制不住的浮现了许多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和断肢残骸。
看到家人拿着文牒朝自己飞奔而来,经历过绝望后的曙光,跌到谷底又看到抓住希望的感觉,深深地刺激大脑的感官,足以刻骨铭心。
“这是我家特质腰牌,若日后顾贤弟有需要,力所能及,定有求必应。”
“我家也备了些薄礼……”
顾璋觉得,自己从府城赶回来,好像都没今日下午累!
甚至都没法拒绝。
一向喜欢热闹的他,都觉得脑子嗡嗡的,像是有好多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在耳边叫。
等送走最后一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端着的架子也松散下来,感慨道:“太可怕了!”
燕老瞧着他这模样,眼中带笑。
他指着门口桌上的小山一样的一堆,问道:“那些都是送你的谢礼,我派人给你送回家去?”
顾璋点头:“那就麻烦师父了。”
师徒两人往回走。
顾璋想起这些日子燕老来看他的时候,似乎心中有事,忽而得意地冲燕老眨眨眼:“师父,我考了府案首,还是宣朝最小的童生,是不是该夸夸我?”
燕老慈爱地摸摸他的头顶,万般欣慰道:“我家小石头聪慧又勤勉,当着起这份荣誉。”
他难免回忆起这些年的时光,每日早早起床,去学堂完成繁重的背诵课业,用完午膳后,小憩一会儿,又跟着姜武习武。
他知道的,姜武是真的在严格要求,认真教习小石头武艺,其中艰辛也不言而喻。
习武后,又听他讲学,全程都不曾偷懒,积极思考跟上他跨度极广、深度也不浅的授课。
等晚上,不仅要完成他布置的课业,还每日坚持习字,温书。
笔耕不辍,才换来今日成就。
越是相处,燕老心中的喜爱和珍视就越重,也愈发感觉到肩膀上沉甸甸的担子。
这是他走遍宣朝山河湖海,见过认识的不知多少人里,见过的,最有灵气、最为聪慧的孩童。
也是最坚韧、最有行动力的学子,但凡决定的事,从不犹豫拖沓,也不思虑过多。
他有时觉得,透过小石头,像是看见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里面盘踞着根系茁壮的参天大树,高处枝叶繁密重叠,交错出一片苍翠欲滴的浓郁生机。
森林里所有的一切,都在万里晴空下,以惊人的速度野蛮生长。
这样的孩子,未来一定是惊人的。
但小石头年纪还小,性子还没定型,没有形成完善的道德是非观,一旦误入歧途,后果也不堪设想。
尤其是小小年纪,就先后经历了这么多。
前有愚民要强抢他去祭河神,后又看破了吴县令那个混不吝的收割民脂民膏。再遇到边关战乱朝堂征兵,又闷声不响努力许久,日夜不辍。
燕老惦着姜武查出来的两桩事,但看着顾璋得意灿烂的笑脸,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牵着顾璋坐下来:“为师也有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顾璋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他捧着茶杯好奇道:“什么好消息?”
燕老笑道:“还记得你当初问我,能让伐木停止吗?”
顾璋眼前一亮,惊喜道:“您不会想到办法了吧?”
他那时初来,并不了解这个世界。
如今回头看,才知道这到底是多难的一件事,牵扯到多方利益,而且伐木造园之事自古就有,理所当然,也算不上罪大恶极,根本没正当理由阻止。
他的那一套科学理论,恐怕只有燕老觉得不错。
要知道即使是已经进入了工业革命之后,有了科学基础,这些关于自然与植物的理论,也是无数科学家前赴后继,遭遇了多年的质疑,不断推翻实验,最后才得到的成果。
想要以此为理由,也站不住脚。
又没压倒性的权势,又没有正当的理由,简直无解。
燕老点头:“如今边关战事正处于关键时刻,皇上想一举将突厥打退,保我朝数年太平,但打仗所耗费粮草物资巨大,皇上定然也为钱财操劳。”
顾璋摩挲茶盏壁,登基以来就在打仗,国库肯定早就紧张了。
要不堂堂皇帝,也不会光送一块匾额和免税,什么实际的表示都没有。
现在又打了这么久,国库的钱财,说不定比他口袋还空。
他起码还能想花就花。
“所以师父是想……”顾璋挑眉,指了指正被砍伐树木的方向,一脸“你要打小报告”的惊奇表情。
燕老轻咳两声,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问道:“你觉得如何?”
顾璋夸道:“我觉得极为可行。”
皇上正缺钱,你还修游园。
不拉一刀都对不起这只膘肥体壮、富得流油还顶风作案的肥羊。
想到伐木的事情停止,宁都最近这两年有些异常的天气和生态都会慢慢恢复,顾璋就感觉心情不错。
无论以后走多远、做什么,他还是希望家乡能好,这里有他的根。
最好永远如初见般,绿水青山,遍地花开,有徐徐春风袭来。
顾璋又休养了好几日。
腿内侧最严重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他想到今年八月的院试,想要去试试。
考秀才和童生的内容,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他觉得也不是不能一试。
如果错过这次,就要再等一年半了。
他换好药,往燕老的院子走去。
燕老门口守着一名小厮。
顾璋做出“嘘”的手势,自从他从府城回来,就发现师父好像有点心事,他来给师父创造点惊喜。
他这样做的次数不少,每次都有不同的花样,次次都老爷都笑得开怀,也不怪罪,小厮犹豫片刻,点点头。
顾璋缓缓靠近推开门,笑容出现在脸上,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燕老正用手扶着椅子,从一个厚实的软垫上站起来。
“师父,好好的跪垫子做什么?”顾璋赶紧跑过去,搀扶着他站起来,惊讶问道:“您不会突然打算遁入空门或者开始信哪家菩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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