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与玫瑰书 > 53. 山露(二) 要对这个男人用“心疼”两……
    本来急救穿刺是需要局部麻醉的,但陈慕山没有意识,这一个步骤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易秋找到陈慕山上胸的第二和第三根肋骨间的锁骨中线位置,毫不犹豫地做了穿刺。


    针管刺进胸膜腔,陈慕山的肩膀猛地向上一抬,张鹏飞想按住他又有些不敢下手,反而是易秋一手稳住针管,一手将敏捷地找到了陈慕山身上的着力点,将他的上半身按死了。


    “小秋,你真没把他当过活人啊。”


    “不要说话。”


    易秋“堵”了张鹏飞的声音,松开摁在陈慕山肩上的手,低头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针管上,同时提醒了张鹏飞一句:“稳住他。”


    也许是她在监区的医务室里呆的太久了,处理的都是一些伤风感冒,磕碰刮伤之类的无关痛痒的小情况,张鹏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意识不到,易秋本来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外科急诊医生。


    工作的时候,她一直很冷静,或许对于身边的人来说,这算一种不太讨喜的寡淡性格,甚至有些偏执,但对于医生这个职业来讲,这无疑是一项助力。


    眼前这个像死了一样的人是陈慕山,是和张鹏飞一起长大的朋友,甚至也可以说是兄弟,不管两个人立场如何,童年情谊总是断不了的,张鹏飞看得出来,就连一向最老成的尤曼灵,看到浑身是血的陈慕山都有些慌张,而与陈慕山关系最紧密的易秋,此时却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下手稳准,丝毫不抖。


    她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张鹏飞想猜,却猜不明白。


    易秋没有管张鹏飞,她跪在地上,慢慢地将陈慕山肺部里的气体抽了出来,陈慕山原本隆起的胸廓逐渐塌了下去,肋骨间隙也恢复了正常。


    人群外面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易秋起手出针管,用手背抹了一般脸上的碎发。


    “鹏飞,你和尤姐跟救护车走。”


    “你呢。”


    “我开车,去他宿舍,给他拿东西。”


    张鹏飞叫住她,“小秋你等一下,你给我吃个定心丸,他会不会死啊。”


    易秋站起身,“医生只能尽力,结果怎么样,说不准。”


    她说完这句话,低头看了一眼陈慕山,忽然顿住了,喉咙里哽着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要对这个男人用“心疼”两个字吗?


    易秋的决定是——不用。


    其实男女之间很多高贵而美妙的情感,是两个人主观感受,创造出来的虚像。


    对残破肢体的怜惜,对病号服的情节,对一个失去行动力的人关怀备至,从而,从饮食起居里获得的自我价值认可……


    这些感受的虚像,是爱意产生的源头。


    生而为人,吃喝拉撒,谁也避不过这些虚像地痴缠。


    然而,这样爱意生长得很快,死亡地也很快,当破碎的肢体愈合,当脆弱的病号服被日常服装替代,当一个人从病床上站起来,当所有的环境改变,当下的自我价值被否定,“怜”消失,爱也就没了。


    两个人各自在短暂的耳鬓厮磨之后幻灭,而生活却又臭又长,此后的所有相处,都是对虚像的“亵渎”。


    如今的陈慕山,在易秋面前仍然把自己当成一只狗狗,他过于忠诚,坦白,没有什么复杂的主观感受,即便他肢体破碎,也不曾让易秋看到“情感”的虚像。


    那么易秋看到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一种“无畏”,兽性里的“无畏”。


    这种“无畏”令陈慕山不喊痛,不思苦,死去活来以后仍然嬉皮笑脸,让他永远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当狗狗的,就是这样无私且天真。


    想到这里,易秋忽然错愕。


    她一直试图拧转的,陈慕山身上的犬类习性,竟也在悄悄地保护着她的内心秩序。


    他是适合易秋的,换句话说,适合同样“无畏”的易秋。


    想到这里,易秋把目光从陈慕山身上收回来,提起医疗箱,“我先走,等一下去医院。”


    救护车直接把陈慕山送到了监区医院。


    正如易秋对尤曼灵说的那样,监区医院对陈慕山进行了简单的基础性急救治疗之后,建议对陈慕山进行上转。由于尤曼灵已经提前联系好了省里的专家,上转医院也很快做好接收的准备。


    转院之前,尤曼灵给徐英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陈慕山的情况,徐英听完以后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对尤曼灵说,把人送上来就好,后面的手术和住院费用,都不需要她在管了。尤曼灵有些诧异。


    “徐主任,他虽然没上几天班吧,但也算是我的员工,后期费用我还是有责任管的。”


    徐英在电话那头再次拒绝了她,“你长年都在县里,省上的医院哪有我们熟啊,放心交给我们来处理吧。对了,你们谁会陪着上来?”


    尤曼灵看了一眼身旁的张鹏飞,“我明天有生意要谈,张鹏飞要上班,估计,只有小秋了。”


    “小秋……不上班了吗?”


    “哦。”


    尤曼灵犹豫了一下,“她最近在休息。”


    徐英没有再往下问,“好,她人呢。”


    “她现在不在,去给陈慕山拿东西去了。”


    “行,我来联系她,你就不用管了。”


    “好。”


    尤曼灵点了点头,“周末我和张鹏飞还是会上来,看看江姨。”


    “好的,到时候联系我吧。”


    徐英挂断了电话,回头看见本来在睡觉的江惠仪已经醒了。


    癌症晚期对一个人的折磨相当厉害,不过一年的时间,江惠仪已经瘦掉了身上一半的体重。


    她伸出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艰难险阻地掀开被子,慢慢地坐起来,“怎么了?”


    徐英连忙走过去,帮她把床摇起来,“陈慕山今天晚上要过来做手术。”


    江惠仪靠在床上,看了一眼窗户外面。


    省城的纬度比玉窝高出很多,温度也低得多。这会儿刚下过雨,风吹得很大,吹得玻璃窗不断地震荡。


    徐英坐在病床边问江惠仪,“要不要,明天换一个朝南面的病房?”


    江惠仪摇了摇头,“不用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折腾什么呢。”


    她说完挪了挪腿,坐得更直了一些,“今天晚上还要输液吗?”


    徐英看了看手表,“都快十一点了,应该不会再有药了,要不早点睡吧。”


    江惠仪摇了摇头,“从玉窝过来,开车要几个小时啊。”


    徐英想了想,“大概5个小时吧。”


    “那他们到了,都快天亮了呀。”


    徐英点了点头,“是啊,听说到了就要做手术,开胸的手术,等手术做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江惠仪拍了拍徐英的手,“我的资产你整理好了吧。”


    徐英低下头,“这些我会管,你不操心。”


    江惠仪笑了笑,“忌讳什么呢,就这一年了。”


    她说完这句话,徐英沉默了。


    江惠仪侧身看向她,“老姐妹,你还想得起,小秋小的时候的样子吗?”


    “怎么想不起。”


    徐英起身给江惠仪倒了一杯水,“惠仪,我一直不明白,你这么多年到底在担心什么?小秋的确是杨于波的女儿,可那又怎么样?她出生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再说,易明路愿意保护她,你和常队,也只是遵从易明路夫妇的遗愿罢了。而且,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


    “是,易明路死了,江海也死了。知道小秋出身的人,只剩下你我,如今我也快死了,你……办完我的后事,也不会在留在国内了吧。”


    徐英低下头,“对,我也会把这件事情带到棺材里去。”


    “可你觉得公平吗?”


    “什么?”


    “一个毒贩的孩子,被当成一个英雄的后代,你觉得公平吗?”


    这个问题,江惠仪早就不是第一次问徐英了。


    徐英抿了抿嘴唇,声音急切起来,“是不公平,我也觉得很愧疚,可是不这样,她怎么能好好地成长。”


    江惠仪握着水杯,止痛药的功效已经开始减退了,疼痛的感觉逐渐尖锐起来,她皱了皱眉,慢慢地吞咽着温水,试图缓解。


    徐英没有注意到江惠仪的状态,一味地试图开解她,“你想想,如果我们直接跟小秋说,跟周围人说她爸在缅甸贩毒,小秋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她的养父母……那么好的一对夫妻怎么会领养她,带她去大城市,去读书?易明路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把杨于波的事情瞒得死死的,惠仪,他都不在意,你也别在意了。”


    江惠仪咳了一声,口中的温水也呛了出来,徐英赶忙抽了一张纸来帮她擦拭。


    “惠仪你别生气,我也就是看你纠结了这么二十多年,我也为你难受。你做的是好事,却又一直在自己折磨自己,我们都到这个年纪了,看开吧。”


    江惠仪摆了摆手,“我还不敢死,我真的还没有活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英握住江惠仪的手,“善因有善果,陈慕山那个孩子,不就你的善果吗?当年杨氏那个在玉窝做庄的人,就喜欢玩那些脏的臭的,那孩子本来就是要被那个人玩死的,就算他那天逃到了街上,看到他脖子上拴着那根铁链子,谁敢救他?你和我也不敢啊!结果怎么了,小秋偏偏看到了他,把他牵回来了。那做庄的上我们福利院的门时,枪都掏了,结果又怎么样,杨于波的人过来找他说了几句话,他后面愣是一句话都没敢多说,灰溜溜地就走了。虽然……”


    徐英叹了一口气,“虽然陈慕山那孩子心里有创伤,我们后来也过于放任小秋,把他当成只宠物来养,实在没把他教好,可是不管怎么说,他在小秋的手上活下来了啊!我们养着小秋这十几年,不管玉窝再怎么乱,我们和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这不是你的功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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