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双手环臂，静静地看着她，对于看起来没什么武力值的小女孩，他也不觉得对方有多少威胁,所以并未升起什么警惕心。
这或许是因为对自己武力值的自信,亦或者是单纯地没有查知道危险,总之,中原中也态度还算和缓,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入会有什么标准吗？”爱丽丝问道。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什么？……不,没有这种东西……我都说过了，你快点回去……”
爱丽丝笑了起来：“给钱可以入会吗？那要多少才可以？”
中原中也喊道：“喂……！不要把别人的话当做耳旁风啊！怎么说得像是要加入俱乐部一样！‘羊’可不是用来随便玩的东西！”
爱丽丝保持微笑,假装没有听见,这一点和森鸥外其实一脉相承……只是在场的受害者都不认识某个无良医师,一点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她将自己斜挎着的包包打开，真的从里面掏出了一叠厚厚的钱，然后似乎打算塞到中原中也的手里：“这么多,够不够呢？不够的话我还有……”
“……啊喂！”
中原中也被突然靠近的金钱攻击吓得蹦了起来,高度和速度都远超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水平。不远处,一直关注着那边发展的森鸥外突然挑了挑眉。
“你……你是来干什么的！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你有什么目的！”
守门人也过来了，虽然口气里还是有着对漂亮女孩子比较温和的腔调，但他也站在了中也的那一边：“为什么随随便便就把钱拿出来了啊！还有那么多钱！太刻意了吧！真可疑！你想做什么？！”
爱丽丝垂下头：“可是,我也只有这个了,除了钱之外我一无所有……你们还要什么,才肯让我入会呢？”
守门的孩子眼睛跟着那叠钞票打转,跟着敷衍地应和道：“哦……嗯嗯原来是这样啊……那也很合理了……”
爱丽丝说道：“可以吗？过路费之类的？”
她还甩了甩手上的钞票，发出来哗啦啦的美妙声音。
守门人感觉倒戈得差不多了，他转头看向首领：“要不然,我们就……？”
“喂！村下！你给我冷静一点！”中原中也对他吼道：“怎么别人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把你影响了啊！”
见爱丽丝还是眨着眼睛看着他，中原中也简直要被她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你……搞什么啊……啊……哎……”
“真的不行吗？”她又问道：“这么多钱也不行，你还需要什么呢？”
“一点也不可能，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够了，大小姐。随便你去别的地方怎么玩都好，不要来这里、拿这种东西做无聊的消遣。”中原中也截断了她的话，转身回去照顾其他想要出来看热闹的孩子。
“好了，有什么好看的，回去了。”
那个女孩站在原地，没有做声，背影变成伶仃的一个小小红点。
半小时后，中原中也从忙碌中抬起头，向窗外望去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她怎么还在这儿？
为什么还没离开？
爱丽丝玩着自己的手指，偶尔抬头看一看天空，一会儿在周围踱步。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扭开。
他又看了一会儿面前的白板，只觉得完全无心做事，试图沉下心来，然后转头再次看了窗外一眼。
“……”
一小时过去了。
他终于受不了了，猛地站起了身，向着外面走去。
“不要再任性了。一个女孩子就在这一直站着……好了，快离开吧，这里是不可以让你进的。”
见他如此铁石心肠，爱丽丝小声回答道：“可是我没有别的地方去了……除了钱，我什么也没有。”
“……唉、”
中原中也心烦意乱，他挠乱了自己的头发，转身道：“过来。只让你待一天，你不是不缺钱吗？到那时随便找个旅馆不就好了——待到晚上就走。知道吗！晚上就离开！”
女孩愣了两秒，随即高兴地点头，提着裙摆跟了过去。
爱丽丝坠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样进入了“羊”的领地。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这个组织的首领还真是好糊弄，连看着可怜一些的陌生人也能随便放进去……
“这你就弄错了啊，乱步君。”
森鸥外说道：“‘羊’的组织设立初衷，也不过是为了给流离失所的孩子们一个自保的群聚地而已，爱丽丝是小孩子，看起来也那么羸弱，当然会比普通人在感觉上更可信一些。”
爱丽丝没有乱跑，进了“羊”后也没有被放进中心腹地，只是被带到了外围。有几个女孩子给了她一点面包和水，她很安静地双手环膝，只是低着头，一点也没有别的动作。
“真的假的？那么安分吗？”
听完其他孩子的报告后，中原中也诧异道。
他有些陷入沉思，没摸准这个女孩子到底打着什么算盘……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和小孩子们能看到的不一样，她自然做了不止这些，爱丽丝将自己目之所及的细节统统捕捉记录到了，随后便顺理成章地通过森鸥外口述，让乱步那边进行着相应的分析。
小侦探有些兴奋，毕竟长久停滞的调查突然有了眉目，哪怕之前一直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此刻的眼角眉梢也难以控制地染上一丝微笑。
“再往左边去一些！爱丽丝……”他说道。
“点到为止哦，这样就好。”森鸥外制止了他，托着下巴说道：“乱步君，不能太急于求成，这也是策略的一环呢。”
江户川乱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慢慢地缩回了椅子。
在傍晚的夕阳彻底消失之前，如中原中也所说，他们只愿意收留她到晚上为止，就这样将爱丽丝赶了出去。女孩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她一言不发地出门了，姿态显得很顺从，不再像是方才有些蛮横热情的形象。
擂钵街的名称起源于数年前的特大化工厂爆炸案，原本平整的地带被炸成了研钵状的地形……这远不是被夷为平地那么简单，而是彻彻底底地被犁了一遍，变成了凹陷的形状。
因为原本的商铺、住宅都已然消失，无法继续发展下去的地区由于经济问题最终演变成了贫民窟，不是一个多么太平的地方。
换言之，像爱丽丝这样穿着的女孩子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时，无疑是一块冒着香气的大好鲜肉。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外界对她古怪的目光，只是径直走向了一个偏僻又不起眼的角落，然后再次环膝坐着，缩在角落里睡下了。孤零零的女孩环抱着膝盖，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实在是一个看起来很软弱可欺的场面。
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一个极隐蔽的完美栖身地，这当然不是爱丽丝凭空自己找到的，托村濑田岛的福，这家伙大概是拿着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想必也是买凶之类的……不过之前的住所就空了出来，刚巧便宜了她们。这是一个看起来已经被睡过好几次的“被窝”，足以证明爱丽丝说的话並不是谎言。
即便位置足够隐蔽，爱丽丝刚才走的那一路上也依旧吸引了不少注意，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你要干什么？”
她问道。
转身而来的，是一个面孔粗野的男人。
他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就要去拽她，爱丽丝看着他说道：“不可以，不要随意碰我，我不喜欢。”
“呼哧、呼哧……”
男人怎会将这种小女孩装腔作势的警告听进耳朵，依然自顾自地朝着爱丽丝摸去。
“我不喜欢，停下来。”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洞了，如果熟悉这位人形异能的人就会明白，这是即将发动攻击的信号。
最后一秒，当他那双大手彻底地碰到爱丽丝的胸脯之前，她的发丝微微飘起，手中有巨大的注射器的虚影闪过。
“我拒绝过了，所以……”
“——砰！”
比她那声轻飘飘的警告更为有力的撞击声传来，男人笔直地飞了出去，几乎要将墙面撞塌，地面上的砖石都震了震。
“……”
中原中也收回拳头，他紧紧皱着眉，没有去看她一眼。
“——走吧。”
“……？”
爱丽丝歪了一下脑袋。
“哈啊……走吧。”
他叹气道，将披在肩头的外套穿好，不再解释第次：“‘羊’会给你一个能讓你吃饱东西的栖息地的。”
“哇！真的吗！”少女的眼神突然闪亮了起来，她这样看着他：“我可以吗？！住宿费要多少？我包里还有……”
“这种时候不要再提钱的事了啊！”
中原中也再一次破功，对她喊道。
“可是不需要钱吗？我只有钱了耶，既没有身份、也无处可去……”
他不再回她的话了，只是转身离开，刻意放慢了脚步，示意女孩子跟上。
就算住进酒店，她的钱也只会慢慢消耗殆尽，小孩子有小孩子自己的处理方式，抱团取暖才是最好的。
只是一个简单的住所，“羊”的规模并不会小到连这个也给不起。
他注意到那个少女蹦蹦跳跳的，好似在他身后踩着自己的影子玩耍。
他脚步一顿，将步伐再放慢了一点，随她去了。
“别再睡这种地方了。”
是吗……爱丽丝跟着他朝着羊的方向走去，内心想道：……真好骗。
这件事其实并不能怪他，森鸥外说的没有错，组织设立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流离失所的孩子们，爱丽丝察覺到了有人在身後跟踪自己，佯作不知地演了这么一出，早已将嫌疑抹得七七八八……更重要的一点是，中原中也本性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况且，因为“没有必要”。
这样一个少女，哪怕真的是培养出的间谍，也绝对是不会潜入他们这种小小的组织的。
一个女孩能像她这样被培养，那么她甚至都不可能会亲身踏入擂钵街的内部！
当然……这是仅限于人类的女孩呢？
爱丽丝不声不响地走着，小皮鞋在巷子内踏出轻快地声音。
月色笼罩在大地，将少女的身影越拉越长，仿若一个细长鬼魅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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