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一头撞死
“我很想让你们都能够了解,往后办案上也能用得上,起码在这样的案件上,能够少死一些人。”
不至于和无头的苍蝇一样乱转,到头来几年时间都抓不到凶手。
伯景郁道:“或者你全都交给我,待将来我得了空闲,将你所有的断案知识整理成册,供所有在任官员学习,或许能够达到你的目的。”
“试试吧,我也试试看看能不能在这几年里,将我所学到的知识编撰成册,留下点对你们有用的东西。”
“何必这么悲观。”伯景郁拉住庭渊的手,“年后去了西州,指不定就有西州的神医能够治好你的病。”
庭渊回握住他的手,“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伯景郁:“不想接受。”
“早做打算,你不是说要抓住当下,能看见摸得着的东西吗?”
微风吹过,掀起两人的衣角。
伯景郁道:“夜深了,起风了,也到了年边天气转凉了,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咱们该去休息了。”
庭渊知道他还是很避讳生死的问题,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他硬顶。
杏儿他们跟在后面,停在转角便不再往前跟。
看着二人进了屋,杏儿坐在转角的台阶上。
赤风在她身边坐下,“地上脏,你怎么坐这儿了。”
杏儿瞥了赤风一眼,“你不是也坐这里了。”
赤风说:“我没关系,我的衣服脏了也就脏了,你的裙子这么好看。”
杏儿笑了笑,双臂抱膝。
“想什么呢?”赤风问。
杏儿说:“没想什么,但好像我又什么都想了。”
“那就挑一件想说的事情说。”总憋在心里也不是一件好事。
庭渊一心扑在案子上,平安是一个话不太多的人,杏儿是他们这些人里唯一的一个姑娘。
即便大家平日对她多有照顾,可终究与她不同,没有人能够为她排忧解难,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心里话往外说。
以前赤风总是觉得庭渊不好,伯景郁让他多体谅。
那时他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好体谅的,能让他跟在伯景郁的身边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别人就算是想跟在伯景郁的身边鞍前马后也是不可能的。
后来赤风渐渐地懂了,不是所有人都向往权利,庭渊肯跟在伯景郁的身边,为的是仁义二字。
是在把伯景郁遍巡六州的担子往自己的身上扛。
各州所有人,甚至是他们都知道,让伯景郁遍巡六州,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遍巡六州即便再节俭,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所到之处,开销一应由各地的府县财政承担,这些年胜国的国力在上升,人口也在上升,上一次遍巡六州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新王登基,免税三年,朝廷正值百废待兴之时,一代君王有一代君王的责任。
新王要做出功绩,势必大刀阔斧,而他们如今的君上是历任君王里手腕最硬的,要做的事情也是历任君王都不敢轻易干的事情,新政颁布,伯景郁在此期间遍巡六州,能够分散各处的注意力,也能让官员在短时间内老老实实当差办事,更是为了安抚民心,为新王争取时间,改变朝廷格局,推行新政。
遍巡六州,关心民情,监督官员,严治官员,多数事情都是走个过场,能够为百姓做的事情也就那么几样,其中百姓最愿意看到的就是申冤做主。
庭渊各方面或许都不强,但他最强的部分,正好是伯景郁最需要的部分。
如今胜国已经传遍了,齐天王在中州惩治贪官,为民做主。
而齐天王是代天巡狩,这功劳怎么着都得算在皇室头上。
算着日子哥舒大人该进京了,年前必然会传来音讯,如何惩治京州牵扯其中的官员,倒是便能让百姓看见君王的决心,结合郁王代天巡狩,怎可能不是民心所向呢?
而杏儿和平安从居安城跟出来,也是为了仁义。
让他们心甘情愿跟出来的人不是伯景郁,而是庭渊。
代天巡狩是伯景郁身为储君的责任,跟最伯景郁巡狩是他们身为朝廷官员的责任。
庭渊没有任何责任,杏儿和平安更没有。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能跟在伯景郁的身边,可以让自己有一个好前程,庭渊没有将来。
于庭渊来说,他跟在伯景郁的身边,便是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
他没有仗着自己这样的身份和伯景郁讨要任何赏赐,单是这一点,赤风就已经很尊敬庭渊的人品。
杏儿和平安也只是陪着庭渊,支持他要做的事情,从未仗着这样的身份做出任何便利自己的事情,或是为自己的家人讨要什么,反倒是不断地在无偿帮助他们。
赤风越是喜欢杏儿,就越是能够看到她身上的孤独。
庭渊心里揣着什么,现在可以和伯景郁说。
杏儿心里揣着的事,没人可以说。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庭渊忙于案情顾不得你,平日里不忙的时候王爷都在他身边,你也不好靠近,想把时间留给他们,算上许院判我们一共也就七个人,许院判年纪大了不方便随我们到处走动,总在自己的院子里钻研医术,有什么你不妨和我说,我们宫里出来的侍卫别的本事没有,嘴严是真的。”
杏儿看了赤风一会儿,忽然笑了,“怎么今日/你反倒变成知心大哥哥,来开解起我了。”
“因为你需要我做一位知心大哥哥,开解你,所以我便做你的知心大哥哥。”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堵得慌,不知道在堵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我们看似都在公子身边,看似一群人围着他,可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在处理,他一个人拖着我们,我就算是想帮她我都不知道从哪里使劲儿,我就算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也帮不到他。”
“破案的事情我们确实帮不上什么忙,都不是干这个出身的,但我们也在努力地学习,希望有一天能够帮助到他。”
杏儿湿了眼眶,“我有时候觉得公子真的很可怜,我很心疼他,查案的是他,审案的是他……他不是铁打的,他身体那么差。”
“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为王爷操心,你为他操心。”赤风说:“顾着点自己,操心是操不完的,但身体是自己的。”
杏儿嗯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烬,“夜深了,我困了,回房睡觉吧。”
赤风起身送她回房。
屋里庭渊躺在床上便不想起了。
伯景郁躺在他身边,“总该是要把外衣脱了睡,不然多不舒服。”
庭渊道:“就这样吧,我没劲了。”
“我让人给你弄些吃的,审案之前你就没吃多少东西。”
“不吃了,明日再说吧。”庭渊拍了拍伯景郁,“你也别折腾了,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也没休息好。”
伯景郁还是帮庭渊脱了外衣,只给他留了里衣,“好,踏实睡一觉,明天起了我让许院判给你瞧瞧,你脸色不好,方才又咳嗽,这几日温度低了不少,总起风,你可能受寒了。”
没听到回应,他转头看去,庭渊已经睡着了。
听着外头杏儿和赤风的对话,伯景郁替庭渊掖好被子。
在永安城休养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头,万事有他和哥舒琎尧,庭渊成日在院子里养病,没什么烦心事,好不容易气色养好了一些,人也胖了一些,这一路南下折腾的,长起来的肉又消减了,以前就瘦,现在抱着比以前还轻。
伯景郁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庭渊的身上确实压了太重的担子。
朝廷一向看重西府,西府的管理一向是比较严的,前头有中州官场的事情,这两三个月内倒是没遇到什么贪官污吏,更没出现压榨百姓的恶官,过手的尽是些命案。
一到命案,累的都是庭渊,这是他最擅长的,过他手里案子有些几个时辰就能破了,速度快思路准不走弯路。
这样的效率没有人会放着这样的人才不用,而去用那些破个案子需要很多天走弯路的官员,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案子破了。
如此一来担子就全压在庭渊的身上,扛不扛得住都是他在扛。
伯景郁望着庭渊,摸着他的脸。
庭渊总说觉得亏欠了他,殊不知在他的心里,对庭渊有更多的亏欠。
庭渊是因为他才背井离乡四处奔波,不能好好养病,要受这份累。
“我们之间,说不清是谁亏欠了谁,如果非要说亏欠,那肯定是我亏欠了你。”伯景郁轻声说。
隔日庭渊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太阳都照进屋子的墙面上了。
若按照往常的时间起来,太阳该是在桌子边上的。
身边是空地。
“不是说我在床上就不想起床的吗?”庭渊从里头翻到外头,睡在伯景郁的枕头上。
也不知道他是几点起的。
但自己现在就是不想起,感觉身子很重,四肢无力。
肚子是很饿,但就是不想起来,索性再多躺一会儿缓缓。
没过多久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接着房门就被推开了。
庭渊抬眼望过去,对上伯景郁的视线。
“醒了多久了?”伯景郁问他。
庭渊侧躺着说,“不久,一刻钟都不到。”
伯景郁来到床边。
庭渊伸手搂住他的腰,“你不是说我在你就不想起床吗?”
“是不想起,但有公务。”
“出什么事儿了吗?”庭渊问。
伯景郁摇头:“没出什么事。”
“说吧,能让你起床出去的,肯定是大事儿。”
“李蕴仪死了。”
庭渊愣了一下,“死了?怎么死的?”
“一头撞死在牢里,今早上衙役去送饭发现的。”
庭渊问:“你瞒了什么?如果她是在牢里撞死,顶多过来知会一声,用不着你特地去处理。”
猛然间庭渊想到伯景郁前天夜里在堂上干的事情,“是因为你在堂上做主判了她和洛玖彰和离,对不对?”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日退堂后,庭渊也以此事说了伯景郁,伯景郁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莽撞了。
可他没想到李蕴仪竟然如此刚烈,竟然一头撞死在了牢狱的墙上。
“说吧,怎么回事。”庭渊撑着床起身。
伯景郁扶他起来,“撞墙之前,她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了誓死不离四个大字。”
庭渊伸手按了按眉心,叹了一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伯景郁忙问。
庭渊摆手,“没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伯景郁道:“人是昨天夜里死的,和离书昨天送出,今天应该才会到他们各自族人的手里,原本那日我在堂上提和离是想让洛玖彰脱困,帮他一把,没想到却害了他。”
“曹禺他们一大早把我喊过去,问我要不要把牢里墙上的事情压下去,只说她在牢里撞死了。”
庭渊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压还是不压?”
“自然是不压,我怎能逃避责任呢?”伯景郁叹了口气,“实话说,她一头撞死也确实是因为我在堂上提了让洛玖彰和她和离,她不同意,是我强行判了他们和离,她不愿意这才撞死的,这事儿是我当时冲动做错了,该是我来担责任。”
伯景郁不是一个会逃避自己责任的人,做错了就该认,该弥补,而不是逃避责任。
庭渊道:“可你……会不会影响你的名声,代天巡狩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百姓会对你失望的。”
“你是觉得我该压下来?为了我的名声?”
庭渊摇头:“不,这事儿不该压下来,错了就是错了,但这件事儿不该以你的名义来担责,无论是以伯景郁还是以哥舒无灾的名义来承担责任,都不行。无论伯景郁还是哥舒无灾都和君王挂钩,都会影响你代天巡狩的名声。”
“这个责任我来担,案子是我主张的,自然是我来承担责任,没有拦你没有补救默认了你的行为,是我的问题。”
“不行。”伯景郁一口拒绝,“你在朝廷没有一官半职,你是我的私人幕僚,朝廷巡视的队伍里都没有你的名字,你的权利都是我给的,你要怎么替我担这个责任,根本禁不起细查,再说我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名誉把你推出去,你是我认准的人,将来是要入我们皇祠的王妃,是会在族谱上与我并行的人,死了我们也要合葬,这脏水怎么能泼给你。”
“我的名声不要紧,你也说了,我在朝廷没有一官半职,这个责任我来担,你严惩了我,李家那边我去赔罪,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能完美解决,又不影响你的名声,也不会失了民心。”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来担责,我是储君,不是圣人,我有错,自然是要我来承担责任,若我真推给了你,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让万民敬仰?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推给你。”
庭渊还要说话,被伯景郁捂住了嘴,“好了,你别再说了,这事儿就算我受尽唾骂,也是我做错了事情在先,该是我自己得承担的责任,就绝不会推给旁人。”
庭渊抱住他,“以后就不要这么冲动了,凡事三思而后行。”
伯景郁嗯了一声,“我去给你打水洗脸,让杏儿他们给你弄些吃的,再让许院判过来给你诊脉,你今日脸色不好。”
“好。”
庭渊望着伯景郁离去的背影,心中担忧。
律法上没有说明怂恿别人诉离是什么罪,这才胜国应该也是头一遭,庭渊想着一会儿去找曹禺他们问一问,如果官员出了这种错,该如何处置。
第222章 身体欠安
杏儿和平安一起端着东西进来。
以往庭渊起床了,杏儿和平安都会到屋子里来,帮忙准备吃的,或者是给他准备要穿的衣服,大小事情都是他们两个负责。
自打伯景郁和庭渊睡到一个屋子后,杏儿和平安与他之间的距离也就疏远了一些。
伯景郁醒得早,洗脸水都是他提前准备好放在屋里,衣服也是他弄好放在床头,早饭是两个人一起吃,要是庭渊没醒,就放在屋里热着,庭渊醒了再吃。
该是杏儿和平安的活儿,都让伯景郁抢了去,杏儿和平安就闲下来了。
以往伯景郁的洗脸水这些都是惊风打好,衣服也是惊风准备,现在庭渊和伯景郁睡在一个屋子,惊风和赤风也不好进屋伺候,都是在门外等着伯景郁醒了出来。
庭渊和伯景郁谈恋爱,四个仆人全歇了。
杏儿说:“这些日子公子太忙了,平安哥哥一大早就去市场买了土鸡回来给你炖的汤,里头加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许院判说对身体好的。”
庭渊看向平安,“多谢,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
平安摇头,“我们辛苦啥呀,事情都是公子你在做,我们就跟打酱油一样跟着你到处转罢了。”
庭渊问杏儿,“李蕴仪死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吗?”
杏儿点头,去帮庭渊找衣服,说道:“刚才见赤风满脸愁容,问了才知道。”
“曹禺那边怎么说?”庭渊问。
杏儿摇头:“暂时还不知道,早上他们去牢里处理这事才回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庭渊哦了一声。
平安说:“公子倒也不用太担心,王爷自然能够处理妥当,这事儿说破了天,也就是王爷办案过程中处理不当,按律判罚是没有问题的,李蕴仪确实做错了事情,按律她是死罪,王爷网开一面才没判她死罪。”
庭渊点了点头,问杏儿:“你怎么看?”
杏儿将衣服放到床上,说:“按我来说王爷的做法虽然不妥,可要说是王爷逼死了李蕴仪,那自然是算不上的。这事得分开看。”
“怎么分?”庭渊问。
“李蕴仪撞死在牢里,是因为她不愿意和离。诉离是王爷提的,可终归是洛玖彰自己要诉的,王爷事先问了他诉不诉,他若是不诉,王爷也不可能强行判离。判二人和离的依据没有问题,两人感情确实破裂,李蕴仪伤洛玖彰和云景笙是事实,她自己也认罪了,单看判决,王爷自然没有判错。”
庭渊又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伯景郁主张判离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是他和洛玖彰提的诉离。
洛玖彰原没想在公堂上提诉离的事情,按他原计划也是想等两年,羽翼丰满能够护住家人和云景笙后再诉讼离婚。
“若是那些诉讼判离的个个都不愿意,回家都一头撞死在墙上,难道每个官员都要给他们赔命吗?这纯属是自己想不开,判决没有问题,王爷有错,但也不该为李蕴仪的死负责。”
杏儿又说:“我这么说不是因为公子和王爷这层关系,而是我自己就觉得王爷判得没错。王爷错在不该在堂上主动提起诉离的事情,便是要承担责任,也应该承担这一部分责任,其他的责任,王爷不该担。”
平安也道:“杏儿妹妹说得对,我也不认为王爷该为李蕴仪的死负责。若真是这种事情都要负责,朝廷各处官员判的案子,诉方败诉诉方不服,诉方胜利被诉方不服,大家都可以回家一头撞死,或者当堂撞死,官员都得紧随其后去给他们赔命吗?以后哪个官员还敢判什么?不如衙门直接关门也别审案子了,还要律法做什么,大家遇事直接去一头撞死好了。”
“咳咳咳——咳咳咳——”
庭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杏儿赶忙去给庭渊顺气。
平安给庭渊倒上水递过来,“我去找许院判,杏儿公子就交给你了。”
“快去吧。”杏儿看庭渊咳得肺都要咳出来了,说道:“肯定是这两日没做好保暖,公子染了风寒,还是不要操劳这事儿了,王爷心里有数的。”
平安前脚刚出去,就在外头廊上遇到端着脸盆过来的伯景郁。
伯景郁看他着急忙慌的,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见屋里庭渊的咳嗽声,忙往屋里走。
“我这刚走一会儿你怎么就咳成了这样。”他将水放下。
就是不想让庭渊沾了冷水他去厨房弄了些热水过来,不过片刻工夫,庭渊咳得他心都慌了。
庭渊摆手,“没事,我是被口水呛到了。”
“你身体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昨晚你就咳了,手脚冰凉,一定是着凉了,这两日/你穿得太少了。”
伯景郁拿帕子打湿帮庭渊洗脸。
“我自己来,有手有脚的不用你伺候。”
伯景郁说他:“你就坐着等许院判来吧,伺候你我乐意,再说伺候你怎么了,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要疼媳妇。”
“咳咳——”庭渊有些不好意思,“谁是你媳妇。”
“你啊。”伯景郁帮他擦了脸。
杏儿在一旁盛鸡汤,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许院判来的也快,是一早就打好了招呼的,只等庭渊醒来就来看病。
摸完左手的脉又换了右手。
伯景郁和杏儿平安都在一旁等着结果。
许院判面色沉重,一脸不悦,“我说小公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好好养着好好养着,别劳心费神,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每次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哪里漏风补哪里,每次好一点就打回原样,这怎能好得了。”
“让您老费心了。”庭渊十分抱歉地说。
“小公子把你的身体照顾好,谨遵医嘱比什么都好,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不爱惜,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杏儿说:“许院判,这也不是我们公子不想好好养病,谁不想舒舒服服地躺着,这案子每次都是我们公子顶着去办。”
许院判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杏儿说的倒也是实话,案子都得靠庭渊,别人没他这个本事。
许院判叹了一声,“往后还是多注意休息,熬夜什么的万万不可,一天至少也要休息够六七个时辰才行。”
庭渊点头:“好,我记着,以后一定尽可能地多休息。”
许院判说:“那你快吃早饭,我去给你煎药。”
“辛苦了。”庭渊与平安说:“你送许院判回去吧。”
“好。”
伯景郁坐到庭渊身边,“今天衣服多穿点,让杏儿陪着你,太阳好,你搬上一把椅子去院子里晒太阳,接下来也没有别的事情要你操心的,你就好好养着身体。”
庭渊喝着杏儿递过来的鸡汤,与伯景郁说:“李蕴仪的事情你想怎么解决?”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庭渊将汤勺放回碗里,严肃地说:“你别瞒我,有事你瞒着我,我心里想得本就多,一直惦记着事儿怎么可能好好休息呢?”
杏儿说:“王爷,你就别瞒着我家公子了,公子心思重,你这三瞒两瞒,到头来他又能猜出来,与其让公子胡乱猜,不如你就直接明着说了,让公子少费心思。”
瞒又瞒不住,天天睡在一起,日里夜里都在一起,怎么可能瞒得下来,一点风吹草动另一个人都能觉察得到。
杏儿觉得这种隐瞒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庭渊很赞同杏儿的话,“你又瞒不住我,索性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告诉我,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觉得你有什么能瞒得住我的?”
伯景郁将汤碗推给庭渊,“多喝点,我不瞒你,这事儿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曹禺去了大牢,有人去知会洛玖彰处理后事,剩下的晚点再去正堂找他们讨论。”
“你自己怎么想?不会真想给李蕴仪赔命吧?”
伯景郁摇头:“等李家人到了,看看他们的诉求吧,这件事总归我是有错处的,但要我为李蕴仪赔命,还没到那个程度。”
庭渊嗯了一声,心中仍是不安,“万一李家那边要求你赔命呢?”
“先把李蕴仪的事情前因后果都讲清楚,我为什么会判离,还有她干的那些事情。”伯景郁摸了摸庭渊的脸,“放心吧,我也不是愣头青,什么责任都要往自己的身上揽,是我的责任我认,不是我的责任我肯定不认。”
庭渊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伯景郁冲动做事毕竟是少数,多数时间内他都是清醒的。
曹禺他们从牢里回来,赤风过来通知,伯景郁和庭渊一同去了前厅。
“我们一致讨论过后得出结论,认为大人不需要为李蕴仪的死负责任。”
曹禺先说结论。
伯景郁要开头,被曹禺制止。
“大人不必觉得我们是偏私,我们也问了洛玖彰,他也如实相告,那日夜里确实是大人主动提起,问他要不要诉离,但诉离是他自己决定的,李蕴仪撞死是不愿意和离,大人固然有错,错在不该主动提起诉离一事。大人没有逼着她和离,审案的记录我们也看过了,这份记录无论是上报到哪一级官员去查验,最终的判决也都是有理有据没有问题的。”
“可若我没有提起让洛玖彰诉离,她就不会因此撞死在牢里。”
庭渊道:“与你有关,但也与你无关。你还记得洛玖彰当初为什么不诉离吗?”
庭渊也没有想让伯景郁回话,而是自己往下说,“洛玖彰当时说了,不是他不想诉,而是他要诉离,李蕴仪就要上吊自杀,她本意就是不想离,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是她不想离就能够不离的事情吗?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洛玖彰呢?她不想离以死相逼困洛玖彰一辈子,洛玖彰的公道谁来做主?难道洛玖彰就没有和离的资格,得等到她自然死亡了才能解脱吗?洛玖彰不是胜国的百姓吗?”
“转念再想,若是丈夫家暴妻子,上了公堂妻子迫于丈夫的淫/威不敢提出和离,甚至都不敢提告,由官员主动开口提出,由官员依法处置,丈夫不同意,转念出了门捅死了妻子或是自己找了一棵歪脖子树吊死,官员是不是也要因此付出责任赔命?”
“这个事情我不是想帮你脱罪,而是想理性思考一下,没有诉状的不平之事,衙门到底有没有资格管?如果所有案件都得要状纸,都得要有人控诉人衙门才能主持公道,那陈汉州的案子就不该追究,当事人都死透了,衙门不就是做了诉方的代理人吗?”
“律法的公正是给胜国每一个百姓的,如果因为李蕴仪的死就要治你的罪,只怕往后胜国没有哪个官员敢管不平之事。若是丈夫家暴妻子,妻子不诉,不敢诉或者是不能诉,衙门是不是就不管了?衙门不再是为所有百姓主持公道,而是为了那些有正儿八经诉状的人主持公道?”
上层下放的权力到官员手里,一城主官如一城百姓之父母,是非对错大小事宜有什么是不能管的?
管错了,该论罪论罪。可若是管对了,还要论罪,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
曹禺忙道:“庭大人说得有理,我们这些官员,本就是要为百姓做主的,两方都是百姓,维护一个人的利益前提是不损害另一个人的利益,今日大人指破了关键,我等知道了。”
“若有人认为他管错了,让其只管写好状纸,我陪他们应诉,就是辩到朝堂大殿上,我也要去辩一个清楚明白。”
这事儿也是杏儿和平安给庭渊提了醒。
这不单单是伯景郁一个人的事情,而是胜国所有官员的事情。
官员的存在本就是要管不平之事,若是因管了这事儿,有人不服死了,都得要官员来赔命,都得要官员受罚,往后谁还敢管闲事,个个都做缩头乌龟,胜国百姓谁来管,冤屈谁来申。
庭渊与一众官员说:“此事我希望诸位大人认真想一想,在公堂之上为另一方做主,到底是有错还是没有错!”
“咳咳咳——”
一口气没喘过来,庭渊又是一阵咳嗽。
咳得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伯景郁连忙起身给他顺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诸位大人会认真思考这事的。”
“什么是官员该管的,什么是官员不该管的,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庭渊缓过来后接着说,“都是奉旨巡查的钦差,所到之处皆是国土,国土之上皆是子民。”
伯景郁急道:“你快别说了,大家都明白你要说什么,你快缓缓,自己的身体要紧。”
曹禺也道:“是啊大人,还是以身体为重,这些日子为了帮我们查连环杀人案,大人没有一日是休息好的,今日就请大人好好休息,事情我等知道该怎么办了。”
庭渊还想再说什么。
伯景郁一把弯腰将他抱起,“有什么话,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李家的人一时半刻也来不了,李蕴仪的尸体已经让人去安置了,一切等李家人来了再说。”
伯景郁将庭渊抱离了正堂。
众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都有些担忧庭渊的身体。
伯景郁抱着他往回走:“你今日怎么这么护短。”
“我确实是护短,但是平安和杏儿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你那日的作为没有什么不妥,理由就是我今日在堂上说的那些话。”
如果每个官员都有顾忌,都不敢随便伸张正义,没有诉状便不敢管事情,那些处于水深火热的人怎么办?
男人打女人,女人打男人,男人打小孩,打老人,甚至邻里间打架,职场上的霸凌,没有诉状的不平之事都不该管吗?
第223章 权衡之术
“规矩也不是全然没有错的。”
“我知道。”伯景郁将庭渊放到床上。
庭渊道:“你觉得我有私心也好,觉得我护短也行,但这事儿我也不认为我就说错了,在朝为官,管的不就是这些事情吗?”
哪有那么多大事要管,当官一年到头来,不都是涉及民生的事情。
“你是王爷,也是奉旨巡案的钦差,这事你若是都管错了,那还有什么是对的。”
伯景郁给庭渊端了一杯水,“我听明白了,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这事儿我不能退步。”
若他因为李蕴仪撞死而退步,认为自己不该在公堂上管这事,传出去,往后其他的官员都会因怕闹出人命要受罚而不敢断案。
“现在胜国的人口已经有七亿多了,如果近几年风调雨顺,照这个势头增长下去,很快就能突破十亿大关。上面既然已经把权力下放到各个地方官员的手里,如果每个官员都因害怕闹出人命做事畏首畏尾,各种乱七八糟的案子官员都怕受罚不敢审判,全都层层上报,这岂不是在增加京州官员身上的压力。”
胜国真正有大实权的全都在京州各个行省,行省的官员再多,分到每个部门,顶多上下加起来百人,要百人来处理朝廷上下各州县衙门呈报上来的那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地方官员遇事都不敢放开了手脚去干,京州就算有再多的官员,每个官员有十个分身全年无休,也根本干不完。
从前人少,朝廷集权,现在人多了再集权不下放,只会死得更快。
“你说得很对,之前是我一心钻了牛角尖。”伯景郁搂着庭渊,“我的身边要是没有你,这会儿恐怕已经在领罚了,等这事儿传出去,那就是真坏了事。”
庭渊咳了两声,“我反倒认为这事儿不该罚,该赏。”
“不罚我能明白,避免让其他官员害怕。可这该赏,是怎么个赏法?”
“赏自然是要赏你为民做主,我想代天巡狩的队伍也快到了,咱们都在栖烟城逗留这么多日了,明日待李家的人到了,我去给他们讲道理,将这个道理讲透,若他们认为此时你有罪,那我便带着他们去市场,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城中的百姓,限时三日,让城中各方百姓上论台辩论你是否有罪,律法护民,民护律法,若百姓认为你有罪,你自当去论台认罪,以齐天王的名义降罪领罚。若百姓认为你无罪,自当奖赏,此时以齐天王的名义宣一道旨,赏赐些东西给你。”
“无论是有罪还是无罪,都顺应民心,也都能收复民心,且看看民意如何?”
伯景郁捏了庭渊一把,“你呀你呀,心思未免也太重了,从得知这事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的事情,你都已经把事情想到这个层面了。”
庭渊笑着说:“没办法啊,你既说我是你幕僚,那我总得干点幕僚该干的事情。以齐天王的名义顺应民意,无论是赏还是罚,总归不至于失了民心,民心不失,天下就不乱,比起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谋划,天下不乱百姓安宁才是如今最重要的。”
“我说你是我媳妇,你是不是该干点媳妇该干的事情?”伯景郁问。
庭渊推了他一下,“禁止白日宣/淫。”
“我偏要宣。”伯景郁将庭渊压倒在床上,胡乱地亲他。
庭渊也是毫无脾气,任由着他胡闹,“宣吧宣吧,你就闹吧。”
外头传来敲门声,“公子,是我,来送药。”
伯景郁替庭渊整理了衣衫,用力亲了他一口,“我去给你拿药。”
庭渊嗯了一声。
伯景郁开门,平安站在外头,端着药和糕点。
糕点看着软软糯糯的。
伯景郁从平安手里接过药,“辛苦了。”
“王爷这说的是哪里话。”平安往里头看了一眼,“那我晚些过来取碗。”
伯景郁点了个头。
用脚带上门,他问庭渊:“现在喝还是一会儿再喝。”
庭渊坐起来,“没区别,横竖都是苦的。”
药喝久了,现在是闻了味道就开始反胃。
伯景郁道:“我去给你找些蜜饯,杏儿那边该有许多零食。”
“这不是给配了点心。”
庭渊拿了一个雪白软糯的团子咬了一口,齁甜。
伯景郁用勺子舀了一勺药,自己喝了,苦得他都皱起了眉,“太苦了,你每天喝的都是这么苦的东西吗?”
“你们这里的药不都是这个鬼样子,哪有好喝的药。”庭渊端过药碗一口喝下,配了茶水漱口后,吃了团子噎下去。
伯景郁心中满是心疼,“我跟许院判说说,让他给你往药里加些糖。”
“怕是要气死许院判。”庭渊摇头说:“没事的,我早就习惯了,不是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你这是点我呢。”伯景郁给庭渊重新倒了水,“实在是看不了你遭罪。”
“那你不如赏我个痛快。”庭渊起身,撩开伯景郁的手坐到他的怀里,环上他的脖子,“这样我就不遭罪了。”
伯景郁抱着他,下巴抵在庭渊的肩膀上,“一边害羞一边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很诚实,你还真是把口是心非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还能更主动一些。”庭渊上身往后扯了一些,挑起伯景郁的下巴,吻了上去。
伯景郁抱起庭渊往床边走,“我要是此时坐怀不乱,就对不起你这番撩拨。”
庭渊轻笑。
“说正经的,这次就接着李蕴仪的事情,看看民心如何?”
伯景郁说:“都听你的,我父亲说了,听媳妇话的男人有前途。”
“去你的。”庭渊抬手拍了一下。
伯景郁躺在庭渊身边,庭渊枕着他的胳膊。
摸着庭渊的手说,“我什么都知道。你这限时三天,不是给我限的,也不是给百姓限的,是给齐天王的巡狩队伍限的。”
“三日内如果巡狩队伍经过此处,最好不过。若是没有经过此处,你就要让我自己拟旨,祭出舅父给你的打王鞭传旨了。”
庭渊笑着说:“你瞒不过我,我也瞒不过你。”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是在督促官员勤政。”
伯景郁点了点头,“你想事情,总是要比我周道一些。”
“我一个现代人,多少也是看过点历史,经历过网爆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舆论这一套早就见识过了,虚长你几岁,咱也不是白长的。”
伯景郁笑着说:“的确不是白长的。”
“若我没有用这个办法,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庭渊问。
“当然是先和李家讲道理,道理讲不通,那就让他诉我。我甚至一时间都想不到要给自己治什么罪。”
伯景郁思考了一会儿说:“不能算办事疏忽,应该算行事不当。”
庭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律法:“行事不当依照后果严重分别是罚俸,降级,革职。此事中,你即便是有错,那也是提醒了洛玖彰诉离,归根结底是李蕴仪不想离婚自己想不开,算来你应该也就是罚俸。”
“罚俸起步一个月上至一年。”庭渊算着钱问,“若按钦差算,罚俸一年得罚多少钱?”
“钦差也分等级,我身上现在戴的这种叫银龙令,年俸三百石粮食,按照正四品官员的年俸发,折算下来二百多两银子。”
庭渊哦了一声,“有金龙令吗?”
“有,我代天巡狩用的就是金龙令,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代天巡狩或者是奉旨巡查都是戴金龙令。”
“那你做齐天王,一年得有多少年俸?”庭渊问。
伯景郁说:“我是君上叔叔辈的王爷,正一品的王爷,又是储君,双重身份,双重俸禄,正一品官员年俸一千五百石粮食。我占王爷的封号,年俸五千石,储君年俸七千石,合计一万二千石。再加其他的份例,赏赐,一年总计能够供我差使的银两大约在二万两。”
“这么多!”庭渊惊呆了。
伯景郁说:“年俸加上考绩加上奖励,还有节日赏赐,季度考核赏赐,年中考核赏赐,年末考绩赏赐。有寒暑补贴,外勤补贴,延时补贴,车马费,茶水费,酒水费,官员亲属每年还有朝廷根据品级发放的布匹补贴,每人每年四季各两套衣衫,由户部拨款,各地履行。”
“待遇这么好的吗?”庭渊有些愣住了,“我还以为一共就那么点年俸。”
伯景郁笑着说:“就拿我的王府来说,府上各院大小仆役有四百多人,王府里头当差的多数都是宫里放出来的,还有外头招的信得过的,以及几代的家仆,最低一年十两银子,普遍都是二十两银子左右的仆人,再加上各级管事二十五两到五十两银子,一年光是发他们的工钱就得去掉一万二千两银子。”
“京城官员各种礼节不能少,谁家添孙子谁家娶妾室,婚丧嫁娶一年到头少不了要五千两银子打点,府上的仆人生辰、节日、寒暑都要赏赐,这里大概还要花掉二千两。这么多人在府上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穿不用,这些加起来一年得五千两,两万两的银子远远不够填我的窟窿。”
“我府上还有三千府兵,他们一年二十两银子,兵器盔甲七七八八还有吃喝拉撒加起来,再加上赏赐,一年得要十五万两银子。”
庭渊听着头都大了,“那你这里都奔着十八万两去了,你得倒贴十六万两,钱从哪里来?”
“皇家产业。”伯景郁也不瞒着庭渊,“记得当初呼延南音给你说过,碧落城萧家的泰丰钱庄吗?”
庭渊点头:“记得,还有慕容家的房契,加上其他的产业。”
伯景郁嗯了一声,“这些估值大约在六千亿两。”
“多少?”庭渊都直接听懵了。
“六千亿两。”伯景郁重复了一遍,“吓蒙了?”
庭渊点了点头,“国库的粮食一共也就六十二亿石,折合下来价值四十多亿两,六千亿两,几百倍……”
伯景郁伸手弹了一下庭渊的头,“面上看着是这么多,但实际都是不能移动的东西为多,六千亿两是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东西,维系着各处稳定,钱庄的钱多数是压着不能动,矿,田地,油盐粮这些东西也都是关乎民生的压着不能动,实际我们能够使用的数额大概在一百万两,国库一年到头都是紧巴巴的,干啥都要花钱。”
庭渊一想也是,有些东西能够估值,但不一定能够使用。
就像银行里的钱一样,不是说百姓把钱存进银行,钱就成了银行的,到头来还是得还,赚的不过是一进一出的差价罢了,拿着钱贷款,搞投资,终归是要把老百姓的本钱刨出去的。
“你给我说这些,不怕我出去乱说吗?”
伯景郁问:“你打算给谁乱说?你要是敢乱说,我就让你下不了床,把你的嘴堵住,亲烂。”
庭渊轻笑。
“其实京城的官员府上要真去抄家,大部分不一定能抄出多少东西,都是表面风光,背地里勒紧裤腰带,只有一小部分人抄家能抄出金山银山。”
“就跟中州受贿的这些官员一样,层层上递,他们收了贿赂也转手拿去做人情了。”
“明面上的礼是一回事,私底下的礼又是一回事。”伯景郁叹气,“这种东西是真的防不住。”
庭渊点了点头。
“君王脚下,有什么是君王不知道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只要留着还有用,那就留着,你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的贪那都不叫事,什么时候没用了或者过分了,那就找机会抄家,抄出来的东西不还是在国库里。”
庭渊能够想得明白,“这是与其下头乱作一团,不如放几枚棋子。”
“是啊,亚祖他们这次是兹事体大,若是小打小闹的收点小钱,没人管他,说一点不贪那是不可能的。就像京城那些权贵娶妾联姻,不都是一回事儿,以嫁妆的名义合理地转移财产,或者是合理的攀关系,闹来闹去,东西还是在京城里打转,只要东西不出京城,掘地三尺也能掘出来,在帝王眼里,无非就是左手倒右手,看他们变着花样的倒着玩儿。”
“所以你们忌惮的从来都不是官员之间贪污多少,对这种事情也是默许的,真正忌惮的是他们手里的权力,和他们的嘴。”
“聪明。”伯景郁猛亲了庭渊一口,“京城不仅有官员,还有百姓。官员贪污受贿的钱出不了京城,可那些官员的嘴和他们手里的权力就不同了,堵不住的是流言蜚语,管不住的是他们手里的权力,大家现在相安无事也是全靠帝王装聋作哑。”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这些臣子安分守己的太少了,他们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你以为那些自诩清流的官员就不贪了吗?怎么可能。”
“这朝廷的事情听着也怪复杂的。”庭渊感叹。
伯景郁嗯了一声,“确实很复杂,我们想改变这个情况,很有难度,正如我所说,臣子就像韭菜,收割一茬又涨一茬,今日是清官,几十年后保不齐就成了贪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废除老臣拥立新臣是帝王的权衡之术——难改。”
庭渊又是一声叹息,“人心确实难掌控,很多事情都说不准,我的国家能够做成是因为有一群有着共同理想和共同目标的人,但这里没有那样的人,即便有,也不具备那样的条件。”
伯景郁说:“贪污从来都不是重中之重,怕就怕在只贪不干实事,若是肯干实事,贪一些又有何妨。”
第224章 果断献身
“我得将今日的事情写一封奏疏给荣灏,让他做好应对的准备。”
总不能他在这里大刀阔斧地干了,京城那边还不清楚他在干什么。
为人臣子,得要有为人臣子的本分。
庭渊嗯了一声,他没兴趣去看伯景郁写给君上的奏疏,“你去吧,我躺会,今天身上怪没劲的。”
“好,我让杏儿过来陪你。”
“不用。”庭渊摇头,“让她干自己想干的吧,她也不是要一直围着我转。”
伯景郁嗯了一声。
奏疏写好后,交给惊风送往驿站,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回京城。
此处距离京城近四千里路,即便是六百里加急,也得七八天才能到京城。
他们这里出了结果,京城才能收到奏疏。
傍晚,云景笙来到衙门外,求见伯景郁和庭渊。
惊风正好办事回来,与他在门口遇上。
云景笙朝惊风行礼,“见过大人。”
惊风问:“你来可是有事?”
云景笙点头。
惊风看他的腰上系了一块白布,联想到李蕴仪的死,说他:“你替她戴哪门子的孝?”
云景笙说:“总归在府上住了几年,也算是蒙过恩惠,她虽待我不好,可毕竟是九爷的夫人。”
“她已经不算洛玖彰的夫人了,前日夜里已经判了他们二人和离。”惊风看云景笙这样,想到他那日在堂上说自己并无冤屈,为了洛玖彰能退到那个地步,太软弱了,至今想起来还是很生气,哼了一声,“随你,爱戴你就戴吧。”
说完大步朝里头走。
云景笙跟在后面。
他知道惊风很生气,觉得他没出息,觉得他懦弱。
云景笙也不想替自己辩解什么,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没有后台,没有人能够为他撑腰,是福是祸,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最难的时候是洛玖彰帮了他,让他过了一段安宁的日子,能够牺牲掉自己的公道正义换洛玖彰的安宁,他愿意。
云景笙来时,伯景郁和庭渊正在给杏儿复盘案子。
这个案子平安也是从头跟到尾,但他的理解能力赶不上杏儿,在破案这方面他是真的没有杏儿的逻辑能力强,索性放弃了,打算去跟许院判学医术。
庭渊也就由着他去了,他知道平安是一个比较随遇而安的人,让他集中注意力破案,难为他了,索性让他跟许院判学医术,反正也没有想过一定要平安学会什么,他高兴就行了,学不会这一路权当公费旅游。
看到云景笙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意外。
惊风与伯景郁说:“事情都办好了。”
又与云景笙说:“有话你就说吧。”
云景笙给庭渊和伯景郁行礼,“见过二位大人。”
庭渊问他:“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云景笙回答:“大人,确实有事。”
“九爷让我过来和大人说,夫人的死与大人无关,是他执意要诉离,感谢大人能够公正审判二人和离。”
惊风闻言轻哼,“倒是还有点良心。”
伯景郁呵斥他,“惊风,你再多嘴。”
惊风恼了转身离开。
赤风跟了上去,“你闹什么。”
惊风坐在后院的花坛边说,“我没闹什么。”
“你不就是气不过云景笙那日在公堂上软弱吗,觉得他不追究责任,导致王爷难办,这才引出后面一堆事情,我还不了解你的心思。”
惊风说:“本来就是啊,若是他肯诉,并且不原谅,要求严惩,还轮得到李蕴仪在牢里撞死吗?案子查清了卷宗整理好了就能直接推至刑台斩首了。”
“只要证据齐全,地方县丞决策过后都能直接斩杀罪犯,何况钦差?”
赤风推了他一把,转而又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知道你护主,都知道你的眼里只有王爷,可你也要体谅一下云景笙,他为什么不敢诉不是也给你说过了——身不由己。”
惊风不再说话。
伯景郁与云景笙说:“他脾气大,你别多心,回去你给洛玖彰说,他的心意我们都明白。该他担的责任照实担,不该他担的责任,不用担。”
云景笙点了点头,“二人大人保重身体,景笙就先回去了。”
伯景郁喊了一声,“赤风,过来送送。”
赤风从后院出来,送云景笙离开。
伯景郁要动身去后院收拾惊风,庭渊一把拉住他,“你又要去干什么。”
“我去给他讲道理。”
“道理赤风已经给他讲明白了,你还不了解他吗?谁得罪你他就得罪谁。”
伯景郁说:“他这样不行。”
庭渊将伯景郁拉走,“他是护你了一些,呛了云景笙一句,道理有人给他说开了就行,你现在去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他心里又要留一个疙瘩,以后再看见云景笙,就会想到你今天因为云景笙责骂他。”
“你就护着他吧。”伯景郁无奈地说。
庭渊撒开手,“那你去呗。”
他将伯景郁往外推,“去去去,跳起来骂他去,伤了主仆情分回来你别在我跟前哼哼唧唧。”
伯景郁一把将庭渊抱起往屋里走,“我现在就让你哼哼唧唧。”
“滚。”
赤风回来就看到这一幕,问杏儿:“这又是怎么了?”
杏儿说:“为了保护你的好兄弟,平息你家王爷的怒火,我家公子果断献身了。”
“什么你家我家的,都是一家的。”赤风笑着说。
“你也滚。”杏儿哼了一声,“少占本姑娘的便宜。”
“是,杏儿姑娘,我这就滚——”赤风拖长了调子走过转角,又探头回来看杏儿,“真滚了啊。”
杏儿抬手作势就要揍他。
两人相距十步,揍是不可能揍到的。
赤风麻溜撤了。
大家都走了,杏儿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了,去找平安和许院判。
伯景郁和庭渊一起在床上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搂着庭渊说:“惊风哪都好,就是脾气跋扈了一些。”
庭渊摇头:“他每次跋扈不都是因为你,这次他说的那句话确实有点话里有话,暗讽云景笙没良心,总归这是他和云景笙之间的事情,你往里头掺和做什么。”
“事情既然已经翻篇了,那就不该再拿出来说。”伯景郁是不赞同惊风这般的。
庭渊的手放在伯景郁的心口上,左摸摸右摸摸。
“摸什么呢?”伯景郁将他的手往下拉,“要摸你往这里摸。”
“你再欠欠的,我可真急眼了。”
伯景郁哼了一声,“你因为惊风要跟我急眼,我可醋了。”
“醋死你算了。”庭渊随了他的心愿,“老实点,命根子捏我手里,我随时都能给你撅折了。”
“你舍得吗?”伯景郁笑问。
“没什么不舍的。”庭渊说:“你的没了,我的还在。”
“你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呀。”伯景郁躺平说,“随你,你只要想,我什么都依你。”
“我可当真了。”庭渊说。
伯景郁:“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庭渊换了边儿,“算了吧,我不想出力,只想做咸鱼。”
“那我就做翻咸鱼的人,天天翻咸鱼。”
“海边咸鱼多的是,你去翻吧。”
“就翻你这条,把你翻烂。”
“滚——”庭渊用力捏他。
伯景郁哈哈大笑,“你看你,每次说不过了,你就要让我滚。”
“那我也没见你真滚了。”
“自然是不能真滚。”
隔日一早伯景郁就去和曹禺处理夜戏坊抓回来的人,根据曹禺他们的调查结果,依次决定惩罚的结果。
而那些去夜戏坊的嫖客,全都严惩,半数资产充公。
原是想着全数资产充公,但是又觉得这样罚的过重,他们这些人嫖多数是背着家里人的,若是全数资产充公了,他们的家人就没有办法生存。
思前想后,伯景郁决定半数家产充公,开设夜戏坊的坊主斩首示众,往夜戏坊卖人的罚没家产,牢狱十年。
嫖客半数家产充公,前往中州大营劳役三年。
而那些被迫入夜戏坊的,全都罚一年的劳役。
自愿入夜戏坊的一律罚三年。
在夜戏坊里工作知情不报的,没收个人所得,若是交不上来,按价罚劳役。
处理完这些,又到了下午。
李家人也该到了。
庭渊心中隐约忐忑,即便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但也不好说城中的百姓都是什么想法。
这等于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城中的百姓。
百姓怎么想的,无人能够干涉。
庭渊思来想去,他如今担着钦差之名,即便是有一身的嘴,到时候真到了论台辩论,他也不能登台,他代表官方,身上贴了属性,如果由他来辩伯景郁无罪,在百姓的心理,这难免是官官相护,那这个论台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反而会污名化朝廷的名声,对伯景郁也不利。
“公子是在担心李蕴仪的死李家找上门来借题发挥吧。”
庭渊嗯了一声,“我不怕他们借题发挥,我是怕到时候民心与我所想不符。”
杏儿道:“公子,你应该相信百姓,老百姓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况且王爷受罚,也不会是太严重的惩罚。”
“不,不是这个意思。”庭渊叹气,“我是怕论台上百姓认为官员不该管闲事,到时候影响别的官员,大家就算是想管都不敢管。”
“论台的事不是还没开始,说不定李家人不欣然接受,如果公子实在觉得不妥,和王爷商量一下,取消论台,私下惩罚,不往外宣扬,也就不会让其他官员受到影响。”
庭渊现在也拿不定主意,“我去找他吧。”
杏儿起身,“我陪你。”
“不用,我又不是不能走,后院到前院也就这么几步路。”
他这么说,杏儿也就没跟上。
庭渊前脚刚到前院,后脚赤风就火急火燎地进来。
庭渊心里一紧,忙问:“怎么了?”
赤风说:“云景笙派人过来报信,说李家人已经到了洛玖彰为李蕴仪设的灵堂。”
“其他的呢?”庭渊问。
赤风摇头:“没了,就说了这些。”
庭渊道:“那你找人去看看,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了,我去给他说。”
“不用说了,我听见了。”伯景郁从屋里走出来。
他对赤风说:“找人去看看。”
赤风掉头离去。
庭渊问伯景郁,“你这边处理完了?”
伯景郁点头,“都处理好了。”
“我刚才想了很多,觉得我昨天提议上论台的想法不妥。”
伯景郁问:“怎么了?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妥。”
庭渊拉着伯景郁往后院走,“我昨天没有考虑过百姓认为你该负责的情况下,产生的负面影响,当时我盲目地认为百姓可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可我今日细想下来,觉得百姓也不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如果百姓没有站在我们这边,就不单单是你受罚这么简单,而是那些本来就乐于管理百姓的事情,替百姓做事的官员,让他们畏首畏尾。”
“你该相信咱们的百姓,不会这么糊涂。”伯景郁牵着庭渊的手,帮他暖着,“事情其实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若真要上论台,难道我就该一句话不说,全交给他们辩论吗?那也是不可能的,你信我,也信百姓,只要我们所做是真的为百姓好,百姓就会站在我们这边。”
庭渊心里还是没底,“万一……”
“没有万一,只有我们相信百姓,百姓才会相信我们。”
庭渊心中仍旧不安,可伯景郁这般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伯景郁站定,捧起庭渊的脸,“以前你可是连推翻帝王统治这种话都敢说,怎么现在这么畏首畏脚的。”
庭渊道:“因为那时候很天真,仗着自己看过几千年历史变迁朝代更迭,以及国家成功的优势,现在逐渐意识到,世界上很难再有第二个成功复制我的国家所走的政策路线的地方了,要把这里变成我来的那里,几乎不可能做到,只能在当下的体系下革新。”
“你一点都不天真,你当初的话确实给我提供了很多思考,让我在很多个夜里,都细细地去回想。”伯景郁将庭渊拉进怀里,“要想做出改变,怎么可能不吃亏不走错路呢?你也不要总是想走一步看三步,走三步看百步。”
庭渊嗯了一声。
众人晚饭吃到一半时,有人禀报,说李蕴仪的家人来了。
“是来了,还是在往这边来的路上?”伯景郁问。
那人回报:“在路上,估计再有一刻钟就能到了。”
“知道了。”
伯景郁挥手示意他退下。
随后给庭渊往碗里夹菜,“接着吃。”
除了他没有人动筷子。
伯景郁看着他们说:“吃呀,李家人是来找我论事的,又不是来砍我头的,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如临大敌,小事儿。”
伯景郁给庭渊盛了一碗汤说:“趁着他们还没来,你多吃两口,这一桌子菜厨房做起来也要花时间,都别浪费了。”
庭渊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什么都没说。
伯景郁不停地往庭渊的碗里夹菜,夹菜,夹菜。
庭渊的碗里堆的都是菜。
“我吃不了这么多。”庭渊看着碗里的菜知道,伯景郁的心里还是乱的。
这算他出京以来,做错的第一件事。
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庭渊夹了一块酥肉喂给伯景郁,“你也快吃,吃饱了他们就该来了。”
伯景郁嗯了一声。
等到衙门的人过来通报,说李家和洛家的人都来了,他们已经将桌上的东西都吃光了。
庭渊和伯景郁站起身,他与来报信的人说,“你去回话,就说我们立刻就来。我们去洗漱一下,再去前厅。”
“是。”
第225章 李家讨债
李蕴仪家里来了一大帮子人,来和衙门讨要说法,将洛玖彰和云景笙直接绑了。
衙役返回前厅回话。
“县丞大人,二位钦差说稍后就来。”
李蕴仪的父亲满脸怒气,如果手里多上一把砍刀,站在门口守夜,鬼都不敢上门来。
“莫不是他们两个想跑!”
“是不是想跑?”李蕴仪的哥哥指着曹禺说:“如果他们两个跑了,我就带人去府里告状,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跑了试试!”李蕴仪的父亲说:“敢跑我就敢下发江湖悬赏,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两个的项上人头取下来,挂在我女儿的坟前,以慰她在天之灵。”
庭渊和伯景郁刚从后院过来,就听见这话。
伯景郁先于庭渊半步迈入屋内,“好大的口气,竟当着朝廷命官的面口出狂言,取我项上人头。”
众人一拥而上,将庭渊和伯景郁团团围住。
李蕴仪的父亲定眼将庭渊和伯景郁瞧上一遍,“让你们大人出来,派两个黄毛小儿出来糊弄我?敢做的事情,没胆子认。”
“谁说我没胆子认!”伯景郁挺直腰背。
西南府的人个子不高,庭渊都要比他们高出一截,何况是比庭渊还要高出一大截的伯景郁。
伯景郁和他们说话,若是他们站得太近,根本看不到伯景郁的脸,最多能看个下颌线。
赤风和惊风紧跟在庭渊的身边,手里都拿着剑,是以防出事护伯景郁和庭渊安全的。
李蕴仪的父亲仰起头才能看到伯景郁的脸,“你就是钦差大臣?”
众人都不相信。
伯景郁亮出自己的令牌,“正是本官。”
李蕴仪的父亲说:“好,那你就给我的女儿赔命,是你逼死了他。”
伯景郁的视线落在洛玖彰和云景笙的身上,“他们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把他们捆起来?”
李蕴仪的父亲说:“他们两个通奸,我自然要将他们扭送官府,请官府为我们撑腰。”
伯景郁哦了一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两个通奸。”
“洛玖彰私自将那个小白脸养在府上两年多,成日同吃同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有一腿,这还不能证明吗?”
伯景郁道:“当然不能证明,我朝对通奸解释得非常清楚,两人发生了实际关系才能够算通奸,还得是捉奸在床,或以夫妻自称在外置办家宅,有旁人看到两人之间调笑或者是亲密举动,这些证据如果一样都没有,你凭什么说他们两个人通奸?”
李蕴仪的父亲说:“睡在一张床上还不算亲密举动吗?”
伯景郁说:“睡在一张床上也得分情况,是两个人都没有穿衣裤睡在一起,还是和衣而睡。若仅是睡在一张床上就有私情,那一竿子要打死多少人?你小时候没有同你的母亲同睡吗?你没有别的男子同睡过吗?”
“你这是诡辩!”李蕴仪的父亲说:“外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洛玖彰的人,知道他被洛玖彰包了。”
伯景郁问洛玖彰,“你可曾亲口在外说云景笙是你的人?”
“从未。”洛玖彰很肯定地回答。
“你撒谎,你不说外头怎么会这样传?”
洛玖彰道:“我并未撒谎,我确实不曾亲口说过云景笙是我的人,我只是包下了他的时间,不让他对外接客。这些都是外头的人自己传的。”
伯景郁又问云景笙,“你可曾对外声称过你是洛玖彰的人?”
“从不曾。”
“你们两个人都能肯定自己的话没有假吧,若是有,那就是欺骗钦差大臣,我可是会治罪的。”
“大人,没有假。”
“好。”
伯景郁看向李蕴仪的父亲,“既然你说他们两个通奸,那你就拿出证据,拿不出证据,这就算诬蔑,没有证据之前你就把他们两个捆起来,这是侮辱他们的人格,依照律法,杖三十。”
“那你也要拿出他们没有通奸的证据!”一人说。
庭渊在伯景郁身侧道:“谁主张谁举证。”
“凭什么?”那人不服,“他二人通奸,你们不愿意惩罚,你们是不是想包庇。”
庭渊道:“我昨日丢了五万两银票,就是你偷的。还我——”
庭渊朝他伸手。
“你凭什么说我偷你银票,我昨日人都还在老家。”
“我说你偷了,你就偷了。”庭渊硬顶上去。
那人更是不干,抬手就要打人,“你这是诬蔑。”
伯景郁原本要阻拦,庭渊先一步站上前去,“打啊,殴打朝廷钦差,就是在殴打君上,依照律法,不敬君上者——死。”
那人抬起的手这才放下。
庭渊步步紧逼,“你说我污蔑你,你就拿出证据证明我诬蔑了你。换而言之,你们说洛玖彰和云景笙通奸,拿出证据,拿不出,就是你们诬蔑。”
伯景郁指挥官员,“还不给他们俩松绑,是等我亲自去吗?”
站得最近的两名官员赶紧过去给他们两个松绑。
李蕴仪的父亲指着伯景郁说,“你就算是钦差,你也不能罔顾律法,逼死我的女儿,给我的女儿赔命来。”
“好,那你且说说,我到底是如何逼死了你的女儿,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是你污蔑朝廷命官,本官身为钦差大臣,奉旨私巡,所到之处如君上亲临,岂容你随意污蔑。”
原本庭渊心中还很担心伯景郁,怕他真的会因为李家人闹事,而乱了方寸,任凭李家往他头上安罪名。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伯景郁再如何,也是被当作储君的人培养的,又怎会随意乱了方寸。
也就把心放回自己的肚子里了。
李家人直接被伯景郁给问得哑口无言了。
李蕴仪的哥哥说:“我妹妹死在牢里,是因为你判了她和洛玖彰和离,你如果不判我妹妹和洛玖彰和离,她就不会死。所以你要给我妹妹赔命。”
伯景郁道:“我判她与洛玖彰和离时,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她自己不愿意和离一头撞死在墙上。”
“她不同意和离,但你还是判了,这就是你的错。”
“如此说来,我是因为什么判她与洛玖彰和离不重要,洛玖彰就没有和离的资格?”伯景郁走到大堂上方的椅子上坐下,“夫妻二人感情不和,一方上诉,朝廷官员有权依照证据酌情判决是否和离。李蕴仪与洛玖彰成婚七年没有夫妻之实,二人在府中关系不睦,府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实证,洛玖彰诉离,本官依法判决二人和离,有什么问题?”
“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官逼死了李蕴仪,本官是如何逼死她的?她若是一点错都没有,我却硬说她错了,强行判她二人和离,她不服撞死在牢里,那是本官有问题。可我的判决有理有据,换作别的官员来判,也会依据判离,那便不是本官的判决有问题。”
李蕴仪的父亲说:“洛玖彰娶了我的女儿,却不肯和她同房,成日将她晾在屋中,也不与她交流,甚至厌烦她,娶了又不好好对待,到头来以这样的理由作为夫妻不睦的证据。大人如此判决,未免有失公允。”
“那你说说本官如何有失公允。”
李蕴仪的父亲说:“这就像一个男人娶了妻子回家,不与妻子行房,过了几年之后说妻子不能生育,再将她休弃,敢问大人,两人都没有行房,这妻子如何能够生育?我女儿和洛玖彰之间都没有交流,你让他们两人的关系如何能够和睦?这洛玖彰不就与以妻子不能生育而休弃的丈夫一样。责任全在他,又怎能怪到我女儿的身上。”
“本官且问你,李蕴仪和洛玖彰这门婚事,是洛玖彰自愿的吗?”
李蕴仪的父亲说:“我们两家联姻,自然是自愿的,三媒六聘一个不少,我的女儿也是他们洛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洛家的。”
伯景郁看着李蕴仪的父亲:“可我怎么听说,当初洛玖彰与李蕴仪成婚时,是被绳子捆着,你们李家强嫁的?”
李蕴仪的父亲说:“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的女儿嫁给洛家的儿子,我们双方父母都是同意的,自然就不存在强嫁这一说。”
“你自哪个古?自打女君建国以来,至今一百七十四年,律法明确规定,婚姻需要当事人首肯,如有强迫,则视为婚姻无效,律法三年一小改,十年一重修,经历过几十次大大小小的修整,也没有哪条律法说婚姻是由父母说的算。”
伯景郁的手在桌面上敲了几下:“若他真的愿意,至于被捆着成婚吗?婚约分三种,口头约定,媒人牵线,书面定婚。这三种无论是哪一种,都得本人同意,可没有哪一条写明了成婚当日一方可以捆着另一方成婚的。强娶强嫁的婚约一律无效。”
洛玖彰此时站出来,上前跪地:“求大人为我做主,当初成婚我真的是被逼的,他们拿我的家人逼迫我,如果我不成婚,我的家人都要倒霉。若是我诚心娶回家的,我又怎么可能冷落了她。”
伯景郁问李蕴仪的父亲,“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还觉得这段婚姻里,是洛玖彰的错吗?如果你还要认为是洛玖彰的错,那我可就要升堂依法惩治你们李家强嫁的罪了。”
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强嫁的错,便怪不得洛玖彰不与李蕴仪亲近。
李家的人一下就哑火了。
“那你也有错,你如果不在堂上提起让洛玖彰诉离,洛玖彰根本就不会诉离,我的女儿也就不会死。”
“按照你的意思,身为朝廷命官,路见不平本官没有资格管是吗?”
“不管怎么说,我妹妹也是因为你判离而在狱中自杀,你就得为她的死负责。”
庭渊忽然觉得这话好熟悉,他好像见过另一个版本的。
这不就是典型的——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都抛开事实了,还谈个锤子。
这话是最恶心的。
庭渊道:“那照你这么说,若是每一个不服判决的人都自杀了,都要怪官员判决,把锅往判案的官员身上甩,死的每一个人都要官员来负责,还要官员做什么,要律法公道做什么,以后谁还敢来判案,让你来判好不好?”
李蕴仪的父亲说:“即便我们当初是强嫁,可婚书上也有他签的字,我的女儿嫁给他,也想好好过日子,是他不想好好过日子的。洛玖彰难道一点错都没有吗?”
“你既然说他有错,那你就举证啊,不能你说谁有错,谁就有错。”
庭渊也看出来了,他们其实已经没有话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朝廷官员,依律行事,是朝廷的命官,是老百姓纳税养着的,老百姓的事情就没有不能管的,既然你们找不出错处,那就不要一口一个本官逼死李蕴仪,判决没有出错,本官也就不用为李蕴仪的死负任何责任,若你们觉得本官有错,可以上告,只要你们去告,我就一定会应诉。”
“还没有哪条律法说官员不能够依法判决和离的!”伯景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不服,只管上告。”
起初他也是觉得李蕴仪的死和他让洛玖彰诉离脱不开干系,可后来庭渊提醒后,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为百姓伸张正义没有错。
李家人找不出任何错处,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伯景郁问洛玖彰,“你可要告他们诬陷你?”
问完这句话后,伯景郁突然觉得,这话与他当初在堂上所问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伯景郁又问李家人:“若是洛玖彰提告,本官升堂依法判决,不知道下堂之后,你们是不是又要堵住本官,说你们受到惩罚与我有关,因为我提醒洛玖彰?”
一时间屋内的官员都笑了。
是啊,如此问一句,便要被追责,那还得了?
曹禺说:“若如此,那可能朝廷所有官员都该被革职。”
因为所有的官员在为官生涯中,都会这样问。
——你需不需要帮助?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做主。
庭渊笑看伯景郁。
他们都把这个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这不就是一句随便的问话吗?可以视为官员对百姓的关心。
解读为怂恿,那就是过度解读了。
他们全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伯景郁一句随口的关心,反倒让他们走出了这个误区,看清了本质。
云景笙站出来道:“大人,我要告他们诬陷我!并且对我动用私刑,将我捆绑起来一路押解至衙门,求大人为我做主。”
伯景郁以为云景笙不会开口掺和进来,全听洛玖彰的,所以一开始就没问他。
不承想这时他站了出来。
李家人这下是真的开始慌了。
惊风也有点发懵,云景笙怎么突然就强硬了。
连洛玖彰都没有想到,云景笙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云景笙说:“九爷,你顾念与他们家的情谊,我不顾念,他们今日折辱了我,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还请九爷莫要阻拦我,你即便拦我我也要这么做。”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他这么做哪是为自己讨公道,是想替洛玖彰报复他们。
借自己的名义,让他们受到惩罚。
伯景郁道:“好,既然如此,本官就升堂,还你一个公道。”
李家众人纷纷愣住。
“大伯,这可怎么办?”
“是啊大哥,这下怎么办?”
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反告。
伯景郁先前也把律法说得很清楚了,诬蔑他人,折辱人格,按律杖三十。
衙门的三十杖打完,不死也要扒掉一层皮。
年轻的这些还能受得住,老的这些怕是九死一生。
第226章 计谋深算
李家的人现在是双倍地慌乱。
一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得罪了伯景郁,二是他们得罪了云景笙和洛玖彰。
云景笙和伯景郁联手,今日/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制裁。
不能动用私刑,所以即便是知道处罚结果,也得按照正常的流程走过场。
熟悉的大堂内,云景笙作为诉方,李家一众人是被诉方。
“升堂——”伯景郁敲响醒木。
这一次庭渊没有坐在他的身边,堂上只有他一人。
原本他是要庭渊跟他一起上堂的,庭渊拒绝了。
当他自己坐在大堂上敲响醒木的那一刻,他在心中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严禁私刑,拥护律法。
拥护律法,律法就会拥护你。
律法的存在就是为了禁止私刑,为了公道。如果随意动用私刑,律法就如同一张废纸,毫无意义。
任何人在律法之下,都不该有特权。
庭渊坐在堂下旁听,这个案子并不难,他信伯景郁能够处理好。
望着三尺高台上的伯景郁,庭渊相信,他会秉持公正为民做主,做一个好王爷,一个好的执法者,一个爱民的储君。
云景笙跪地:“草民云景笙,诉李家众人诬蔑我与人通奸,毁我名誉,未经查证,便动用私刑将我捆绑起来,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伯景郁道:“本官依律受理此案,李氏族人,你等可有何辩解?”
李蕴仪的父亲说:“此事是一场误会,请大人明察,是他与洛玖彰的坏名声在外,误导了我们,这才有后续的事情发生,并非我等有意动用私刑。”
伯景郁问云景笙,“你作何解释?”
云景笙道:“大人明鉴,无论我与九爷之间名声如何,外面如何做传,他们未经证实,不听解释,毫无分说地将我捆绑,给我冠上与九爷通奸的罪名,都是事实,景笙求大人严正处罚,还景笙一个公道。”
“你们捆绑云景笙是事实,说他与洛玖彰通奸也是事实,一众官员皆可作证,事实证据十分清楚,无论你们如何解释这是误会,未经查证私下用刑都是实证,你等可还有辩解?”
李家众人互相看了又看,陷入沉默。
李蕴仪的哥哥说:“族中叔伯年事已高,此事我们理亏,愿意向云景笙公子赔罪,还望大人看在我父亲和叔伯们爱女心切,丧女冲昏头脑的份上,从轻处罚,我愿意从别的方面补偿云景笙公子。”
若其中一方提出和解,依律,作为案件的主审官员,需要从中调停。
伯景郁看向云景笙,“你可愿意接受他们的和解要求?”
云景笙道:“还请大人严惩,可杀不可辱,景笙虽名声扫地,可仍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仍旧有尊严,不容他人践踏。”
伯景郁等人都惊呆了。
在洛玖彰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云景笙简直是一个乖乖的小白兔,躲在云景笙的身边。
现在洛玖彰没有受制于人,他就完全变了一副态度。
有最无害的面庞,和最硬的心。
庭渊心中想到了一个词——白切黑。
伯景郁与李家人说:“你们也看到了,云景笙不愿和解,那本官便依照律法,判你们每人杖责三十。”
李蕴仪的哥哥突然跪地恳求云景笙,“云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的父亲,他的年纪实在是大了,杖则三十他会死的,您尽管提条件,无论是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够满足的,我都尽可能的满足你,只求您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也看在玖彰曾经是我妹夫的份上,饶过我的父亲。”
这一跪,在场的人更是惊讶。
实在是没想到,李蕴仪的哥哥竟然会下跪。
也着实是一份孝心。
倒也是个孝子。
李蕴仪的哥哥知道,在场能够让云景笙动容的,只有一个人。
他转向去跪洛玖彰,“玖彰,看在我这么多年没有对你颐指气使,也多次从中关照你的份上,你帮我和云公子求个情,从今往后我李家绝不找你和云公子任何麻烦,洛家那边我也会帮你摆平,让你不再受制于任何人。”
洛玖彰道:“我不干涉景笙做出的任何决定,他受了委屈,我没能替他讨回来,现在他自己要讨回公道,我不能阻拦他。”
“没有跟景笙一同提告,已经是我看在你们李家多年来没有为难过我的份上,留了情面。李蕴仪虽强嫁给我,你们也没有不把我当人看,我很感激,李蕴仪死了,我和他之间,还有你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其他的,恕我不能帮忙。”
李蕴仪的哥哥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叔伯,随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去求伯景郁,“大人,古往今来,孝道最重,古有子代母受过,今日我想效仿古人,代父亲叔伯受过,求大人恩准。”
这么多人,若是都由李蕴仪的哥哥代为受过,他必死无疑。
李蕴仪的叔父说:“蕴山,你有这份心,叔伯很感动。你是我们李家这一辈的翘楚,我们这些老东西一把年纪了,什么都享受过了,三十杖,由我们受了,李家的家业交给你,接下来无论是残了还是死了,李家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你。”
一众叔伯纷纷如此表示。
伯景郁看着这一幕不免感叹,李家人倒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怎么就养出李蕴仪这样的偏执性子。
云景笙道:“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也当是我为九爷结善缘,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李家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李蕴山问:“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云景笙说:“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李家不找九爷的麻烦,让九爷回洛家也不再受刁难,九爷的姐姐也要安然无恙地和离。”
“可以。”李蕴山爽快地答应,“这些我现在就能做。”
云景笙看向伯景郁,“为保此事无后顾之忧,也担心李家出了这大堂后反悔,请大人下令,将李家暂且禁足在九爷府上,待李家人去将九爷的家人全都接来栖烟城,再解他们的禁制。大人可否应允?”
伯景郁问李家人:“对于云景笙提出的要求,你们可有异议?”
李蕴山道:“大人,此事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我的妹妹已经死了,需要为她办丧,此去睥睨城,一来一往快马加鞭也要两天的时间,若是等回来再将我的妹妹的灵柩运回睥睨城,只怕……”
云景笙道:“可以准你先押灵柩回睥睨城,待你将所有东西准备好送来栖烟城,我们再放你们李家的人回睥睨城,足够赶上你妹妹出殡。”
可若不同意,那便一人打三十杖,到时候就不是出一个人的殡,而是为家族出殡。
李蕴山道:“那便让我父亲同我一起押送妹妹的灵柩回睥睨县,其余叔伯兄弟暂且留在栖烟城,办丧我父亲不再是万万不可的,没有人能够越俎代庖,不合礼制,日后我李家还需在睥睨县乃至西南府生存,望云公子高抬贵手,我李家愿出一万两银票作为补偿。”
伯景郁看向云景笙,决定权都在云景笙的手里。
云景笙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可若你不按我的要求办事,你的这些叔伯兄弟可就无法逃脱制裁。”
“可以。”
二人一同看向伯景郁。
伯景郁拍板:“好,就按你说的办。”
堂审结束后,曹禺安排人将李家人禁足在洛玖彰的家里。
云景笙和洛玖彰追至后堂。
“大人留步。”
伯景郁回头,看向云景笙,“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云景笙突然跪地朝伯景郁磕头,“多谢大人为我做主。”
伯景郁将他拉起来,“我帮你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所遭遇的一切,秉公办案,你无须谢我。”
云景笙道:“如果大人没有帮我,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伯景郁制止了他:“不必多说,案子既然已经结束,你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就到此结束了。”
转而伯景郁又提醒他,“待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别小瞧了李家,都是权宜之计罢了。”
“多谢大人提醒。”
伯景郁牵着庭渊走了。
洛玖彰也与云景笙离开了。
众人坐在院子里。
赤风推了惊风一下,“是不是对云景笙刮目相看了。”
庭渊说:“过了今日,谁能不对云景笙刮目相看。”
杏儿笑着说:“就是啊,出手果断,思路清晰,谋算得也很厉害,简直是个人才。”
伯景郁与庭渊坐在一起,感叹:“之前是真的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么一面。”
“小白兔变大灰狼,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一下就解了洛玖彰身上所有的麻烦,李家短期内也不敢对他们下手,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也好,往后他能够名正言顺地和洛玖彰在一起,借李家的手把洛玖彰在乎的人全都剥离出来,一计便解了洛玖彰所有的烦恼。”
杏儿问庭渊,“公子,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有没有通奸?”
“是啊。”赤风也很好奇看向庭渊。
庭渊靠在伯景郁的肩膀上,笑说:“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么知道呢。”
“有也好,没有也罢,天知地知,云景笙知,洛玖彰知,旁人都不知,没有证据的事情,那就永远都是未解之谜。”
杏儿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
庭渊点头:“差不多。”
“我更愿意相信他们两个之间没有那些事情。”杏儿撑头。
平安问:“为什么?”
杏儿想了想,说:“别把人想得那么坏。另外我觉得云景笙和洛玖彰都是很聪明的人,李蕴仪也不是个傻瓜,她虽然看着像有病的人,但她思维逻辑是正常的,云景笙在府上住了那么久,若真是有证据,她绝对不会趁洛玖彰回祖宅祝寿期间对云景笙下手,必然是要据理力争的。”
这点大家也都很赞同。
平安想到今日李蕴仪的哥哥在堂上的表现,说道:“这李蕴山看着通情达理,洛玖彰也说虽然是强嫁,李家人也没有虐待过他,把他当正常人看,说明这李家本身也没有那么不堪,为什么李蕴仪会如此偏执呢?”
庭渊道:“这李蕴仪的父亲看着得有六十多岁了,头发都白了,她的那些叔叔伯伯包括兄弟看着年龄都很大了,李蕴山看着也有四十岁了,李蕴仪只有二十五岁,和她父亲差了至少四十岁。”
“这个年龄都能做爷爷了。”平安说。
惊风道:“在胜国,普遍成婚年龄女十六到二十,男十八到二十二。李蕴仪的父亲确实能够算老来得女。”
“老来得女偏宠一些很正常,也不能完全说她是个坏人,她是很偏执。”庭渊根据李蕴仪的一些行为猜测,“应该是父母老来得女,对她十分溺爱,有求必应,从不约束,导致她养成了偏执的性格,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摔碎,宁碎不让人。”
惊风不太认可庭渊对李蕴仪的评价,“她找人□□了云景笙,这还不坏吗?”
“坏分很多种,从洛玖彰和云景笙两人的话中也能看出来,云景笙在府上住了两年多,在此期间李蕴仪都没有过度的刁难过云景笙,她找人□□云景笙,也是做足了赔上自己这条性命的结果,已经报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所以在我们问她的时候,爽快地承认了。”
“这般偏执其实挺恐怖的,得不到就毁掉。”杏儿很难与李蕴仪共情。
庭渊:“这世上的人也分很多种,有的偏执,有的残忍,有的变态,有的乖巧,有的善良,父母的教育方式非常重要。”
“她对云景笙干的事情当然是天理不容的事情,论事和论人,是完全不同的角度。论事看前因后果。论人看的是过往的一切。坏人做了一辈子的坏事,最后做了一件好事,就能说他是好人了吗?”
杏儿说:“当然不能。”
庭渊:“反之好人做了一件坏事,也不能就说他是个坏人。坏人和坏事需要做区分,事情分好坏,人却不能以好坏单独分,大部分人都是中间区域游离的一个状态,不好不坏。”
他说完,大家觉得也挺有道理的。
庭渊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大家最近挺辛苦的,都回去睡觉吧。”
他也困了。
回到房间里,庭渊躺在床上。
伯景郁问他:“现在就睡吗?”
“你不想睡?”庭渊问。
伯景郁:“睡前总得做点什么吧,很久没有帮你做脱敏训练了。”
庭渊赶忙往里边躲。
伯景郁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这床一共就这么大,你往哪里躲?”
“别了吧,你要想要,我帮你。”
“你别想躲,你总这么躲下去不是个事。”
庭渊偏开头,“那随你吧。”
伯景郁边弄边问:“你今天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坐在堂上。”
“你自己能够处理的事情,我就不抢你风头了。”
“那怎么能是抢风头,你坐在我身边,我很开心的。”伯景郁与他说:“以后你就坐在我的身边,哪都不准去。”
“好。”
庭渊说:“你比我刚见你的时候成长了很多,真的。”
现在再回看那段时间,恍如隔世。
“人都是会变的,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也经历了这么多,总归人都是会变化的。如果我没有任何的成长,那才是坏事。”
庭渊点了点头,“成长好,成长好,成长起来,以后就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你了。”
“怎么一副长辈的口吻,如此语重心长。”
“你喊我一声叔父,总要尽到叔父的责任不是?”庭渊与他开玩笑。
“一声叔父,要被你笑话一辈子,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喊了。”
庭渊哈哈一笑,“叔父疼你啊~”
“媳妇更疼我!”
庭渊嗯了一声,“疼你,疼你,一辈子都疼你。”
第227章 要折寿了
采花贼的案子出了结果,证据细节需要补充齐全,云景笙的案子也还没彻底结束。
伯景郁想着反正巡狩的队伍这几天应该也要路过栖烟城,就留在栖烟城,查一查栖烟城官员的公务,顺便等巡狩的队伍路过,和他们一同上路。
距离元旦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南下还要一段时间,慢慢走,这些日子庭渊的身体明显见差,让庭渊也养一养身体。
两日后,云景笙来了衙门,告知伯景郁可以解除李氏族人的禁制,放他们回家。
伯景郁派惊风去将李家的人放了,顺便给他们施加一些压力,警告他们不要乱来。
惊风给了几名差役一笔银两,叫他们辛苦跑一趟将李家人送回睥睨城,另外给睥睨县的县令送去一份手书,让他们“关照”好李家和洛家。
伯景郁也是担心他们走后,待李家忙完手里的事情,掉头回来收拾洛玖彰和云景笙。
临走前,惊风提醒云景笙,“即便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也别对李家人掉以轻心,说不准他们葬礼办完了,就会反过来针对你们了,早做打算。”
云景笙平静地说:“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惊风有些不明白。
云景笙道:“景笙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天黑之前我们就会跟镖局连夜出城,从此再不回栖烟城。”
惊风:“!”
“你们要走。”他有些意外。
云景笙说:“与其说走,不如说连夜逃跑,我不信李家,更不信洛家,李家和洛家的婚事没了,李家不敢刁难衙门的人,势必是要刁难洛家的,洛家不敢和李家撕破脸,自然就要刁难我和九爷的家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等着他们掉头来收拾我们?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倒是想得格外地清楚。”惊风发现他以前是真的小瞧了云景笙,“我以为你是个小白兔,没想到……”
云景笙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也毫不介意,与惊风说:“公子,我没有一个好的出身,能活到今日,靠的都是我的伪装。我倒也想真诚待人,可我从未有过真诚,逢人不同面。靠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这张脸,而是做小伏低我见犹怜。”
男人不一定对长得好看的人心软,但如果长得好看又楚楚可怜,完全无害,可以拿下九成九的男人。
这是他在一群恶心的男人身下讨生活,无数次反抗后得出来的经验。
一味地抵抗只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你的脸的确惊为天人,但我还是告诫你一点,莫要将自己的一切压在别人的身上,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惊风看着这张脸,依旧是好看的,但已经没有初见时的那份心动了,这番话,也是看在他的遭遇上好言相劝。
“我知道你们肯如此帮我,钦差大人多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云景笙朝惊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多谢公子青睐,来日若有缘再见,景笙的嗓子若是好了,便为公子唱我最擅长的戏,若是没好,也会为公子弹上一曲擅长的曲子。”
惊风没有再接话,走下台阶,上马,抓住缰绳回头再看云景笙,洛玖彰已经从府内走出来,站在了云景笙的身边。
云景笙又恢复了小鸟依人的状态。
就这么看着,两人倒也是般配的,一个没什么本事却要给别人遮风挡雨的伪英雄和一个浑身都是心眼子却乐于装小鸟依人的狐狸精。
洛玖彰朝惊风拱手送别。
惊风策马而去,奔赴自己的未来。
回来的时候路过街边看到小零食,还给杏儿买了一包零食。
忽然觉得还是庭渊他们相处着舒服一些。
庭渊也是浑身的心眼子,但他的心眼子绝对不会用在待人上,无论是杏儿、平安还是庭渊,他们性格都有缺陷,可他们都待人以诚。
杏儿突然收到惊风的投喂有些懵逼。
赤风急了,“好端端你给我家姑娘投喂零食做什么,你不会放下了云景笙转头看中杏儿了吧,我给你说你要真这样,我可要打你了。”
惊风有些无语,“我就是给杏儿买了包小零食,怎么着你了,庭渊还给杏儿买过胭脂首饰呢!”
“我就不能是因为杏儿妹妹脾气好招人喜欢给她买零食吗?我是送零食又不是送聘礼。”
端着刚做的糕点回来的伯景郁听到这话,脸一黑:“你还敢提撺掇庭渊给杏儿买首饰的事情?”
庭渊没想到自己在一边吃个瓜吃到自己的身上了,眯起眼看向伯景郁,“来,过来,给我解释解释,这又是怎么回事。”
伯景郁赶忙将做好的热气腾腾的糕点递给庭渊,“没什么事,你赶紧吃糕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惊风看到这糕点说:“诶这不就是殿下你亲自去学的糕点吗?”
伸手他就要去拿。
被伯景郁瞪了一眼,“让你拿了?你给我滚到树下扎半个时辰马步,要是碗里头的水洒了,你就再加半个时辰。”
庭渊更好奇了,“扎马步和碗里头的水有什么关系?”
赤风幸灾乐祸地说:“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军营里头罚人的招数,肩膀,手臂,头顶上都要放上一碗水。”
庭渊惊了:“!!!”
“这是不是太变态了。”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扎马步扎一个小时,还要在身上放碗,里头的水还不能洒,就意味着完全不能动。
伯景郁:“这是他应得的。”
惊风只好过去扎马步,赤风给他放碗。
杏儿和庭渊他们过去看。
赤风恨不得将水直接交流出来。
杏儿说:“你这也太狠了,一阵风吹过来水都得溢出来。”
妥妥的公报私仇。
伯景郁拿着糕点递给庭渊,“张嘴我喂你。”
庭渊张嘴等着伯景郁投喂。
伯景郁问:“好吃吗?”
庭渊点了点头:“好吃,和之前吃到的差不多。”
庭渊转手递给杏儿,被伯景郁抢了回来,“这是你一个人的。”
伯景郁与赤风说:“厨房还有,你们自己去拿。我做了很多。”
做一次自然是要多做点,不可能就做这么几个。
庭渊抱着糕点盒子笑弯了眼。
伯景郁说:“之后不忙我都可以给你做。”
庭渊点头,“好。”
赤风端了好几盒糕点回来,每人都有一盒。
吃到第二块糕点的时候,庭渊猛地想起,“不对呀,注意力都被你带跑偏了,你倒是如实说,我给杏儿买首饰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你给杏儿买首饰啊,你不是在场吗?”伯景郁含糊其辞地说。
庭渊看了看杏儿,又看了看平安,当日/他们确实都在场。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刚才的事情,猛然间庭渊想起来了,“哦~~~”
这下剩杏儿和平安懵逼了。
“公子,什么事儿呀?”
庭渊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他误会我喜欢你,以为我带你出来,是因为喜欢你,没有娶你是因为我身体不好,然后想着撮合我们。”
“咳咳咳咳咳咳——”杏儿吃进去的糕点全卡在了喉咙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这误会也太离谱了。
所有的碗都被赤风拿着装水给惊风放手臂上了。
他第一时间去取碗过来给杏儿。
平安一整个目瞪口呆,半晌感叹:“这也太离谱了吧。”
伯景郁一脸窘迫,“那也怪不得我,谁会给姑娘送首饰啊,如果不是心爱的姑娘。”
“给妹妹买首饰是犯法吗?”庭渊至今想起来都很离谱。
然后再联想到伯景郁刚才生气,这下觉莫过味儿了,“是惊风说我对杏儿有意思的吧。”
“绝对是他——”赤风非常气愤地说:“那日/你们回来后与我和飓风在客栈见面,我看到杏儿长得好看,夸了一句,惊风给我说杏儿名花有主了,以至于我一直不敢靠近杏儿。”
直到伯景郁和庭渊定下来,他才敢行动。
“误人姻缘,天打雷劈!”
庭渊看赤风这怨念,简直比死了一年的鬼还重,笑得前仰后合。
伯景郁说:“他要不误导我,我说不准早就和你好上了。”
惊风觉得自己好冤枉!
“明日陈汉州斩首,你们可要去现场围观?”伯景郁问。
他是明日的监斩官。
原本说是三日后斩首,后来事情太多,一时间顾不过来,贴告示也来不及,就定在了明日。
如今城中几乎都知道那个恶魔被抓住了。
庭渊摇头:“我不去。”
他虽不避讳这些,但也确实没有这种习惯去看别人被砍头。
刑警看到的多数都是尸体,杀戮是会让人产生罪恶感的,哪怕是目睹。
他不想看。
伯景郁也就不勉强了,“那你明日好好休息。”
庭渊嗯了一声。
隔日午时,城中刑台,一同被斩首的还有夜戏坊的老板。
受害者的家属们都来了现场观看凶手被斩首。
谁都没有想到,城中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手,会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
简直是人面兽心。
百姓纷纷唾骂。
陈汉州在城内小有名气,不少人都能够认出他来,去堵他的家里人。
他的父亲已经自尽身亡。
陈家现在只有陈汉州的母亲和媳妇贾秀荣。
前些日子贾秀荣已经拿了和离书,现在已经不算陈家的儿媳。
但她不放心前婆婆,回到陈家帮忙。
儿子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纪香兰再恨,儿子要斩首了,最后一面,她还是做了丰盛的饭送去。
死刑犯在被砍头之前有断头饭,有人送就吃家里的,没人送,也有衙门给准备。
纪香兰提着食盒上了刑台,朝围观的父老乡亲们磕头,“我不求大家能够原谅,他罪该万死,可我是一个母亲,他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希望大家能够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为他送行。”
人之常情,也没有人会反对什么。
陈汉州看向自己的母亲,眼中满是泪水,“母亲,对不起。”
纪香兰这些日子在家日哭夜哭,眼睛都快哭瞎了,到此关头,再恨,也恨不出来了。
她道:“什么都别说了,吃了吧,吃完好上路。等我为你收尸后,把你跟你爹埋在一起,你们父子来世就莫要再祸害人了。”
陈汉州心中悔恨,“母亲,以后孩儿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纪香兰没有说话。
陈汉州在台下四处寻找,都没有看到贾秀荣的身影,问道:“秀荣她走了吗?”
纪香兰摇头:“她怕我扛不住,回来帮我了。你欠秀荣的,十辈子都还不清。”
陈汉州痛哭,“母亲,孩儿有句话希望你能够转达给秀荣。”
“说吧。”
“你告诉她,我希望她余生都好。”
纪香兰嗯了一声。
“母亲,你多保重。”
午时已至,伯景郁按律扔下红头签。
人头落地,城中的百姓纷纷拍手称快。
伯景郁看到百姓们都在欢呼,心中也很高兴,解决了这个杀人恶魔,百姓们的生活就能恢复正常。
女子能够正常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出门,一家也能团聚,回归祖宅,不用去其他地方居住。
熟悉的邻里也都能继续相亲相爱。
守护胜国百姓是他的责任。
曹禺跟随伯景郁回衙门,发现衙门门口围了很多人。
排前的曹禺一眼就认出来了。
与伯景郁说:“这些都是受害者家属。”
伯景郁赶忙迎了上去。
这些人不知道伯景郁是谁,但他们知道曹禺为这个案子付出了多少心血。
见到曹禺,纷纷跪地。
在衙门门口,摆着大大小小的礼品,是众人拿红绸包起来的。
“县丞大人,多谢你将凶手抓住,为我的家人报仇了。”
众人纷纷应声。
曹禺赶忙上前将众人拉起,伯景郁也帮忙拉。
曹禺不敢邀功:“这案子不是我告破的,是我身边的这位钦差大臣哥舒大人和如今在府中养身体的庭大人告破的。”
众人纷纷跪拜伯景郁。
伯景郁赶忙扶起他们,“身为朝廷命官,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诸位苦主不必言谢,是我该代表朝廷和大家说一声抱歉,我们来迟了,才让你们受苦。”
曹禺也道:“是我这个父母官失职,是我对不起大家。”
“大人为了我们的案子,头发都白了一大半,只要有时间您都在为我们努力,大人不必如此,我们真的非常感谢大人一直追查这个案子。”
“这是我身为朝廷命官的责任。”曹禺说:“我们吃的官粮,拿的年俸都是老百姓上的税,为老百姓做事,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大人,我们准备了一些礼物,不成敬意,希望大人能够收下,全了我们的心愿。”
“收礼物就更是不应该了,大家都把礼物带回去,实在是不必如此,这真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若大家执意要送,那我可就要脱掉自己这身官服了,实在是愧对朝廷对我的信任。”
这话说得伯景郁心里很暖,若是朝廷所有的官员都有曹禺这点觉悟就好了,天下何愁不清明,百姓何愁没有好日子。
伯景郁也说:“为官的确不该收百姓的东西,大家的心意我们都领了,东西就带回去吧,往后大家可以放心生活,再也不用担心,曹县丞也会带领全城的官员守护好百姓的安危。”
“还有一位钦差大臣,我们想当面感谢他,不知道是否可以?”
“听说案件就是这位钦差大人全力告破的。”
伯景郁知道庭渊不爱功名,从不让伯景郁将他帮忙破案的事情往奏折里头写,不让他在君上面前提自己。
中州结党营私案,他也是破案的主力,按理说依照他的贡献,是该给封赏的,他愣是把自己的名字从请功的名单上给划掉了。
杏儿和平安的封赏他没有划掉。
杏儿的母亲被封了八品敕命夫人,她的弟弟和妹妹将来都能够去官学念书。
原本敕命是在朝为官的官员妻子,母亲,祖母,外祖母才能受封,伯景郁为杏儿和平安破了例。
伯景郁以平安是庭渊母亲的义子的身份,给庭渊的母亲也加封了八品敕命夫人。
庭渊自己可以拒绝,但不能不让平安受封,他走后平安和杏儿还要在这世上存活,往后他们的路还长。
如今面对百姓的要求,伯景郁也不好决定,让惊风进去禀报,由庭渊自己作决定。
他与诸位百姓解释道:“庭大人身体不太好,加上有些怕见人,我让人去禀报一声,看看他是否愿意出来,绝不是他本人心高气傲,实在是他怕生。”
用现在的话来说是社恐。
无论是原来的庭渊还是现在的庭渊都是社恐。
从前的庭渊天天躲在院子里,不愿意见外人。
而现在的庭渊在原来的世界里就是社恐,穿过来之后,更是社恐。
非常讨厌人际关系。
庭渊在院里晒太阳,惊风匆忙而入。
庭渊问:“外头吵吵嚷嚷是干什么呢?”
惊风道:“是一些受害者家属和百姓过来感谢衙门把案子破了。”
庭渊哦了一声。
惊风说:“外头的百姓想见你,他们知道是你破了案子,想要当面跟你道谢。”
“啊?”庭渊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要,不用道谢,不是都说了,对外声称是你家王爷破的案子就行,怎么把我扯进去了。”
惊风一脸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可能是衙门哪个守卫或者是衙役传出去的,也可能是查案的时候接触过的人传出去的,反正是传出去了,大家都想见你。”
杏儿劝说庭渊:“公子,要不你出去说两句吧,大家来都来了,让他们就这么回去也不好。”
惊风说:“外面的人挺多的,殿下说你不想出去可以不出,我们对外称你病了在养病。”
“我本来就病了呀。”
杏儿往前去了一些,看到门外不少百姓都在外头期待着庭渊,她与庭渊说:“公子,我求你了,你出去见见他们吧。不然他们一直等着不肯离去。”
庭渊搓了一把脸,站起身,“好吧。”
惊风快步往外走。
杏儿和平安跟庭渊一起往外走。
看到外头的人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庭渊抬腿就想跑,这要怎么应对啊。
可真佩服那些明星,可以应付这种大场面。
伯景郁看庭渊出来了,入内相迎。
一众官员也纷纷迎接他。
曹禺看庭渊此时如此社恐,想到他在堂上大杀四方的样子,性格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庭渊的腿刚迈出一条过门槛,下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快跪下给钦差大人磕头。”
直接给庭渊吓得退回去了。
伯景郁抓住他不让跑,“大家就是想看你,专程给你道谢的。”
庭渊努力保持微笑,“别看热闹,快让他们起来,我要折寿了。”
第228章 迎接王驾
伯景郁帮着庭渊,朝众人说:大家都快起来吧。
庭渊也赶紧让大家起来。
杏儿和平安他们都纷纷去帮忙,把跪地的人拉起来。
庭渊本就体弱,好的时候也能看得出来,如今带病,加上他们这么多人在外头,心中紧张,脸色惨白,看着着实吓人。
老百姓看到庭渊这副模样,好像随时要昏过去,心中对庭渊更是多了几分感谢。
领头的那个老人,看起来是这些人的话事人。
他上前一步,到了台阶下方,看着庭渊说:“大人,这些礼物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务必收下。”
庭渊急忙摆手,“不不不,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为百姓做事是我们应该干的,怎么能收取利益呢,还望老人家能够理解我们。”
伯景郁说:“我们实在是不该收取诸位的礼物,本是分内之事,若收了礼物,性质就变了,还请老人家帮忙说一说,我们实在是不能收取。”
百般推据,那老人也看出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收下礼物。
再看庭渊面色惨白身体孱弱,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为大人去寺庙上香祈福,求大人能够平平安安。”
庭渊忙摆手,“怎劳诸位如此,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实在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大人,您就成全我们这份感恩的心思吧,您抓到坏人,让我们城中数万百姓往后都能安心生活,能为大人做点什么,也是我们的幸运。”
曹禺率先开口,“庭大人,你就全了他们的心意吧,我等官员也希望大人能够平平安安,为百姓做主。”
庭渊也只能接受,“那边多谢诸位父老乡亲,我也祝愿父老乡亲能够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多谢大人。”
伯景郁道:“庭大人身体不好,如今带病之躯,曹大人,我就先送他回去,这边交给你。”
曹禺道:“是。”
伯景郁扶着庭渊往回走。
看庭渊脸色苍白,说道:“让许院判来给你瞧瞧。”
“不用,我是紧张。”这人实在是太多了,对于社恐来说,这简直是加倍的恐怖。
伯景郁:“以后再有这种场面,你就不用应付了。”
庭渊应付不来。
庭渊轻哼一声,“早说了以后只要有人问起,都说案子是你破的,别把我带进来,这样多尴尬。”
伯景郁:“这次还真不是我说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算了。”
在伯景郁的心里,他还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够知道庭渊的好,就像如获至宝,想要给天下人展示一样,他想要所有人都敬仰庭渊。
可偏偏庭渊不想要这些,只想将自己藏起来。
前脚他们刚回院子,后脚就有人送来消息。
曹禺让人过来通知他们,巡狩的队伍两日后抵达栖烟城,要由他们提前准备,设宴迎接。
按照规制,齐天王的王驾应该落宿在官驿。
曹禺立刻安排人去修整官驿,给齐天王落脚。
殊不知,真正的齐天王,就在他的后院里。
两日后,日落时分,一众官员在城门外的官道上迎接齐天王的王驾。
大家都是从上午就开始等,生怕齐天王到了没人迎接,怠慢了齐天王。
毕竟齐天王是替君上巡狩,怠慢了齐天王就是怠慢了君上。
官道旁搭了篷布,摆了桌椅板凳,供官员休息。
总不至于让官员从早上站到晚上。
沿途三十里的驿站都有人观守,若看到王驾,就立刻通知下一站。
一名驿卒疾驰而来,到篷布前告知:“王驾再有五里地便至。”
庭渊问伯景郁,“给自己接驾,是什么感受?”
伯景郁笑着说:“挺有趣的。”
律法有规定,钦差巡狩之处,所有有品级的官员,全都需要迎接朝拜。
伯景郁如今用的是哥舒无哉的身份,同样身为朝廷命官,即便是也是钦差,可钦差也分等级,任何钦差都不如齐天王这个钦差的位份大。
自己接自己的驾,对伯景郁来说也确实是稀奇。
不多时,便有一队人马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齐天王出行的队伍由五百多人组成,护卫全是骑兵,没有步兵。
遍巡六州,若是队伍里有步兵,即便是一天步行三十里,对步兵来说都是极为严格的挑战,何况他们几乎全年都在路上,真到回京城的那一天,步兵恐怕早就所剩无几了。
骑兵不同,马匹可以沿途在驿站更换,各处都有驻军,与驻军更换马匹,不至于让马匹过于受累,也能补充新的马匹保存队伍前进的速度。
待队伍停在城门口时,诸位官员早就已经列好阵队,文官两列,武官两列,按照品级依次排列。
伯景郁与庭渊站在文官为首的两排,惊风和赤风则是站在武官为首的两排。
许院判在庭渊和伯景郁身后,与杏儿和平安同一列。
他是太医,不算文官也不算武官。
王驾排前的侍卫是疾风。
看到这一幕,一头懵逼:“???”
迅速回到队伍中间禀报霜风:“前头率队迎接的是王爷。”
霜风:“……”
防风:“王爷这又是闹哪出。”
疾风问:“怎么办?”
霜风思虑片刻,说道:“照旧。”
早知他们今日要来,却没有派人提前告知,说明伯景郁不想暴露身份,若他们此时特殊对待,岂不破坏了伯景郁的计划。
于是一切照旧,伯景郁率领栖烟城一众官员迎接——齐天王。
庭渊站在他身边,真的憋得很辛苦。
这也太皮了。
沿途的百姓纷纷夹道围观。
王驾在前,一众官员在后,往官驿走。
庭渊和伯景郁坐在马车里。
伯景郁与庭渊说:“可见谁是齐天王并不重要,百姓根本不知道齐天王长什么样,只要坐在王驾里的人就是齐天王。”
“百姓当然不知道齐天王长什么样,你又没有把自己的画像印成传单人手一册。”庭渊握着伯景郁的手说:“君王在世,自然也不是为了让百姓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其实君王的模样与神明一样,都不该具象化,而是一个模糊的样子,大家都没有见过君王,但通过君王的生平往事,能够想象出君王的模样,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君王。”
“就比如说女君,我没有见过她,但我读过她制定的律法,知道她做出了什么贡献,过往的功绩有哪些,她在我的心目中虽然没有具体的形象,但又是一个十分鲜活的人。”
“世人知其名而不知其貌是最好的一种状态,因为任何事物只要具象化了,就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太过于具象化不是一件好事。”
伯景郁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这样也好,大家敬重齐天王是因为齐天王一路走来所做的事情,而非因为我这个人。”
庭渊说:“这样很好。”
伯景郁问:“好什么?”
庭渊抱着伯景郁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齐天王是天下百姓的,伯景郁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两个身份当然是同一个人的,庭渊希望伯景郁能够做好齐天王,成为百姓心中多想的那个齐天王,但他同样希望伯景郁能保留一部分属于伯景郁的东西,这部分只属于他。
虽然话很绕,伯景郁却听明白了。
“伯景郁永远是庭渊一个人的伯景郁,若这世间无庭渊,便再无伯景郁。”
没了庭渊,这世间就只剩下齐天王,再无伯景郁。
外面人声鼎沸。
马车内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私人空间。
庭渊很喜欢这种感觉,无论外面如何,他只要伯景郁一人即可。
他的眼睛很小很小,心也小,能够装进来的,也就那么三五个人。
抵达驿站后,所有人进入官驿。
人马被带去安顿,大部队都留在城外扎营,只有一队贴身人马在城内,官驿外的警戒由城内的守卫军负责。
齐天王召见了所有官员,问了政事之后,便让他们退下准备传膳。
屏退左右,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在屋中。
霜风立刻带领疾风和防风朝伯景郁行礼。
“见过王爷。”
伯景郁坐到原本霜风坐的位置,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让庭渊坐到他身边。
对他们说:“免礼。”
随后问:“这段时间你们沿途可遇到什么事,上面可有来信?飓风有无消息。”
霜风朝疾风使眼色。
疾风捧上来一个密匣,“这里头是京城传来的密信,有君上传的,还有哥舒大人,老王爷,和居安城的嬷嬷给公子的信。”
伯景郁伸手接过。
打开匣子,里面确实积攒了不少信件。
他找到给庭渊的信取出交给庭渊。
防风将包袱取下来交给伯景郁,“这里面是京州发来的奏疏,全都是要王爷亲自过目的。”
他原在京城时,奏折就要一式两份,除了仅供君王亲阅的奏折,其他的奏折都要给他摘抄一份,他虽不用批阅,可这些东西他身为储君自然要看,不然如何管理朝政。
在京城时他多与荣灏一起共同处理国事,所有奏折他与荣灏都是一同批阅,如今他不在京城,这些奏折都是经过誊抄摘录之后发来的。
庭渊那边看了信后收好。
伯景郁问:“如何,你家中一切可还顺利?”
庭渊道:“一切顺利。”
“那就行,放心,舅父在京城也会时常派人关照,你家的东西,自然不会少。”
庭渊笑说:“我没这么想。”
伯景郁打开信件查阅,“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这么想,开个玩笑。”
一封封看完后,开始看奏折。
中州的消息早就派人传回京城,哥舒琎尧虽前几日刚到京城,可京城针对那些官员的清洗和处罚早在两个月前,伯景郁在永安城依律斩首四百多官员时就已经开启了。
哥舒琎尧回京,是去处理颜家的事情,清理颜槐序为首的颜家党羽。
而今这些奏折里,多数是关于处理参与中州案的一些官员的事情。
“竟然还有人敢替他们上书求情,是嫌活得太久,还是脖子太痒。”伯景郁将奏折扔到一旁,继续看下一份。
他手里这些奏折都是精简过后的,更像是从故事里提炼出来的大纲,是快捷版本的,缺失了很多细节,给他整理奏折的是自己人,都是可信的,即便没有细节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
伯景郁顺手把奏折递给了庭渊。
庭渊震惊:“给我干嘛?”
伯景郁说:“给你看看我们京城的官员都是什么货色。”
庭渊推拒:“我不要,我不看,我不想知道。”
“看吧,只是奏折而已,你总得知道京城这些官员都是什么鬼,这样往后遇到事情,你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
“我不涉及官场。”庭渊依旧拒绝。
伯景郁道:“没有让你涉及官场,但这些人你提前了解一下没有坏处,朝堂上的事情你知道多一些,将来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清楚,你跟着我做的这些事情,就不可能不涉及朝堂,进不进官场是一回事,知不知道是另一回事。”
伯景郁把看完的奏折都推给庭渊,“听话。”
庭渊在心里叹了一声,拿过奏折开始看。
第一个奏折上面写的事情就很离谱了,也不知道伯景郁是怎么心平气和面不改色地看完的。
攻击新政,反对新政,弹劾官员,搬出祖制,联合上书,带头跪在宫门外逼君上退步放弃新政推行。
庭渊问伯景郁:“你们推行的新政到底是什么?”
伯景郁道:“很多,比如废除官员三代族亲不纳税,秀才往上不纳税,取消官员三代族亲的年俸,这些人一年到头不纳税就不说了,享受官学优质教学资源,每年逢年过节按人口给他们发俸禄补助,年俸虽然每个人不多,但一年算下来发出去的钱财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在官学读书,笔墨纸砚学费全免,都由官学承担,这些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三代族亲算下来,一般三代以内就会再出朝廷命官,等于朝廷不仅给官员发俸禄,还要承担养他们族人,族人做生意也好,种地也罢,都不交税,如此一来很多地方的官员就以此来购买农民的土地,成为地主,农民给他们耕种,他们分给农民粮食,无地农民耕种纳税不收税,这些地主由于是官员的族亲,也不用纳税,随着西府土地大开发,不少外州的人集中到西府购买土地,时间一长这些土地不用纳税,长此以往无论是对民生还是对国库都不好。”
“虽说中州是胜国的粮仓,可真正产粮食的也就只有西府这么一个地方,西府的土地不能被这些地主抢占,而其他各州的农民的土地也不能被这些地主抢占,牵涉官员族亲的利益也就是牵扯到了他们本人的利益,如此一来,自然要上书弹劾那些支持新政的官员,也要搬出祖制来压制新政。”
庭渊听到这些算是听明白了,“官学几乎是朝廷亏钱,因为资源集中在他们手里,这些人的孩子上学不用给钱,官学一年到头也吸引不到多少富贵子弟读书,变相的将来考取功名的也还是这些官员的子弟,如此一来,等于是一人考取功名,全家端上了铁饭碗。”
伯景郁点头:“以前胜国人口少,资源多,这样弊端小,问题不严重。可这短短三十年里,人口翻了接近七倍,还在增长,如果再不予以制裁,那时候阶级会更明显,话语权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就不单单是威胁到皇权稳固,还可能威胁到百姓民生。”
“粮食是国之根本,我们绝不可能让他们垄断粮食!”
第229章 你闭嘴吧
“好在历代君王脑子都清醒,从女君开始就没有封王的制度,这么多年下来,朝廷顶多奖赏银两,土地,宅邸,却从不随意封王,都是赐名入庙。”
庭渊道:“没有异姓王爷,如此权势都掌握在皇权手中。”
伯景郁点头:“对,女君在位的时候就说了,切不可扶持多个政权,自上至下,必须是一体政权。所以如今朝廷虽然分了很多派别,但权力始终是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怪不得朝廷给的俸禄不算高,还是有这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考取功名。”这下庭渊算是明白了。
之前还觉得朝廷给的俸禄不高,单看好像是挺多的,但政策是官员离家上任,一旦考取了功名举家搬迁,又不能带走族亲,也就是自己一家老小,少的一家四五口人,多的一家十来口人。
按照胜国百姓人均六两银子的收入,像闻人政这种年俸七十石的官员,如果一家有十口人,平均到每人头上七石的粮食,但人活在世不可能只吃粮食,要穿衣服,要置办东西,还有人情世故,若是再养几个仆人,人均算下来和普通百姓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伯景郁这么一说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官员考取功名,家人不用纳税,孩子上学免费,而且是三代有效,如果子孙后代突然暴富,像他庭家一年输入一万多两银子,能够减免的税收那可就非常可观。
庭家也算是个土财主,有大量的农田和耕地,因为家里没有当官的,一年税收差不多要一千两的银子。
粮税西府税二成,其他地方土地贫瘠一亩产一石粮,都是税一,不足一石不税粮。
还可以服徭役帮官家种田,服一日徭役减免三成税收,服三日就可以全免。
胜国最富的那批人几乎都在西府,这里有超过三成的人口。
庭家在居安县是有名的富户,可他们那点钱放在西府一抓一大把。居安县能进中州富庶排名前十是因为有矿产,官矿纳税罢了,和当地老百姓整体的收入挂钩不大,也就是能有点盈余的水平,远比不上西府百姓的生活水平。
如伯景郁所说,真的放任这些官员的家眷肆意地在西府随便买田地做地主,国库迟早要完。
呼延南音家的工会虽然管控了西府超过六分之一的田产,但他们家是老老实实纳税的,只是管理田产从中抽成,却没想过要把老百姓的田产据为己有,从而规避纳税。
一旦废除了这些官员家属不纳税的政策,国库还不知道要充盈多少,买卖都要交税,他们往后再想做生意,没了这样的红利,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庭渊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们要推行新政,确实是有难度。”
如今胜国实行的纳税制度,是农民按照拥有的土地亩,数精确到收成再进行上税,没有地就不纳税。
纳税的田一旦变少,国家税收难免地就要降低。
“这个压力可不小。”
伯景郁点头:“胜国的人口增长实在是太快了,有些事情真的要趁着我们现在年轻,老一辈都还在支撑,新一辈也正好顶上来的时候做,若现在我们不做,再过十年,我父亲和舅父身体都不行了,朝中舅父和父亲扶持起来的臣子也该退位的时候再干,新旧交替之时再干,那时候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到时候他们要面临的情况很复杂,老臣退了,这几年科举入仕的官员到时候正好就是股肱之臣,手里正掌权,正好拥有切实的利益,他们的思想是从老臣那边遗留下来的,而新入仕的官员处于官场的底层,手里没有多少权力,就没有太大的话语权,到那个时候再想革新可就难了。
只有在这些老臣将退未退,趁着朝廷大清洗官员的时候,一边给老臣敲敲警钟,一边给新入仕的官员下马威,给一个巴掌再给一颗蜜枣,先把这些官员的调子给他们定好,把他们的心和思想都朝帝王身边拉拢,让他们知道和君王作对没有好下场,这样他们才能学乖,才不敢拥兵自重。
等真的到了要大刀阔斧地变革时,这些官员就都是站在帝王这一边的,而那些唱反调的官员,几乎都被抹除,那个时候他和荣灏仍旧年轻,仍旧有力,哪怕定下一个二十年的计划,也能顺应人口增长的趋势带领一众官员达成目的实现新的改革。
听了他的话,庭渊也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朝廷内部越乱,各方势力越是抢得头破血流,就越是要依靠帝王家的权力,这样的局面对于帝王家来说是最有利的。内乱外不可乱,所以需要你在这个时候代天巡狩,安抚民心。你与君上,一个坐镇庙堂,一个平定江湖。只要各州不乱,朝廷即便再乱,君王依旧是民心所向,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君心者得权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做的是渔翁。”
直到此刻,庭渊才真正地明白,伯景郁这次代天巡狩背后所指的利益具体是什么。
之前都是只知表面,而不知内里,背后牵涉的利益究竟是什么,他一概不知。
庭渊说出这番话,到让伯景郁他们都挺意外的,“你不仅听明白了,也理解我们要做的是什么,真的让我很意外。”
伯景郁说:“你真的是个人才,如果你能够入朝为官,说实话,只要能为君王所用,必然是君王手里的一把利刃。”
“但我不会,我讨厌斗争,各派利益之下,百姓都是虎口夺食罢了。和活人打交道,不如和死人打交道。”
“冒昧问上一句,为什么?”防风不太理解庭渊这句话的意思。
庭渊给他解释:“和活人斗,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和死人斗,对方就躺在那里,我也不用担心有人朝我放冷箭。尸体不会说谎,因为开不了口,已经死透了。活人就不一样了,人心始终隔肚皮,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能够推心置腹的又能有几人?”
这点伯景郁也是赞同的:“你确实不适合官场,但你看人能够看得很准,很注重细节,是天生的当军师的料。”
“所以呀,我就好好地做你的入幕之宾就行了。”
伯景郁笑说:“那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入幕之宾。”
入慕二字咬得特别重。
入慕有内室的意思,内室不见外客,本就有形容两人关系亲密的意思,后来逐渐变了意思。
内室一般是放置床榻,而床榻之上有多以帷幕做点缀或遮挡,可以用来调侃两人之间有不正当关系,也就是在指苟合。
庭渊将手上的奏折递过去打他,“你可闭嘴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调戏自己,是真的一点脸皮都不要。
伯景郁接住庭渊丢来的奏折,“其实我们京城的规矩,成婚洞房之日,仆人都是在屋内伺候,只隔着屏风。”
“……我管你什么规矩,在我这里你想都别想。”
房事让人在屋里观看,他可不愿意。
--轝8熙8彖8对8读8嘉8
这种事情想都别想,宁可不成婚。
伯景郁说:“我们成婚肯定会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我可不愿意你让别人看了,也不愿意被人听墙根。”
“闭嘴看你的奏折吧。”庭渊瞪了他一眼。
伯景郁问他们:“你们还有没有别的事情上奏,没有的话都出去。”
众人纷纷退出。
屋内只剩下庭渊和伯景郁。
伯景郁起身来到庭渊身边,“生气啦?”
庭渊哼了一声,看奏折,懒得理他。
伯景郁将奏折抽走,温声细语地说:“我以后不再当着他们的面和你开这种玩笑了。”
庭渊确实有些不舒服,但还没有到生气的程度,这不是伯景郁第一次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拿这些事情做调侃,“你明知道我是一个脸皮薄的人,如果我是一个女子,你还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种话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
因为这对女孩子来说,是非常冒犯的话。
“私下里你拿来开玩笑是情趣,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这种玩笑,我要是脸皮厚一些当然没关系,说不定还会顺着你的话往下调笑你几句,可我脸皮薄,你稍微顾虑一下我可以吗?”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伯景郁握住庭渊的手,“我只是想以此和他们表达我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他是真的没有不尊重庭渊,或者是想以此看清庭渊的意思。
“我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都已经睡在一个屋里了,躺在一张床上,做了什么根本不用你告诉他们,大家也不是傻子,什么都明白,你根本不需要通过这些事情来宣示你的主权,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并不是拿两人之间床上的那些事情出来做调侃,让大家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才能够证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庭渊叹了一声,他主动伸出手环住伯景郁的脖子,“我也不是想和你吵架,只是想把我的感受说出来,我不喜欢被人这样调侃,即便是与我关系最亲密的你拿来调侃,我也会不舒服。”
“以后不会了。”伯景郁问庭渊,“能不能不生气了?”
庭渊嗯了一声,主动亲了伯景郁。
将这件事情翻了过去。
难得庭渊主动亲他,伯景郁自然不会放过他。
冷静下来伯景郁也进行了反思,觉得这对庭渊来说确实也是很冒犯的事情,“我知道错了。”
庭渊笑了一下,“说开了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倒是外头的人都有些担心。
霜风问赤风和惊风,“他们两个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惊风说:“早就住在同一间屋子了,”
“有多早?”
赤风说:“没有很早,来栖烟城那天开始住的,到今天,八九天吧。”
“那王爷确实玩笑得过分了些,也不能怪庭渊生气。”
防风和疾风也是纷纷点头。
伯景郁和巡狩的队伍分开得有一个月时间,虽说在霖开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好上了,可到底两个人之间好了还没到一个月。
“但愿庭渊好哄。”
赤风说:“他还确实挺好哄的,情绪很稳定,这一路走来,的确没怎么同王爷吵过架。”
“这倒是,也几乎不生气,偶尔开玩笑过头,哄两句也就好了。”惊风摸着下巴说。
赤风望着屋内说:“两口子之间都这样,庭渊好就好在情绪是真的稳定,比王爷的情绪还稳定,我还真没看过两个人吵架。”
两个人都是那种理智沟通的人,什么都能坐下来好好商量。
惊风小声说了句,“我看过,不过是庭渊单方面输出,殿下和哥舒大人一人挨了二十鞭,他自己还差点把自己气死,隔天起来话都说不出来。”
浮光县时,伯景郁身边只有惊风,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事儿。
他这么说,赤风倒是也想起来了一件事,“还记得官道上动手伤我们商队吗?当时因为他不让我们动手杀人,我看他确实挺不爽的,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看他都有偏见,不喜欢他的性格。但跟着他接触了这么多案子之后,我觉得他当时做得挺对的,确实不该随意杀人。”
惊风点头:“当日在浮光县那晚也是这样,也是因为王爷动用私刑,哥舒大人先和他吵起来,后来闹得不可开交,那时候我也觉得动用私刑没什么大不了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主子身为王爷,杀个人怎么了,杀十个也不为过。”
“但是经历这么多案子之后,意识到每个人的性命都很珍贵之后,我也觉得他说得很对,确实不该随便动用私刑,默认私刑的存在就是在藐视生命,那就和我们接触的案件里杀人的凶手没有太大的分别。”
跳脱出王权思想之后再看,庭渊的坚持是正确的。
他们从前都是站在王权一边,庭渊却是站在了百姓一边。
所以他要挣,不是在替自己挣,而是在替百姓挣,哪怕挣一分一厘的公道。
赤风和惊风的话,其他三人很难理解。
因为他们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所接触的,依旧是王权辐射,一个假扮齐天王,两个是皇家侍卫,都是钦差大臣,所到之处等待他们的都是最高礼仪,拥有凌驾所有人之上的权利,眼睛里是没有底层百姓的艰辛所在的。
无法理解,不能共情。
惊风和赤风跟在伯景郁的身边,卸去他们身为钦差的光环和滔天的权势,隐入寻常百姓之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普通百姓,从上往下看和站在其中看,完全是两种感受。
人命真的很珍贵,死去的可怜的肖无瑕,还有栖烟城被杀害的十七人和间接死亡的人,他们的生命都很珍贵,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赤风说:“庭渊真的挺好的。”
不是因为他喜欢杏儿,所以帮庭渊说话,而是庭渊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惊风也赞同地点头:“确实是个好人,如果他能多活几十年就好了。”
霜风三人都是一脸不理解的表情。
怎么就被庭渊彻底收服了。
站在他们的视角来看,庭渊却是有些本事,但是也就那样吧。
赤风说:“总之以后大家相处的时间很长,你们对他要像对待王爷一样尊重。”
说完之后,赤风和惊风相视一笑。
很久以前,伯景郁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没想到有一天,这话会被他们拿出来说给别人听。
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的时候,死了也就死了。
现在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多活几年。
霜风问:“你和杏儿姑娘怎么样了?”
惊风回答:“关系明显见好,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我觉得他们算是暧昧期吧,杏儿对他是有好感的,但谁都没有戳破这层关系。”
霜风不解,“为什么呀?”
防风也觉得很奇怪,“是呀,既然你们对彼此都有感觉,王爷和庭渊都在一起了,你们干嘛不在一起?又不会有人阻拦你们。”
一群人在一起,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爱说话。
疾风就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人。
他们都说疾风是个闷葫芦,不怎么爱说话,他在应战的过程中也是个伺机而动的位置,所以比其他人更善于观察,反应也是最快的。
赤风说:“感情急不来,不能因为王爷和庭渊在一起了,我和杏儿互相有好感,她就必须和我在一起,若照此说来,平安岂不是也要在我们这些人中选一个。”
他这么一说,惊风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也挺冒犯人的,“前些日子去找晏七娘的时候,我还和庭渊说让他撮合你和杏儿。”
赤风倒是有些紧张,问:“那他是什么意思?”
惊风说:“当时因为有官员在场,我喊了他夫人,结果王爷追着我教育,让我改了称呼,这事儿就没有下文了。不过我看他没有阻止你和杏儿接触,我想他应该是不反对,但也没见他从中撮合,应该也是想看你们自然发展吧。”
赤风松了一口气,如此也好。
庭渊不帮忙比反对要好,他在杏儿的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如果他反对的话,会影响杏儿的决定。
防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留下的牙印子,“你不说平安我都快忘了他,这小家伙下嘴是真的狠!”
众人懵逼。
“小家伙?”惊风一脸懵逼,“你这个称呼又是怎么回事,不会真想瓜分掉杏儿和平安吧。”
“人家平安是要传宗接代的,别搞人家,断子绝孙是要遭天谴的。”赤风说。
惊风赶紧捂赤风的嘴,给他使眼色,“胡说什么呢。”
庭渊和伯景郁在一起,那庭渊也要断子绝孙,难不成伯景郁也要遭天谴吗?
赤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看向防风,“你不会真想搞平安吧。”
赤风和惊风后背凉飕飕的,如果是,那就太恐怖了。
防风:“你搞杏儿就行,我想搞平安就不行?你简直不要太双标好吧。”
赤风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对杏儿那是认真的,真心喜欢。”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真心喜欢平安的呢?”
“可是你以前也没说过你喜欢男的!”惊风也有些无语。
防风:“王爷以前也没说他喜欢男的吧。”
“那你喜欢平安什么?”
杏儿也很忠心,也很聪明,和庭渊很像,都是很勇敢的人。
平安完全不一样,他很呆,很多时候是个挺沉默的人,对外界一切都不感兴趣,更多时候像透明人,只对庭渊和杏儿上心,其他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防风这般,确实把惊风和赤风吓得够呛。
虽说每个人都有选择喜欢的人的权利,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希望防风对平安下手。
或许是因为防风心思太重。
第230章 来日方长
面对大家的态度,防风也不意外。
想起平安那张脸,他说:“顺眼。”
平安没有太多的心思,什么都写在脸上,心思简单,很好相处。
和平安相处不用有任何的防备心,就像庭渊不喜欢纷争,认为死人比活人更好相处一样,对防风来说,他也认为平安比任何人都很好相处。
他喜欢平安地随遇而安,他总是给人一种很安静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可以找到自己不具备的平静。
十二风卫里面,也分上六和下六,他虽在上六中,可上六里飓风赤风惊风是伯景郁最看重的,也是被重用的。
霜风是伯景郁的替身,他和疾风几乎都是留在霜风的身边配合霜风伪装伯景郁。
霜风身边没有多少事情需要做,而疾风本身就是一个慢性子的人,没什么上进心,乐得在霜风身边,做个闲人。
防风不同,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怀才不遇。
论武功,他不比飓风赤风差多少,论计谋远在二人之上。
伯景郁给出的理由是霜风身边需要一个有头脑的人帮他谋划,上六大风卫中只有他的头脑是最厉害的。
其他几个是好的战士,但不是好的谋士。
以至于他一直都被摆在霜风身边,一直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
每次抓到一点机会,都要竭尽全力去展示自己,到头来得到伯景郁一句夸赞,嘉奖,到了下次有新的任务时,伯景郁依旧不会给他派任务。
若说察言观色,疾风是他们这里公认得最厉害的,但实际上他比疾风更胜一筹,这些人里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他。
平安是不够聪明,也不够厉害,但他身上的那种简单的特质对防风来说是最吸引他的。
他不喜欢和那种浑身都是心眼子的人去交流,这会让他下意识地去关注这个人所有的一切,说话往哪看,看了几下,脸上做什么表情,语气轻重缓急,是否有别的意思。
一息之间的反应会被他在脑海里拆出无数个片段,逐一地进行分析。
太累了。
他想,等回了京城后就请辞,若不然,做个简单的宫廷内卫也是好的,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
“你如果是真心喜欢平安,我们也不会阻拦,这是你的自由。”惊风大概能够想到他为什么会喜欢平安,规劝了一句,“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平安却是很简单的人,你的这份不简单,注定了不会让平安与你的相处简单。”
话虽然说得很绕口,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平安确实是他们所有人里面接触过的最简单的人。也是这么多年他们能够接触到的人里面最单纯的。
就像是御花园里百花争妍,突然多了一树栀子花,洁白芬芳还有淡淡的清香。
京城里的人,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个个都有心眼子。
杏儿也好,平安也罢,亦或是庭渊,他们生长在居安县,民风淳朴,没有被那些思想侵袭,身上有普通人最美好的最本质的东西。
防风看上了平安的简单,但他一旦真的走向平安,平安就注定了不会再简单下去。
就像栀子花再好看,再淡雅,混入争奇斗艳的御花园,也只会成为争奇斗艳的百花中的一种。
有些人,注定了就是只能远看,一旦靠近,那份美好就会不复存在。
刚刚经历过云景笙的事情的惊风对此的理解透彻的不能再透彻。
初看云景笙,独一无二的气质像谪仙下凡,凡尘都在他的脚下。
可他是从污秽泥泞中绽放生长的,无论他的外表多么光洁飘然,可他的根系依旧在那些污秽泥泞之中,与他们是相生相倚共同存在的。
赤风对防风本身也是没有意见的,他的那点心思,所有人都明白,都是一起长大的,也是说了掏心窝子的话,“我初见杏儿,是被她的外貌吸引,觉得她好看,那时我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京城来的跟在王爷身边的人上人,本着这样的心态,对杏儿的喜欢只停留在她的表面。”
“随着时间推移,我看到她与别的女子不一样,与京城那些想要倒贴我的大家闺秀都不一样,她和庭渊一样,只是想替百姓做点事情,哪怕没有人认识她。没有向往权利,没有利益算计,她只是想为百姓为女子做点什么,守护她认为的正义。”
“她在努力的学习知识,学习律法,学习庭渊破案的方法,在努力地学以致用,她的样貌跟她身上所有的一切相比都不值一提。我很享受现在这种状态,她有自己的目标,而且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她也不一定非要选择我,她存在的意义不是找一个男人嫁了,而是要实现她自己的目标和理想,而我愿意风雨相伴,为她保驾护航——这也是我从庭渊身上学到的喜欢一个人要先学会尊重一个人。”
庭渊却是各方面都不是最优秀的,但他真的在无形之中改变了他们很多人的想法。
让他们学会了尊重那些阶级不如自己的人,学会了站在别人的角度看待问题,也让他们对官民一体有了更深的认知,不再只是浮于表面,而是落在了实处。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都认为庭渊好。”霜风笑看惊风和赤风,“以前的你们说不出这样的话,以前你们从不思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两个可都是出了名的莽夫,不服就干,在京城的时候因为一句话说得不对,或者是一个眼神不喜欢就被他们两个打得亲娘都不认识的人十只手都数不过来。
或许庭渊没有具体好在哪里,但惊风和赤风是真的在改变,这种改变显然和庭渊有很大的关系。
疾风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他,不明所以。
然后纷纷下意识回头。
发现杏儿和平安就站在房廊转角处。
这两人应该是来找庭渊的,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
赤风双目圆睁:“!!!!!!!”
所以他刚才那番话,全都被这两人听见了。
眼神怨毒地瞪了疾风一眼,怎么就不知道提醒他一下。
疾风低头憋笑。
他早就看到杏儿和平安来了,但他故意没有提醒。
如果提醒了,杏儿可就听不到赤风这真情实意地告白了。
有些话,当事人听了更合适。
赤风与杏儿的眼神对上。
杏儿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问:“我家公子还在屋里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反应。
女孩子听到这种深情告白,特别是在不知道她出现的情况下吐露的肺腑之言,不该给点表示吗?
怎么会这么淡定?
赤风指着里头说,“在,要我去帮你喊吗?”
杏儿摇头:“不用。”
惊风推了赤风一下,“去啊,愣着干什么。”
刚才那情真意切的告白都说出口了,怎么这会儿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里。
赤风走向杏儿,有些尴尬地说:“那个我……”
杏儿说:“到外头走走吧。”
赤风点了点头。
平安对上防风的视线,那些话他也都听到了。
防风低着头。
惊风一把将他扯过来,“去把话都说清楚吧,反正你都开头了,到了这一步,藏着噎着没意思。”
人家都听到了,粉饰太平没有用。
赤风和杏儿出了院子,沿着墙根慢慢走着。
主动开口的是杏儿:“谢谢你。”
“谢什么?”赤风心头一惊,怎么就发好人卡了。
杏儿说:“谢谢你喜欢我,还有你今天说的那番话,你对我的尊重。谢谢你没有把我当作一个只能嫁给男人的女人,而是相信我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公子说我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对我好而选择他,而是要我自己心甘情愿地选择他。”
赤风赞同的点头,“我也没有想过要你一定回应我的这份感情,我没有想过道德绑架你,现在这样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既然都挑明了,你就更不用有心理压力了,我做什么,和你做什么,是两条线,都是我们个人的选择,我也希望你选择我是因为你也喜欢我,是觉得我值得你托付终身,愿意与我一起并肩前行,而不是因为我对你好,对你好的人可以有很多个,我要做的是那个不可替代的被你坚定选择的人。”
杏儿被赤风的话给说哭了。
庭渊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那个时候杏儿只是听了那些话,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那么这一刻,她完全能够理解了。
赤风今日的这些话,就是当日庭渊那些话的印证。
赤风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杏儿,这手帕还是杏儿给他绣的。
杏儿接过擦干了眼泪,“现在和你之间的相处模式对我来说很舒服,但我还没有想过要和你更进一步。我们身上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此时我也不想因这些事情分心。”
“我明白,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我很喜欢你这种努力学习,然后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的状态,我要你做自在的展翅飞翔的鸟儿,而不是把你囚在四方院子里,用一纸婚书把你束缚在我的身边。”
男人总是喜欢把优秀的女人娶回家,然后藏在家里。
赤风不想这样,不想折断杏儿的翅膀。
或许将来,杏儿可以成为天下女子的榜样。
而他不介意做成功女子背后的男人,利用自己的权势,助她走更远的路。
赤风笑着说:“你知道吗,所有习武的人都很想成为那栏熇(he)肰(ran)那样的大将军,是女君手下最厉害的大将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无往不胜,是我们胜国的大战神。开国时民间都流传着一句话,文有哥舒,武有那栏,但我崇拜的不是那栏熇肰,而是女君端木悠然。”
“为什么?”杏儿有点意外,“我以为女君是我们女子才会崇拜的。”
“很意外吧。”赤风说:“很多人都很意外,但我就是崇拜女君,没有女君的培养,哪有那栏熇肰,那栏熇肰是勇猛,但女君识人用人更胜一筹。两军对垒,主将能一个打十个,也就是能打十个的水平,单论武力肯定是那栏将军更胜一筹,可论统领全局,女君无人能比。”
杏儿是真的挺意外的。
接下来赤风的话更让杏儿震惊。
“我本姓那栏,名子息,是那栏熇肰的嫡系玄孙。”
杏儿:“!!!”
“那栏熇肰是你的祖爷爷。”
赤风点头:“是,你要给我保守秘密,没有人知道。”
“为什么?”杏儿不懂。
赤风:“他们一旦知道我的身份,我就不能跟着王爷了。”
杏儿哦了一声,“好吧。但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身世告诉我。”
“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会介意女子比我强的人,我虽然心眼不大,但是能容得下出色的女子,你可以放心地做你想做的事情。”
赤风轻咳一声,“有些男人小心眼,见不得女人比自己优秀,所以要打压女人,我绝不是那种人。”
“你这是赤裸裸地拉踩。”杏儿笑着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赤风又说:“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你不会给我做鞋子,也不会给我送手帕,时间还长,我们来日方长。”
“嗯,来日方长。”
很多话说开了也好,杏儿之前总想着,要不要戳破和赤风之间的暧昧。
但现在彻底挑破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或许会更舒服。
谁说互相喜欢的人,就一定要成日腻在一起,也可以是相互陪伴相互成长。
庭渊和伯景郁从屋里出来,外头人少了好几个。
伯景郁问:“赤风和防风去哪里了?”
惊风如实回答:“刚才出了点小问题,他们两个各自解决问题去了。”
“什么问题?”
惊风指了指庭渊,“和杏儿平安有关。”
伯景郁哦了一声,“那就先传膳吧。”
霜风如今的身份是齐天王,与栖烟城接驾的官员一同用膳,是钦差巡查的规矩。
庭渊有些不放心地问:“可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惊风说:“不知道怎么算,赤风一番肺腑之言被杏儿听到了,他们两个现在出去单独聊去了。”
“平安呢?”
“平安和防风也差不多。”
庭渊哦了一声,他之前隐约有看出防风对平安不一般,但他没想过干预,这是平安的自由。
“但愿别出乱子。”
伯景郁道:“不会的,防风心思重,但很有分寸。”
伯景郁问庭渊,“你会因此有别的想法吗?毕竟杏儿和平安都是你的仆人,而他们又是我的侍卫。”
庭渊道:“身份什么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平安和杏儿自己选择。我不干涉他们的选择,但我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庭渊知道伯景郁肯定是支持的,他想亲上加亲,但这种想法明显没有尊重杏儿和平安的意愿。
“不是我和你在一起了,我的仆人就一定要跟你的侍卫在一起。我没有乱给别人牵线搭桥的习惯,也没有撮合别人的癖好,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都应该被尊重。”
“我明白你的意思。”从当初惊风提及让庭渊撮合杏儿和赤风时庭渊的反应,他就知道,庭渊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庭渊想和伯景郁讲明白:“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他们不是非得在你的身边选,你这些侍卫都很好,都是人中翘楚,他们也可以配得上所有的人。杏儿和平安也很好,是我珍视的亲人,他们也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人相配,我不希望任何人给他们画圈子。”
第231章 一点不呆
“我明白。”伯景郁也很清楚庭渊的意思,他道:“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他们能够和我的人在一起当然很好,大家关系更进一步,如果不能,个人也有个人的选择。”
庭渊嗯了一声,“走吧,我饿了。”
他很讨厌这种所谓的亲上加亲的对称选择。
当初他大学刚刚毕业,进队工作没多久,堂哥结婚让他去当伴郎,他本来是不想去的,奈何堂哥人缘不好,身边没有人愿意给他做伴郎,求到家里来,亲戚不好撕破脸皮这才请了一天假去给他当伴郎。
女方家是做生意的,人脉比较广,伴娘是女方的堂妹,家里也是做生意的,看中了庭渊的背景,说什么都要他们帮忙撮合两个人,堂婶当时说的最让庭渊厌烦的一句话就是——你哥哥和嫂子结婚,你再娶了她堂妹,这往后不就是亲上加亲,人家姑娘条件又不差,你眼光也不要太高。
给庭渊气得直到他出事前,他都没有再与堂叔一家有来往,堂叔想找他办事,或者是利用父母的人脉,全都被庭渊挡了回去。
牵线搭桥,随便给别人做对等匹配这种事情,在庭渊看来是最恶心的。
可偏偏他这样的背景,就容易被人拉去做对等的匹配,领导之间的都会隔三差五地提出给他介绍对象。
他从不反对家室对等门当户对,事实上门当户对确实能够让双方相处更容易。
可这不意味着他就要接受那些人把自己的婚姻当作是他们做人情的筹码。
伯景郁见庭渊态度很强硬,也就把这事儿掀过去了。
与惊风说:“去通知他们几个,要准备吃饭了。”
“是。”
防风和平安去了后院马棚附近。
防风不知道如何和平安开口,只是今天提到这个事情,他们兄弟几个之间在谈论,并没有想过会让平安知道,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他不知道怎么和平安沟通。
平安问:“你之前教我骑马也是因为……”
后面的他没有说出来,但他觉得防风应该能理解。
防风嗯了一声,“我确实很喜欢你的性格,和你相处很简单,我觉得很舒服,很轻松。但我没想过要打搅你……”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喜欢和你相处,但我没有想过要把你据为己有。”
怎么好像越解释越糊涂了。
防风也是服了自己,平常明明是一个很会说的人,能言善道,怎么在这个事情,就这么嘴笨。
“那简直太好了!”平安瞬间就高兴了,“我暂时也没有想过感情问题,我脑子不好,能够同时进行的事情不多,我只是想把公子的尸体带回居安城和老爷夫人葬在一起。”
“啊?”防风都懵了,逐字分析后他才明白平安想干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庭渊真的死在路上,我们肯定会派人把他的尸体送回居安城的。”
“可万一你们不送呢?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平安一脸认真地说。
防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呆得可以。”
平安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确实很奇葩,但是他真的不能丢下庭渊,一定要让庭渊埋在老爷和夫人的身边,让他们一家团聚。
防风问:“那要是你们家公子成了王妃,将来他死了,尸体可是要入主黄陵,和王爷合葬的,那总不能你们把他的尸体分开,一人一半吧。”
平安继续挠头,“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出居安城的时候,谁都想不到伯景郁会和庭渊在一起。
“应该不影响吧。”
很明显伯景郁是知道庭渊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他应该是能够区分他们两个的,那么庭渊的身体死了,灵魂就该去往别处。
平安忽然发现这确实是个问题,得找时间和庭渊他们聊一聊,总归是要把尸体归谁这个事情给说清楚。
总不至于庭渊走后,他家公子的尸体还不能和老爷夫人埋在一起,这可是他家公子最大的心愿。
“这么说来,应该不妨碍我们之间的相处吧。”防风问平安。
平安想了一下,说道:“我不介意你喜欢我,但我觉得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跟我相处的感觉,觉得和我相处得很轻松。就像我很努力地想要跟着公子学破案,但我学不会,没有杏儿那么聪明,现在跟着许院判学习医术,他给我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书,我觉得学医术比学破案更让我喜欢。”
“虽然医术也很复杂,但是和许院判相处就很轻松,学医学不会大不了我不给人治病,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挑自己能治的治呗,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他也没有太多的话,也没有太多的事情,不用跑东跑西,如果喜欢和一个人相处就是喜欢那个人,难不成我喜欢许院判吗?”
防风:“……”
细想一下,好像平安说得也很有道理。
他和平安之间也不怎么熟悉,总共也没相处多少时间。
平安重重地点下头,然后得出结论,“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和我相处,如果你想和我相处,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但你不要把喜欢我和喜欢和我相处混为一谈,这会让我很苦恼,会让我不知所措。”
“你只是看着呆,但你一点都不呆。”防风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摸一摸平安的头。
平安没有他高,和他站在一起,只能到他的下巴。
防风伸手摸了一下平安的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重新审视我对你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不用审视,你只是喜欢和我相处。”平安躲开了防风的手,“我不是马,不要这样子摸我。”
防风笑了一下,“好,那就不摸。”
他突然发现,平安也不简单,只是他擅长把复杂的事情变得很简单。
所有复杂的事情,都往简单了想,把一切复杂的事情合理化变简单。
但他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
防风自己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平安,还是喜欢和平安相处,但目前状况,他肯定是喜欢和平安相处更多一些。
他对平安的情感,绝对不是赤风对杏儿的情感。
分开这么久,只有在看到牙印的时候,他才会想起平安,其他的时候并不会想起他。
哪怕是想起他,也只是觉得和他相处得特别舒服。
很明显平安不想让自己卷入情感之中,所以很明确地给他们之间定了调子。
防风也不想想太多,平安既然愿意和他做朋友,愿意和他相处,那就好好相处就行了,也不用往其他方向做发展,考虑那么多事情。
“可算找到你们了。”惊风没有盲目靠近,而是在两人一定距离之外,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看两人表情都算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惊风觉得也挺好的。
“王爷说吃饭了。”
“好。”防风看向平安,“走吧,回去吃饭了。”
平安点了点头,“好哦,为了等你们,饿了一天了。”
回到席面上,霜风带着防风和疾风坐在主位上,伯景郁和庭渊他们这一群人坐在下位。
看平安和杏儿他们回来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似乎也没有出什么事。
赤风和防风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
所有人都很好奇,他们谈得怎么样。
大家的视线落在惊风的身上,是惊风去找这些人的,想从他这里知道些内幕。
惊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找过去的时候,人家两边都差不多谈完了,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不好意思问人家什么。
目前的情况看着是挺太平的。
晚饭过后,其余官员先一步回衙门,伯景郁等人留在官驿,与霜风他们还有事情要商量。
待衙门的人都走了,其他的官员也都撤了之后,众人在堂屋里谈事。
霜风问伯景郁,“王爷,我们是在这里栖烟城修整,还是明日便赶路?”
伯景郁道:“明日太仓促了,后日出发吧,我们和你们一同出发,直奔曲远城。”
曲远城是西南府府衙所在地,也是西南府最高行政区域。
同时也是最接近西州文化的地方,以曲远城为分界线,往南去,是三十年前厮杀的战场。
地下葬着数以千万的孤魂。
曲远往南,有着大量的西州难民在此扎根,若说西府是西州人的第二家乡,那么曲远以南绝对算得上西州人第二故乡。
虽说朝廷已经认可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是西府的人,可实际上西府的百姓对他们的成见还是挺大的,所以西南府以曲远县做了区分,往北本地西府人比较多,往南多数都是逃难过来的难民。
西府的儿郎数以万计地倒在这片土地上,即便不是这些难民的错,情感上西府的人也很难彻底接受他们。
曲远原本不叫曲远,而是叫黎安,改为曲远是百姓为了纪念第一个战死的将军,将军名叫曲远。
他带领的曲家军全军覆没在颞水河畔,颞水河畔是西州和西南府之间的第一道防线,西州叛乱很突然,分多线进攻,有陆路有海路,混在难民中,难以分辨,曲家军死守颞水河畔不让难民过河,就是不想后方失守,让混在难民中的叛军计谋得逞。
难民被叛军煽动过河,曲远不敢对难民动刀,只能派人筑栅栏,搭人墙,阻止难民过河,为后方百姓争取转移的时间,坚持到援军支撑。
即便曲家军全数镇守颞水河畔,与百万难民相比,几万曲家军根本阻挡不住,拼死拖延了一天的时间,全数丧生在颞水河畔。
颞水城的百姓面对这种情况,自愿组织起来,由城中的年轻的女子带着幼童撤离,城中老人和青壮男子全数留在颞水城,阻拦难民北上,为后方的人争取到了撤离的时间,也接过曲家军的责任镇守颞水城。
有了他们的牺牲,这才为后方军队和百姓争取到了时间。
如果没有他们的牺牲,即便后面的军队能赶到,粮草也无法及时送到。
难民们觉得是曲家军阻止他们北上,在曲家军死后,他们几乎被剔肉削骨熬制成汤,尸骨被堆砌在颞水河畔。
战争结束后,一切归于平静,为了纪念曲远,也为了铭记这场战争,把黎安县改成了曲远县。
一个月后,曲远城
马车驶入城内。
“好热闹呀~”杏儿趴在马车窗口往外看。
再有十来天就过年了,街上置办年货的人非常多。
杏儿放下帘子与庭渊说:“公子,我们是不是也要置办年货,准备过年呀?”
庭渊点头:“置办吧,等今日安顿好了,明日我们就可以上街置办年货了。”
“好耶!”杏儿拍手:“我最喜欢过年了,只是——”
庭渊问:“只是什么?”
杏儿叹了一声,思绪飞远,再回神,眼中已经泛起泪花,“我想阿娘了。”
庭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其实你如果想回居安城与你阿娘他们过年,也不是不行。”
“距离过年还有十七天,这里距离居安城大概四千里,不走西北府直接横插回去走津南官道应该是三千里的路程,每天行二百里,能够在年二十八九到居安城。年后我们大概二月中才会入西州,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伯景郁伸手敲了一下庭渊的头,“你当杏儿是铁打的吗?就算我让他拿我的令牌,沿途给她换最好的马匹,她也跑不回去啊。”
“四百里加急和六百里加急二十里就要换一个人,你让她一天跑二百里,别说杏儿了,让赤风和惊风连着跑二十天他们也扛不住。”
“谁让胜国这么大!”
差不多是上海到成都的距离,骑行大约二十多天。
但骑马和骑车完全是不一样的,车不容易坏,马容易死,一路上颠来颠去,骑车都是走公路国道,这些地方路况都还算不错,他们一路走的官道,还不如十九世纪修的土公路,多数沟壑都是用碎石渣子填平,即便不断地有人在修补,可依旧质量不行。
杏儿叹了一声,“如果明年我们从西府出来了,时间充足,我再回家看看吧。”
庭渊有些后悔:“早知道在栖烟城就该让你回家一趟。”
杏儿摇头:“没关系,和公子一起过年我也很开心。”
这倒不是她想诅咒庭渊什么,而是她阿娘眼睛不太好,但身体的素质比庭渊好太多,以后还有机会陪她阿娘,庭渊是真的过一年少一年。
她也是做梦没想到,自己跟着庭渊出居安城,竟然能给自己阿娘挣一个八品的敕命夫人。
朝廷亲封在册的敕命夫人至今都不过百。
对于她们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家族里其他的孩子,包括兄长他们的孩子都能免费去官学读书。
算三代,到他弟弟妹妹的孩子都能去官学读书,也不用纳税,每年还有官粮官俸赏赐发放,足够她一家衣食无忧,跨越了阶层。
庭渊说:“明年不管在哪里,我都送你回家过年。”
庭渊指着伯景郁说:“让他给你安排。”
伯景郁认真点头,“我肯定给你安排妥当。”
他们谁都没问杏儿和惊风的事情,也没有问防风和平安的事情。
大家相安无事。
庭渊虽然是个八卦的人,但他不爱八卦身边的人。
等他们愿意说的时候再说。
直奔呼延工会,找了负责人才,负责人领着他们去了呼延南音为他们准备的宅子。
宅子比庭渊在居安城的宅子要大十倍,有山有水,环境优美。
并且贴心地为他们准备好了年货,根本不用他们操心。
伯景郁说:“他办事这么周到,不给他赏赐,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第232章 封妃君谕
“那你就赏吧。”
庭渊走进院子,立刻就有人迎上来。
工会的会长与院子里迎上来的人说:“这就是我说的贵客,接下来一两个月贵客都会住在这里,你们做什么都听他们的吩咐就是了。”
“是,林会长。”管事的人朝庭渊和伯景郁等人行礼,“诸位贵客好,我叫蓝桥,往后负责你们的日常生活起居,你们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伯景郁道:“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蓝桥说:“算上我,府内一共有十一个仆人,我们几乎都在前院行动,不会轻易涉足后院打扰诸位休息,请诸位贵客放心。”
伯景郁点了点头。
呼延南音安排得真仔细。
蓝桥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我带诸位逛一逛园子。”
“有劳了。”
从主院旁边往后走通往后院,这个季节北方早已冰雪覆盖,西南府遍地鲜花,如今院子里道路两边的花丛中花朵开得正好。
后面有一个大花园,花园中间有个小亭子。
东侧是假山和大柳树,往左走通往书房茶室这些地方,还有后院的饭厅也在这里。往右就能看见透过假山的小湖泊。
木桥往湖泊延伸,所有的房子都是围绕着湖泊而建,西侧是一座百米左右的小山,木桥分三路汇集在湖泊中心的小亭子,一路直通花园,一路直通房屋,另一路通往小山。
一向见多识广的伯景郁也是非常喜欢这个园子,“这园子的设计者还真是个造景的高手。”
“京城的房子多以四方为主,更注重的是规整,造景也有一套标准,像这种山水结合,依照山形地势设计的院子,倒是很有意思。”
庭渊也很赞同地点头。
蓝桥解释道:“我们西南府土地平缓,偶尔会有一个小山丘,这倒也是个小特色,一般不会挖平。不过这个院子里的小山丘却是人造的。”
“哦?”伯景郁有些诧异。
蓝桥指着湖泊说:“这湖也是人工建造的,挖出来的土就造了一个小山,湖里最深的地方也就到人的胸膛,这里头种着荷花,如果你们早来一个月,还能赶上落叶前的景象。里头养了数百条鱼,平日里你们还能在这里钓鱼。”
杏儿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还真叫她看到了鱼,“好大一条!红色的,是锦鲤吗?”
蓝桥看过去说:“是,不过锦鲤一般不建议吃。”
锦鲤代表好运,富贵吉祥,若是杀了锦鲤,寓意不好。
杏儿点了点头,这条规矩她还是知道的。
蓝桥问众人:“今晚几位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安排。”
伯景郁说:“上你们这里比较拿手,也有当地特色的一些菜品吧。”
“好。”
他们对西南府有一定的了解,但对西南府的饮食文化并不算了解。
让伯景郁点菜,他是点不出来的,还不如让他们看着上。
蓝桥招来人安排。
“我带你们去看看居住的房间。”
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小院子。
算上飓风,他们一共有八个院子。
而这里有十个小院子,完全够他们住。
“那片竹林是做什么的呀?观赏吗?”庭渊问。
“那边还有一个院子,是这个房屋之前的主人的母亲居住的,对方是信佛,平日里参禅打坐,需要静心,不便被旁人打扰,所以主人单独建了一个小院子,在周围种了竹子作遮挡。”
庭渊看着这竹子的高度说道:“这竹子怎么不是那种特别高的?”
在他的印象里,竹子一般都是特别高的,能有四五层楼那么高。
也不像是富贵竹。
蓝桥解释道:“这种竹子是西州那边独有的,叫十尾竹,意思是说竹子从底部到顶端一共就十节,十节见尾,一节差不多一尺,又称十尺竹。算上顶端的枝叶,最多也就十三尺,平均高度也就是四米五。”
“若是用寻常的竹子,长个几十尺,十来米,会遮挡住院子的采光,竹林内的院子就会非常阴凉。四五米也就比院子高出一点点,既能遮蔽又能不影响采光。”
“那我们就住这里。”他与庭渊说。
蓝桥懵了一下,“你们要住在这里?”
然后他一低头就看见两个人手拉着手。
立马明白了,说道:“好。那我这就找人给你们收拾出来。”
伯景郁与庭渊说:“说好的一个半夜,现在时间可过了。”
庭渊轻咳一声,“你自己慢慢看,我去找杏儿,看看她的房间。”
伯景郁拽住他不让走,“人家一个女孩子的房间,你进去做什么,看看我们的房间,这可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
说着就拉着他往院子里走。
竹林里的院子也有人收拾,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住这里,所以没有人收拾屋内的东西,被子什么的都没有准备,需要人布置。
院子相对简单,一间主屋,两间侧屋,主屋是堂屋,侧屋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
蓝桥说:“这里之前只有一个人住,老夫人礼佛,所以房屋相较简陋,屋内的家具也不算太多。”
伯景郁看完后说:“我觉得挺好的,该有的都有。”
屋里的床倒是足够大,床上没有铺垫子,能够一眼看出来,这床是用竹子做的,做工特别精细,看着就很好。
他用手压了压,纹丝不动,也不会发出任何响声。
“这床倒是结实。”
蓝桥说:“竹子是很坚韧的,两个人睡不用担心会塌。”
庭渊就只是尴尬笑笑。
伯景郁才不是担心这床两个人睡会不会榻,他是在想这床够不够他们两个折腾的。
伯景郁问蓝桥,“能给我布置得喜庆一点吗?”
蓝桥点头:“当然可以,你要多喜庆?”
伯景郁不假思索地说:“就像成婚的婚房那样,最好是那样。”
西南府本就喜男风,曲远以南更是南风盛行,喜男风的男人占三成以上。
而西南府以南,女多男少,这里的女子和女子结合得也特别多。
如果想要孩子,男女双方的家庭再结合,生出来的孩子由两方家庭共同抚养。
对于伯景郁的要求,蓝桥很轻松就领悟到了,他说:“夜宿之前一定会安排好。”
庭渊道:“别听他的,布置得简洁一些就行了,我不喜欢艳丽的颜色。”
现在把房间搞那么喜庆,别人一进来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庭渊可不想这样。
伯景郁叹了一声,“那就照他说的做吧。”
杏儿和平安他们沿路找过来。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小院子,看着挺好的诶。”
杏儿问庭渊,“公子你要住这里吗?”
庭渊嗯了一声。
杏儿说:“离我们太远了,会不会起居不方便。”
赤风心说这丫头平日里很聪明,怎么今日突然犯傻,这很明显人家两个人是要私人相处空间。
他与杏儿说:“也挺好,安静,再说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我们伺候的。”
杏儿看向庭渊。
庭渊说:“就住这里吧,安静,利于养病。”
杏儿哦了一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不再追问。
此处距离他们住的地方得有二三百米,中间有竹林院墙阻拦,这边就是闹出多大动静,他们那边也听不到。
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两个月左右,庭渊和伯景郁肯定是需要更多的私人相处时间。
晚饭准备的非常丰盛,都是当地的一些特色吃食,这边距离海边不远,内河又多,海鲜河鲜品类丰富。
贝类煮的汤也很鲜美。
居安城,或者是永安城,京城,都属于内陆地区,距离海边很远,吃的几乎都是河鲜。
晚饭过后各自回房休息。
庭渊和伯景郁也回到他们要居住的房间。
打开一看,屋内布置依照庭渊的意思,布置得比较淡雅。
虽淡雅却不失品位。
伯景郁坐到床上,与庭渊说:“为什么不让他们弄得喜庆一些,喜庆一些多好。”
庭渊:“又不是真的要洞房花烛,弄那么喜庆做什么。”
伯景郁伸手,一把将庭渊拉到床上来,“谁说不是真的要洞房花烛了,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
“没忘。”庭渊说,“但你把屋子布置喜庆,大家岂不是都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多尴尬。”
“我不让他们进来不就行了。”
“这怎么可能呢?”庭渊摇头:“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伯景郁欺身上来,对庭渊上下其手。
“你不会现在就想要吧。”庭渊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没有,就是想亲你一会儿,让你休息两天,这段时间几乎都在赶路,你也累了。”
庭渊松了口气。
确实很累,前段时间染了风寒,这两日才好些。
他们在入住园子的第三天,巡狩的队伍也到了曲远城,入住官驿。
离队许久的飓风也回来了,问到他们的住处,飓风匆忙赶来。
惊风和赤风见到飓风都很惊喜。
“你可终于到了,我还以为你赶不上我们。”
飓风一脸着急地问:“王爷可在府内?”
惊风看他如此,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飓风说:“是出了一堆事,必须要找到王爷禀告他。”
惊风指着假山后头说:“和庭渊在湖中心钓鱼呢。”
飓风急忙往惊风所指的方向而去。
赤风和惊风靠在一起,“你说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情,得让他急成这样。”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跟了过去。
庭渊正在吃果仁,一抬眼看到飓风,有点惊喜,提醒伯景郁,“飓风来了。”
伯景郁的鱼竿正好也动了,没回头看,而是赶紧拉鱼竿。
拽出了一条大锦鲤出来。
看到是条锦鲤,叹了口气,“怎么又是锦鲤,今天都掉了七八条锦鲤了,又不能吃。”
把锦鲤丢回池子里。
庭渊说:“这里头毕竟是观赏鱼比较多。”
飓风上前道:“参见王爷。”
“免礼。”伯景郁问:“事情可还顺利?河豚网络你们可摸清了?”
飓风道:“王爷,出事了。”
伯景郁抬头,问:“怎么了?”
飓风看向庭渊。
庭渊立刻就领悟了,说道:“那我去找杏儿吧,你们聊。”
伯景郁拽住他,“你走什么,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伯景郁与飓风说:“不用回避他。”
飓风叹气,再度弯腰,“请王爷让公子暂时离开,王爷,事关重大,请相信我。王爷,算我求你。”
伯景郁看飓风这般坚持,与庭渊说:“那你先去找杏儿,我等会儿去找你。”
庭渊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伯景郁望着庭渊远去的背影,收敛神色,“你最好是天大的事情,不然我可要罚你了。”
他不希望自己和庭渊之间有秘密。
飓风突然跪下,“王爷,京城来了一道封妃的君谕。”
伯景郁愣了,“封妃的君谕?”
“啊?”赤风惊风也懵了。
“你确定是封妃的君谕?”
伯景郁觉得有些奇怪,“封谁?庭渊?”
飓风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伯景郁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回事。”
他是王爷,也是储君,但若是荣灏真要给他选妻子,得是赐婚,而不是封妃。
论辈分他比荣灏的辈分高,轮不到荣灏来给他选妻子,他父亲还在世,若是由他父亲选,就是他父亲拟旨,给加盖王印和君印,这个叫婚诏。
飓风道:“王爷,随君谕一同前往的,还有颜太师的孙女——颜渺。”
这位就是伯景郁的父亲为他选的妻子,当时两边只是有这个打算,想等他巡狩回京之后再议,谁都没提。
二是颜渺年龄还小,今年刚十二。
谁知道颜家出了这档子事。
伯景郁大概明白了,拍了一下桌子,“他要保颜渺,大可自己纳入后宫,发什么疯推到我这边来。”
“颜渺如今人在哪里?”伯景郁问。
飓风道:“在官驿,带着旨意来的,同行的还有王妃的册宝,册印,以及之前让制造司做的弩箭。”
他小声说:“据说,这是老王爷的意思。”
“什么?”伯景郁更为诧异,“你说这是父亲的意思?”
飓风点头,“送颜渺来的是听风和君上身边的头等大太监烬公公,是他亲口告诉我,哥舒大人前往皇寺面见王爷后,返回京城就入宫见了君上,传了旨意,让君上即可拟旨封妃,将颜渺送来中州与你团年,待巡狩结束后回京城再依制完婚。”
伯景郁后退两步,抓住围栏才算稳住身形,“你说,是舅父见了我父亲之后,父亲即刻下的旨意。”
“我早该想到的。”伯景郁苦笑,“我早该想到的,他不让我和庭渊在一起,为了阻止我和庭渊在一起,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哥舒琎尧!你可真是我的好舅父——”伯景郁心中闷闷,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将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石桌也被他掀翻。
惊风连忙上前拉住伯景郁,“殿下,殿下,别动怒,你不能动怒。”
伯景郁的心脏比正常人跳得慢,要是突然一下情绪激动,跳得太快,也是会危及生命的。
其他两个也赶紧安慰,“王爷别生气。”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伯景郁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喜欢庭渊是犯了死罪吗?去告诉周烬,让他带着君谕给我滚,还有颜渺,一起滚,不滚我明日就过去砍了他的脑袋祭天。”
“王爷,不可——”飓风跪地恳求,“拒旨意同谋反。”
伯景郁怒视飓风,“照你这么说,我还得乖乖接旨?”
第233章 还请自重
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刚才让庭渊先离开了,要是庭渊在这里,他真不知道如何和庭渊解释这件事。
惊风道:“别的暂且先不管,殿下你自己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未必没有别的转机。”
伯景郁是真的被气昏了头,他料想到哥舒琎尧回了京城,肯定会和他父亲说他和庭渊的事情。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的。
现在对他这个舅父,伯景郁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了。
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后,他细想了这其中的一切。
“颜渺出京时颜家情况如何?”
飓风回答:“颜渺出京三日后,颜家众人才依律伏诛。”
伯景郁想了又想,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如此说来,封妃的旨意在前,颜家伏诛在后,是刻意要将她送走,再对颜家动手。”
惊风道:“看来是老王爷和君上都要保下颜渺,君谕在前,颜渺就算是伯家的人,如此一来,颜家的祸事就牵连不到她的头上。”
伯景郁点头。
他道:“去把周烬和听风一起叫来。”
惊风问:“庭渊那边如何交代,即便今日能瞒住,明日颜渺也要与殿下见面?”
“这事儿不能瞒着他。”伯景郁望向庭渊离开的方向,“我这就去与他明说,让他心中有个底,也让他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惊风道:“那我这就去找听风。”
伯景郁摇头:“不,让飓风去。”
飓风起身,“属下这就去。”
飓风快速离开。
这事儿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有准备好。
庭渊去找杏儿,杏儿在绣小荷包。
庭渊看她同时绣了好几个,问道:“你绣这么多这个是要送人吗?”
杏儿点头:“马上过年了,我想给你们每个人都绣一个小荷包,拿来装点碎银子,或者是小零食什么的。”
杏儿将花样递给庭渊看,“你看你喜欢哪个。”
有菊花,牡丹,梅花,荷花,兰花,还有竹子。
庭渊指了指竹子的那个说:“我要这个吧。”
“好,那我把这个留给你。”杏儿单独将上面绣了竹子的那个荷包给庭渊放到了一边。
庭渊看一旁还有其他的边角料,拿起旁边的针线开始缝着玩。
针线在杏儿的手里很灵活,到了庭渊的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杏儿问他:“你要绣什么?”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庭渊要绣什么。
“想绣个小花瓣。”
杏儿往桌上倒了点水,“你画给我看。”
庭渊蘸水在桌上画了一朵花。
杏儿噗哧一声笑出来,“这是花吗?什么画长这样啊。”
庭渊看着自己画的花,非常肯定地说:“是啊。”
这就是他从小学的简笔画的花,没毛病。
和杏儿他们画的当然不一样。
“好吧,你说是就是,你自己玩吧,别扎着手了。”
话音刚落庭渊就扎到了自己的手。
只是片刻功夫血就流了黄豆大小的出来,杏儿都惊了,“怎么出这么多血。”
平日里她不小心扎了,也就是一个血点子。
庭渊看着指尖的血也有点诧异,难道这具身体有凝血功能障碍吗?
针尖很细,按理说扎一下不该出这么多血。
杏儿看那血还在往外流,都快把第一节手指完全覆盖了,赶忙拿茶水倒上去,冲掉上面的血,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下面出血的速度,手指尖残留的一点水很快也被染红了。
庭渊都看懵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一个口子。”
杏儿赶忙拿一旁没用过的布把庭渊的手指缠起来,“还是去找许院判看看吧,你这个出血量很不正常。”
庭渊也很诧异,之前一直没有受过这种伤,所以一直不知道这具身体还有这样的情况。
若真是有凝血障碍,那可就是个行走的血包了,若是受了重伤无法止血,随时都可能死,这就很恐怖了。
庭渊和杏儿往许院判那边走,刚出院门,伯景郁正好找过来。
一眼就看到庭渊手上抱着布条,忙问,“你的手怎么了?”
庭渊说:“被针扎了一下,然后就流血不止了。”
“啊?”伯景郁惊了,“只是被针扎了一下?”
庭渊点头。
伯景郁拉着他快速往许院判那边走,“怎么会这样,针眼应该是很小的,出血正常,但是流血不止不正常。”
杏儿赶快往许院判那边去。
平安正巧在许院判的屋子。
听说庭渊的手流血不止,还以为他是被刀割伤了,急忙出来看情况。
一问得知是针扎了一下,也懵了,“啥?针扎的?”
“不会吧。”
许院判也赶紧出来看。
庭渊更无奈了:“……”
许院判让平安拿酒来,然后将庭渊手上的布拆开,看样子是没有再流血了。
用酒将上面的凝固的血一冲洗干净,血立马又流出来了。
刚才之所以没有继续往外流血,是外面凝固的血液将出血口堵住了。
“怎么会这样。”平安很惊讶,“公子以前不这样啊,我记得前几年有一次公子把茶杯摔碎了,伸手去捡茶杯,割开了一个口子,血很快就止住了。”
庭渊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凝血功能不好有可能是血小板减少或者是出现了异常。
这具身体因长期被毒害,身体本就在变差,不可能和正常人的身体一样,也不可能和几年前的身体水平相同。
之前他晕倒失去知觉那次伯景郁在他胸前按压时留下的痕迹,现在都还没完全消散。
“没事,可能是我扎得太深了,不用太紧张。”
凝血功能障碍这种病说出来许院判都不一定知道是什么,也没有办法测体内血小板的数值,只要注意一些不让自己受伤,这种情况就能避免。
庭渊也不想让他们太过于担心。
许院判与平安说:“你把止血的药拿来,给他手指上倒一些,短期内别去碰这只手,时间长了应该就没事了。”
平安按照许院判的话照做。
伯景郁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将来受伤血止不住这样?”
“不好说,希望不会吧。”
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也只能尽力止血。
离开许院判的院子,庭渊问伯景郁,“你们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伯景郁嗯了一声,随后又摇头。
庭渊不太理解这是怎么了。
伯景郁想到刚才飓风说的事情,与庭渊说:“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
“怎么了?不太好吗?”能让伯景郁吞吞吐吐的事情,庭渊自觉不是什么好事。
伯景郁嗯了一声,“不是好事,但是必须让你知道。”
“那你说吧。”庭渊做好心理准备。
“京城来了一道封妃的旨意。”
庭渊诧异地看着伯景郁,“啊?封妃?封谁?我吗?”
“不是你。”伯景郁叹了一声,“随君谕一起来的是君上的表妹,也就是亚祖颜槐序的小孙女,这个姑娘今年十二,我父亲有意让我与她结亲,但这事只是停留在有意向的阶段,并没有定下来,因为她还小。”
庭渊从他的话中理出了核心,“也就是说,君上给你和这个小姑娘赐婚了,直接把人给你送来了?”
伯景郁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整个事情都非常诡异,“颜家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男子全都自绝,女子都发配东州养珠。如果君上真的要赐婚,那就不该是封妃的君谕,而是赐婚的君谕,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我现在还没看到君谕,也还没见颜渺。”
“但是你放心,不管是那种情况,我都不会接这道旨,我说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就不会有别人。”伯景郁也担心庭渊会多想,连忙表衷心。
庭渊现在心里特别复杂,“颜家都没了,为什么君上要将颜槐序的孙女给你送来。”
“君谕在前,颜家自绝在后,意味着她离京时不是颜家的人,算我们伯家的人。”
“这是要保她一条性命?”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们不该将这个烂摊子推给我。可细想下来,他们也只能往我这里推。君上与颜渺是表兄妹,如果君上纳她为妃,京城必然要乱。推给我,起码京城不会乱。”
庭渊问:“若是你拒绝接旨,她会如何?”
伯景郁:“我不接,会让人把她送回京城,颜家已经没了,也没有再嫁的可能,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不接旨,对你的影响比较大吧。”这相当于抗旨。
“君上需要我遍巡六州。”
他可以抗旨,京城还有他父亲,倒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见此,庭渊也明白了伯景郁的态度,进行表态,“如果是我们没有在一起,或者是我死之后,这道旨意你接与不接,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但现在我们在一起,我就必须表明我的态度,我不接受任何人和我共享你,你要么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要么就完全与我无关。”
伯景郁举起手:“我对天发誓,我只有你,且只会有你一个。”
“她的遭遇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是她祖父作孽,要怪就怪她祖父。”庭渊心中是有点生气,但他也知道这与伯景郁没有关系,只能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会退步,你自己看着办。”
伯景郁见庭渊没有跟他生气,但也并不高兴,立刻说道:“放心,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我已经让送她过来的人来见我了,我肯定会把事情处理好,晚些你跟我一起见见他们。”
“不见。”庭渊一口拒绝,“我不想往里头掺和。”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好吧。”庭渊觉得伯景郁也挺难做的,这事儿他事先也毫不知情,有气也不该往他身上撒。
伯景郁将庭渊拥入怀中,“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会好好珍惜的。”
大约半个时辰后,惊风找来,脸色不太好。
“殿下,听风和周烬来了,颜渺也来了。”
“她来干什么?”伯景郁一听火气就上来了,“我不是说了,只叫周烬和听风。”
惊风无奈地说:“她手里有封妃的君谕,谁都拦不住。”
伯景郁看向庭渊,“那你还跟我一起去见他们吗?”
庭渊问:“你希望我去吗?”
伯景郁点头:“当然希望你跟我一起去,你才是我认准的人,即便她手里有君谕,又能如何。”
庭渊伸出手,“那就走吧。”
伯景郁拉住他的手,与他一起往外走。
颜渺,字杳袅,她的字是伯景郁的父亲取的。
颜渺坐在主位上,“赤风,我听说景郁哥哥身边有个男的和他关系很亲密?”
她问过飓风,飓风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
她是从疾风口中知道庭渊的存在,但他们谁都不肯细说这个人到底是谁。
从前在京城伯景郁时常去颜家,她和伯景郁关系挺亲近的,伯景郁拿她当亲妹妹对待。
而她又是荣灏的亲表妹,和荣灏的关系也非常好,是个被娇惯大的孩子。
赤风道:“颜姑娘,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颜渺气呼呼地说:“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我带着封妃的君谕来到,表哥给我和景郁哥哥赐婚,我就是你们的王妃,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受罚吗?”
赤风道:“王爷还未曾接旨,你也就不是我们的王妃,颜姑娘,还请自重。”
於H
歖H
“难不成景郁哥哥还能抗旨?”
颜渺不认为伯景郁会抗旨,“这是大伯父的意思,景郁哥哥不会反抗大伯父。”
赤风不再与她说话。
颜渺哼了一声。
她看出来了,这几个没有一个人喜欢她,都不肯与她说那个人的情况。
“你们不说,我迟早也会见到他。”
伯景郁和庭渊手牵手进了堂屋。
“景郁哥哥——”颜渺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伯景郁扑过去。
以前她很喜欢抱着伯景郁撒娇,伯景郁都会很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每次伯景郁来府上,都会专程去给她买糖葫芦。
伯景郁拉着庭渊侧身闪开,躲开了扑过来的颜渺。
颜渺撞到了后面进门的惊风身上。
惊风险些没站稳摔到门外去。
惊风:“……”
颜渺稳住身形后看向伯景郁,一眼就看到和他牵着手的庭渊,“你就是景郁哥哥养在身边的男人?”
庭渊:“?”
他还没开口,这姑娘就已经把他当成敌人了。
庭渊也是无语了。
伯景郁脸色很难看,“颜渺,说话放尊重一点,教养都去哪了?”
颜渺嘴巴一撇,仿佛下一瞬就要哭了,委屈地说:“景郁哥哥,你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庭渊不是外人,他是我的人。”
颜渺怒视庭渊,“我有君上表哥的君谕,我才是景郁哥哥的王妃。”
伯景郁的脸色更难看了,这简直就是在他和庭渊的雷区疯狂蹦跶,“颜渺,我没有接旨,你就什么都不是,你若是不能好好说话,在我的面前摆一下王妃的架子,就给我滚出去。”
荣灏在他面前都不摆君王的架子,一个没有被正式册封的王妃敢在他面前摆架子,没门。
颜渺委屈的眼泪唰地一下滚落。
伯景郁看的是庭渊,怕他生气。
庭渊倒是淡定,他只是来了解事情的经过,怎么处理是伯景郁的事情。
伯景郁拉着庭渊走到主位上坐下。
自己原本是要坐颜渺之前坐的椅子,想到刚才颜渺坐过,反手换了一把椅子才坐下。
众人:“……”避嫌也避得太细节了。
周烬和听风上下将庭渊打量了一遍。
他们一个是君上的人,一个是老王爷的人,此行来都是带着各自的任务,要好好看看庭渊到底长什么样。
所以现在看得很仔细。
庭渊也不介意他们的审视。
颜渺的眼泪跟下雨了一样就没断过,“景郁哥哥,你以前最疼我了。”
伯景郁:“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你的身份是罪臣孙女,我对你好,那就对不起你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上,因你爷爷死去的数百万难民。”
第234章 你快接旨
“听风给王爷请安。”
“周烬给王爷请安。”
两人相继给伯景郁行礼。
伯景郁抬手:“免了,你们一个是我父亲的人,一个是君上的人,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实说来。”
听风与周烬对视了一眼,听风上前道:“禀王爷,老王爷给我的命令是护送颜姑娘来中州与王爷团年,顺便好好看一看庭渊,回去后好给他说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接着他将一直捧着的小木匣子递给伯景郁,“老王爷说让我务必亲手将这个木匣子交给你。”
伯景郁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放着一对玉佩,“这不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定情信物吗?”
听风道:“老王爷说,这是给你和王妃的。”
“还有别的吗?”伯景郁问。
听风摇头:“没有了。”
伯景郁:“父亲没有说别的关于颜渺的话? ”
听风依旧摇头:“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
若是他真有心让颜渺做自己的王妃,让他娶颜渺,怎么会什么都不交代。
伯景郁问周烬:“君上那边怎么交代你的?”
周烬道:“与听风那边差不多,君上的原话是让我将封妃的君谕和颜姑娘一并送到中州,特地叮嘱我,君谕一定要亲手交到王爷的手中,由王爷亲自打开。”
伯景郁问:“是否有与你提及,将颜渺封妃的打算?”
周烬摇头:“没有,君上并未如此说。”
“也就是说我父亲和君上都没有提及要将颜渺封为王妃的事情。”
惊风就觉得奇怪了,“如果真的要封颜姑娘为妃,怎么可能不提前告知,或者是叮嘱,按理说赐婚该昭告天下,不会直接把人送来。”
颜渺怒问惊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封我为妃的打算,那我为什么会被送来?”
颜渺转而看向周烬:“君上表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你带着封妃的君谕到颜家接我,一路将我护送到中州来。”
随后又看向听风:“你当初不也是这么说的?”
听风道:“颜姑娘,我从一开始就说的是送你来中州与王爷团年,可没说送你来中州与王爷成婚。”
周烬也说:“姑娘,我上门的时候,可说的是奉君谕送您来中州与王爷团年,随行的还有一道君谕是封妃的旨意,可没说这道旨意是要封你为妃。”
赤风算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两件事,一是将颜姑娘送来中州和王爷团年,二是来传一道封妃的旨意。”
周烬笑着说:“赤风侍卫所言不错。”
伯景郁稍微琢磨了一下,问:“京城可还有别的事情吗?”
周烬说:“我还要给王爷报个喜。”
“说吧。”
“君后娘娘有喜了,我出京前刚刚诊断出来的,君上让我将这个喜讯转告王爷,另请王爷为娘娘腹中的孩子赐名。”
“你是说君后娘娘有喜了,王位要有继承人了!”伯景郁是真的觉得很惊喜,这样一来,他就完全不用担心传宗接代的问题。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赐名。”
庭渊说:“不如你各起一个。”
男孩就用男名,女孩就用女名。
伯景郁觉得庭渊说的是个办法,“起名这事让我好好想想。”
颜渺气鼓鼓地看着听风和周烬,“是你们说要给我封妃,你们把君谕拿出来!”
听风道:“颜姑娘,我可没有这么说。”
周烬也道:“是啊颜姑娘,我也没有这么说,完全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颜渺气得跺脚,“那你们说封谁,要封的是谁,总不见得是封他吧。”
颜渺手指庭渊,“他是个男的,他当什么王妃,哪有男的当王妃。”
伯景郁看向周烬:“既然你是来传旨的,君谕现在在何处?”
周烬取下自己一直背在身上的一个小圆筒递给伯景郁。
“君谕就在其中,是君上亲手封起来的,我一刻都没有离身过,请王爷过目。”
用这种密封的桶封起来,上面用火漆封口,加盖特殊的印章,确保没有被拆封。
伯景郁检查了一下,一共盖了十七道印,每一道印都保存完好,因此这东西绝不可能在途中被人拆开。
伯景郁将装君谕的圆筒传给听风,“你们也传阅一下,确保这圆筒里没有被拆封过。”
东西到颜渺的手里,她看到格外地仔细。
最终传回伯景郁的手里,伯景郁递给了庭渊,“你也看一下。”
庭渊伸手接过,转了一圈看完。
心说加盖十七道印,这东西就算是想拆,也无从拆起,两头的印都盖满了。
伯景郁问周烬:“这里头写的什么内容你可知道?”
周烬摇头:“君上给我的时候只说是君谕,让我务必交给你,他与我说一定要王爷亲自打开,还有——请王爷相信他。”
“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伯景郁略微有些犹豫,一旦打开封印,就意味着他接旨了。
伯景郁看向庭渊。
但又想起荣灏,他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荣灏应该不会干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伯景郁取出匕首,将火漆划开,取出里面的君谕。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君谕打开。
伯景郁:“!!!”
他的眼睛倏地一下睁大了。
紧接着他合上君谕。
所有人都想知道君谕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封妃的人到底是谁。
伯景郁却是松了一口气,“这个老狐狸——还有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
他将君谕递给庭渊。
庭渊:“?”
“你给我做什么?”
伯景郁说:“本就是给你的。”
庭渊懵了:“给我的?”
伯景郁点头,云淡风轻地说:“对,给你的,接旨吧,我的王妃。”
所有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颜渺不信,“我要看君谕。”
她上前去。
周烬伸手拦住了她:“姑娘,君谕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伯景郁的手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你不接旨吗?你是不想做我的王妃,还是……”
庭渊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是给我的?”
伯景郁说:“你不是早就答应了要嫁给我,上面加盖了我父亲和君上两个人的印,这就不是一道封妃的旨意,而是一道婚诏,是由我父亲请旨,他和君上一同盖印,为我们请婚的婚诏。”
听风道:“老王爷说,先封妃授印,待巡狩回京,按制完婚。”
“那便说得通了。”伯景郁彻底捋清楚了。
与庭渊说:“你先接了这个旨,剩下的我慢慢解释。”
庭渊问:“我接了这个旨,意味着什么?”
伯景郁如此坚持地让他接旨,一定是有别的意思。
“意味着这道旨就此生效,而你就是我的王妃,这道旨也可以视为我们家给你的婚书。”
伯景郁满眼期待地看着庭渊,他希望庭渊接过这道旨意,希望庭渊能够站到他身边。
有了这道旨,他的身份就是名正言顺,皇家认可,也就意味着从此往后/庭渊就是他的王妃,死后能够与他合葬,入皇家宗祠族谱,领皇家俸禄,和他拥有同等的权利。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庭渊,我希望你能够为了我接过这道旨,我想要你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我的身边,你就当是为了我,接了这道旨,行吗?”
对庭渊来说,这确实太突然了,他愿意和伯景郁成婚,但那都是基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没有想过要带到皇室的身份。
他要成婚的人是伯景郁,而不是齐天王。
这两个身份在庭渊这里是有区分的,即便都是属于同一个人。
惊风见庭渊还没有接旨,催他:“公子,你快接旨,你若不接,就会有人一直惦记着王爷!”
庭渊如果不接旨,颜渺就还有机会。
伯景郁温声道:“庭渊,接吧。”
庭渊对上伯景郁期待的视线,如果他不接,伯景郁会很受伤。
而他也不想把伯景郁让给任何人。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伸手接过了那一道旨。
随后打开,露出了伯景郁看到旨意内容时相同的表情。
庭渊不可思议地看向伯景郁,“这……”
伯景郁笑着说:“旨你已经接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除伯景郁和颜渺外,所有人都给庭渊行了礼。
庭渊怎么都没有想到,这道旨是空的。
只有末尾加盖了两个大印。
伯景郁将旨给了庭渊,庭渊接了,旨意就成了。
颜渺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他们所有人骗了。
她固执道:“我要看君谕。”
伯景郁与庭渊说:“给她看也不碍事,反正你都接了旨。”
庭渊索性将这道旨打开,反面朝他们。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张旨是空的,但末尾有盖印,一道是老王爷的,一道是君上的。
也就是说不管伯景郁往这上面写谁的名字都行,他把旨意给谁,谁就是王妃。
怪不得他要说是老狐狸和小狐狸。
“为什么,为什么?”颜渺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我不相信,为什么是这样的?”
伯景郁已经想明白了他父亲和君上这么做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你带着一道封妃的君谕来中州与我会合,他们会认为这道君谕就是封你为妃的,之后你们颜家女眷去东州养珠,你不在京城,灾祸就落不到你的头上。等到你们颜家女眷已经离开京城,你再回京城,大家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也不会有多少人真的要对你一个十二岁的姑娘下手,非要你去东州养珠。算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保全了你。”
流放东州养珠是一辈子的苦差。
颜槐序犯的罪孽,足够他们颜家满门抄斩,可若真要算满门,君上也在其中,因此才罚他们家男子自绝,女子流放东州,已然法外开恩。
“从一开始就没有说是封你为妃,对你的名声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你是来与我团年的,待你回了京城,依旧是君上疼爱的表妹,到了合适的年纪,君上会给你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既然给了一道空白的旨,我父亲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让我自己写旨,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他们都支持我,也是在说他们支持我和庭渊在一起。”
两边都派人来看庭渊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充分说明,他们都是支持的。
随行的册宝和册印,这些东西是封妃时一定要给的,没有册宝和册印的王妃没有权利。
“我父亲的意思是:先接婚诏,再授册宝册印,等同于是皇家认可的正妃,婚礼待回京城补办。”
听风与伯景郁说:“明日是个黄道吉日,王妃已经接旨,请王爷明日当着众人的面,为王妃授宝印。”
伯景郁看向庭渊。
庭渊此时还在状况之外,对他来说有些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份就坐实得不能再实了。
这个转变他还没有接受。
伯景郁与听风和周烬说:“你们先带颜渺回官驿,之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她来这里。”
先把颜渺弄走,他好和庭渊说话。
听风立刻领命,“颜姑娘,走吧。”
颜渺往椅子上一坐,“我不走,我哪都不去,我就要留在这里,不是说送我来和景郁哥哥过年吗,那我就要和景郁哥哥住在一起。”
听风道:“颜姑娘,现在距离还有十来天,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把你打晕带走。你自己选。”
王妃的君谕落在庭渊的手里,颜渺的身份就只剩下罪臣孙女和君上表妹两个身份。
君上表妹这个身份对周烬好用,对听风不好用,他是老王爷的人,也可以算是伯景郁的人。
伯景郁的命令和君上的命令在他这里是有优先级了,先尊伯景郁的命令再尊君命。
伯景郁和君上都姓伯,他们才是一家人,颜家是外戚,颜渺不论什么身份,可她终究不是伯家的人。
颜渺面对变脸如此之快的听风,也只能起身。
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庭渊一眼。
庭渊也是很无奈,这得怪伯景郁的父亲和君上,想出这种昏招来保全颜渺。
除了伯景郁的父亲,哥舒琎尧,君上三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计谋。
周烬和听风两人的执行力和嘴巴都太严。瞒过了所有人,也包括颜渺。
虽说是给伯景郁带来了一点点麻烦,但也尽可能地保全了颜渺的名声。
颜渺被弄走了。
其他人也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庭渊和伯景郁。
庭渊将旨意放下。
伯景郁道:“刚才我只能那么做,上面什么都没有,你若是不接旨,谁接了就是谁的。”
庭渊:“行了,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心里盘算什么。旨都接了,我也不会和你翻旧账。”
伯景郁将一对儿的玉佩其中一个递给庭渊,“反正你现在是我的媳妇,你可是跑不掉了。”
“我也没想过要跑。”庭渊伸手接过玉佩。
“我以为你父亲会因为我是男的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才把颜渺给送来。”
当他知道旨意的时候,心里确实是有点难过,哥舒琎尧当初强烈反对,他以为伯景郁的父亲和哥舒琎尧相同的想法。
换作是自己,若是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一个命不久矣的男人,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坦然接受。
但伯景郁的父亲不同,不仅接受了,还认可了。
“我父亲下这道旨意,是想让我们都能够安心。他是想让我们都没有后顾之忧,你不要有任何担心,连我父亲都不怕我断子绝孙,你就更不用怕了。”
对于伯子骁的决定,伯景郁也挺意外的,心中对父亲也多了几分感谢和敬重。
有了这封旨意,庭渊的身份就正式被他父亲认可,便不会有人质疑什么,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
第235章 签字画押
“颜渺那边你放心,这段时间她会一直住在官驿,不会让她涉足我们这个小院,等我们往西州去后,听风和周烬就会带她回京城。”
庭渊嗯了一声。
“现在得知你父亲和君上的意思后,对于她的存在我不会太介意。”
伯景郁将庭渊抱进怀里,“颜渺年纪确实太小了,她去东州活不了。养珠泡在海水里,终日在海边,即便是天下大赦她们也无法被释放,一辈子都要在那个地方。”
“颜槐序所作所为确实罪该万死,但我出天花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是他舍命到王府里接我,才保住了我这条命,君上登基他从中辅佐出力,这么多年也不全然都是恶行,让他们颜家男子全部自绝,女眷一辈子留在东州,保下一条命,比死也好不了太多。”
“也算是看在当年我天花濒死时颜槐序对我的救命之恩上,对颜渺网开一面。在颜家没有出事之前,她可以说是胜国命最好的姑娘,祖父是颜槐序,表哥是一国至尊,她祖父对我有恩,与我们王府走得又近,大家对她一向是溺爱的,只要她想要,我们都会给她,养成她如今这种性格。”
虽说今日只是匆匆一面,但庭渊也能看出来,颜渺没什么坏心思,只是骄纵了一些。
或许是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又或许是封妃的谕旨让她引起了误会。
“你父亲他们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她,封妃的谕旨不是给她的。”
这姑娘也就不至于误会成这样。
伯景郁解释道:“当时颜家还没有被抄家,她仍旧是胜国仅次于君后的尊贵女子,颜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京城权贵的监视之中,包括我们随行的队伍里都免不了有京城权贵的耳目,如果从一开始就告诉她封妃的君谕不是给她的,传到那些人的耳中,他们必然会联名上书,请求君上将颜渺抓回京城和家中女眷一同被押解去东州。”
“这道模棱两可的君谕是用来保她顺利出京州来中州的,也唯有如此她才能脱罪,利用伯家的身份给她一时的庇佑。若将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我父亲和君上在此事上是徇私枉法,若文官联名上书,事情可就大了,传扬出来不利于民心稳定。”
三十年前颜槐序一己之私害死数百万人,他们依法处置没有包庇,有利于百姓更加相信他们能够治理好这个国家,若是包庇颜渺的事情传出来,就会影响君王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我们两个算是背了口锅。君谕是空的这事儿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将旨意给你是我的决定,待颜渺回了京城,大概率我父亲他们会拿我出来顶罪,是我没有把君谕给颜渺导致她痛失王妃之位,是我们伯家对不起她,两相抵消,她成了受害者,留在京城也就没什么人会针对她。”
颜家都倒台了,这事算是帝王家亏欠了颜渺,谁还敢拿这事儿出来说事,那不就是打帝王家的脸。
庭渊转念一想觉得伯景郁的逻辑有问题,“这背锅的明显是我吧,这不就成了我抢了颜渺的王妃之位。”
伯景郁道:“那得看能不能堵住京中悠悠之口,你与我相爱在先,封妃君谕在后,颜渺又是罪臣孙女,这件事情就不可能放到明面上来讲,再说了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封妃就是封颜渺,话要怎么说得看我父亲和舅父他们的心情了。”
“你父亲还真是老狐狸——老谋深算。”庭渊算是服了。
到头来局面牢牢地控制在伯子骁的手里,即便知道其中有诈,这些官员也不敢将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伯景郁笑说:“我父亲怎么可能让他亲封的儿媳吃亏,若是不认可你,就不会把他和我母亲的定情信物给我们了,你就放心吧,明面上我们肯定是一点亏都不会吃的。背地里他们想怎么议论,咱们关起门来也听不见。”
“我这是被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现在你可是我名正言顺的王妃。”伯景郁低头吻上庭渊。
每天亲一百次都不会觉得腻。
以前没有和庭渊在一起时,各自住在各自的院子里,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现在是忍不了一点,一会儿见不到庭渊他就想得要发疯,要庭渊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不吱一声,只要随时能看到,他就好满足了。
他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他喜欢庭渊,就是要时刻与庭渊在一起。
庭渊以为他只是浅亲一会儿。
直到他快窒息伯景郁都没能撒开他。
忘了从哪里看到的消息是说接吻能够减肥。
找他们两个一天亲在一起的时间,庭渊有理由怀疑,自己最近越来越瘦,是不是都是因为伯景郁逮着他亲太久。
都说距离保持美感,他们两个天天贴在一起,会不会时间长了伯景郁就觉得腻了?
是不是要适当地保持一下距离,保留一点美感,让他们两个的甜蜜期维持得长一些。
这样也不至于激情没得太快。
“你在想什么呢?”伯景郁咬了一下庭渊的脖子,“和我接吻你都不专心。”
庭渊问他:“会不会时间久了你就觉得腻了,你现在每天和我这么亲近,以后要是和我拉开距离了,或者没有现在这么黏着我了,我会很难受的。”
庭渊撇嘴,“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特别敏感,你要是有一点点的不爱我,我都能伤心半天。”
“啊?”伯景郁看着如此的庭渊,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怎么还倒打一耙,语气还这么委屈,说得好像自己是个渣男一样,“你在担心我有一天不黏你?我还担心你觉得我太黏你让我和你保持距离,我们两个之间,明明是我更没有安全感,是我更敏感吧,每日惴惴不安的人是我,当然,身体上敏感的是你。”
“滚——”庭渊捏住伯景郁的脸,装不了一点儿委屈的小白兔。
伯景郁轻笑,“不滚,你要我滚去哪里,现在我可是你的夫君。”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让他滚,他肯定是要出手教训一番的,可庭渊让他滚,他就特别喜欢,还想让他多骂几次。
不过都是些小情侣之间打情骂俏调情的伎俩罢了。
是不是真的让他滚,他还是能分得清的,很久以前庭渊也让他滚过,那时候是直接赶人。
“让我看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庭渊搓着伯景郁的脸。
伯景郁猛亲了庭渊一口,“比你那肯定是要厚一点的,要都跟你这么薄的脸皮,现在我肯定还在独守空房,哪能美人在怀,享这种福哦~”
“都封妃了,圆房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我的王妃——”伯景郁拱着庭渊的脖子。
庭渊不断地后仰,“别搞我,痒死了。”
“那你说圆不圆房。”伯景郁一手托住庭渊的后颈,一手扣住他的腰,让他没得再退,“要是答案不能让我满意,我可不放手。”
“流氓。”庭渊笑骂。
伯景郁轻轻在庭渊的下巴上咬了一口,“那你自己说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流氓。”
“滚滚滚滚滚——”
“不滚不滚不滚。”伯景郁继续蹭庭渊,“你快说圆房,不然我就不撒手。”
“圆房圆房,你快放开我,痒死了。”庭渊尽可能地躲避,他是真的特别怕痒,偏偏伯景郁这时舔他耳朵,简直要了老命,“啊——你别搞我,真的好痒!伯景郁你再搞我生气了。”
庭渊全身上下,大概只有手不算是敏感的地方,但如果不是正常牵手,只是撩拨,手也得算。
伯景郁早就对庭渊的身体熟得不能再熟悉了。
对于一个怕痒的人来说,碰到任何的地方,都会让对方受不了。
“你再搞我你今晚就跟鬼睡去吧!”
“好呀好呀,和你这个鬼一起睡。”
闹归闹,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庭渊可能真的会痒死,没再继续闹他。
“你刚刚可是说了,我们要圆房,你不能反悔,你要是反悔了,我就把你捆在床上让你跑不掉。”
“不反悔。”庭渊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好像没有没做到的吧。”
伯景郁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
“那我可要准备了。”
庭渊点了点头。
伯景郁将君谕拿起,“我去补上诏书,一直这么空着也不是个事儿。”
庭渊嗯了一声。
他看着伯景郁往君谕上写字,这东西他接了,放到现在那就是和伯景郁领了结婚证,是合法的婚姻关系。
转念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成了有夫之人,而他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一切,如果他爸妈能知道就好了。
庭渊说:“你写完了,我拿去给平安和杏儿看看。”
伯景郁说:“好啊,要不今晚我让厨房多加几道菜,让他们把房间也重新布置一下,我们简单地成个婚?”
“不行。”不等庭渊回答,伯景郁自己就否认了这个想法,“不行不行,这太委屈你了,你不能就这么随便地就跟了我,我得给你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才能配上你。”
庭渊心里很温暖,“其实在我们那里,婚礼可以大办,也可以办的很简单,既然都已经接了旨,我都是你的人了,婚礼什么的,我不太在意的。”
“你怎么能不在意婚礼呢?不行的,你必须在意,而且要非常在意,你应该要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礼才行。”
别的伯景郁都可以答应庭渊,但唯独婚礼这件事上,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庭渊从简的,“你是我的王妃,依照储君的规模,大婚除去前期的准备,婚礼正常的仪式是要办三天的。第一天祭祖、游街、赐福。第二天正式举行婚礼,举行家宴,依礼圆房。第三天上午回祭,下午依照制度在宫中宴请百官,举行国宴。”
庭渊光是听一听就觉得很麻烦。
但是他也想和伯景郁举办一场婚礼,在他身体状态还行的时候,总要留下点什么,唯独不想留下遗憾。
“你不是说要我在北州与你成婚吗?”
伯景郁吹干君谕上的字,朝庭渊招手,“来,写下你的名字。”
胜国以前的文字与现在使用的文字差别是很大的,现在的文字类似于民国时期使用的繁体字,阅读对于庭渊来说不算什么障碍。
庭渊想了又想,写下了的是庭渊,而非庭淵。
这两个字一个是这个世界使用的渊字,还有一个是现代简化后的渊,也是他现代身份证上的名字。
伯景郁觉得有点奇怪,找了一张没写东西的纸,将这个字照着写了一遍,“这是什么字?”
“渊,和淵一样,是我那个世界的字,我真正的名字。”
庭渊垂眸看着婚书上两人的名字:“这是我们的婚书,我想写我自己的名字。”
“好。”伯景郁挺高兴的,“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很内疚,我占用了他的身体,这本该是他的人生。”
伯景郁握住庭渊的手,“或许在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既来之则安之,那个案子我也从舅父那里了解过,如果不是你来到这里,或许在落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根本就不会醒来,即便醒来了也不一定能够发现堂婶毒害他,一样会死在成年前,家产全都被别人夺取,自己做了奈何桥上的冤魂。不要想那么多。”
如果可以,伯景郁希望他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能够长久地和他在一起,共度余生。
但很可惜没有,他们只能如此。
伯景郁又在纸上多写了几遍渊字,将这个字写得极为漂亮后,说道:“我不会忘记的。”
庭渊微微一笑,觉着他这样的行为很幼稚,但他又很开心,伯景郁将自己这样放在心上。
看着伯景郁垂眸认真的模样,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如果真的有神明,我愿意分我一半的寿命给你,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桌上放着一盒朱砂,是伯景郁拿来给奏折批红的。
庭渊拉起伯景郁的手,拇指蘸了朱砂,在写着两个人名字的地方摁了指纹。
两枚指纹叠在一起,是一个小爱心。
“签字画押。”
伯景郁勾住庭渊的脖子亲了一口。
“明日正式册封,按制要接受所有官员的朝贺,但我不想让曲远的官员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我想明日就不接受当地官员的朝贺,只接受我们随行队伍五百多人的朝贺,行吗?”
“这么正式的吗?”庭渊有点蒙,“五百多人……都要和我朝贺?”
伯景郁道:“正常来说是不用的,但我们的流程和正常流程不一样,一般来说是成婚当日拜堂之后接受册宝和册印,但我们的大婚得回京城才能办,所以明日授印得接受朝贺,方显正式,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
没有正式的婚礼在前,受封授印就一定要有一个正式的流程,不然往后/庭渊说的话没有分量。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明日/你只管接印就是了,流程的事情周烬自然会替我们解决。”
“好。”
伯景郁对外喊道:“飓风,进来。”
飓风立刻推门而入,“王爷,您找我。”
伯景郁对他说:“你去找周烬,告诉他明日的册封授印朝贺让他安排妥当,不必通知当地的官员,就在官驿接受巡狩队伍的朝贺就行了,如果颜渺要闹不肯朝贺,明日就将她关在院子里不准放出来。”
第236章 改变主意
杏儿和平安看完君谕后,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鸡蛋。
“公子,你只是去了趟前院的功夫,就变成了王妃了?”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有了这封君谕,公子和王爷现在是不是算正式婚约关系了?”
庭渊点头:“这是君上和伯景郁的父亲同时认可的,效力等于姻司注册。”
“一眨眼公子就成了有夫之夫。”杏儿还沉浸在这种震惊中没有走出来。
对于她来说,庭渊不过是去了前院一趟。
好像一切都太简单了,成婚在她的印象中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
需要有媒人牵线,谈妥之后下聘礼,双方见面,商量婚期,准备行头,请帖,操持酒席,迎亲拜天地洞房。
这些庭渊统统都没有,只有一张君谕,和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
“公子,你的婚事就这么简单的被这一张君谕决定了吗?”
杏儿想象中属于庭渊的婚姻不该是如此的,只是这样简单,她会非常惋惜。
庭渊道:“我没有那么在意仪式,伯景郁的父亲说婚礼待我们巡狩回京了再依制举办。”
现在伯景郁遍巡六州,突然回京成婚,传出去不太好。
婚事和遍巡六州相比,一个是伯景郁的私事,一个是公事,事关万民,肯定万民在前私事在后。
“至少……至少聘礼这些不能少吧。”
“感觉公子就这么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就成了王爷的王妃,什么都没有。如果王爷正常娶妻,应该不是这样的规矩吧。”
哪怕是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家娶媳妇,都知道提前准备聘礼。
庭渊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庭渊是现代人的原因,这些东西他没有那么看重,再就是自己命不久矣,即便是给了他很多东西,他也没有命花,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也没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唯一让他不适应的就是他和伯景郁已经算是律法承认的婚姻关系,这种关系很微妙,不像是现代去民政局结婚盖章领证的那种婚姻关系。
总感觉没有体会到从恋爱进入婚姻的那种喜悦。
在这里,婚书和姻司登记只是一种形式,更看重的是成婚当日的典礼,双方一起拜天地。
杏儿和平安都没有特别地开心,都觉得空落落的。
伯景郁找过来时,三个人都是垂头丧气的,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么消沉?”
杏儿问伯景郁:“我们公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王爷了吗?”
“当然不是了。”伯景郁坐到庭渊身边,“你们公子是我要明媒正娶的正妃,我怎么会让他稀里糊涂的跟着我,储君的婚礼是国事,只是考虑到我们在巡狩期间,先把你家公子的身份给了,礼之后回京城会补的。”
杏儿小声说:“公子还不一定能够回到京城呢。”
伯景郁脸色一变。
杏儿目睹他变脸,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垂眸不敢再说什么。
伯景郁变脸不是因为杏儿说错了,而是她恰恰说对了,什么时候回京城还说不准,万一庭渊真的无法跟他回京城……
伯景郁握住庭渊的手:“我们先办一场婚礼如何?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办,别人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杏儿说:“我支持,公子,总要正式办一场婚礼的,以后补那是以后的事情,当下也要办一场小的,让人都替你庆祝庆祝,收一些祝福。”
之前庭渊的心态是有没有婚礼他都行,但现在不是了,他想要一场婚礼,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让他们都知道自己和伯景郁成婚了,而不仅仅是一纸婚书一道封妃的旨意。
那道封妃的旨意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意义,庭渊是想和伯景郁成婚,不是想和“齐天王”成婚。
这才是他感觉空落落的原因。
说干就干,伯景郁问了庭渊的生辰八字,让惊风拿着出去找会算的卜师算日子。
对于伯景郁说要和庭渊办婚礼,几个侍卫都挺懵的。
“殿下,这不合礼数吧……按制你的婚礼该由礼部承办。”
“你说的那是齐天王伯景郁和齐天王妃的婚礼,我要办的是我和庭渊的婚礼。”
伯景郁想了又想,说:“明日庭渊受封结束后,我会和他去姻司登记,让霜风把这件事处理好。”
随后伯景郁去书房写了信,让人六百里加急往京城传递,告知他们庭渊已经接了旨,他要与庭渊先行办一场属于他们自己的婚礼。
若说不合礼制,没有先办婚礼正式昭告天下迎娶就先封妃,已经是不合礼制,相比起来他们要一场小婚礼根本不算什么。
伯景郁对赤风说:“你去找城里最好的裁缝,让对方立刻上门来为我们量尺寸做婚服,告诉他多少钱我都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婚服。”
主打的就是一个只管发号施令,不管别人死活。
赤风:“……是。”
再有十来日就过年了,让裁缝在这个时候赶制婚服,难度太大了。
惊风和赤风一同出门。
赤风小声吐槽:“王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突然就要办婚礼了。”
惊风说:“这也无可厚非,现在庭渊已经是我们的王妃了,明日朝贺过后,他的身份就坐实了,王爷想先办个小婚礼,估摸也是担心庭渊撑不到将来回京城补办婚礼,起码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赤风一想也是,说道:“他们都挺想一出是一出的,老王爷怎么就会越了礼制先给庭渊封妃呢!”
不是说不能封,只是越了礼制,把庭渊架着也挺尴尬的。
还不知道明日过后,巡狩队伍里的人会如何议论庭渊。
惊风也猜不透老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老王爷能下这道封妃的旨意,就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想,我想这道封妃的旨意真正的意义并不在于封妃,而是老王爷在借这道旨意告诉殿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惊风这么一说,赤风瞬间悟透了:“似乎是这么一回事,这道封妃的旨意不合规矩,就像王爷喜欢男人一样,在没有见过庭渊的前提下,老王爷依旧下了旨意,是在给王爷撑腰。”
惊风点了点头:“谁说老王爷不疼王爷的,若是真的不疼,怎么可能放任王爷和庭渊在一起。哥舒大人当初那么反对,归根结底还是爱自己的儿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王爷想办婚礼,我们作为他的属下,就该为他做好一切,让他如愿以偿。”
“这本来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难道不是吗?”
“是,你说得很对。”赤风说:“我们一起努力,为王爷和庭渊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飓风从官驿回到院子,赤风和惊风都不在,让他有些意外。
周烬办事一直都是很利落的人,从前在先王身边就是一等大太监,宫内大小事宜都归他调度。他将伯景郁的话带到后,周烬回复了四个字——请君放心。
赤风打听了很多人,才找到城南一家做婚服的裁缝,人家再有五天也要关门了。
听说他们要做婚服,对方是连连拒绝。
正常他们做一套婚服也就一两银子,好一些的五两,最好的最复杂的十两,已经是顶天了。
伯景郁说多少钱都肯出,赤风直接一套开价五十两,两套一百两,再给二十两的辛苦费,三十两的答谢费,共计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是他铺子里小半年的收入。
掌柜的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承诺赤风最多五日一定能把婚服赶制出来,而且是最好的品质。
赤风直接付了五十两的定金。
掌柜的将夫人叫来,“你派人去将城中所有裁缝铺的裁缝全部召集过来,就说我有一笔生意要找他们一起做,报酬绝对丰厚。”
他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做不了这么大一单生意的,但若是把所有的人集中起来,他们联合,各自分工,五日的时间绝对能够做出两套精美的婚服。
赤风说:“你还挺聪明的。”
掌柜的笑笑:“爷,咱们现在就去量尺寸吧,时间可不等人。”
“好。”
赤风也喜欢这种做事麻利的人。
还不到晚饭时间,赤风就把裁缝带回了府上。
庭渊被伯景郁他们的行动力惊呆了,“一个时辰前你才说要办婚礼,现在就已经到做婚服这个程度了吗?”
这么下去感觉年前他们就能把婚礼办了。
飓风都懵了:“婚礼?”
他只是出去办了个事儿,怎么就进化到婚礼这一步了。
赤风说:“惊风拿着他们的生辰八字去算日子了,定下日子后,就举行婚礼。”
飓风:?????
“这么突然吗?”
赤风点头。
飓风彻底凌乱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这不合礼制。”
赤风见飓风和他之前的想法一样,一副长辈的口吻教导:“弟弟我今天教你一个道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飓风:“……”
赤风勾着飓风的肩膀说:“大哥,咱们老王爷和君上连封妃的旨意都下了,王爷现在想做啥都不过分。”
飓风竟然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要把他给说服了。
赤风拍了拍飓风的肩膀,“趁着王爷年轻,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年轻嘛,总要做些出格的事情。”
年轻是最好的护身符。
飓风一想也是,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伯景郁只有十八岁,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手里有莫大的权力,正是爱呼风唤雨的年纪,疯狂一点也好,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别人想和他一样发疯还没有他这样的资格。
飓风:“办,轰轰烈烈地办!”
赤风笑着说:“是啊,轰轰烈烈地办!”
裁缝给他们量好尺寸后,打开了花样的册子,问:“你们要选怎么样的形制,花样?”
庭渊和伯景郁将册子从头翻到尾,选择了带有金鱼、蝙蝠、凤凰戏牡丹这些图样汇集由金丝祥云做底衬的婚服。
掌柜的立马说:“两位真有眼光,金鱼寓意着金玉满堂,蝙蝠寓意福从天降,凤戏牡丹寓意和睦相处,平安富贵。祥云更是寓意吉祥喜瑞。两位定能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庭渊轻轻一笑,心想这掌柜的反应倒也快,只是这金玉满堂白头到老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但不妨碍他喜欢这样的祝福。
庭渊与伯景郁说:“我觉得这个很好。”
伯景郁问掌柜的:“几日能做好?”
“最多五日,保准给二位做得合身又好看。”
“好,你若是能在五日之内做出来,我再给你加五十两银子。”
掌柜的立马说:“保准准时做出来。”
赤风去送掌柜的出去。
“王爷,既然要办婚礼,何不风风光光地大办?”飓风问。
庭渊说:“就我们这些熟悉亲近的人一起庆祝就好了吧。”
飓风摇头:“王妃此言差矣,成婚最重要的就是让人做见证,接受祝福,祝福越多对新人越好,那不如风风光光地办,多邀请一些人来给你们暖场子,花不了多少钱,但能够办一个风光的婚礼,大家一起高兴高兴也是好的。”
伯景郁觉得赤风说得有道理,与庭渊说:“既然是我们自己的婚礼,那就按照我们的需求办,办大一些,热闹一些。之后回京城补办的婚礼规矩太多了,即便盛大也是办给天下人看的,而不是办给我们的。”
他拉住庭渊的手:“我想要一场特别热闹的婚礼,只属于我们的婚礼,以后回忆起来这一天,毫无遗憾。我想要带着你接受所有人的祝福,难道你不想让大家祝福我们吗?”
伯景郁说得庭渊非常心动。
以前真的觉得婚礼简简单单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伯景郁说的隆重的婚礼,他特别想要。
想要得到很多很多的祝福,想要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看到他们成婚的场面。
“那就办吧。”
人都是贪婪的,得到了就想要更多。
在曲远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们,年后他们就会前往西州。
现在是天时地利与人和。
庭渊非常认真地与伯景郁说:“伯景郁,我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
“一定会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在他们都是最好的年纪,办最隆重的婚礼。
只属于庭渊和伯景郁的婚礼。
伯景郁与飓风说:“那就你来张罗,别怕花钱,用我私人的财产,我要办最盛大最热闹的婚礼,开九百九十九桌流水席,前来吃席的宾客不需要请帖,只需要一人写一句祝福语就行。”
庭渊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九百九十九桌流水席……这得花多少钱啊!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是要热闹,但是这也太热闹了。
谁家成婚流水席摆那么多桌,这不就相当于请全城的人吃席?
庭渊忽然开始心疼钱,“要不改成九十九桌吧,九百九十九桌太浪费钱了。”
“怎么能是浪费呢?”伯景郁说:“他们的祝福对我们来说可是千金不换的东西,不要舍不得花钱,在京城办一场婚礼,宴请文武百官,要花销上百万两银子,我这里花得简直九牛一毛。”
“也就办这么一次,从我往后的俸禄和赏赐里头扣就行了,我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钱,不是百姓纳税的钱,你放心吧。”
庭渊简直不敢想,花这么多钱办婚礼,这婚礼的排场得有多大!
估计全城都会知道他要和伯景郁结婚了吧。
伯景郁笑说:“待我让人把我所有的账册拿给你,你就知道我有多少钱了,现在这些钱都是你!都交给你保管,父亲说过,家里的财政大权要交给媳妇管,才能越来越有钱。”
第237章 齐天王夫
晚饭时惊风回来了,禀告伯景郁,根据他们的生辰八字所算,一共有四个日子。
腊月二十六,正月初九,正月十八,二月初三。
这四个日子适合他们两人举行婚礼。
伯景郁询问庭渊的意见,“你觉得哪个时间比较合适?”
腊月二十六距离今天剩九天。
九天时间内要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对他们来说有一定的难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这场婚礼不用特地宴请宾客,两方也没有特殊的亲朋好友到场,只要能把婚礼办好酒席弄好就行了。
布置婚房装扮府苑九天之内都可以完工,定制席面这些可以交给酒楼做,都不是什么难事。
伯景郁是倾向于越快越好,恨不得明天就能办婚礼入洞房。
庭渊看着这几个日子,排除了腊月二十六和二月初三,一个太晚,一个太早。
他问伯景郁:“九号和十八号,你会比较倾向于哪个?”
对于庭渊没有选自己心仪的腊月二十六,伯景郁是有点失落的,他想尽快。但他一开始就没有告诉庭渊,把决定权给了庭渊,庭渊没有选择二十六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九号吧,今天腊月十七,还有整整一个月,太久了。”
庭渊之所以在这两个时间里摇摆不定,是考虑到了呼延南音,“你要邀请呼延南音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如果要,九号呼延南音应该赶不过来吧。”
呼延南音家在云溪城,派人去给他送信,年底他能够收到消息,若是九号办婚礼,呼延南音收到请帖就要立刻动身。
云溪城距离曲远县有一千四百里,呼延南音南下每天赶路一百五十里,得要八九天的时间才能到,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够和家人过完年。
如果他们不邀请呼延南音,说不过去。
“年后去西州我们还要仰仗呼延南音,他跟着你当然有利可图,可毕竟是卖命的活,咱们在中州处处受他的利,之后去西州还得他帮忙,若让他知道他来之前我们举行了婚礼,但没有邀请他,心中未免介怀。”
邀不邀请是一回事儿,来不来是另一回事。
根据庭渊对呼延南音的了解,他肯定会来,若是定在了九号,呼延南音就会非常辛苦地赶路。
“我更倾向于十八号。”
伯景郁一开始没有考虑呼延南音,他只是想和庭渊尽快成婚。
如今庭渊这么一提醒,他反倒觉得庭渊说得对,呼延南音的感受还是要顾忌的,若他们之间心生隔阂,将来去西州若他不能全心全意帮自己,这很危险。
“那就十八号吧。”十八号和九号也没有差几天,让大家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地过个年,年后再考虑婚礼的事情,这样就不至于太累。
伯景郁这段时间只想做伯景郁,和庭渊住在这个院子里过二人世界,根本没打算做回齐天王,所有的担子都压在霜风的身上。
钦差大臣在地方过年,按照礼制要接受地方官员的朝拜,还要与他们一同庆祝新年,一直到年后过完十五霜风都会非常忙碌。
防风和疾风作为霜风的左膀右臂,势必要跟着一起忙活。
在这种忙碌的状态里抽出时间来准备他们的婚礼,每个人都会非常疲惫。
伯景郁给庭渊盛了一碗鱼汤,“还是你想得周到,你也好好养着身体,养好一些。”
庭渊点头。
饭后回房,屋内的布置发生了一些小变化。
被子没有直接换成大红色,而是换成了粉红色的。
伯景郁从后面抱上来说:“我想正红色成婚那日再换上,这段时间先用这个粉色的。”
“但是这个粉也太嫩了吧……”
就像桃花开放时的那种浅粉色。
“将就一下。”
这已经是尽力布置的结果了。
“早些睡,明日养足精神去受封接印。”
庭渊问:“受封会不会特别地麻烦?”
伯景郁说:“需要你做的不多,到时候你只需要等周烬的指令去受封接印接册宝就行了,接受官员朝贺,其他的周烬会处理好的。”
庭渊哦了一声。
在电视剧里看过一些册封的典礼,不过封的都是皇帝后宫的嫔妃,或者是册立皇后,第一次见册立王爷的妃子,心里难免有些慌。
闭上眼睛就会想明日册封的事情。
伯景郁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你要是睡不着,那我可就要做点别的了。”
一盏茶后,庭渊还是没有睡着,说:“做吧。”
伯景郁:“这可是你说的。”
……
次日一早,庭渊精神抖擞,反倒是伯景郁状态不佳。
他努力让庭渊睡着了,结果把自己搞兴奋了。
庭渊问伯景郁,“今天的场合很正式,我要穿什么衣服比较好?”
伯景郁指着桌子上的衣服说:“这套。”
庭渊看那个花色,觉得很奇怪,“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衣服了?”
伯景郁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是我在永安城让人给你做夏衣的时候就让人给你多做了几套秋衣,一直都压在箱底没拿给你。”
“不对呀,你不是之前拿了五套秋衣给我?”
“我一共做了十套。”伯景郁指着其中几套说:“给你的那五套是单给你做的,这一套是没给你的五套里面的。”
“那你为什么不一起给我?”
“当时你和我还没在一起,其中有五套和我的衣服款式一样,本来是想给你的,后来觉得不妥,让人重新给你做了五套。”
“做夏衣是哥舒琎尧刚到永安城不久的事情,大概七月上旬。”庭渊算了算时间,“那时候你在想什么,怕被我发现你喜欢我?所以不敢把衣服给我?”
伯景郁嗯了一声,“当时确实挺害怕的。”
庭渊轻笑,拉过伯景郁亲了上去,亲完后与他说:“其实我知道得更早。”
伯景郁:“?”
“我察觉你喜欢我是你掐了的脖子之后躲着我,但真正点破这个事儿,是哥舒琎尧和我去寺庙上香后。”
伯景郁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岂不是他刚到永安城不久的事情,那时我刚跟他挑破我喜欢你,转头他就告诉你了?”
合着他在庭渊面前演了两个月。
庭渊点头:“对,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按照他的要求做事,或许当时我就喜欢你了,所以不想伤害你。”
伯景郁湿了眼眶,“我还以为他是在打算回居安县时才告诉你的,没想到那么早。你居然跟我演了两个多月的戏。”
视线落在庭渊的唇上,伯景郁捧起他的脸吻上去,半推半就地两人就滚到了床上。
“谢谢你没有抛下我。”
没有坚定的跟哥舒琎尧回居安城,而是选择和他回永安城。
那一刻起,伯景郁的心就已经完全属于庭渊了。
两人亲得迷迷糊糊的,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殿下,起了吗?得准备去官驿了,别误了吉时。”
“知道了。”伯景郁狠狠地亲了庭渊一口,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把衣服给他换上,看着眼前的庭渊,他说:“你穿这个衣服真好看,我当时看到这块料子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你。”
是一件宝蓝烫金祥云纹大袖,后背和胸前都用金线绣了团鹤,团鹤里是如意纹,看着很鲜活。
伯景郁将他父亲给的玉佩给庭渊带上,“刚好合身。”
庭渊笑着说:“量身定做的当然合身了。”
伯景郁说:“你穿这个颜色好看,就像白面书生一样。”
庭渊回想伯景郁的衣服,“你好像很少有这种大袖的衣服。”
“有,但是我不常穿,我喜欢骑马射箭,穿大袖不方便。”
庭渊想想也是,伯景郁每天都骑马,袖子太大确实行动不方便。
“那你穿什么?”
伯景郁将自己那套拿出来,和庭渊这套是一样的,“我当然也穿这一套。”
庭渊在一边看着伯景郁换衣服,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肌。
伯景郁一把将他拉到身边,“昨晚还没摸够?”
“躺在那里和站在这里完全不一样,这样看更好看一些。”
伯景郁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摸吧。”
伯景郁是有腹肌的,虽然他现在早上不会一大早起床习武,但每晚庭渊去沐浴的这段时间他都会用来习武,身材保持得还是很不错的。
也没有刻意地去将自己的外形练成特别大的肌肉块头,每一块肌肉都刚刚好,给人一种很强很难打的感觉。
有些人的肌肉练得特别夸张,但真动起手来,一拳就被人撂倒了。
庭渊将衣服给他系上,“晚上回来再说。”
伯景郁低笑了一声。
庭渊帮他佩戴好蹀躞,再将玉佩给他系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伯景郁看着替自己整理衣衫的庭渊,心中特别满足。
很想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任由时光一点点流逝,他们长相厮守。
伯景郁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们都做普通人,买一座院子,一起生活,闲来游山玩水。”
庭渊轻笑,“好啊,我要在院子里种很多花,还要种很多树,最好是那种既开花又能结果的树,在院子里搭秋千架,可以荡秋千,再摆上躺椅,看花瓣随风飘落,最好再养一只猫,傍晚乘凉还能看星星……”
可惜这些今生怕是没有机会了。
受封的流程并不麻烦,周烬尽可能地都精简了。
官驿里的人暂且不知被册封的人是谁,都以为是颜渺。
看到庭渊和伯景郁穿着同款花色的衣服,带着同款的玉佩出现在祭台旁边时,所有人都很惊讶。
这时才有人察觉,没有看到颜渺。
他们以为颜渺在准备迎接册封,可这个时候册封仪式都开始了,颜渺还没有出现。
周烬站在祭台上念着词,即便没有礼册可以让他照着读,他也依旧记得非常清楚。
这样的典礼他举办了很多次,对典礼的庆词滚瓜烂熟。
庭渊和伯景郁站在台下听着。
随着时间推移,周烬终于说完了庆词。
看着台下的庭渊,恭敬道:“王妃,请上祭台受封,受印,受册宝。”
大家终于确认,被册封的人不是颜渺,而是庭渊。
这是他们胜国第一个男的王妃。
地下一阵窃窃私语。
周烬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闭嘴。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伯景郁轻声道:“上去吧。”
胜国没有跪拜礼,除了祭拜天地神佛,都不用跪拜。
庭渊一步步走上台,站在祭台上,看着下方前来朝贺的人。
周烬身边共有三个宫女端着受封需要的东西,庭渊身边也有三个宫女,是等会儿要帮庭渊接东西。
“奉熙和帝谕,庭渊,年十九,品行高尚,德才兼备,颖悟绝伦,冠绝当代,举世无双,与齐天王伯景郁情投意合,互许终身,相约白首,二人情深意浓,乃天造地设,命定良人,遂破例为二人证婚,齐天王代吾遍巡六州不辞辛劳,吾心感激,待二人归京依储君之制完婚,先赐庭渊为齐天王夫,望二人携手同心,琴瑟调和,勿负吾心期许——大胜熙和四年十一月初七伯荣灏亲笔。”
熙和是伯荣灏的年号。
这道君谕当然不是君上所写,谕旨来的时候是空的,上面的内容是伯景郁写的,在伯景郁的眼里,庭渊是他的丈夫,君谕上他并未写王妃,而是写王夫。
伯景郁在京中日常代笔写君谕,写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手到擒来。
他在写的时候庭渊就觉得很肉麻,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大声宣读,简直让他羞耻心爆棚。
早知道这东西会被读出来,他当初就不该在伯景郁往谕旨上写东西的时候在一边看着,应该阻止他,让他收着点。
这又岂止是一道君谕,更是伯景郁的情书,伯景郁写时本就带着对庭渊的满腔爱意,若非君谕长度有限,格式也有限制,他还能写得更长,未能将满腔爱意书写于君谕上昭告天下,是他的遗憾。
“齐天王夫,请接君谕。”
在王妃和王夫之间,周烬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尊重伯景郁的意思,称呼庭渊——齐天王夫。
庭渊不是伯景郁的妻子,而是伯景郁的丈夫。
周烬将君谕送至庭渊面前。
庭渊双手接过。
“请王夫面向台下众臣,接受朝贺。”
朝贺是指朝拜与祝贺。
有周烬带头喊庭渊王夫,其他人便不会在此时称呼他为王妃,君谕上明明白白写的王夫,他的称呼就是王夫。
“参见王夫,恭贺王夫,祝王夫身体康健,洪福齐天。”
庭渊朝众人道:“免礼。”
接着是授印和册宝。
周烬依照礼制说了很多庆词。
……
“请王夫接金印。”
……
“请王夫接册宝。”
……
“礼成——”周烬高呼。
众人再度恭贺庭渊。
待众人落下,周烬道:“请王爷上祭台,与王夫祭天,共同接受臣子朝贺,从此以后夫夫一体,同心同德。”
伯景郁走上台,站在庭渊身旁。
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庭渊的肩膀。
庭渊朝他看过去,伯景郁朝他微微一笑,眼中饱含爱意。
很快这份君谕就会被送回京城,昭告天下,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庭渊是伯景郁的!
按照礼制,庭渊与伯景郁一同祭天。
接着周烬让人端来酒水,“请王爷王夫行合卺之礼。”
装酒水的玉器是合卺杯,通体白玉,类似太极图,寓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杯壁衔接之处龙凤交错,首尾相望,可合二为一也可一分为二。
庭渊与伯景郁挽手共饮合卺酒后,将合卺杯合二为一。
接着两人携手,面向祭台之下诸位臣子。
“臣等参见齐天王,齐天王夫,祝齐天王与王夫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庭渊与伯景郁同声道:“免礼。”
第238章 姻司登记
受封仪式结束前,周烬将写着聘礼物品的册子转交给庭渊,“王夫,聘礼寄存在泰丰钱庄一号仓库,待您与王爷回京后,可凭借身份令牌前往泰丰钱庄取出所有聘礼。”
周烬笑着对庭渊说:“共计一千七百四十二件物品,请王夫收好礼册与令牌,方便到时核对。”
庭渊接过周烬递来的聘礼册子。
台下一片哗然。
一千七百四十二件物品,这可不是什么王妃的规制,而是君后才有的规制。
伯景郁的婚礼规制按照储君的规制办,庭渊收到的聘礼也是按照储后的规制。
庭渊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数量听起来就很夸张。
杏儿在心中想:确实不能怪他们没有给庭渊下聘,若是把礼册上的东西都搬到中州来,根本不现实。
看着台上手里捧着礼册的庭渊,杏儿打心底里替庭渊高兴,说明伯家很在意庭渊,他们是真的按照王妃的规制对待庭渊,没有因为他是男人就怠慢了他。
从姻司出来,庭渊和伯景郁拿着姻司盖印的婚书,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两人脸上。
伯景郁伸手拿过庭渊手里的婚书,与自己的放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我来保管,我怕你弄丢。”
庭渊:“我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吗?”
“你不是,但我要亲自保管。”伯景郁说:“所有的东西都能给你保管,但婚书必须我保管。”
反正不管说什么,他是绝不会把手上的婚书给庭渊保管的。
“好好好,都归你保管。”
庭渊抬头望天,有了姻司登记,成婚注册的仪式感也有了,现在是终于有了成婚的喜悦。
庭渊朝伯景郁身边靠了一些。
在伯景郁转头看他的一瞬间亲了上去。
当着众人的面,震惊了所有人。
同样也震惊了伯景郁。
私下里都是他缠着庭渊要亲亲要抱抱,庭渊主动的比例和他是二八分。
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亲他,叫他心花怒放。
勾住庭渊的腰就亲了回去。
上一次当街亲他是去找晏七娘的路上,这一次是在姻司登记的路上。
虽说西南府好男风,但毕竟整个社会民风保守,对于当街做出亲密动作的事情,一直是被视为有伤风化。
庭渊和伯景郁这般,免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
伯景郁完全不在意路人的眼光,拉着庭渊上了马车,再度亲上去。
“现在就差婚礼和洞房了。”
“别急,都会有的。”
伯景郁说:“你不急,我急啊。”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庭渊挑起伯景郁的下巴,左看右看,觉得他这样有点孩子气也挺好的,可比那个在外人面前板着一张脸的冷面王爷好太多了,“乖,心别太急。”
三日后,裁缝铺子的人拿着制作得差不多的衣服过来给他们试穿,量身定做要根据他们实际上身后的效果再做修改。
现在上身的衣服只是随便用针线挑了几针。
这样的衣服穿上身就让人心潮涌动。
伯景郁说:“真想快点到成婚那天。”
庭渊心中一面是高兴的,期待着那天的到来,另一面有些落寞。
眼底的情绪是完全藏不住的。
傍晚两人爬上人造的小山,坐在亭子里,看着夕阳一点点落山,在远处只剩下一点光晕。
伯景郁问庭渊:“我看提前成婚,你有点不高兴,怎么了吗?是哪里让你感觉不舒服?”
“没有。”庭渊靠在伯景郁的肩头,望着那仅剩的一点余晖,心中有些孤寂,“我是想到自己要在这里成婚了,我的父母对此毫不知情,我好想让他们也知道这一切。”
父母是他最亲近的人,这种人生大事,庭渊无比地希望能够有父母的陪伴和支持。
他不是没有父母的人。
“我会觉得很遗憾,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成婚,有一个很爱他的丈夫,无法见证我穿上婚服和你成亲。”
家庭在每个人心中都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伯景郁不知道如何安慰庭渊,这件事上他也确实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庭渊从哪个世界过来的,也不知道他的父母长什么样,家里有多少人。
他与伯景郁说:“一转眼我来这里已经一年半了,原来的世界里坟头的草可能都很高了,但我真的很想他们,即便我最终回不去那里,我也没有办法融入这里生根发芽。”
以前庭渊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一年半以后,他依旧如此认为。
没有为了回到那里特地找死,但这不意味着他从此就会踏实地留在这里,被这里同化。
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骨子里的善良和信仰让他无法对这里的百姓疾苦视而不见,总想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里有伯景郁,有杏儿,有平安,有哥舒琎尧。
可他终究无法将自己落到实处,彻底融入其中。
伯景郁能够感受到庭渊的痛苦,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你不用融入这里,你做好自己就行了,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做束缚你的枷锁。”
庭渊与伯景郁的视线对视上,眼里泪光闪烁,“伯景郁,我真的好想我的父母。”
伯景郁温柔地拍着庭渊,“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们也一定很想你,你过得好,他们比谁都会开心,我们要努力地把日子过好。”
“嗯。”庭渊微微点头。
婚服做好送来,伯景郁和庭渊又试穿了一次,没什么需要再改动的地方后,收进了衣柜里,等着成婚当日再穿。
飓风他们张罗着过年。
这是庭渊在这个世上过的第二个年。
杏儿买了许许多多的红纸,和平安一起剪窗花。
杏儿剪出来的窗花特别好看。
“公子你看。”杏儿将刚刚剪好的窗花递给庭渊。
庭渊举起来一看,是两个人,问:“谁呀?”
平安看了一眼就知道答案了:“你和王爷呀,这特征不是很明显吗?”
庭渊依旧没有看出来,一脸的茫然。
平安给他解释:“这明显是两个男的,除了你和王爷,还有谁啊?”
“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
平安说:“公子你真的很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杏儿揶揄平安:“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擅长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吗?”
“你是在说我头脑简单吗?”平安说:“你最好别生病落在我手上,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庭渊看平安最近挺高兴的,好像又长高了一些,问他:“你跟许院判学医学的怎么样?”
平安说:“挺好的,我觉得整理草药学习这些比破案有趣。”
“那就好。”庭渊笑着说:“多跟许院判学,不要学费的大师级别医士,别处想找都找不到。”
平安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感觉这次我应该能够坚持住。”
伯景郁从钱庄取出两万两现银。
以庭渊的名义给随行的所有侍卫每人发了十两银子过年喝酒玩耍,又拿出两千两让霜风以庭渊的名义给官驿的人加餐。
额外给颜渺那边送了三百两,让人照顾好她的衣食起居。
曲远县的官员也分到了一千两用于新年加餐。
剩下的拿来置办酒席的物件。
庭渊看着这些钱哗啦啦地往外花,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可能是他家不算有钱,父母都是公务员,自己也是,有些积蓄但不是特别多,所以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
他自己几十几百的往外花,伯景郁就像是几十万几百万地往外花。
伯景郁就发现庭渊是真的没有太大的物质欲望,跟他出来大半年时间,撇开他主动给庭渊置办东西外,庭渊几乎没有添置过任何东西,倒是给杏儿和平安添置了不少。
属于一个能省则省的状态,对自己很抠门但对别人很大方。
吃的方面也没有什么要求,给啥吃啥,除了他不爱吃的,其他的从来没有抱怨过。
从居安城出来带着的衣服,现在依旧是他常穿的衣服。
“我知道你不太爱与人社交,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王夫,不少人对你的身份仍存疑虑,该使银子的地方就不能太小气,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这些钱花得很值,因为可以帮庭渊收买人心,将来若庭渊有需要他们的地方,这些人就会看在曾经庭渊对他们好的份上不吝相助。
伯景郁说:“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都会帮你处理妥当的。”
庭渊从后面勾住伯景郁的脖子趴在他的身上,“你可真好,把什么都替我想好了。”
“说了要对你好,那就不能食言。”
庭渊与伯景郁在年宴上与众人打了照面后就返回府苑,与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他们留在官驿,其他人也放不开。
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的领导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搞任何的活动。
“我听说今晚城里会有人放烟花,吃完饭我们去亭子里看看吧。”赤风提议。
平安积极响应:“好啊。”
庭渊不想去亭子,晚上蚊子很多,他很招蚊子。
伯景郁便让他们去,他在湖中心的小亭子里陪着庭渊赏月。
桌上摆着很多吃食。
庭渊看杏儿他们谈笑风生往亭子去,笑声在院子里回荡,不由地感叹:“年轻真好。”
伯景郁给他递了一把瓜子,“这话说得你好像一把年纪了似的。”
庭渊说:“本来也就不小了。”
“少年人的身体,中年人的灵魂是吧。”伯景郁笑问:“站在你的视角是怎么看我的?”
庭渊想了想说:“就是一个特别黏人的大狗狗,然后特别厉害,特别聪明,一点就透,特别的忠心。”
身体年龄不等于心理年龄,庭渊按年龄算已经三十了,看待杏儿和平安他们,真的就是在看待小朋友。
庭渊说:“不同年龄的人看待事物的角度是不同的,就像你十岁时喜欢的东西,现在未必还会喜欢。”
伯景郁:“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形象,我还以为会特别高大威猛。”
“我眼中的你,和别人眼中的你,完全是不同的。”
别人眼里的伯景郁冷酷无情独裁专断,在庭渊的眼里这明明就是个听话又好说话的乖乖仔。
伯景郁自己也清楚,对待庭渊和其他人是两套标准的。
年后大家忙忙碌碌地准备庭渊和伯景郁的婚礼,伯景郁要求婚礼一定要盛大,而且一定要热闹,想要很多的祝福。
伯景郁说要九百九十九张流水席,飓风跑遍了整个曲远城所有酒楼,才凑够这么多张桌子和椅子。
这下根本不用他们特地出去说什么,全城的人都在议论,城中有一个富户成婚要摆九百九十九桌流水席,君上登基都没有这么大的排面。
城中全是关于伯景郁和庭渊成婚一事的流传。
五天时间让裁缝赶制两件婚服的事情也在城内传扬开来。
临近婚礼那几天,杏儿清点婚礼物品时发现红烛不是特别好看,到街上买红烛,老板娘就追着她问是不是近日要成婚的那户人家用。
杏儿说是。
老板娘直接说给她送到府上去,不用她自己拿。
院子里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挂上了红绸,只等他们举行婚礼。
庭渊看着府内如此喜庆,是真的很期待这场婚礼。
也不知道呼延南音能不能赶到,给他们的婚礼做个见证。
正想着呢,呼延南音就来了。
“我说你们这速度也够快的呀,只是两个月不见,你们就已经到成婚这一步了。”
呼延南音走上廊桥朝庭渊所在的湖心亭而来。
看到他,庭渊十分惊喜,“我还以为你要晚两天才能到,还在念叨,担心你赶不上。”
“所以我刚才打喷嚏是你在想我。”呼延南音笑说。
庭渊也跟着笑。
“这院子可还满意?”呼延南音问。
庭渊点头:“非常满意。”
呼延南音说:“去年我在工会查账,听说这处宅子要卖,过来一看就相中了,这园子的主人很有品位。”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庭渊不置可否,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景,但都不刻意,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湖心亭,没事就坐在这里喂喂鱼。
“你都不知道我收到你的信看到你要和王爷成婚,我有多惊讶。”呼延南音摇着扇子扇风,赶路而来他有些热。
庭渊给他倒茶。
呼延南音笑说:“你这叫什么,不开窍则已,一开窍,一鸣惊人,直接一步到位。现在可是满城都在议论,想看看你这位新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人摆下九百九十九桌流水席来庆祝,请全城喝喜酒。”
庭渊:“那只怕要他们失望了,我可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新娘子。”
呼延南音道:“在王爷心里,你比国色天香更迷人。”
“我好像隐约听人说给你封妃了?”呼延南音和庭渊求证。
庭渊点头,但他有些诧异,目前周烬还没有带着颜渺回京,京城知道消息不假,但肯定没有外传,“你从哪里听说的?”
“路过一个茶棚的时候听说的,说齐天王妃是名男子,已经封了妃。我当时还以为是假消息。”呼延南音也觉得有些奇怪,“这要是真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庭渊摇头,隐约地心中觉得不妙,“说这话的人,可有什么特征?”
呼延南音回想了一下说:“就是很稀松平常的人,没有什么特征。我原以为是假消息,本是想来逗逗你的。”
庭渊陷入沉默,想到伯景郁说随行的队伍里有京城权贵的眼线,难道是他们散播出去的吗?
第239章 新婚快乐(完)
呼延南音问:“这是特别要紧的事情吗?”
“我也说不准。”庭渊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还没有对外放消息,得问问景郁。”
呼延南音问:“王爷今日不在府中吗?”
庭渊道:“他去官驿那边了,说是有些事情。”
呼延南音哦了一声,“若知道的人不多,那就是这些人里,有人泄露了消息,要紧的话你们可以查一查。”
庭渊点了点头。
2〉③95⑧6?49﹀⑥?
不由得会想,如果他们到了西州,行踪被人泄露……那岂不是更危险?
晚上伯景郁回来,庭渊罕见主动地问他:“官驿那边出了什么事?”
“往日/你可不会问这些。”伯景郁也挺诧异的。
“如果不能说就算了。”庭渊只是有些心急。
以往若是有什么事,伯景郁会主动告诉他,根本不用他问什么,今日伯景郁匆匆离去,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句话,加之呼延南音带来的不好的消息,也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举行婚礼,让他有点精神紧张。
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进入紧急状态。
“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伯景郁伸手拉过他,“是颜渺在闹事情,要是我不去她就要自杀,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那她没事吧?”庭渊有些惊讶,好端端地为什么要闹自杀。
“倒是没什么事,就是瞎闹。”伯景郁叹了一声,“她听官驿那边的侍从说我们要举办婚礼,然后就闹起来了,我父亲甚至都没有开口许诺过他们家什么,可能她家里早就想好了要等她再大一些嫁给我,对她从小的培养就是会成为我的妻子,以至于她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没有成为我的王妃这件事。”
伯景郁与庭渊解释:“如果我没有和你在一起,巡狩归京仍旧独身,颜家也没有出事,颜渺确实是最有可能成为齐天王妃的人,京城派系林立,哥舒一族和我们伯家是绑在一起的,接着就是颜家这么多年在京中也有自己的人脉,我若不娶哥舒家的,颜家就是与我结姻亲最好的选择。”
“站在颜家的角度,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哥舒一族里没有与我年纪相匹配的女子,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我的王妃会是颜渺,肯定在日常生活中给颜渺灌输了不少这种思想。”
庭渊听完后说:“也不是不能理解颜渺的想法。”
伯景郁:“不要紧,很快她就启程回京城了,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的影响,我们家对他们家已经是仁至义尽,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真是天不容他们。”
转而伯景郁注意到庭渊依旧一脸愁容,问:“你怎么还不开心?”
庭渊坐到伯景郁身边,“下午呼延南音来了,他说自己南下途中在一个茶棚里面听到有人说齐天王妃是男的,但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
“这事啊——”伯景郁拍了拍庭渊的手:“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事。”
“你知道?”庭渊听伯景郁这语气是一点都不意外。
伯景郁说:“你受册封第二天消息就传出去了,人也被我们抓到了,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把这事儿散播出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我来的。”伯景郁说:“胜国男风盛行,但男人都有自尊,与人为妾的女子低人一等,与人为男妾的男子比女子地位还要低,在绝大多数老百姓的眼里,男女才是正道,可以喜欢男人,但不能和男人成婚,我娶男子为妃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离经叛道的事情。有颜渺带君谕与我会合在前,被封妃的是你,他们是想动摇我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那怎么办?等周烬回宫后君上就会昭告天下,到时候老百姓知道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岂不真的折损你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伯景郁捏住庭渊的脸,“你在怕什么,我都不害怕,你就老老实实的做我的王妃就行了,即便我没有把封妃的谕旨给你,而是给了颜渺,你觉得他们就不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吗?那时候只怕他们的攻击会比这还猛。”
颜渺的身份可是罪臣之孙,若伯景郁真把封妃的谕旨给了颜渺,西府几亿百姓率先不答应。
“老百姓没那么关心我娶谁,我的取向,他们更关心的是我能不能为他们做主,为他们带来切实的利益,我喜欢男的这事儿也不是什么该遭天谴的罪行,如果我做不好一个君王,那才是该遭天谴。”
庭渊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都晕了头了。”
“明日十五,再有三日我们就该办婚礼了,我感觉你这两天总是晕乎乎的,你该不会恐婚了吧。”
越看伯景郁越觉得庭渊是恐婚了。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草木皆兵。
“别想那么多,安安心心地和我成婚,我们伯家能坐稳地位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是长得帅。”
庭渊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伯景郁这张帅脸,说他:“你怎么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不是会笑吗,笑起来多好看,干嘛心思那么重,你要是这么重的心思,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岂不是一天都要愁死了。”
伯景郁笑问:“我不帅吗?你说,我帅不帅。”
“帅,特别帅,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庭渊将他推倒在床上。
伯景郁任由庭渊对他下手,“都是你的,任你采摘。”
婚礼当日,庭渊在呼延南音的工会等伯景郁过来接亲。
来观礼的人非常多,道路两边挤满了人。
多数都是来凑热闹,想看看庭渊到底长什么样,让人花这么多钱迎娶。
呼延南音站在门口往外看了一眼,人多得一眼都看不到头,与庭渊说:“这下你可是爆红了,风靡全城,全城都是你的传说。”
庭渊笑了笑。
杏儿看着庭渊这张脸说,“不行不行,公子你的脸太白了,没有血色。”
呼延南音后退几步看了一下,也说:“确实,要不给你上点脂粉,看着有气色一些。”
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除非是因为各种原因脸红,其他时间脸上都偏白,给人一看就是气血不足短命的感觉。
杏儿已经拿出脂粉盒子了,拉着庭渊坐下,“抹点,看着有气色一些。”
哪有人大婚看着跟要死了一样。
一身红色婚服都衬不起庭渊的气色。
接着用螺黛给庭渊描了眉毛,又拿出一个小盒子口脂。
呼延南音说:“你再给他画下去就真成了新娘子了,这谁还分得清他是男是女。”
杏儿说:“就要涂,好看,你少管。”
呼延南音抱臂憋笑,“你涂,你涂。”
庭渊问:“涂什么?”
“涂口脂啊。”杏儿把她买的口脂给庭渊看,“好看吧,新买的,最时新的颜色,曲远城的姑娘们都爱用这个颜色,你涂了也会很好看的。”
庭渊摆手拒绝,“不要了吧,没有男的涂口脂的。”
“你唇色太白了,涂上气色好,真的,你信我,你可以怀疑我的脑子不好,但你不能怀疑我的审美。”杏儿从身上取出一个小镜子给庭渊,“试试嘛,如果不好看,等会儿你再擦掉就是了。”
呼延南音也帮着杏儿说话,“你就听她的吧。”
“好吧。”
庭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即便这些日子休息得很好,看着没有那么憔悴,可气色终究是靠他休息弥补不了的。
杏儿给庭渊点上口脂,“抿一抿。”
庭渊照杏儿说的做,随后拿出镜子看了一下。
杏儿在一边欣赏:“怎么样,好看吧。”
庭渊点头:“是挺好看的。”
“那你可不准偷偷擦了,要给王爷看。”
提到伯景郁,呼延南音说:“接亲的时辰要到了,他们应该要来了吧。”
平安快速跑进来问:“准备好了吗?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街口了。”
庭渊赶紧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模样,问杏儿和呼延南音:“我这样可以吗?”
呼延南音一脸真诚地说:“这个状态特别好。”
杏儿也是这般认为。
庭渊心中既紧张又兴奋,等了这么久终于要正式和伯景郁成婚了。
杏儿从窗户看下去,敲锣打鼓的迎亲声音逐渐清晰,她激动地说:“来了来了。”
伯景郁胸前系了一朵大红花,马上也系着大红花,接受着众人的祝福,边走边拱手和路人道谢。
“公子你快来看,王爷这样可真帅气,我以后成婚也要这样的排场。”
庭渊也从窗户探出头去。
“快看——新郎官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接着有人指着楼上的窗户说:“看楼上,另一个也出来了。”
伯景郁一眼就看到从窗户探出头来看自己的庭渊,朝他喊:“庭渊,我来接你成婚了——”
庭渊看着马上朝他挥手的伯景郁,心情无比地激动,不由自主地挥手回应他。
街边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而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彼此。
队伍到了近前,马都还没停好,伯景郁就从马上一跃而下,直接冲进了呼延南音的工会。
按照接亲的流程是有堵门环节的,伯景郁速度太快导致堵门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惊风和赤风他们被拦在了外面。
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捧腹大笑。
“这也太急了吧。”
“去晚了媳妇是要跟人跑了吗?”
“接亲怎么跟抢亲一样啊哈哈哈哈哈哈。”
伯景郁快速往楼上跑,“庭渊,庭渊,我来了。”
呼延南音听这声音怎么这么奇怪,“他怎么就进来了?”
为了堵伯景郁,他特地设置了很多小游戏。
走到门口一看,伯景郁都到二楼楼梯口了。
庭渊也听到了伯景郁的喊声,从屋里往外走,“我在。”
呼延南音:“……拦不住啊。”
伯景郁快速来到他们跟前,看到庭渊的第一眼就看呆了,“太好看了吧。”
视线落在庭渊的嘴巴上,樱红色很诱人,低头就想亲上去。
杏儿赶忙制止:“刚抹上,不能亲。”
亲了就蹭掉了。
伯景郁可不听她的,直接就亲了上去。
呼延南音说:“让他们亲,亲完了你再给庭渊抹上就行了。”
杏儿:“……”
伯景郁的饥渴都写在脸上了。
天刚亮呼延南音就把庭渊接到工会来了,原本昨夜庭渊就该睡在工会,伯景郁不同意,不想和庭渊分开,这才改为一早去接人。
两个时辰没见,伯景郁已经想疯了。
现在看到庭渊打扮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忍得住。
等他们亲完了杏儿给庭渊补了口脂。
随后将上面系着大花的红绸递给庭渊和伯景郁。
一人牵着一端下楼去成亲。
伯景郁:“怎么能让他跟我走下去呢?”
他直接用红绸将庭渊给缠了两圈,弯腰将庭渊抱起,“我抱你。”
“这不合礼数吧,大家都是这样的。”
伯景郁看着庭渊说:“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说着就抱着庭渊下楼。
大家都在等着近距离看楼上这位新郎的模样。
当伯景郁抱着庭渊出现时,围观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庭渊第一反应就是往伯景郁的怀里躲,人太多了。
伯景郁轻笑,抱着庭渊上马。
原本庭渊该骑另外一匹马,伯景郁临时改了主意,和庭渊同骑一匹。
“走喽——成婚去!”
人群中欢呼不断。
伯景郁两腿一夹马腹,马儿带着庭渊朝前走。
路线是伯景郁特地设计好的,不会耽误吉时,却能够让更多人看到他们接亲的队伍。
沿途不断地有人向他们祝贺。
沿街分撒糖果和钱币,街上十分热闹。
短短的一条巷子,庭渊都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和祝福他们的人说谢谢。
明明是个社恐,面对大家的恭贺,他硬生生地成了社牛。
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心里是由衷地开心。
也是伯景郁怕他会觉得寂寞,特地安排了这样的一条路。
他与伯景郁说:“谢谢你给我一个难忘的婚礼。”
伯景郁亲昵地蹭着庭渊的脸,“是我要谢谢你选择了我。”
迎亲队伍带着庭渊准时抵达居住的府苑。
红毯从巷子口一直铺进了院子。
他们停在巷子口,伯景郁将庭渊从马上抱下来,与他各执红绸一端,踏上红毯前往婚礼拜堂的花堂。
两边安排了数十名花童给他们撒花。
庭渊和伯景郁步伐统一地走在红毯上,时而对视,时而目视前方。
庭渊紧紧地拽着手里的红绸,手心都紧张得出汗了。
这一刻庭渊感受到了传统婚礼的氛围感和隆重的仪式感。
黄昏时分,待所有人都到齐了,开始正式地拜天地。
成婚中的婚是女加昏,这个昏就是黄昏,因此拜堂的时间多数都在黄昏时分。
庭渊的父母还在世,只是不在这个世界,而伯景郁的父亲也还在世。
所以高堂上是空的,没有摆牌位。
主持婚礼的是城内最出色的礼官。
他说了很长很长的致辞,庭渊和伯景郁都没有仔细听他说了什么,直到他喊出那句让人熟悉的:“一拜天地——”
庭渊和伯景郁才在众人的注视下,转向面朝门外,同时弯腰鞠躬。
“二拜高堂——”
……
“夫夫对拜——”
……
“礼——成——”
竹林外系满了红绸,沿路往竹林小院而去。
屋内布置得非常喜庆,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的。
杏儿买的新婚红烛有一节手臂那么粗,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庭渊和伯景郁坐在床上,由屋内的礼官为他们加礼。
“请二位新人共饮合卺酒。”
庭渊和伯景郁各自拿起酒杯饮尽。
礼官从他们头上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线缠绕在一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赐福——”
门外进来一群小孩,往他们的身上丢了很多东西。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即便两人都不能生,但这是婚礼中祝福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小孩子们是最纯粹的,所以他们赐福也是最纯粹的。
待小孩离去后,礼官等人也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满目皆红的氛围里很难不暧昧。
伯景郁将庭渊推倒在床上,拆下纱帘,“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刚亲上外面就传来的敲门声,“王爷,公子,该出来敬酒了。”
伯景郁直接忽略了外面惊风的话,专注于与庭渊缠绵。
见里面没有动静,惊风只好离开。
赤风见惊风一个人出来,问:“王爷怎么没有出来?”
惊风道:“没有任何动静。”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伯景郁期待这一天太久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
床上刚才赐福洒了很多东西,有些碍事。
伯景郁衣服都脱了,还是觉得这些东西要清理掉,“我把床上这些收拾一下。”
庭渊摸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抓过来说:“别清,扫到边上就是了,赐福的东西被清了,你不是把福气给丢了。”
伯景郁一想觉得也是,将庭渊抱起,把他身下所有的果仁全都扫到角落,腾出位置。
“你真的不出去敬酒吗?”庭渊问。
伯景郁说:“不敬,让惊风他们看着办,没有什么比你我洞房更重要的了。”
庭渊勾住伯景郁的脖子,“新婚快乐,伯景郁。”
“新婚快乐。”伯景郁温柔地望着庭渊。
看得庭渊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吻上庭渊,伯景郁一副要将他吞入腹的感觉。
他与庭渊说:“希望这床能结实一点,别坏了我的好事。”
“我感觉这床比我结实。”
伯景郁轻笑,“那你也最好是结实一点。”
结实——接实。
……
七日过去了。
呼延南音已经是第三次上门了,伯景郁和庭渊还没有从小院里出来。
“还没出来?”
惊风点头:“没有。”
呼延南音惊呆了:“……你们就由着他这么胡闹?庭渊身体不好你们不知道吗?”
谁家结婚洞房要七天!
“你们可真行,不担心他们两个纵欲过度死里头吗?”
惊风说:“一日三餐照常送,庭渊若是出事,王爷第一个心急,如今没什么动静,应该是没事。”
呼延南音:“……”
屋里庭渊看着近在咫尺的伯景郁问,“几天了?”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时间了。
伯景郁说:“七天。”
庭渊:“!”
“七天?”庭渊彻底懵了,“七天!”
“嗯。”伯景郁淡淡地回应。
“你是不想出去了吗?”庭渊问他,现在他感觉自己脖子已经都快失去知觉了,就像是一个玩偶,只有脖子以上能动。
“我是不是被弄坏了,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还存在。”
“不会,我每天都给你认真按摩,还是有反应的。”伯景郁非常认真地说。
庭渊的声音沙哑的厉害,“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伯景郁说:“你躺久了,晚点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现在出?”
“还差一次三十六,凑够了再出。”
庭渊:“……”
他都已经不记得这些了。
这几天对伯景郁的记忆就只有一个——欲求不满,饥渴难耐。
“你说过会给我一个难忘的婚礼——没有什么比三十六更难忘的了!”
伯景郁问:“四十二呢?”
“你也不怕自己肾虚!”
“反正我就你这么一个,又不和别人搞,以后也没有用武之地,全用你身上我怕什么。”
“你不怕,我怕。”庭渊说:“最后一次,然后带我去洗澡我,感觉自己要馊了。”
伯景郁认真闻了闻,说:“没有,我每天都带你去洗澡的,洗得干干净净。”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庭渊的记忆里自己好像没有关于洗澡的记忆。
“你基本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当然不知道。”
“你还敢说——”
回想这几日,简直太恐怖了,庭渊发誓,以后再也不想洞房花烛了。
“以后一周两次,别想再多了。”
“不行!”伯景郁接受不了庭渊在这事上给他设限制,“其他的都答应,这个不行。”
“你这样下去我真的扛不住!”
伯景郁就像是一头被压制住天性的饿狼,现在天性释放了,庭渊就是小羊羔,只有被吃的份。
庭渊是真的担心放任伯景郁这么下去,自己迟早死在他身上,“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伯景郁撇了撇嘴,“好吧——”
“你怎么还委屈起来了,该是我委屈。”
伯景郁轻哼,“我就委屈,你不让我碰。”
“我只是希望你节制,我想多陪你几年。”
第240章 太恐怖了
伯景郁和庭渊走出竹林小院,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看庭渊。
大家都担心他被伯景郁折腾坏了。
杏儿和平安是最担心的,许院判从第三日开始,就时刻准备着,等庭渊出意外第一时间进去救人。
受到大家高度关注让庭渊特别羞涩。
许院判给他把脉后确认他身体状态还不错,大家这才放心。
“王爷,呼延公子已经来找你们三次了。”
再有三四日就到二月份了,二月他们要出发前往西州,伯景郁估摸着呼延南音是因为这个事来找的他们。
他吩咐惊风:“你去给呼延南音送信,让他明日中午来府苑相聚。”
惊风嗯了一声。
隔日中午,呼延南音如约而至。
伯景郁和庭渊在湖心亭里休养。
呼延南音走进看到庭渊,打趣他:“气色看着不错,比成婚时看着都好,你这是婚气养人啊。”
庭渊笑笑,没接他的茬儿。
伯景郁邀请呼延南音坐下,给他倒了茶,“都没好好谢谢你,在婚礼上帮我们忙前忙后。”
呼延南音急忙摆手:“这个谢字愧不敢当,南音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三人相视一笑。
“言归正传,我们也该为去西州做准备了,我来找你们也是为了这个事。”
伯景郁问他:“可是调查出了什么?”
呼延南音点了点头:“你们婚礼第二天我就收到了西州传来的消息,和我们当时所推测的相差无几。”
伯景郁和庭渊都不怎么意外。
呼延南音说:“我们打探到如今梅花会的具体情况。梅花会的前身是八大部落下的子部落应八大部落的要求各自分了一支出去成立的,彼此之间相互制衡。”
“上四部巳邑、陈余、羌昃、爻仉(zhang),陈余部落从西州起义时就和八大部落做了分割,独占西州西南部,属于独立为政。巳邑部现在主要活动范围在南部山区和中部内陆地区,没有越过中北线,北部掌控在官府和羌昃部落的手里。”
“下四部分别是:丹珂,绵氏(zhi),尧工,姉楚。如今下四部已经民化的差不多了,丹珂现在也不掺和部落里的事情,尧工主要势力范围在码头上,这两个部落也算是各自为政,但不像陈余割裂的那么厉害。绵氏和姉楚两个部落的人散落在西州各地,是梅花会的主要势力构成之一。”
“梅花会内分左右两派。左/派以羌昃六大家族和绵氏四大家族。右/派以爻仉五大家族为首,姉楚六大家族为辅。左/派亲官政,右/派亲部落,”
伯景郁想到了贺兰璃,贺兰璃的母亲姓子缎,父亲原姓埜贺兰,都是出自羌昃部落六大家族。
庭渊吐槽:“地方不大,人际关系倒是搞得复杂。”
呼延南音笑了笑,“是啊。”
“梅花会本就是八大部落独立出来的分支,但分支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越来越壮大,已经不受部落控制,其中分出的两派,一派勾结官府,一派和叛军保持密切联系,其实也是一种制衡。”
伯景郁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制衡,梅花会两/派都想要权力不团结,以爻仉为首的右/派和叛军捆绑在一起,互为彼此的后背,输送利益。而以羌昃为首的左/派和官府勾结企图壮大自己的势力争抢权势?”
呼延南音点头:“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彼此之间都有利益关系,可以将他们看作是三足鼎立,梅花会需要叛军来制衡官府,官府需要叛军来替他们背锅从而获得更多利益,而叛军需要梅花会和官府勾连从中受到更多的利益。造成这种局面,本质就是大家都想做大做强。”
如果羌昃部落败给爻仉,以为梅花会和叛军之间的勾连会更密切,官府的处境就非常危险,很可能掀起二次叛乱。
可若是羌昃部落赢了爻仉,叛军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很可能被彻底剿灭。
伯景郁笑了笑,“只要我们打破其中一方的平衡,那么他们的利益链自然就断了。”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呼延南音说,“虽然明面上是捋出这么几条明线,可暗地里各自有各自的利益关系,据我所知,官府和叛军中的部分人也有勾连,试图绕过梅花会直接和叛军达成合作,从而削弱梅花会的权利。”
“针对西州五万多官员的摸底情况,只能说不太乐观,和中州是差不多的,北部偏向羌昃,中部官员偏向爻仉。看似不坚固,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都希望各自扶持的势力能够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庭渊无奈地摇头。
伯景郁道:“正因如此,我们更要努力地打破他们利益链,比起叛军和梅花会,西州的官员应该更好争取,他们才是西州这条利益链里最薄弱的一环。”
叛军有兵器,梅花会实在不能和叛军言和,这些官员总不能向叛军投诚。
“拿这些官员开刀,只要让这些官员感受到危机,他们必然会乱起来。”伯景郁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还记得河豚网络背后的牵扯吗?”
庭渊立刻就明白了伯景郁想要做什么,“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我还有一个办法,与其只打一方,不如彻底把水搅浑,让他们分不清方向。”
伯景郁是想利用河豚网络和叛军偷粮一事向西州的官员追责。
伯景郁和呼延南音都来了兴致,“说说你的想法。”
庭渊看向呼延南音,“这个办法,得要你出力。”
呼延南音说:“任凭差遣。”
庭渊抬手:“先等我说完,你再决定自己要不要参与,这个计划风险很大。”
伯景郁更好奇了,催促庭渊:“快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庭渊清了清嗓子,说道:“河豚网络用得好就是一把利刃,用不好,只能做一把砍刀。西州破局的关键是在粮食上,如果不给他们供应粮食,切断他们的粮草,西州就会变成一座孤岛。”
“这点确实如此,但西州有几千万的百姓,若是切断粮草,只怕这些百姓要造反。”
庭渊拍了拍桌面,“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杨家庄外,西州的农工说的话吗?”
伯景郁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他们说粮食并没有到西州的百姓手里,所以他们才不得不背井离乡来西府务工。”
庭渊打了个响指,“没错,你觉得这些粮食去了哪里?”
当初在调查被劫粮食的去向时他们就对这件事产生过怀疑。
“西州每年拨粮一亿石,实际往西州运的粮食可能三亿石左右,这两亿石的粮食不可能都被叛军瓜分了,余下的一亿石粮食也没有到百姓的手里。大约三亿石的粮食都去了哪里呢?”
庭渊说:“我觉得这些粮食最终还是回到了老百姓的手里,原本该免费到老百姓手里的粮食,却需要老百姓花钱买。若非如此,他们没有这么大的市场去消耗掉这些粮食。”
呼延南音赞同地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家的粮肆在中部地区很难开起来,我也曾经好奇过他们的粮食从何而来。”
“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呼延南音追问。
庭渊笑着说:“现在西州一共三股势力,可若是再加一股呢?”
呼延南音指了指自己,“加的这一股不会是我吧。”
庭渊点了点头。
伯景郁没想明白庭渊是要做什么,“你想让呼延南音跟他们抢生意,这短期内肯定做不到。”
“我不是想让呼延南音去和他们抢生意,而是想让他去和梅花会以及官府做生意。”
“怎么做?”伯景郁纳闷。
庭渊笑着说:“呼延南音出身巳邑部落,本就是西州的人,我们现在得知河豚网络背后站着羌昃部落,羌昃部落的势力在西州北部,而他又与西州南部的巳邑部落有仇,如果呼延南音以河豚网络为筹码,要在西州的利益上分一杯羹,你说他能不能分到。”
“如何分?”呼延南音不解地问。
“若我们把河豚网络连根拔起,是不是就等于切断了西州的消息网络,你觉得这样做最终损害的利益是谁的?”
是谁的也不可能是西州老百姓的。
呼延南音若是以河豚网络做筹码,等于就是捏住了西州三股势力的咽喉,直接斩断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这些人的利益来源于抢劫的粮食,没有这些粮食,他们就很难维系现在的利益链。
“如果梅花会拒绝合作,你就威胁他们要彻底搅乱西州,将事情捅到朝廷面前,他们不让你上桌,你就将他们的饭碗全砸了,而朝廷正需要一个理由彻底收复西州,如果朝廷知道梅花会的成立和叛军有勾连,叛军贼心不死想要卷土重来,你觉得梅花会是要钱还是要命?他有和朝廷撕破脸皮的胆量吗?”
呼延南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白天的你给我整得后背发凉,你也太恐怖了吧!”
伯景郁听了哈哈一笑,握住庭渊的手:“还好你是我的人,你要是我的敌人,我可得栽在你的手上了。”
“还没完呢。”庭渊淡淡地说。
伯景郁和呼延南音睁大了眼睛,“还有?”
庭渊点头。
“兵分两路,我们跟你去和梅花会做交易,霜风他们以粮食为由头去敲打西州的官员,双线并行。待到梅花会同意跟我们联手分羹后,再将河豚网络连根拔起,把所有的责任推到西州官员的身上,而在西州官员这边,将责任推到梅花会的身上,我们没有从中受到任何的损失,却离间了梅花会和西州官员之间的信任。”
“到时候就看他们是同归于尽,还是壮士断腕了。再揭露叛军和梅花会和西州官员之间的勾当,你们想想,老百姓本来可以免费拿到的粮食,却要花钱来购买,还吃不饱,背井离乡远赴他乡务工养活一家人,你们再想想,老百姓会站在谁的一方。”
庭渊指了指伯景郁,“你可是正义的化身,发现他们的诡计,拯救难民于水火,既能收复民心,又能瓦解梅花会和叛军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还借此肃清西州的官场,说不定顺手还能把叛军给解决了。”
呼延南音站起身搓了搓胳膊,原地转了好几圈,“你这心思太可怕了——你是怎么能够想出这种计谋的,所有人都被你算计进去了。”
还不忘给伯景郁搏一个好名声,把伯景郁捧上神坛。
“我以前只是觉得你破案厉害,现在发现你谋略也很厉害。”
伯景郁很久之前就知道庭渊的谋略特别厉害,官员贪污案中许多关键的地方背后出谋划策的都是庭渊。
不过庭渊没有这方面意向,比起谋略,他更喜欢破案。
别人眼里毫无头绪的案件,他却能够从中抽丝剥茧还原真相,这就已经说明他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
呼延南音做生意上确实有头脑,但谋略方面他确实不擅长,庭渊这个计谋确实让他对庭渊刮目相看了。
伯景郁问呼延南音,“你敢按庭渊说的做吗?”
呼延南音想了想,说:“敢。”
“但我有条件。”
“你说。”
呼延南音道:“事情解决后,我要西州的生意版图都归我接手。”
“全部给你不行,我也要安插/我的势力,一半版图归你,五十年不上税,如何?”
伯景郁不可能将梅花会所有的资产版图全部交给呼延南音,这样呼延南音在西州一家独大,保不齐会成为第二个梅花会。
呼延南音爽快地答应下来,“成交。”
他说全部只是试探伯景郁,自己心里很清楚伯景郁对自己的信任有几分,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如何。
五十年不上税,西州那样的情况,税收也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
对于他来说是不亏的。
而站在伯景郁的角度,呼延南音若是什么都不图,那才是最恐怖的,他有图谋,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合作会非常牢固,没有人比他能够给呼延南音的东西更多。
利益关系是最不牢靠的关系,同时也是最牢靠的关系。
呼延南音是个生意人,生意人重利,凡事利益当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干。
五十年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呼延南音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路?”
伯景郁道:“这次让巡狩的队伍先出发,我们不走陆路,走水路,从中部港口登陆,抄近路先入西州探查情况,等巡狩的队伍到了西州首府之后,我们再行动。”
“好,到时候我们就以巡视生意为理由入西州。”
伯景郁正有此意。
呼延南音看着伯景郁这张脸,顿了一会儿说:“你这个北州样貌的脸有些过于明显了,到时候我该给你安排什么样的身份?”
伯景郁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西州也不是全然没有北州人,中州像我这样拥有北州样貌的人也不在少数,到时就说我和你在中州是旧友,听闻西州名医甚多,来西州替我的丈夫寻医的。”
伯景郁指了指庭渊。
他也确实是有这个想法,想看看西州的医士能不能治好庭渊的病症。
如果能够治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本就存了这样的心思,也不会露馅。
庭渊的身体也确实是不好,眼睛只要不瞎就都能看出来。
呼延南音看了庭渊一眼,说:“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寻医,我巡查生意。”
晚饭过后呼延南音离开。
庭渊和伯景郁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将梅花会一半的生意给呼延南音,五十年不上税,会不会给的太多了?”庭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伯景郁摇头:“不多,如果能将西州官场肃清,将梅花会铲除,除去了朝廷的心腹大患,这个事情不能只看眼前割舍的利益,要看长久的利益,我有意拉拢呼延南音,就得给足他利益,只有这样他才能为我死心塌地地卖命。”
“你不能又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
庭渊笑了笑。
伯景郁说:“只有我给足呼延南音利益,他才能够紧紧地和我捆绑在一起,不会在关键的时候背刺你我,我有意将他发展成皇商。”
“皇商?”
“没错,皇商。”
皇商就是给帝王家做生意的,替朝廷做生意,慕容家,萧家都是皇商。
如果将呼延南音也变成皇商,多给一些利益,让他依附朝廷,从此之后他就会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商人是最好对付的,给足利益就行。
庭渊:“你筹谋好了就行,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
“我想考验考验他,看看这次西州之行他的表现如何吧。”
如果表现得好,可以给他提供成为皇商的机会。
庭渊道:“于私,我还挺喜欢呼延南音的性格,很好相处。”
“他确实还不错,但也有演的成分在里面,终究他还是个重利的人。”伯景郁牵着庭渊的手,“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论我们的,你和他之间论你们的,你喜欢跟他玩就跟他玩,倒也没什么关系。”
庭渊轻笑:“之前你不是还吃醋?”
伯景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谁让你对他表现得那么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他了,你当时对我都没有那么热情过。”
“过去这么久了还记得这么清楚啊。”庭渊走到伯景郁的面前倒着往后走,“现在我人都是你的了,你不会还吃醋吧。”
“不吃醋,吃你。”伯景郁拉起庭渊往假山后面去。
庭渊有点蒙,“来这干嘛——”
话还没说完就被伯景郁全都堵住了。
假山后面刚好有一条缝隙能够容下两个人。
能从缝隙看到外头。
庭渊看到有人朝着这边来了,推着伯景郁。
伯景郁不为所动,依旧吻得忘我。
庭渊吓得不敢出声,生怕别人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伯景郁见庭渊紧张得不行,故意在庭渊腰间捏了一把。
庭渊轻哼一声。
外头路过的人立刻警觉,四下查看,“谁在那里——”
四处找了一下没看到人,挠头:“难道我听错了?”
待人离去,伯景郁哈哈大笑,“是不是有偷情的刺激感。”
庭渊捏住伯景郁的脸,“你再胡闹!”
伯景郁再度吻了上来,“今晚——”
“别想了,我现在是腰酸腿疼。”
“我是说今晚月色真的很美,天上星星很多,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庭渊瞪了他一眼,“敢耍我,你今晚最好别睡太死,不然我怕忍不住半夜捂死你。”
伯景郁搂过庭渊,温柔地哄着:“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晚上回去给你认真按摩,保证两三天你的腰就好了。”
“谁知道你是想按摩,还是想搞些别的。”庭渊哼了一声,才不相信伯景郁的话。
昨晚说了老实睡觉,绝对不会再动,结果到头来还是动了,导致他今天早上差点起不来。
他的腰都快疼死了,奈何许院判特地叮嘱他这两日多动一动,免得身体出问题。
“今日/你走得够远了,我们回去吧,我给你按按,顺便泡个热水澡。”
庭渊问:“颜渺该回京城了吧。”
伯景郁嗯了一声:“过两天就走。”
前些日子闹了那么一出,这段时间再没传出来什么消息。
伯景郁也是有意不与庭渊说,不想他因此心烦。
趁早把她送走也好,他们马上要去西州,没有人能顾得上他,趁着还没有去西州,先把她送走,免得整出什么幺蛾子。
泡进热水里,伯景郁从后面抱着庭渊,“等我们去了北州,我带你去泡温泉,那个泡起来特别舒服,抬头满天的星星,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庭渊说他。
伯景郁说:“想和你长长久久啊,想每年都和你一起去北州,带你去草原骑马,看满天星河,成群的牛羊,还有那风一吹就摇曳的绿草。”
“在北州我们再办一场婚礼,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
“婚礼哪有人经常办的?”
“只要你想,每年都能办,我又不差钱,办个婚礼怎么了。”
“别人会觉得我们是神经病!”
庭渊闭上眼睛,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过多久,但他希望可以伯景郁在一起久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庭渊轻声说。
“如果可以的话。”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