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儿,要不我们下山吧。”
林沛提议道。
江元额头顶着好几个蚊子包,他本就生得雪白,这下,更显得红肿的蚊子包可怖了。林沛瞧着,有些于心不忍,元哥儿这也太可怜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带元哥儿上山来吃这份苦。
元哥儿一向得姨母疼爱,再者,江家家境也算不错,元哥儿自小都是娇养着的,平日里,也就做做家里的活计。最多最多也就是割些猪草,这么漫山遍野地喂蚊子,林沛估摸着,元哥儿这还是头一遭。
他昨日上山,也没被蚊子咬,他还以为,得再有一两月蚊子才会凶些呢,这才允诺带着元哥儿上山来。谁能知道,元哥儿这么招蚊子,就在林子绕了两圈,额头上的包就红肿得吓死个人。
江元看向自己提着的竹筐,里边孤零零地躺着几朵菌子,估摸着一斤都没有。江元抿嘴,擦擦额头的汗,“再找会儿吧。”
林沛:“可是~”
用手背搓了搓蚊子包止痒,江元笑道:“没事,我可以的。”
他知道表哥担忧他,但是,都上了山,哪能轻易说放弃,表哥可以做到,他也一定可以的。要是自个儿挣钱给阿娘买东西,阿娘肯定会很高兴的。
“走吧,沛哥儿。”
林沛见江元执着,也不再劝解。
他费心在林子里收罗起菌子来,见着几朵大的,急忙叫江元来捡。
“元哥儿,你快来,这有朵大的。”
“我来啦。”
连着几次,江元便不好意思了。林沛自然也发现了,于是乎,他也不再喊叫,见着菌子后,若无其事地引着江元走过去,等江元自个儿发现菌子的踪迹。
看着竹筐越装越满,江元乐弯了眼。果然,还是得坚持,要是他早早下了山,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菌子呀。
江元提着竹筐,朝林沛乐呵道:“沛哥儿,你瞧你瞧,我都捡出经验来了呢,捡了好多呢。”
林沛也笑,“真的好多啊,肯定可以换很多铜钱。”
两人又捡了许久,等到竹筐都装得满当当的,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山。
“沛哥儿,我懂你说的那种感觉了。”
江元蹭了蹭额头的包,感叹道:“这些菌子都是我捡的哎,光是瞧着就觉得欢喜。”
林沛以过来人的身份,道:“一会儿把菌子换了钱,你会更欢喜。我昨日拿着钱,几乎快乐得蹦起来了呢。”
江元:“真的吗?”
“真的!”
“好期待。”
两人乐哈哈地提着竹筐回了家。
家里,孔翠莲早做好了早饭,正等着两人回家吃呢。
“阿娘,你看,我捡的菌子!”
江元一进院子,就骄傲地同母亲展示自己的成果。
“哎哟,元哥儿真厉害,捡了这么多呢。”
孔翠莲从江元手中接过菌子,把竹筐放到了桂花树下。
放好后,她又去接林沛手中的竹筐,继续夸奖道:“沛哥儿也厉害,也这么多。”
江元高兴得扬起下巴,“那是!我们都可厉害了。”说罢,他朝着灶房跑去,“阿娘,你煮了什么啊,好香啊,我都饿了。”
“你先用盐水洗把脸,瞧你那满头的包,蚊子必定喜欢你喜欢极了。”
“好。”
江元闻言从灶房跑了出来,院子里,林沛已经盛好了水,两人蹲在一处,一齐把手搓干净,又擦了把脸,然后起身去灶房帮着添饭。
待吃了饭,兄弟两人提着菌子进城了。
孔翠莲瞧着两人出了院门,目送着他们,待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成为两个小黑点,直到看不见。长叹一声,孔翠莲心中感慨万千。
“心疼了?”
江守义抱着双臂,也在一旁站着。
孔翠莲笑道:“这俩孩子,懂事得叫人心疼。”
半倚着院门,孔翠莲道:“总感觉他俩还是孩子呢,昨个儿还奶声奶气地说要我抱,你说,这么就突然长这么大了呢。唉,一晃眼,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就是,便宜周家那臭小子了。”
一说到这个,江守义也微微不舍起来,他难得地挂了脸,一脸郁闷。
“元哥儿我倒是不担心,常平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他秉性不错。退一万步说,一个村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不怕他待元哥儿不好。啧~,倒是沛哥儿有些难办,才到咱家呢,我不想早早把沛哥儿嫁出去。可是吧,沛哥儿如今也到年纪了,不早些相看定下了人家,我又怕误了他。”
江守义笑道:“你给他相看个咱们村的不就行了,再不济,隔壁村的也行,如此也好有个照应。以后你串门子也方便些。”
孔翠莲拍拍手掌,一脸欣赏地看向江守义,她乐呵道:“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这就去找黄媒婆打听打听。”
瞧着自家媳妇儿风风火火出了院门,江守义无奈地摇头,“害,几十年了,还是这急脾气,说风就是雨的。”
他笑看着孔翠莲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身回了屋。
——
“是不是更快乐了?”
出了“食野”的门,林沛笑问道。
江元捂着刚到手的铜板,乐哈哈点头,“嗯。”
他有私房钱,还不少呢,可是那些钱都是阿娘和姐姐给的,不像手中这些,这可全都是他自己挣的呢!太爽了,这种自个儿挣钱的感觉,真是爽快极了。
“沛哥儿,咱们去逛一逛,我顺道买些绣线,待要回去了咱们再来买烤兔,省得耽搁久了凉了。”
“好。”
两人挽着手,一同朝布庄走去。
待江元买好了绣线,两人又逛起了小吃街,走着走着,就被诱人的糕点勾得走不动道儿了。
摊主也是个会做生意的,热情地吆喝着:“小哥儿,过来瞧一瞧,我这百年老字号呢,保准你香得舌头都能吞下去,您先尝尝,好吃再包两斤带回去。”
两人都品尝了一番摊主递过来的云片糕。
江元歪着脑袋,一时难以抉择,“我觉着核桃味儿的好吃,可是芝麻的好像也不错。”
林沛掏出铜钱,朝小贩笑道:“各来一斤。”
江元急忙去掏自己的钱包,“我来付吧。”
林沛拉住他的手,“一会儿买兔子你付。”
江元也不再和他争抢,下次他来也是一样,犯不着在此你争我抢的,“那好吧。”
提着刚买的云糕,两人转身,朝着卖烤兔的酒楼走去。
“咦?”
林沛寻着江元疑惑的目光看过去,就远远见着李文轩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
“......”
林沛只叹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哪都有这霸王。真是,哪哪都能遇见他,倒霉死了。
林沛本想装作没看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就是了。哪知,李文轩那霸王竟还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喂。”
耳畔传来李文轩中气十足的招呼声。
“嗯?”
林沛张着脑袋四处转了一圈,除了他和江元,四周并没有什么人!
李文轩直溜溜地看着他,林沛刚才还不当回事儿,现下是越发肯定了,李文轩是冲着他来的!
李文轩眉毛半挑,正慢悠悠地迫近,悠闲的步子里裹挟着强势和压迫。林沛眼看着李文轩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李文轩靠近的前一刻,林沛立马转身,拉着江元撒丫子就狂奔了起来。
跑了许久,林沛这才停下脚步,两人都捂着胸口大喘气。
江元无力地倚在墙上,十分不解,“沛哥儿,你拉着我跑什么呢!”
“......”
林沛哽住了,还能跑什么,躲那霸王呗。他神色不太自然地含糊道:“你说的,见着李文轩那霸王,绕着走,我这才拉着你跑的。”
江元一听这话,笑了。
他本来是觉着有什么不对,还不等他想起来,就听得林沛这句话,于是乎,他也就忘了李文轩那响亮的招呼声。
江元摆摆手,“哎呀,沛哥儿,哪这么严重,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你又没招惹他,不必怕他。只要不去招惹他,李文轩也不会平白无故揍人的。”
林沛:“......”
心里那叫一个苦闷,就是招惹到那霸王了,这才胆战心惊的呀。
唉,林沛在心里叹了口冷气,他也是十分不解,那霸王寻上门做什么。还低着大嗓门冲他“喂”了声,听着就骇人,莫不是想想还是觉着气不过,来找他麻烦了?
林沛想不明白。
拖着沉重的步子和江元买了烤兔子,又回家教着江元熬鸡汤。林沛一直心事重重的,这李文轩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江元把鸡汤装好,提着小篮子,脸上又带了两分羞怯。
“沛哥儿,走吧。”
林沛脚重得抬不起来,这档口去周家,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嘛!但是,他昨日就答应了元哥儿,总不能爽约吧。
“沛哥儿,愣什么神呢。”
江元歪着脑袋。
“走吧。”
苦着一张脸,林沛踏上了去周家的路,林沛越走越没劲儿,只觉得这是自个儿去往黄泉的路。
他在心里碎碎念:周家住哪不好,偏偏和那霸王做了邻居。
“沛哥儿,一会儿你把这篮子递给周大哥,我就不进去了。”
林沛总算从惊惧中回了点神,他疑惑道:“啊,为什么?”
江元抚摸着额头,“哎呀,我这个样子,丑死了,我不想让他看见。”
“不丑的。”
“你帮我拿给他嘛。”
江元把竹篮往林沛手里塞。
“好吧。”
林沛接过了篮子。
正好,少在周家待一会儿,遇见那霸王的可能性就小一些,他们送个东西就走,兴许压根就遇不见那霸王呢。
如此想着,林沛脚步快了些许,嘿嘿,早点送完早回家。
“咚咚咚——”
周家大门洞开,林沛敲响院门,提醒屋檐下坐着的周常平。
周常平面露疑惑地走了出来。
“元哥儿给你炖的鸡汤。”
周常平接过竹篮。
“元哥儿为何没来,受伤了?”
“你怎么知道?”
“啧——”
林沛的惊呼声和微弱的叹气声同时响起。
周常平半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大树,温声呼唤着藏在后边儿的江元,“出来吧。”还能走过来,应当伤得不重,周常平紧蹙的眉毛缓了些。
好半晌,江元才捂着脑门走了出来。他咬了咬下嘴唇,有些羞怯地叫人。
“周大哥。”
周常平走上前,轻轻拨开江元的手。
“擦药没?”
江元摇了摇头。
“进来。”
江元被周常平牵进了屋,林沛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只顾害羞的江元进了周家。
他心道:没事,就算那霸王在家也不要紧,他待在周家屋子里,李文轩也看不到他。等到元哥儿擦完药,他拉着元哥儿快些回去就是了。
遇不着人,李文轩就算要找麻烦,也找不着。
“喜儿,把你那药膏拿出来,止痒消肿的那个。”
周常喜听到哥哥的吩咐,也从自己屋子里跑了出来。
“痒不痒?”
“周大哥,鸡汤还热乎着,你先尝尝吧。”
江元和周常平两人浓情蜜意地关照起对方来。林沛和周常喜对视一眼,两人熟门熟路地出了堂屋,走到了院子里。
待出了堂屋,林沛才觉着不对,自个儿来院子做什么,万一一个倒霉,又见着那霸王该如何是好。
屋里细碎的交谈声入耳,林沛红着脸没耳听。算了,比起在屋里尴尬得无法自处,还是待在院子里乘凉的好。
兴许,那霸王压根就不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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