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这一日, 林沛一早就起了床，他在家吃完了早饭，就收拾着准备去江家了。
明日是江元成亲的大好日子, 他今夜去江家陪着江元睡一晚，顺便教元哥儿长长见识。姨母把教元哥儿看小人图的重任教给了他, 哎, 他和元哥儿待在一处, 少不得要聊些羞人的事儿了。
行至院门口，林沛朝着李文轩摆手，“轩哥，我走了啊。”
李文轩追上前，依依不舍地拉住了他的手，带着挽留的意思，问道:“今晚真的不回来睡啊？”
林沛笑着安抚他，“明天我就回来了。”
李文轩知道夫郎是铁了心要陪着元哥儿睡一夜的了, 饶是他装可怜也没用, 他长叹一口气，“好吧, 走吧，我送你过去。”
林沛好笑：“我认得路。”
都是一个村子, 去姨母家的那条路他已经走了成千上百遍了，毫不夸张的说，便是闭着眼睛他都能摸得到江家。
李文轩捏捏他的手心：“让我陪你走一走吧，今夜你不陪我睡觉, 我想和你多呆会儿。”
林沛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走吧。”
两人都默契的走得极慢，那么短短一截路, 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走到的，硬是晃悠了两刻钟的时间。
前半段路上没什么行人，李文轩借机拉住了林沛的手，他偷摸捏了捏林沛手心的软肉，说道:“沛哥儿，你今夜记得想我，你跟元哥儿睡在一块儿，但是你的心得留在家陪着我。”
林沛噗呲一笑，他被李文轩这模样、这语气逗乐了，“你瞧瞧你，说的话就跟唱戏似的，又像极了撒泼打滚的小孩子。”
这话腻歪死了，又颇有些耍无赖的意思。偏偏李文轩顶着这样一张冷俊的脸说出来，有些逗。
李文轩扬着下巴反驳：“哪里又像小孩子了，你是我夫郎，我自然是舍不得你去陪旁人睡觉的。”
林沛笑着说道：“元哥儿又不是旁人。”
“得亏他不是旁人，否则我才不会放你去呢。”
林沛又被他逗乐了。
临近江家院落，林沛突然提议道：“你今夜抱着那只漂亮的小兔子灯笼睡，就当我陪着你啦，放心，我的心也陪着你。”
李文轩得意地扬起了嘴角，“这还差不多。”
片刻后，他又问道：“为什么不是我做的那只兔子？”
林沛解释：“那只丑小兔是你，再说了，你睡觉不老实，万一把丑小兔压坏怎么办？”
话毕，林沛顿时觉得他不能厚此薄彼，“算了，你还是别抱着小兔灯笼了，漂亮的那盏也不能被你压坏。”
李文轩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他笑得很是灿烂，道:“我说呢，当时你什么灯笼都不要，就要那盏小兔子花灯。原来，是为了跟家里的小兔子凑一对儿啊。”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暧昧的用肩膀轻轻地撞了撞林沛。
林沛后知后觉方才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心思泄露了，绯红爬上了他的脸颊。
“姨母。”
林沛加快了脚步，抬脚进了江家的院子。李文轩望着羞得逃跑的林沛，笑弯了眼，他迈着轻盈的步子跟了上去。
到了江家，李文轩进屋同孔翠莲夫妇打了声招呼，这才回了家。
待李文轩走后，江元嬉笑地看着林沛：“沛哥儿，你俩还真是腻歪，从李家到咱家，就这么点路，李文轩还特地送你过来。”
江元把特地两个字说得极重。
林沛微微红了脸，却是不服输地回话，他道：“就腻歪，哼，明日起你肯定比我还腻歪呢！看我不臊你。”
都是过来人，林沛哪能不知道新婚小两口有多黏糊，有多吓人。对视一眼就觉得周遭都被熊熊烈火包裹了一般，又好像中了毒，只有小两口挨在一起才觉得舒服些。哼，等明日他就趴在墙头笑话元哥儿。
江元微微扬着下巴：“那是明日的事儿了。”
孔翠莲摇头苦笑：“好了，你们哥俩自个儿回屋玩儿去吧。一会儿那些婶子、叔么们也该来了，你俩腾腾地儿，自个儿回屋子里慢慢臊去。”
江元和林沛异口同声地答道：“好嘞。”
今夜，村子里的婶子和叔么会来家里帮忙，帮着把明日的花生、葵花籽这些闲嘴炒制出来。
办酒席这些东西可是半点儿不能少的，小孩大人都喜欢一边儿磕着瓜子一边聊天。手中不抓着这么一把瓜子，就觉得不舒服似的。
炒熟的瓜子和花生若是放得久了，就会变得没那么酥脆了，因此，一般酒席的前一天晚上才炒制瓜子、花生这些。这样，第二日，瓜子便会格外酥脆，嚼起来特别香。今夜炒明天吃，正正好。
村人们还能聚在一处说笑取乐，很是热闹。
这些婶子们过来，也可以帮着布置一番家里。办红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喜庆，家里会贴上许多囍字，还会挂上些红绸。这些婶子们的手最是灵巧，能用剪刀剪出好多好看的图案来，红色又喜庆的图画贴在窗户上，好看得紧。
林沛和江元回了屋子，江元拉着林沛坐到了床上，迫不及待地同林沛说：“沛哥儿，你把阿娘给你那小人图拿出来看看。”
“咳咳咳~”
林沛瞧着窗外，天色还大亮，他磕磕巴巴道：“一会儿再看吧。”
江元嬉笑地看着林沛，“哎呀，晚上黑灯瞎火的，那能看明白个什么，快快快，拿出来我瞄两眼。”
玥哥儿每每回娘家来都要同他说一说那档子事儿，他看的话本子里也有些荒乱的描写，可是，他还真没见过小人图。
书肆里好像悄悄卖得有这东西，可是他一个小哥儿，哪里有脸去买这种东西啊。
就快要吃到猪肉了，他哪能放过这机会。
“沛哥儿~”
江元拉着林沛的衣袖，满脸的乞求。
“哎，好吧。”
林沛耐不过江元，只好应声答应了他。说罢，林沛转身走到了门边，确定插销是插上的，门关得格外严实。他这才放心地扭身走到衣柜前，把藏好的小人图拿了出来。
他拿着烫手的小人图，小声说道：“咱们到床上看吧。”
虽然和轩哥一起看了很多次，但是他见着里面衣衫轻薄的人，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要他和元哥儿一起看，好像更加不好意思了。可是这种不好意思又和同轩哥一起看的时候不一样。哎呀，林沛自个儿都要被自己绕糊涂了。
“沛哥儿，来来来，来这儿坐。”
江元拍拍身侧，他咽了咽口水，眸子里都是好奇和期待。林沛同手同脚地爬上床，然后艰难地翻开了书页。
“元哥儿……”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他依旧耐心又仔细地跟江元说了一通，他不想元哥儿受伤。
说罢，他以过来人的身份，磕巴地补充道：“咳咳咳~，元哥儿，若是你觉得不适，可以和周常平说的。也不要觉得这种事儿不好意思开口。”
他可不想元哥儿经历一番他的那种惨痛。
这事儿江元也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笑着调侃林沛：“你以为我们是你俩啊。你呢，死个人不说疼，李文轩呢，傻乎乎以为你就喜欢狂野一点儿的，啧啧啧。”
这话一出，林沛耳朵都烫得快要掉下来了，他羞怯道：“什么狂野，你这话说的。”
江元努力收敛了笑意，“算了算了，我不羞你了，知道你脸皮薄。”
语毕，他的视线又不可避免地落在了眼前的画册上。他看着眼前交叠的小人，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满脑海都是洞房花烛夜几个字，还有周常平温润的声音。
江元戳了戳林沛: “沛哥儿，你再同我说说。”
林沛:“好。”
两人蒙在被子里，又说了好些话。
——
翌日，江家的院子一早便开始喧闹了。
这一日，江家热闹得紧，晌午过后，随着震天的锣鼓唢呐声，一声红袍的周常平领着迎亲队伍来迎亲了。
“酒喝不完，我们可是不会放行的。”
罗姑父早就领着罗家的表哥们来了关山村，连姑母都来了。昨日姑母们进城去看了小雨姐，歇在了城里，今日一早就过来了。
这不，大表哥矗立在院门前，稳当地拦住想要往里进的迎亲队伍。
一旁的人也纷纷附和他，“就是，不把这些拦门酒喝完，那可是不能进去的。”
“呐，来吧。”
林沛率先发难，他端着酒碗递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接过了碗，趁着这机会，还故意摸了一把林沛的手背，林沛责怪地嗔了他一眼。
“一口闷，一口闷——”
旁观的人见他接过了酒碗，大声起哄，慢慢的起哄声里多了些暧昧的打趣。
汉子是迎亲的，小哥儿是送亲的，相公想往里面冲，夫郎死死拦着他。这场面，倒是难得一见。
经过小半年，村子里许多人都已经对李文轩改观了，也敢同他说笑了。此刻，人群中一个同李文轩聊得来的汉子开腔了。
他笑着打趣道：“哎哟，这新郎官都等不及了。快快快，李文轩快上，你把沛哥儿一把抱开，我在前面儿给周常平开路。”
林沛羞得呆住了。
方才李文轩明目张胆地摸了他一把，林沛本就脸红，现在这话一出，他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瞪着李文轩，生怕这冤家真的脑袋一热就当众抱他。
李文轩笑着瞥了林沛一眼，沛哥儿这胆战心惊的小模样可真是招人疼。
他嬉笑地看着林沛，嘴里慢悠悠地说着话，道:“抱走沛哥儿有什么用，大表哥还在这儿站着呢。”
他说罢，看向方才打趣的人，道:“你帮着喝两杯拦门酒才是正经。”
其他人也不客气，端着酒碗就往那人跟前送。其他迎亲的人也没躲过，一杯酒接着另一杯酒地喝了起来。
起哄声不断，喧闹声不止，格外热闹。
迎亲的汉子们一起喝了好半晌，这才把满桌子的拦门酒喝光。
大表哥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八仙桌移开了。吹锣打鼓的匠人们开头，迎亲的队伍担着礼物，热热闹闹地进了江家院子。
李文轩刻意放缓了步子，凑到了林沛跟前，他借着喧闹，俯身到林沛耳边，说道:“竟然灌相公酒，沛哥儿，你可真是好样的。”
林沛很没有底气的小声解释，“这也怪不得我嘛。我拦门，你迎亲，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儿。”
李文轩趁机掐了一把林沛的细腰，暧昧道:“明晚收拾你。”
林沛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走，现在进去瞧热闹去。”
林沛抬眸应和他，“走走走。”
第82章
五月, 林沛一连吃了两场酒席，先是去江家送元哥儿出嫁，紧接着, 又进城去了陈家，参加侄子的满月酒。
吃完酒席, 就该忙活鱼塘的事儿了, 差不多到了往鱼塘里下鱼苗的时间了。正值春夏之交, 气候最是适宜，此刻往鱼塘里注入鱼苗，鱼更容易存活下来。
五月十七，李文轩也歇在家，两人起了个大早，特地去了一趟秦家村，他们同秦大叔说好了，今日过去买鱼苗。这日子是他们特地请人看过了的, 这经营鱼塘就跟做买卖一样, 都得看个好日子，讲究的就是一个吉利。
他们到了秦大叔家, 坐着喝了杯茶水，就到鱼塘舀鱼苗去了。他们得赶紧装着鱼苗回家去, 往鱼塘里下鱼苗最好就是在早上，巳时最为适宜，此刻太阳出来了，且这个时辰的阳光一点儿都不毒辣, 只觉得暖和, 塘水被晒得正合适，最适合小鱼苗下水游了。
秦大叔拿着一把木勺子舀鱼。
这鱼苗还没有小拇指大, 不可能一条一条的慢慢数，秦大叔之前就同他们说过了，用特制的木勺子舀，按勺给钱，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秦大叔有经验，又去他家鱼塘看过，知道多少鱼苗最为适宜。跟他们说了说，就舀鱼苗给他们了。秦大叔人还特别大气，少算了两勺的钱，说是送他们的。
林沛连连道谢：“多谢大叔了，您真是太客气了。”
秦大叔摆摆手，“哎，这有什么，我还得感谢你们呢，今年我这塘里的鱼苗格外的多，我正愁该怎么办呢，你们倒是解决了我的一桩烦心事。”
他说罢，抬头望了望天色，“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走，先把鱼苗拉到你家鱼塘里去，免得误了时辰。”
林沛：“咱们走吧，阿么已经煮好饭了，大叔到我家吃去，上次您不是说那炒干菌子好吃嘛，今日咱们又吃这个。”
秦大叔：“哈哈哈，好。”
秦大叔赶着牛车，几人一块儿向着关山村进发，林沛他们买了整整一大木桶的鱼苗，花了快五两银子。此刻木桶被盖着，里面的鱼儿拼命的摇摆着尾巴，扑腾的动静很大，直把木桶拍出了响声。
林沛有些忧心，鱼苗全都挤在这个木桶里，他怕鱼给挤死了，这些鱼苗可花了好些银钱呢，要是路上就死了，那可就亏大了。可是秦大叔养鱼多年，他敢这样装就说明应该是没问题的，听这动静，鱼确实不像是要被挤死的样子，思及此，林沛的忧心又少了些。
李文轩悄摸捏了捏他的手，用口型同他说：“没事。”
林沛一怔，自己这是有多慌，轩哥都给看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慌张，开始和他们闲聊起来。
才走进关山村，就有几个小孩子好奇地打量着牛车，有两个胆子大的直接跑了过来，好奇地歪着脑袋同林沛搭话。
“沛叔么，这木桶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林沛笑着回他们的话：“鱼。”
“鱼？好大的鱼啊。”
这孩子说罢，还舔了舔嘴唇，瞧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吃的菜式。
林沛解释：“里面都是小鱼。”
小孩不解，“买小鱼做什么，小鱼没有大鱼好吃。”
他阿爹去河里抓过鱼，大鱼小鱼他都吃过，他觉得大鱼好吃些，肉多。小鱼炸来也好吃，但是他阿娘很少炸，说是太费油了，只有逢年过节他才能吃上两盘炸小鱼。大鱼就不一样了，肉多，煎、煮都好吃，所以他喜欢吃大鱼一些。
旁边另一个小孩儿说道：“你真是笨，我娘说了，沛叔么他们挖了鱼塘，要往里面放小鱼，养着养着，小鱼就长大了呀，到时候就可以吃大鱼了。”
他说罢，笑眯眯地看向林沛，“沛叔么，我说得对吧？”
这小娃娃太可爱了，林沛笑着接话：“对对对。”
这群小孩子都好奇得很，都想去林沛家的鱼塘那里看一看，一路追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还有些好奇的大人也跟在了他们身后，都想去瞧一瞧这番热闹。
挖鱼塘，这在他们关山村还是头一份，别说关山村了，邻着这几个村子也没听说谁家挖了鱼塘的。因此村民们都挺关注李家这鱼塘的，有的人还特地去他们屋后看过呢。
只是鱼塘外圈都被林沛他们用竹竿插上了，村民们只能远远地瞄上两眼。鱼塘虽然不算深，还是那是对成人来说，淹过小孩子，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因此，林沛他们特地用竹竿和荆棘条围着鱼塘绕了一圈篱笆，避免贪玩的小孩子掉进去。若是有小孩儿在他家鱼塘出了事儿，那可就罪过了。
当然，也算是为了拦住有坏心思的人。经营鱼塘可大意不得，宁可多点防备，免得出了问题懊恼不堪。
林沛一边走一边想，心道：现在已经下了鱼苗了，该叫大花来鱼塘边睡觉了。
挨着亭子有个小木屋，是他和李文轩特地给大花建的。之前抱大花回来，也是存了让大花守鱼塘的心思。因此，他们特地在亭子旁给大花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只是这个木屋一直没派上用场，大花喜欢在厢房睡觉，要么就窝在房子某个角落。
之前没下鱼苗，他们也就没管大花，任由它自个儿喜欢，它不闹腾，在哪睡都成。
“沛叔么，里面有多少小鱼啊？”
“沛叔么”
以前这些小孩子是断断不敢追在李文轩身后瞧热闹的，现在他们敢了，不但敢追在李文轩身后，还敢同李文轩搭话闲聊呢。
这牛车能从院子旁赶车绕到屋后去，林沛指路，引着秦大叔把牛车停在了鱼塘边。
听见动静的江元从他家后院探出了头来，大喊：“沛哥儿，你们回来了。”
林沛笑嘻嘻点点头，“嗯。”
他才说完话，江元瞬间就没了踪迹，估摸着是进屋去拉周常平了。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江元和周常平兄妹一齐来到了鱼塘边。
秦大叔已经把牛车停稳当了，他一把掀开了木桶的盖子，瞬时间，木桶里不断溅起水花，还有些小鱼都跳了起来。
围观的小孩子们惊呼，“哇，好多鱼啊。”
秦大叔拿着木勺递给李文轩，“来，轩小子，你来下鱼苗。”
李文轩接过木勺，舀了一勺鱼苗撒到鱼塘里去，灵巧的小鱼终于得了自由，一转眼就游向了远处，转眼就没了踪迹。
林沛跃跃欲试，“轩哥，我来试试。”
他拿着木勺，舀了些鱼苗走到鱼塘边，他蹲下来，把木勺子放在了水里，黑黝黝的鱼苗像是炸开的黑色烟花，一点点四散开来，最后消匿于水中。
舀了一部分，木桶可以搬得动了，周常平走上前，几个汉子合力，把木桶搬到了鱼塘边，他们听着李文轩的口令，一起抬着木桶往鱼塘里倒。
木桶里的鱼群瞬间倾泻而下，像是黑色的水幕注入鱼塘，围观的人群无不惊叹，小孩子们更是高声喊叫，他们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稀奇。
黑色的鱼群一点点游开，黑色也从一团，变成星星点点的小点儿，最后鱼儿远去，归于水色。
林沛望着鱼塘，长舒了一口气，鱼苗终于安安稳稳地放进去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等着这茬鱼养大，那就好了。
众人瞧过了热闹，三三两两的散了，林沛叫着秦大叔去了前院屋子。江元他们也去了，昨天林沛就同他说好了，今天晌午饭过来他家吃。
魏舟用干板菜煨了些腊排骨，林沛又炒了一大盘干菌子，炒了个莴笋尖，还炒了一盘酸菜。素菜简单，煮了一小盆水芹菜。水芹菜不仅可以焯水做成酸的水芹菜吃，还可以直接用清水煮成素菜。蘸上柴火糊辣椒蘸水，怎一个绝字了得。
众人聚在一处，有说有笑地吃完了这餐饭。饭后，李文轩送秦大叔离开了关山村。
送走了秦大叔，李文轩回到家，他揉揉林沛的脑袋，道：“有点累了，走，去眯一会儿。”
今日为了早早赶去秦大叔家，他们天还未亮就起来赶路了，因此现在难免有些犯困。
林沛打了个哈欠，乖巧地点头，“走吧。”
回了屋，待躺下后，林沛却又不困了。
李文轩揽着他，也说：“真是奇怪，方才还困得慌，躺下来了却又没多少睡意了。”
林沛翻咕噜爬了起来，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李文轩，“对吧，我也觉得不困了，真是奇怪。”
“嘿嘿，轩哥。”
李文轩伸手一把将他揽了回去，抱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轩哥，今日在路上，你怎么知道我慌的，很明显吗？”
“不明显。”
林沛不太相信：“真的？”
李文轩好笑地说道：“逗你的，某人脸上就差写着：轩哥，我好慌，快来哄哄我了。”
林沛撇嘴，不满地“哼”了声，说道：“我哪有你这样矫揉造作。”
李文轩来了兴致，掐了一把他的细腰，“就喜欢你这样，快快快，沛哥儿，说与我听听。”
“就不说。”
李文轩探过身子，亲了他一口，同他四目相对，“好沛哥儿，说一说嘛。”
林沛扬起下巴，得意道：“就不说。”
李文轩也不说话，就这样带着乞求看向林沛，过了许久，林沛耐不住了，率先移开了视线。
“睡吧。”
李文轩知道他不好意思，也不再强求，捏了捏他的腰，柔声说：“睡吧。”
过了良久，林沛悄摸趴到了李文轩耳边：“相公~，我好慌啊，快来哄哄我。”
李文轩倏地睁开了眼睛，没说话，柔情似水的双眸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林沛，他一点点扬起了嘴角，林沛也不自觉抿着嘴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李文轩揽着羞红了脸的林沛，说道：“睡觉吧，夫郎~”
林沛攥着李文轩的衣襟，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他觉得心里被蜂蜜灌满了一般。甜意自心口迸发，一点点溢了出来，随着经络，满满游走全身。
李文轩这样慢吞吞、缱绻又温柔地叫他夫郎，他最受不住了。
他家大嗓门低着嗓音叫他的时候，真的好诱人。听着夫郎两个字，他只觉得心神荡漾。
“别闷坏了。”
李文轩扶着他的脑袋，帮他摆了个舒适的位置，让他能顺畅的呼吸。
林沛看向李文轩：“你再叫我一声。”
李文轩同他目光交接，听话地又叫了一声，“夫郎~”
林沛嘴角带笑地闭上了眼睛，哎呀，轩哥看着他叫他，这下更是受不住了。
李文轩也藏不住眼里的笑意，抱紧了林沛。
第83章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歇息了好半晌。
待傍晚吃过了晚饭, 林沛和李文轩领着大花去了鱼塘旁的草棚。
草棚就在鱼塘边，坐在草棚里，伸手就能摸到鱼塘里的水。这里的水不算深, 当时他们有意挖得浅了点，特地留出这块儿地种莲藕。
姑母怕他们没经验, 把家里的长工派了过来。长工给他们送了带芽的莲藕根过来, 帮着把莲藕种下了, 还给林沛他们传授了不少栽种莲藕的经验。
林沛望着鱼塘的水面，眼里有了几分期待，“等到这荷花开起来，咱家的鱼塘肯定特别好看。那个时候，鱼应该也喂大了。”
李文轩用脚尖逗着趴在跟前的大花，“嗯，到时候你换着花样的做鱼吃，反正咱家有鱼塘, 多的是鱼。”
沛哥儿手巧, 做的鱼好吃，清蒸的不错, 红烧的也不赖，正好他喜欢吃鱼, 待鱼塘里的鱼长大了，他们想吃鱼的时候就来鱼塘里捞两条，还真是便利。
林沛嬉笑地看向李文轩，狡黠道：“嘿嘿, 那我天天做鱼给你吃, 直到你吃腻，让你看着鱼就泛恶心。”
李文轩不紧不慢地回答他：“没事啊, 泛恶心的又不只我一个，咱俩一起恶心，也挺好的。”
“”
林沛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戏弄到轩哥，倒是被他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饶是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上几顿就该腻了。
林沛凑过去摸了摸大花的脑袋，笑道：“你说还真是怪了哈，什么东西连着吃两次就腻了，唯有这个大米饭，顿顿吃，一年四季都吃，可是好像一点儿都不会腻似的。”
李文轩也赞成地点点头，“确实，这东西还真不会腻。”
林沛又笑道：“嘿嘿，轩哥吃辣椒也吃不腻。”
“嗯，这也是。”
“轩哥，你看，有小鱼。”
突然，林沛张着亮晶晶的双眸看向鱼塘，他往前挪了些，跪坐在地面，探着身子望向鱼塘里，喜滋滋地扭头同李文轩说话：“轩哥，好几条小鱼呢。”
李文轩走了过去，他挨着林沛坐下了，与此同时，手也不动声色地揪住了林沛的裤腰带。
林沛：“轩哥，你看它们游得好欢乐啊。”
几条小鱼在水里翻腾着，它们并没有因为林沛的声音倏地游远，像是不怎么怕人，它们就在林沛眼前快乐地游来游去，林沛则目不转睛地瞧着它们。
微风袭来，水面荡起涟漪，鱼儿在褶皱的水波里嬉戏。林沛瞧着这幅场景，越发开心了。轩哥还真是想得周到，在鱼塘边修了这么一个草棚，坐在这里乘乘凉，看看鱼塘里的小鱼嬉戏，真是再舒爽不过了。若是来日荷花盛开，在这个草棚里小憩，必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林沛乐得歪过脑袋，径直在李文轩侧脸香了一大口。
“轩哥，我好喜欢这个草棚啊，在这里乘凉真的太舒服了。”
李文轩也笑了，沛哥儿突然歪过来亲了他一口，他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来，是喜欢这个草棚。
他也喜欢这个草棚，小两口呆在这儿，还挺有意思的。沛哥儿还会主动亲他，更有意思了。
李文轩笑道：“那咱们明日再来。”
林沛方才探着身子亲人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劲，定睛一看，原是裤腰带被李文轩抓住了，他扭着腰示意李文轩松手，李文轩没搭理他。
林沛红了脸：“轩哥，你干嘛。”
李文轩正色道：“我怕你看得入了迷，一头栽倒河里去。”
林沛瞥了一眼李文轩，又羞又恼：“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莽撞啊？”
他注意着呢，距离这水面还是有些距离的，他是断断不可能掉进鱼塘里喂鱼的。
李文轩：“你不莽撞，就是以防万一嘛。”
林沛往后退了些，扭着腰示意李文轩，道：“你松手。”
他觉得轩哥抓着他裤腰带这事儿，真是又羞人又好笑。
林沛戳戳李文轩，道：“你可以抓我的手的，怎么偏偏去扯我的裤腰带。”
李文轩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以为你要伸手去鱼塘里玩玩水，拉着你的手，你不好玩乐。还是揪裤腰带最方便了，我一提溜，就能把你给扯回来。”
他说还不算，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林沛都能从他的动作里想象出来轩哥是怎么把他给提溜回来的，那模样，指定要多蠢有多蠢。
林沛气得轻轻地捶了李文轩一拳，“你以为是抓小鸡呢，还一把就提溜回来了。”
李文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转而握住他，“不是抓小鸡。”
同他十指相扣，补充道：“是抓、小兔子~”
这声小兔子被李文轩拖出了长尾巴，他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盯着林沛的眼睛瞧，像是要望到林沛的魂魄里面去。
林沛不自觉舔舔唇，李文轩刻意压着嗓子叫他，诱人死了。叫唤声又柔又勾人，低沉的声音顺着耳蜗一路爬，从耳朵一点点游到心间，经过的地方留下一地酥麻。
李文轩的嘴角也慢慢扬了起来，两个人一点点靠近，渐渐依偎在一起。交叠的手越握越紧，他俩就这样静静地挨着，一起看着随风泛起涟漪的水面。
大花耷拉着脑袋趴在一边儿，低低地哼唧着，又没人管它了，大花心里苦，可大花没地儿说。
林沛和李文轩坐到黑幕降临，两人把大花引到了它的木屋前。
“大花，你就在这里守着鱼塘啊。”
“汪汪汪~”
大花转身朝着木屋走去。
林沛眼露欣喜，他还怕大花在前院睡习惯了，现如今不乐意来鱼塘边睡呢。看着大花乖巧地走向新屋子，林沛那叫一个开心。
李文轩牵着林沛的手，“走吧，咱也回屋了。”
“汪~”
他们才走了没两步，大花叫唤着追了上来。
李文轩冷声道：“大花，回去！”
“呜~”大花轻轻叫唤着，委屈巴巴的。
林沛蹲下来怜爱地摸了摸大花的脑袋，“大花，你别追我了，快回去吧，明早我来看你。”
大花低低地哼唧着，它泪眼汪汪地看着李文轩，抬着脚步不敢往前迈。
林沛有些不忍心，抬眸：“轩哥~”
李文轩不为所动，继续朝着大花施威，“大花！”
大花耷拉着脑袋，转身灰溜溜地挪着步子走回了小木屋，它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很是期待林沛能开口叫住它。
李文轩牵着林沛离开了，林沛一步三回头，也很是不舍，大花还小呢，把大花留在这里，其实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他也放心不下鱼塘，没有大花守着，他不安心。因此他又告诉自己，该让大花学着长大了。
两人往前走，然后双双在墙角站定，见到大花走进了它的小屋子，李文轩这才捏捏林沛的小手，道：“走吧，明早再来看它。”
林沛点点头。
“轩哥，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把大花留在这儿啊。”
方才还冷脸训斥着大花，可是现下又舍不得的躲在墙角看，待看着大花窝进了小木屋里，这才放心地回屋。
李文轩没否认：“嗯。”
林沛感慨道：“父爱如山呐。”
李文轩好笑地说：“得，我成狗爹了。”
林沛也觉得好笑，“那我岂不是狗阿么？”
李文轩暧昧地摩挲着林沛的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瞧着有些急不可耐，他道：“嗯，是得给大花生个弟弟妹妹了，是吧，他阿么？”
林沛无奈地摇了摇头，新婚的汉子就是这样，说两句就能想到那档子事儿去。
他小声骂道：“无聊。”
这人一会儿又该叫他学大花叫了，坏死了。
“一会儿叫你更无聊。”
——
翌日，大花早早就来了前屋，他熟稔地咬住了魏舟的裤腿，想要扯着魏舟同他巡视鱼塘去。彼时魏舟正在院子里洗脸呢，轻声道：“大花你别急，等我先把脸给洗了。”
若是往日，大花一定会乖巧地松开嘴，可是昨夜它独自在屋后睡的，觉得有些委屈，现下就死死地咬着魏舟的裤腿，还哼哼唧唧地叫唤着，就跟撒娇似的。
魏舟哪里舍得让大花委屈，三两下把脸给洗了，妥协道：“走走走，咱们现在去。”
灶房里，林沛问李文轩：“轩哥，咱们也去鱼塘看一看吧，一会儿再回来煮饭吃。”
李文轩：“好啊。”
于是乎，一家三口连着大花，全都绕着鱼塘巡视去了。林沛和李文轩都去了，大花格外开心，屁股抖得圆圆的，忘情地跑在前面撒欢。
“轩哥！你看！”
突然，林沛的叫唤声划破了这份美好，他指着鱼塘的水面，急切地叫李文轩。就在他们跟前，水面上浮着两条小鱼。
李文轩上前把小鱼捞了起来，安抚他：“没事，秦大叔说了，这两日小鱼可能会死些，等到它们适应了咱家鱼塘里的水，那就好了。”
小鱼本就脆弱，打捞和运送的过程中难免会伤到，这些鱼本就受了伤，一下子进了一个新的鱼塘，若是不能很好的适应，就会死掉。这事儿秦大叔给他们提过醒儿，说是前两日都会死掉一些小鱼，不要惊慌，待过两日就好了。
林沛：“嗯。”
险些忘了，这事儿秦大叔是说过，方才他看见小鱼飘在水面，一下子慌了神，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了。
李文轩道：“走吧，咱们先回屋吃饭，一会儿拿着渔网来将死掉的小鱼打捞起来。”
林沛：“好。”
几人回屋做饭吃，饭后，林沛和李文轩拿着木桶和渔网来捞鱼来了，绕遍了整个鱼塘，拢共打捞起来了二十多条死掉的小鱼。
林沛拎着木桶，一脸肉疼地看着里面的小鱼。
“哎——”
他一口一个冷气地叹，苦着小脸道：“二十多条小鱼呢，若是都能养大，得卖多少铜板啊。”
李文轩在一旁安抚他：“没事，里面还有好多好多呢，会有更多的铜板的，咱把里面的小鱼养好了，多余的钱都能挣回来了，到时候保准叫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林沛笑着接话：“那我宁愿天天手抽筋。”
“小财迷，走了，回家了。”
林沛笑眯眯点头，“走吧，轩哥，这小鱼做了喂给大花吃吧。”
“行啊，他可是咱家守鱼塘的大功臣呢，给他吃顿好的。”
他说罢，对着不远处的大花呼唤了一声：“大花，回家了。”
大花迈着小胖腿跑了过来。
——
“哎哟，我的鱼！”
夜里，林沛惊惧地醒了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汗直流。
李文轩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做噩梦了？”
林沛想着飘在水面的小鱼，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整个鱼塘，密密麻麻全是死掉的小鱼，他揪着李文轩的衣袖，“轩哥，咱们去鱼塘瞧一瞧吧。”
他这话带着泣音，连带着身子都微微颤抖。
李文轩心疼不已，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没事没事，都是梦，我带你去鱼塘瞧一瞧，叫你放心。”
“嗯。”
李文轩点了桐油灯，领着林沛去了鱼塘，还未走近，大花便警觉地咆哮了两声，这叫唤同平日里撒娇的叫唤格外声不一样，极其狠厉。
李文轩朗声道：“大花！”
“汪！”大花依旧是警觉地叫着。
“大花！”
“汪~”
这下大花没再凶狠地叫唤了，它冲了过来，嗅了嗅，亲昵地扯了扯林沛的裤腿。
林沛蹲下身，拍拍他的脑袋，夸奖道：“大花真是好样的，你回去睡吧。”
大花这样警觉，不错，有大花守着鱼塘，他很安心。
李文轩牵着林沛绕着鱼塘走，水面铺满了月光，并没有林沛梦里那触目惊心的画面，李文轩笑道：“这下安心了吧。”
林沛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梦，他点点头：“嗯。”
李文轩半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林沛乖巧地趴在了李文轩的背上，李文轩把灯递给林沛，稳当地把他背了起来。林沛提着桐油灯照明，月光洒在两人身上，静谧且美好。
林沛歪着脑袋蹭了蹭李文轩，笑道：“轩哥，你好好啊。”
李文轩朝前迈着步子，“背一下你就好好了？”
“反正就是好好啊。”
不只是背他，还愿意陪着他出来看鱼塘，只为了叫他安心些。若是别的汉子，可能不会愿意陪他出来折腾这么一遭，保不准还会说：“你惯会胡思乱想，鱼都好好的呢，若是不信，你明日去看。”说完，那人还转身呼呼大睡。
也不对，若是旁的人，说不定压根不会同意他拿钱出来挖鱼塘养鱼。
总之，越想越觉得他家轩哥好，这可是他的汉子呢，他的相公。
“轩哥。”
林沛亲昵地叫了声。
李文轩背着他，稳当地走在月色里，朝着他们的家进发。
“怎么了？”
林沛搂紧了李文轩，“没事儿，就是叫叫你。”
李文轩轻笑：“傻。”
林沛歪着脑袋亲了他一口，乐哈哈道：“傻也是你夫郎。”
李文轩笑着接话：“嗯，傻也是我夫郎。”
第84章
第二日林沛依旧早早去了鱼塘, 他们从鱼塘里捞起了死掉的小鱼，比前一天好多了，这一天只有十来条。
林沛依旧是对着那些小鱼惋惜了好一阵儿, 毕竟都是花钱买来的，少一条林沛都心疼不已。
然后他把小鱼拎回了家, 处理了一番给大花煮了鱼汤饭。其实没多少肉, 毕竟只是拇指大的小鱼, 但是多少能有些鱼味儿。林沛手艺好，做的鱼汤饭极其美味，大花吃得摇头摆尾的。
饭后，林沛和李文轩去鱼塘喂鱼，方才林沛在做早饭的时候，李文轩就在一旁做鱼食。为了养鱼，全家人都做足了准备，之前, 林沛和李文轩特地去秦家村向秦大叔讨教了一番, 秦大叔半点不藏私，把鱼食的制作方法都教给了他们。
林沛和李文轩学会后, 又把方法教给了魏舟，如今, 家里每个人都会做鱼食，而且确保做出来的鱼食味道相差不大。这样，以后谁都能去屋后喂鱼了。
这一夜，林沛依旧是不放心, 入睡前拎着桐油灯去鱼塘巡视了一番, 这才回屋睡觉。李文轩自然是陪着他一道去了。
林沛没有再做噩梦，但是焦虑却是半点止不住, 夜里入睡前得看一看鱼塘这才放心，清晨早早地就爬起来，说是要去巡视鱼塘，比大花还殷切些。
李文轩都耐着性子陪他一道儿，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三日后，鱼塘的水面基本没什么死掉的小鱼了，小鱼们应该是已经适应鱼塘的环境了。
林沛瞧着干净的水面，喜上眉梢：“太好了。”
李文轩捏捏林沛的手心，“总算有点笑模样了。”
林沛瞥了李文轩一眼，“什么啊。”
李文轩绷着脸，眉头紧蹙，故作忧愁，也不说话，就是自顾自地叹着冷气，“哎——”
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林沛首先被他这模样逗乐了，片刻后，心里又滋生出些许愧疚，“不好意思啊，这几日叫你担心了。”
李文轩捏了捏他的脸颊肉，不满道：“跟我还这么客气啊。”
“嘿嘿~”
林沛对着他甜甜地笑了起来，眼眸里恍若有星河，耀眼得紧。
片刻后，李文轩又继续说道：“你别心急，现在鱼塘已经慢慢好转了，咱们总能把花出去的钱挣回来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这鱼塘亏了也没事儿，我还能出去抬喜轿，若是闲暇，我还可以进城找活儿做，总能赚到钱的。”
沛哥儿隔三差五就会把存钱的小木盒抱出来数上一数。连着吃了两桩酒席，都是至亲，买礼物就花了不少钱，然后又花了不少钱买鱼苗，如今，家里已经没多少存银了。
因此，沛哥儿这些日子有些心慌，不单单是忧心鱼苗，更多的，是担心这钱挣不回来。这鱼塘是他们花了大价钱挖的，鱼苗也是花了钱买的，每日看着小鱼飘在鱼塘的水面，沛哥儿便止不住的揪心。生怕这鱼塘不行，生怕花出去的钱打了水漂。
林沛长舒一口气，笑着望向李文轩：“嗯，我知道。”
他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的钱，十多两银子，眨眼就这么从他手里流了出去。眼看着存银子的小木盒越来越轻，眼看着里面的银子一点儿一点儿变少，他真的止不住的心慌。
鱼塘是他主张修建的，若是真的亏了，那该如何是好。如今是他掌家，这一家老小的吃喝全指着那点微薄的存银，所以他抑制不住的害怕。
其实压根没必要，就算这鱼塘亏了又如何，就如同轩哥所说，轩哥可以出门挣钱，他也可以进山捡菌子、挖药材换钱。只要人不懒，他就不信他俩能饿死。
只要他俩劲儿往一处使，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李文轩：“知道就好，你放心，大富大贵咱未必能有，但是吃喝总归是不必愁的。”
林沛笑眯眯地逗他：“不行，还是要愁的，你吃得太多了，哈哈哈。”
李文轩一把将林沛揽入怀，“谁叫我家夫郎做饭这么好吃，我若不多吃两口，岂不是不给他面子？怎么，嫌弃你家相公了？”
林沛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歪理！”他看着湖面，笑着说：“再说了，我哪里嫌弃你了。”
“不嫌弃？”
李文轩一边问着他，一边挠他痒痒，林沛最是怕痒，扭着腰四处躲，可是他被李文轩抱着，压根逃不掉。
他只得求饶：“不嫌弃，好痒啊~，轩哥，饶了我吧，哈哈哈~。”
“不痒啊。”李文轩继续挠着。
林沛呛他：“你挠在我身上，你肯定不痒啊。”
瞧着李文轩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林沛朝着一旁的大花求救，高声喊叫道：“大花，救我！”
大花因着他的呼唤声停下了撒欢的脚步，它抬起头来睨了林沛一眼，见到抱在一起的两人，大花无情地扭过了脑袋，刻意跑得远了些。
林沛见着大花扬长而去，气急：“大花这个小没良心的，那些饭都白喂它了。”
李文轩歪着脑袋靠在了林沛耳边：“你不也是个小没良心的，竟然叫大花来咬我，真是白疼你了。”
林沛弱弱的解释：“大花不会咬你的。”
“嘶~”
侧脖颈传来微微的痛意，李文轩歪着脑袋轻轻地咬了他一口，林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你干嘛！”
“我会咬你。”
李文轩在他耳边说。
林沛极其无奈，说道：“无聊，还真当自己是狗爹啊。”
“汪~”
林沛这话才说完，李文轩便在他耳边轻轻地叫了声。
“噗呲~”
林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叫唤声逗乐了。
李文轩摇摇他，得寸进尺地调侃他，道：“是不是比你昨夜叫得好听多了？”
“李文轩！”
昨夜的记忆跃上脑海，林沛脸色瞬间涨红，他挣脱开李文轩的怀抱，气急败坏地吼了李文轩一嗓子。吼罢还气呼呼地瞪着李文轩，这人，永远都是这么不要脸不要皮的，无聊死了。
李文轩眉梢满是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沛看，他家小兔子气呼呼的模样真是可爱死了。
林沛更气了，凶他：“你还笑！”
气红了眼的小兔子，好想欺负，李文轩遵从内心，俯身在林沛唇上烙下一吻。
一吻作罢，他还不怕死地捏了捏林沛的脸颊，“小兔子真可爱。”
林沛环着双臂，扭过了脑袋：“哼，别以为你说点好听的我就放过你
了。”
“那今天我学大花叫给你听，怎么样？”
林沛有些意动，故作勉强道：“这还差不多。”
“呵~”
李文轩低低地笑了两声，林沛微微拧着眉，狐疑地看向李文轩，轩哥怎么笑得这么不怀好意，总觉得他这笑有些意味深长，莫不是，自己又被骗了？
林沛甩甩脑袋，想不太明白。
林沛冥思苦想的功夫，李文轩转身把装鱼食的家伙什儿都收拾好，他伸出手去牵林沛，笑眯眯地说道：“走吧，咱们回家了。”
嗯，管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呢，夜里就知道了。
林沛乖巧地把手递了过去，两人牵着手回了家，才走了两步，林沛又笑眯乐呵地同李文轩聊起了天儿来，哪里还记得方才被李文轩逗得脸红脖子粗的事儿。
——
“大花！”
随着林沛的一声喊，李文轩站起身来，把淘气的大花揪了回去。
林沛和魏舟坐在屋檐下，他们跟前有一簸箕的槐花，他俩正在把簸箕里的绿叶和杂物挑拣出来。
这槐花是方才林沛跟李文轩去村子里摘的，槐花树就在小道旁，花才开，林沛就有了做槐花饭的心思，只是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时机。
前些时日担忧着鱼塘，没那份闲心，再后来，又去地里拔了两天杂草。如今，鱼塘里不会有多少死掉的小鱼了，地里的杂草也除了个干净。林沛总算是得了些闲暇，能做点槐花饭吃一吃了。
李文轩抱着大花，语重心长道：“现在还不能吃，别心急，不能跟阿爹一样急性子。”
他扭着大花的脑袋，让大花看向林沛，“学学你阿么。”
魏舟剜了李文轩一眼，“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给旁人听去，还不给人笑掉大牙，上赶着认狗当儿子，真是不像话！”
林沛嬉笑着，幸灾乐祸地看向李文轩。
李文轩讨好地冲着阿么笑了笑，“这不是只有咱家人嘛，我说笑的，我知道分寸的，在外边儿不会乱说话的。”
魏舟无奈道：“晓得就好。”
李文轩笑着说：“不过阿么，你方才可是说错了。”
魏舟一头雾水，不解道：“我说错什么了？”林沛也盯着李文轩看，很是好奇。
李文轩摸摸大花的脑袋，笑着解释道：“咱家大花才不是儿子呢，咱是闺女，大花，是不？”
“汪~”
魏舟和林沛对视一眼，皆是无言以对，李文轩抱着大花，开怀大笑。
把槐花里面的树叶和杂质挑出来后，林沛就开始做槐花饭了，用清水多淘洗两遍，将槐花攥干水分。
林沛把槐花一分为二，多的做槐花饭，少的煎些槐花鸡蛋饼。
往槐花里倒入玉米面和面粉，用筷子搅拌，让槐花均匀地裹上面粉，然后上锅蒸上一刻钟即可。
接着林沛打了四个鸡蛋，把槐花放进去，又切了些葱花和青辣椒撒进去，加盐调味，等一会儿槐花饭蒸好后煎制即可。
“汪~”
没一会儿，槐花的清香就从蒸笼里溢了出来，满屋飘香。大花都被勾得蹲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瞧着锅里，口水都快掉出来了。
林沛把锅盖掀开，槐花的清香顷刻间四散开来，飘满整个灶房。一旁的李文轩没忍住，抓了一点儿槐花饭塞进嘴里，槐花饭刚出锅，且烫着呢，李文轩吹着热气儿随意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
李文轩点点头：“好吃！”
林沛笑道：“没人跟你抢，一会儿你吃个够。”
紧接着，林沛笑着吩咐李文轩：“轩哥，你用筷子把槐花饭拨散，我煎槐花鸡蛋饼。”
“好嘞。”
林沛三两下就把槐花鸡蛋饼煎好了，他还炒了一小盘蒜盐菜腊肉。后院的辣椒结了些，就是个头有些小，林沛摘了些来，和着蒜泥做了一碗青辣椒酱。李文轩无辣不欢，光吃槐花饭可能觉得不过瘾，用这个青辣椒酱拌着槐花饭吃，绝配。
等到最后的辣椒酱端上桌，李文轩他们已经将饭都舀好了。林沛坐好，端起一碗饭，一家人开始大快朵颐。
林沛先吃了一口槐花饭，槐花的清香和玉米面的味道在口中交织，即便咽了下去，口齿间依旧残留着那股子清香味儿。
呼出的气儿都是清香的，像是把春天吃下去了一般。
李文轩用辣椒酱拌着槐花饭，吃得格外开心，“沛哥儿，等到咱家辣椒熟透了，你多做些这个辣椒酱，每天早上配面条吃，好吃！”
林沛哪有不应承的道理，点头应了下来：“嗯，到时候我多做些。”
吃完饭，他们坐在屋檐下歇息，林沛乐滋滋地同李文轩说话，“轩哥，你觉得槐花饭好吃不好吃？”
“好吃。”
林沛笑道：“我也觉得好吃，槐花好香啊，吃下去了嘴里都还有槐花味儿，像是把春天都吃进去了一样。”
李文轩笑着附和：“嗯。”
大花懒洋洋地趴在林沛脚边儿，林沛笑眼盈盈地同他说着话，一说话，眸子里亮闪闪的。
李文轩定睛看着林沛，鲜活的小哥儿就这样坐在他跟前，同他说着生活里的琐事，无忧无虑地笑着。
这，可不就是他的春天嘛。
第85章
天还未亮, 李家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家人起了个早，准备去地里把油菜给收割了。
村子的油菜都差不多收完了，只有零星几家还未曾收割, 他们家就是其中之一。盖因他们家的油菜种得稍微晚了些，因此成熟得自然也晚了点。
连着忙活了两天, 地里的油菜这才收割完。收回去的油菜就放在院子里晾晒, 晒个两日, 便拿着竹子做的连枷反复拍打油菜，直到把油菜籽给拍落下来。
然后就可以背着油菜籽到油作坊去卖钱了，当然，要想榨成菜籽油也成，向油作坊付些手工费就行。
林沛同李文轩一起把晒好的油菜籽收了起来，林沛问：“轩哥，以往家里的油菜籽是怎么处理的？”
李文轩：“以前的都是直接卖掉。”
他经常在外边儿跑，很多时候不在家吃饭, 家里有足够的猪油给阿么炒菜做饭吃。因此, 以前的油菜籽都是直接卖掉换成钱的，他还能拿那些钱给阿么买些糕点什么的。
李文轩思索半晌, 说道：“咱们卖一半，一半榨成油自个儿吃吧。”
家里多了个人, 柴油米面这些都得多备着些，多少留点菜油在家里，沛哥儿若是来了兴致想要炸点东西吃，很方便。
林沛：“嗯, 我正有这个打算呢, 家里留点菜油，炸油辣椒什么的比较方便。猪油是香, 但是天一冷就会凝成一坨，不大好舀出来。”
两人有商有量的决定了油菜籽的分配，第二日，他们去了油作坊，把油菜籽卖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榨成了菜籽油。等着榨菜油的人多，他们在后面排着队。
在油作坊呆了一会儿，林沛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脑袋也开始犯晕，他捂着鼻子，扯了扯李文轩的袖子，小声道：“轩哥，有点闷！”
李文轩扶着林沛出了作坊，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等到林沛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阵儿，李文轩这才开口问他，关切道：“好些没？”
林沛长舒一口气，“好多了。”
李文轩：“里面味道有点重，你就别进去了。”
林沛：“可是。”
“哎，就那么点油菜籽，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再说了，作坊里还有人的，叫小二搭把手就成。”
榨油工序复杂，有的地方需要榨油的人帮着搭把手。他们得呆在里面看着自家的油菜籽，需要出力的时候也得出些力。
呆在里面委实难受，林沛也就没再坚持，李文轩进去把背篓拿了出来，把背篓反扣在地面。
“来，沛哥儿，你就坐在这儿等我，我榨好油就出来。”
榨菜油的人多，林沛在外面等了许久，李文轩这才背着菜籽油走出来。
收了油菜之后就是收小麦，一家人又忙了一段时间。进了夏日，李文轩出去得越加频繁了，不是出去抬喜轿就是进城做工。
家里的小鱼长大了许多，大花也长大了不少，都是好气象。
一转眼，已是八月下旬了。这一日李文轩难得没有出门去，他扯着林沛和他一起睡了个懒觉，太阳都晒屁股了，两人这才慢悠悠地起来吃早饭。
林沛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笑着说：“这也就是在咱家里，若是换了别家，我这样陪着你睡大觉，不得被阿么骂死才怪。”
新夫郎悠哉悠哉睡到太阳晒屁股，这也就是他能才有的待遇。魏舟待他和善，从来不骂他，别说骂了，连句重话都没有过。每次他和轩哥打趣，阿么还都会说话偏帮他。
若是遇着个强势些的阿么，他这样猖狂，阿么早站在屋外给他骂得个狗血喷头了。哪像魏舟，生怕他们饿着了，每次都给他们煮好饭温着，有魏舟这样好的阿么，是他的福气。
李文轩拦腰抱住林沛，下巴还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林沛痒得缩了缩脖子，用手肘轻轻拐他：“你干嘛，我衣服还没有穿好呢。”
李文轩还未完全清醒，闭着眼睛，说道：“阿么不会骂你的，他受过那样的苦，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自然是不愿意成为张豆花那般刻薄的人。
林沛深吸一口气，心底不自觉有些泛酸，是啊，阿么是因为经历过磋磨，自己受过苦，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难熬，所以不愿意磋磨他。
李文轩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用脑袋轻轻地碰了碰他，又继续说话安抚他，道：“阿么本来就心善，就算没有那些事儿，他也不会难为你的。”
林沛点点头：“嗯，也是。”
他仰头靠着李文轩：“轩哥，我觉得，阿么的气色瞧着比以前好多了。”
“我瞧着也是，近来他都没煨药吃了，或许是慢慢地在好了。”
魏舟才四十出头，还年轻着呢，但是因着那些病，以前瞧着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一点儿精气神的没有。如今好多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阴郁之气散了许多，人瞧着都要年轻了几岁。
一开始他只是带着大花到屋后的鱼塘去转一转，现如今，也会领着大花去村子里溜达了，遇着年龄相仿的村里人，魏舟也会驻足和人家聊上几句。
林沛欣慰道：“这样就好了，阿么愿意出去走走，也愿意和那些婶子们说笑聊天儿，挺好的。郎中都说了，阿么这是心病，只要他敞开心怀，总会好起来的。”
李文轩长叹一声，又搂紧了林沛几分，他衷心道：“多亏了你了。”
他是汉子，好多事儿不好和阿么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沛哥儿心细，时常开解阿么。沛哥儿也总叫元哥儿和喜儿上家里来玩，有这几个人逗阿么开心，阿么脸上的笑比前些年多了太多了。
阿么能慢慢敞开心怀，沛哥儿功不可没。
林沛说道：“都是我应该做的，他是咱们阿么，是我们的家人，见着他好，你放心，我也开心。”
他说罢，突然转了话风，忧愁道：“只是”
李文轩急忙问道：“怎么了？”
林沛牵着李文轩的大掌抚上了自己的腹部，提议道：“轩哥，要不我去找郎中看看吧？咱俩成亲都快一年了，那档子事儿做的也不少，怎的还是一点信儿都没有啊。”
阿么对他好极了，就是盼孙子盼得紧，不止阿么，他瞧着那些邻居家的小娃娃，也眼馋得紧呢。怎奈他的肚皮不争气，嫁给李文轩都快一年了，还是一点儿好消息都没有。
瞧郎中的这个念头他早就有了，早些时候村子里就有闲话了，说得好听的就只是嘴碎说他怎的久久怀不上。有些人嘴里没句好话，说他是个不下单的鸡，怎的这么久了都还怀不上。
他知道，那些人就是嘴巴贱，以前见他嫁给李文轩，还可怜他呢，心疼他进了虎狼窝。眼见着他和李文轩的日子越过越好，鱼塘也弄得有声有色，这些人就看不过眼了。开始酸溜溜地说闲话，似乎总要找点你不如他的地方说上一说，他们心里才会痛快，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前些日子，他和轩哥出去散步，有几个碎嘴子的人就在说他怀不上的事儿，越说越难听。轩哥气得冲上前去，一脚踹翻了那个人的针线筐。
他怒目圆睁，朝着那人怒吼：“咸吃萝卜淡操心，再叫我听见你说沛哥儿，小哥儿我也照样打。”
那些人被轩哥吼过后才老实，不敢说那些话了。只是，那夜轩哥出奇的蛮横，他险些受不住了。
他，其实也是在意的吧。
李文轩的大掌按在林沛的腹部，就这样摸着，良久后，他才说话，柔声道：“若是十月再没信，我陪你一道去瞧一瞧。”
林沛点了点头，“好。”
他拍拍李文轩的手背，笑道：“得了，快点穿衣服，不是说今日陪我上山捡菌子嘛，走走走，咱们吃了饭上山去，再晚天就要黑了。”
李文轩笑道：“好。”
李文轩今日不出门做工，昨夜两人就约好了，今日一道上山捡菌子去。
刚开始林沛没同意，最近李文轩连着忙活了好几日，他想让李文轩在家歇一歇。
李文轩说道：“捡菌子又不累，就跟玩儿似的，好久没陪着你一道上山了，明日出去走一走。”
于是乎，上山捡菌子的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前几日他都去捡菌子了，他想着在家也没事可做，不如上山去溜达两圈，多少能换得一些钱。不过他现在起得晚，不像去年那般，天还未亮就摸黑上山。
李文轩不让他大早上就去山里。最开始的时候，李文轩还不同意他上山呢，怕他被虫蛇咬，又怕他再次遭遇土溜。还是他苦苦相求，这才得了准许，只是他须得天完全放亮之后才能上山，李文轩也不许他逞强，累了就立马回家。他知道李文轩是心疼他，这些条件，他自然是全都应承了下来。
两人吃过了早饭，这才拎着竹筐进了山。
他们并肩走在松树林里，呼啸的山风把松叶吹落，李文轩笑着叫身旁的林沛：“沛哥儿。”
林沛歪着脑袋看他，眼里都是笑意，“怎么了？”
李文轩看着林沛，缓缓勾起了嘴角。他陪着林沛上山也是有私心的，以前他老是追着林沛上山捡菌子，总觉得这片林子是他俩情意滋生的地方，所以无事就喜欢和林沛来林子里逛一逛。
看着林沛眸子里的笑意，李文轩开始笑着翻旧账：“以前你都压根不理我的。”
林沛知道他在说成亲前的事儿，“我那时候觉得你真是烦死了，怎么赶都赶不走，粘人精！”
李文轩嬉笑地打趣：“哟，要是我真的走了，某人还不得哭鼻子啊。”
他刻意压着嗓子，矫揉造作地跺脚，道：“哼，还说什么就是相上我了，就要娶我做夫郎，都是骗人的，骗子！”
李文轩演完还猖狂的捧腹大笑：“哈哈哈~”
林沛气得对着李文轩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道：“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呢！”
李文轩努力绷住嘴角，赞同道：“也是，你只会暗暗生闷气，说不定还会躲在被子里哭呢。”
林沛被说得红了脸，“哼”了声，自顾自地拎着竹筐往前面走。
李文轩屁颠屁颠追上前去，歪着脑袋看林沛：“哎哟，还真给我说对了，真会偷偷抹眼泪啊？”
林沛被说中了，小声骂他：“你烦死了！”
李文轩却是越发开心了，抓住了林沛的手，笑眯眯感慨道：“哎哟，还好我脸皮厚，不然我家小兔子就要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了。”
林沛任他牵着，不客气地说道：“哼，你脸皮确实厚。”
两人就这样说笑着在林子里溜达了一圈，捡了半篮子的菌子，就下山去了。
才靠近家门呢，就见着周家门前乱糟糟一片，一群人乌泱泱地跑远了，后边的人吵吵闹闹地追了上去。
魏舟站在自家门前，林沛急忙走上前去，问道：“阿么，这是怎么了？”
“说是平小子中了秀才了，官府还给发粮食呢。”
林沛一听这好消息，止不住的喜悦。
李文轩疑惑：“那他们怎么全都往那边跑啊？”
林沛也好奇：“对啊，不是该进周家院子恭贺他们吗？”
魏舟笑道：“平小子抱着元哥儿瞧郎中去了，元哥儿这孩子，一听着好消息就乐得晕了过去。许是要当秀才夫郎了，高兴得过了头。”
林沛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这才是个秀才夫郎呢，就高兴得晕倒了，若是以后做了状元夫郎那可怎么办？”
他说罢，冲着李文轩说：“轩哥，咱们也看看去。”
“好。”
李文轩把菌子放进了院子，这才和林沛一起朝着老郎中家走去。
第86章
林沛他们到的时候, 李郎中家的院门前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人，都是村里的乡亲们。
刚听闻了好消息，他们都等着同周常平恭贺两声呢, 关山村可是好久没出秀才了。和秀才说两句话，沾点喜气儿, 保不准他家孩子明个儿也能考上个秀才呢。
没承想, 元哥儿突然就晕倒了。他们一并跟着过来了, 都等着一会儿和周常平恭贺一番。
“元哥儿！”
一声焦急的叫唤从远处传来，村人们纷纷侧头，就见孔翠莲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关切地叫着人。
林沛走上前去，叫了她一声：“姨母。”
村人们一见孔翠莲来了，知趣地让出了一条路，孔翠莲往屋里走，侧头问林沛, “沛哥儿, 元哥儿这是怎么了？”
传话的人说得不清不楚的，一会儿笑着恭喜她, 一会儿又说元哥儿晕倒了，被送来李郎中家了。她都被弄迷糊了, 元哥儿都晕倒了，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林沛笑道：“元哥儿当上秀才夫郎了，这不，高兴得都晕倒了。”
孔翠莲一听这话, 呆住了片刻, 这才扬着嘴角问道：“平小子考上了？”
林沛肯定道：“考上了。”
孔翠莲一听这好消息，即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高叹两声，“哈哈哈~，好，太好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李家的屋子，喜儿在堂屋等着，她站在内堂的门前，焦急地往里面看着。孔翠莲立即跑到门前，她支着脖子往里边儿看了看，问道：“元哥儿醒了没？”
周常喜苦着一张小脸，“还没呢。”
话音才落，几人便听得周常平轻唤了声，“元哥儿！”话音里藏不住的开心，估摸着江元应该是醒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江元迷迷糊糊地小声说话，“嗯？我这是在哪呢？”
周常平温声跟他解释着：“李爷爷家，你晕倒了，忘了？”
然后里面就没声了，孔翠莲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数落道：“你这孩子，这才是个秀才夫郎呢，就这般开心，都开心得晕倒了，半点儿都不知道稳重。”
“阿娘~”
江元抬起头来，甜甜地叫了她一声，孔翠莲这下哪里还有什么脾气。
李老郎中笑得和煦，在一旁解释道：“也怪不得他。”
他说罢，低头对着江元嘱咐道：“只是，往后千万要切记，不可大悲大喜的，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周常平拍拍江元的脑袋，轻声说：“记住了吧，不可大悲大喜的，对腹中的…”
孩子！周常平猛地顿住了，他转过头望着李郎中，呆呆地问道：“孩子？”
李郎中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对啊，孩子都快两个月了，你小子要当爹了。”
瞬时间，周常平高兴得站起了身来，他在屋中来回踱步，喜滋滋重复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他转悠了半晌，走到床前，一把握住了江元的手，止不住地乐呵：“元哥儿，我要当爹了，你要当阿么了。”
江元回握他，笑着回他：“嗯。”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都为了这个好消息而开心不已。
周常喜也乐得大喊：“喔，我要当小姑姑喽。”
孔翠莲这下更是喜不自胜了，“好好好，我这就回家熬鸡汤去。平小子，一会儿你们直接上家里吃饭，沛哥儿你们也过来，把你阿么也叫上，咱们一块儿吃饭。”
林沛点点头，“好。”
孔翠莲说罢，哼着小曲出了屋子，喜滋滋地揪着江守义一块儿回家了。
等候在屋外的村民们早得了信儿，纷纷拱手朝着老两口恭贺，“这可是双喜临门啊，老江好福气啊。”
“翠莲啊，恭喜恭喜啊。”
村民们推嚷着朝他俩恭贺，两人皆是笑得合不拢嘴。
屋里，林沛问李郎中：“李爷爷，元哥儿可要吃什么药？”
李郎中摆摆手，“不必吃药，卧着休息片刻就成。”
林沛走上前去，轻声朝着江元说：“那元哥儿你就在这眯会儿，我去帮姨母搭把手，你歇息好了直接回家，咱们正好开饭。”
江元点点头，笑道:“沛哥儿，我想吃肉沫蛋羹。”
“好，我蒸上一大碗，一会儿你可劲儿了吃。”
说罢，林沛出了屋子，周常平也同他一起出来了。
村民们依旧是笑眯乐呵地朝他说着恭贺的喜庆话，周常平朝着村民们拱手，“谢谢各位叔伯婶子了，只是元哥儿现在需要静养，不好亲自出来和我一同谢谢乡亲们。各位叔伯婶子们都回家去吧，来日家里摆上两桌，还望乡亲们赏脸来吃个饭。”
“哎，好好好。”
村民们纷纷笑着应承了下来，然后知趣地回了各自的家。
林沛朝周常平笑道：“你进去陪着元哥儿吧，我们走了。”
林沛和李文轩回了家，他们准备把家里的菌子拎过去江家，正好一家人都在，炒点菌子吃一吃。
回家的路上，李文轩悄摸拉住了林沛的手。
“别不开心了，总会有的。”
李文轩轻声说道。
林沛抬头看向李文轩，有些焦急道：“轩哥，咱们明日就去找李爷爷瞧一瞧吧。”
他实在是等不到十月了，和他差不多时候成亲的，无论是女娘还是小哥儿，都前前后后有了孩子，只有他，一点音信都没有。
元哥儿这才成亲多久啊，都有了孩子了。这下他更是坐不住了。
李文轩捏捏他手心的软肉，“好，我明日陪你去找李爷爷看一看，你不要太忧心了。”
“嗯。”
林沛和李文轩回家拎着菌子，把魏舟也一块儿叫上了。
“沛哥儿，我上次买回来的那瓶梨花醉你给放哪了，难得和姨父喝上一盅，把那酒拎过去吧。”
林沛小声笑道：“你和姨父喝得还少啊！”
李文轩推着林沛进屋找酒去，“哎呀，今日开心嘛。”
林沛无可奈何，只得依着李文轩的意思，进屋找酒去，“好好好，今日叫你们喝个尽兴。”
趁着林沛进屋找酒的间隙，李文轩同魏舟嘱咐道：“阿么，一会儿若是聊着孩子的事儿，你别皱着眉头说沛哥儿怀不上的事儿。”
魏舟急忙接话：“我知道我知道。”
元哥儿怀上是好事，可千万不能说那些有的没的坏了大家的兴致。
至于沛哥儿，哎——，魏舟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沛哥儿也忧心，也心急。他这个做阿么的，就更不能说那些话戳沛哥儿的心窝子了。
李文轩又道：“明日我和沛哥儿去找李爷爷瞧一瞧。”
“嗯，去吧。”
虽说孩子的事儿急不得，但是去看看郎中也好，看了心安一些。
林沛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他笑着把酒瓶子塞到了李文轩的怀里，“这不就在屋里柜子上嘛，这都找不到！呐，酒鬼，你自己抱着。”
李文轩抱紧了酒瓶子，“好好好，我抱着。”
一家人去了江家，孔翠莲开心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正哼着小曲儿剁鸡呢。
林沛挽挽衣袖上前帮忙去，魏舟也搬着小板凳坐了过去，三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准备饭菜。
等到江元他们回来，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了。孔翠莲开心，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一家人聚在一处，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
——
夜里，林沛勾着李文轩的小拇指，小声道:“轩哥，我有点怕。”
李文轩转身把他搂在了怀里，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抚他：“没事儿的，一两年才怀上的小哥儿也不是没有。”
良久，李文轩又道：“就算怀不上也没事儿。”
林沛始终没说话，他心里慌得没法子。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若不是他身子不好，怎的会久久怀不上呢。
李文轩低下头，在林沛嘴上轻轻地碰了碰。
“别想那么多，睡吧。”
翌日，林沛早早地就起了床，两人洗漱过后径直去了李郎中家。一路上，林沛都绷着脸，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临近李郎中家院门，林沛定住了脚步，李文轩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说道:“沛哥儿，若是不想看了，咱们就回家去。”
林沛深吸一口气，心一横便拉着李文轩迈进了李郎中家的院子。
两人进屋的时候，李郎中正在磨药。
林沛走上前去，“李爷爷，您帮我瞧瞧。”
李郎中领着他们去了看诊的屋子，他抬头问林沛：“哪里不舒服？”
林沛摸着额心的孕痣，说道：“李爷爷，我的孕痣瞧着倒是挺红的，但是怎么久久怀不上孩子呢。”
“不能光看孕痣，有的小哥儿孕痣不显，但是也能怀上。你坐下，我给你把脉瞧一瞧。”
李郎中细细地帮着林沛捉脉，他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李郎中皱眉“嘶”了声，林沛即刻正襟危坐，眼巴巴地瞧着李郎中，他顿时心跳如擂，完了，不好的预感要成真了。
李郎中:“你幼时是不是落过水？落水后还落下了病根，手脚冰凉，腹部也疼过一段时间？”
林沛点点头，“嗯。”
李郎中说道：“这就对了，脉象涩迟，心肾二火衰，你这是湿毒秽浊之邪内侵。”
林沛喃喃道：“李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郎中长叹一口气，“你小时候落水受了寒，寒气一直盘踞在你的体内，去年土溜被埋在雨水里，又把这邪气牵出来了。”
林沛低着头，心间就像被虫蚁啃食过一般，难怪久久怀不上，原来，是他身子骨不好。
原来，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
李文轩道：“李爷爷，这湿毒要怎么就祛？”
林沛猛然抬头，一把抓住了李郎中的手，“对啊，李爷爷，还有得治吗？我还能怀上孩子吗？”
“湿毒寒气倒是可以慢慢调养，至于孩子”
李郎中顿住了，他沉默良久，讲实话，他不敢打包票，沛哥儿这是幼时便落下的病根。去年他把脉都没能把出这陈年便遗留下来的湿寒邪气，如今邪气突显，分明是寒气主肾。肾火虚，即便是有了孩子，只怕是也保不住。
林沛定定地看着李郎中，只觉得晴天霹雳。
李文轩：“李爷爷！”
李郎中回神，瞥了冲他使眼色的李文轩一眼，急忙安抚林沛，他说道：“你也别慌，我先开几贴药你吃吃看，把药吃完再来把脉瞧一瞧。把这股邪气驱散，你自然会有孕。平日里也别太过忧心，心肾火虚，那就更不能多虑忧心了，郁结于心，对你的身子没半点好处。”
林沛怔怔道：“那我还能怀上孩子吗？”
李郎中笑着宽慰他道：“你身子若是养好了，自然能。”
林沛庆幸地点头，“那就好。”
一旁的李文轩听着这话，不自觉握紧了拳头。那若是养不好呢
李郎中给他们抓了药，又继续说道：“除了药，平日里多喝点枸杞泡的水，寒性食物少吃。每天睡前都泡一泡脚，用艾叶和花椒煮水浸泡，这能行气活血、温肾驱寒。”
李文轩接过药：“哎，好，谢谢李爷爷。”
李郎中又说道：“轩小子不是经常到后山小跑嘛，也可以领着沛哥儿去转一转。多活动活动，能刺激足底的穴位和经络，对调理气血有好处。”
李郎中拍拍林沛的肩膀，再次宽慰他：“没事，你和轩小子都还年轻，把身子调养好，迟早能怀上的。不要忧虑焦心，对身子没好处。”
林沛点头：“我记住了，谢谢李爷爷。”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沛拉紧了李文轩的手，问道:“轩哥，我的身子会好的吧。”
“肯定会的，你看你，又开始忧虑焦心了，你要记着李爷爷的话，不要忧虑，也不要焦心。”
李文轩握紧了他的手，“沛哥儿，咱们先把身子调养好，至于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说这话，是安慰林沛，也是安慰他自己。
林沛乖巧地点头，“嗯，我按时吃药，每天都泡脚，肯定会把身子养好的。轩哥，从明儿起咱就上后山溜达去。”
“好。”
第87章
“你慢点, 否则一会儿该跑不动了。”
林沛跑得气喘吁吁的，却是紧咬着牙关使劲儿往前冲，李文轩稳着速度, 以一臂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林沛：“我可以的！”
林沛脸色涨红，喘息着继续往前跑。自打从李郎中家回来, 林沛就每日拉着李文轩同他来后山小跑, 若是李文轩要出门做工, 林沛就自个儿跑，已经坚持了七八天了。
“哎哟~”
猛地，前面的林沛泄了力，整个人往旁边一斜，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石子上，此时，后方的李文轩急忙提步跨上前，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了林沛, 他这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李文轩一手抓着林沛的胳膊, 一手揽着他的腰，把他扶到了一旁的大石块上坐下。
“林沛！”
一声没有压制住的怒吼, 吓得林沛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他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李文轩, 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李文轩长舒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愤怒，他苦口婆心道：“沛哥儿，小跑是为了锻炼你, 不是叫你来拼命的。”
林沛耷拉着脑袋, 没说话。
温热的大掌陇上了林沛的手背，一点点包裹住他, 林沛指尖微动。
林沛喘息着平复自己，半晌后，他听见李文轩在他耳边轻声说：“沛哥儿，孩子的事儿咱们不急，我俩都还年轻，咱们慢慢来，行吗？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眼睛有些泛酸，林沛弱弱道：“我没有糟蹋自己。”
李文轩当即回话，嗓门有些大，“这还不叫糟蹋嘛，你身子骨本就弱，这般不管不顾地跑，不要命了吗？”
明明最怕苦的人，每顿都要喝上一碗苦得要命的汤药，他紧皱着眉头，却依旧是一口就闷，一滴都不落的全都喝干净。喝药也就算了，小跑也是不要命的往前冲，刚开始他没作声，不曾想，沛哥儿却是变本加厉，越跑越快了，半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他看着沛哥儿这样，难受得紧。
林沛低垂着脑袋，努力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怀不上孩子是因为自己的身子骨不好，林沛就觉得难受至极，他很想很想快一点儿把身子调养好。
阿么不会念叨他，轩哥也不会怨他。可是，越是这样他心底的愧疚也就越深，就越是想要努力一点儿快些把身子养好。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沛哥儿？”
随着呼喊，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掌又握紧了几分。
林沛揪着自己的衣摆，吸了吸鼻头，轻声道：“轩哥，你骂一骂我吧。”
两人间的空气凝了片刻，只听得李文轩深吸一口气，林沛觉得一只有力的大掌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接着，李文轩一把将他拢了过去，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经窝在了李文轩的怀里。
“轩哥？”
李文轩环抱着他，轻柔地摸着他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很是柔情，他温声说道：“我骂你做什么！沛哥儿，身子不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背着这么重的担子，咱们慢慢来，总会怀上的。你只当自己是在养身子，不要想着是为了生孩子，好不好？”
林沛吸了吸鼻头，拼了命的想要包住眼泪。
他攥紧了李文轩的衣服下摆，眼泪到底是没兜住，哗啦啦滚落了出来，他趴在李文轩的肩头，小声呜咽着，渐渐地开始嚎啕大哭。
李文轩总是这样轻声在他耳边说话，每次都会缱绻的叫他沛哥儿，每次这样说话，他都受不了，这次依然是，还说这些安抚他的话，他更是忍不住想哭了。
“轩哥。”
李文轩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应他：“嗯。”
林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袋在李文轩的肩头蹭了蹭，哭得更加汹涌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李郎中说了，养好了身子能怀上的。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哭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李文轩的拥抱很暖和、很安心，他觉得在李文轩的怀里他就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大哭。
李文轩就这样抱着林沛，任由他哭着，等到林沛歇下来，李文轩这才从林沛的衣兜里扯出小方帕，帮着林沛擦去满脸的泪水。
林沛眼圈哭得红红的，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文轩，“轩哥。”
李文轩帮他擦着泪，“怎么了？”
林沛吸着鼻头摇了摇脑袋，李文轩顺势揉了揉他，“好受些了吗？”
“嗯。”林沛低低应了声，压在胸腔里的那股闷气好像是消散了些，他长舒一口气，只觉得人也舒畅不少。
李文轩松了口气，沛哥儿许是压抑得久了，哭出来就爽快了。
他逗林沛：“现在好了，除了林爱红脸外，又该加个林小哭包的名儿了。”
林沛斜了他一眼，又羞又愤，像撒娇一样小声骂道：“你才是哭包。”
因着刚刚哭过一通，这骂声软软的，倒是听得李文轩心尖儿酥麻一片，他笑着揉了揉林沛的脑袋：“得了，该回家了。”
林沛站起了身来，后山这片没什么人，李文轩放心大胆地牵着他，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李文轩握紧他的手，正色道：“沛哥儿，别想那么多，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你看看阿么，以前就是想太多了，身子这才不好，你可不能这样。儿孙缘这种事儿是讲究缘分的，咱们如今怀不上，兴许是缘分还未到，我相信，总有一天这缘分会到的。”
林沛回握他，“嗯。”
他也是太心急了，之前胡思乱想了许久，这才在心间积压了那股苦闷之气，整个人都不舒坦。每天吃着药，心却还是高高地悬挂了起来，把自己搞得心慌不已。
放肆地哭了这么一遭，把那些着急、害怕全都哭出去，好似舒服多了。
以后可不能再如此了，轩哥说得对，他得谨记着李郎中的话。少忧虑焦心，这些都对身子不好，他得放宽心态，不能使劲儿糟蹋自己的身子。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地把身子养好，属于他们的儿孙缘总会来的。
——
“沛哥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周常喜趴在墙头，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问林沛。
林沛和魏舟皆是大汗淋漓的，两人扎着马步，左手握拳放于腰侧，右掌朝前抓握。林沛分出些心思，解释道：“我们在练功呢，轩哥说这叫八段锦，能疏通经络，调和气血。”
轩哥怕他又不管不顾地死命跑步，特地去武馆学了些强身健魄的功法，说是一样能疏通经络、调和气血。往后他就在家练八段锦就行，不必到后山去了，等到他八段锦练熟了，轩哥就教他练五禽戏。
林沛也没拒绝李文轩的好意，其实在家练功还挺好，下雨刮风的也不怕。而且，林沛还有伴儿，八段锦练起来不是很累，魏舟每日都跟着他一起比划比划。魏舟说，练了这八段锦，夜里都睡得香甜了许多。
周常喜从旁边捞了根黄瓜啃了起来，趴在院墙上继续说道：“难怪呢，前几天我迷迷糊糊听见你们说什么锦。”
林沛热情相邀：“喜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练一练。”
周常喜一听这话，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抗拒道：“算了算了，我可起不来。”
“哈哈哈，你可别叫她这个小懒虫。”
林沛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说话的人：“元哥儿，你回来了？”
江元点点头，“嗯，昨夜回来的。”
昨日江元陪着周常平去了书院，周常平自小就在城里的景明书院念书，因着周母逝世，这才回家守孝，前些时日他考上了秀才，要搬到秀才的院子去，往后也会跟着书院里的其他秀才一同读书、探讨学问，为后年的乡试做准备。
林沛道：“我睡前还不见你们回来，还以为你们会歇在城里呢。”
周父在迎客来酒楼当账房先生，酒楼打烊时间晚，特地给周父留了一小个屋子歇息。他们能去迎客来歇息。再者说，江小雨家就在城里，去江小雨家过夜也成。
江元道：“也不算很晚，我们赶着牛车回来，没花多少时间。”
“哟，你们都在呢，正好。”
院外传来响亮的声音，几人双双朝着来人看去，孔翠莲径直走进了李家院子，林沛站直了身，一边擦着汗一边朝着孔翠莲走了过去。
“姨母。”
孔翠莲笑着应了声，魏舟也笑着走过来同她说话，两人简单地寒暄了一番。
孔翠莲冲着林沛小声说：“你姨父买到了一些牛肉，晌午到那边吃饭去，亲家阿么也一块儿过去。”
魏舟笑道：“哎。”
三人就站在院墙边儿，他们的交谈江元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听这话，瞬时笑眯了眼，喜滋滋地说道：“阿娘，我想吃酸汤牛肉。”
孔翠莲笑嘻嘻道：“好好好，那咱们就煮酸汤牛肉吃。”她说罢，转身问林沛：“沛哥儿，你腌的那酸笋还有没有？”
林沛答道：“有的，我一会儿抱过去。”
江元夸张地“呲溜”了一声，“哇，酸笋煮牛肉，我的口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孔翠莲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她张望了一圈，疑惑道：“轩小子没在家？”
林沛说道：“昨儿个去抬轿子去了，我估摸着他在周武家歇下了，晌午前应该能回来。”
孔翠莲：“成，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跟着过来啊。”
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好。”
果然如林沛所料，没多久李文轩就回来了，等到李文轩回了家，林沛把装好的酸笋递给了李文轩抱着。他们准备现在就到江家去，早些过去，还能帮着洗洗菜什么的。
林沛一边逗着大花，一边高声朝着旁边的院子大喊：“元哥儿，你们收拾好没，走了。”
“好了好了，走吧。”
江元应和道。
话毕，江元和周家兄妹出了院子，林沛他们也出去了，而后一群人朝着江家走去，大花也屁颠屁颠地跟在一旁，周常喜正同它追逐着嬉闹。
他们坐着聊了会儿天，孔翠莲就进屋做酸汤去了。
江元：“嘿嘿，我偷师学艺去。”
周常喜笑嘻嘻道：“我也去我也去，沛哥儿，走走走。”她还熟稔地把林沛拉上了。
酸笋牛肉做法简单，油热后加入姜蒜和糟辣椒爆香，炒香后放入足量的野山椒和毛辣果，要想汤酸得够味儿，就得多放毛辣果。等到毛辣果炒好，加入蒜叶和酸笋，最后加入热汤，然后加盐和胡椒调味即可。
热气腾腾的酸汤开始翻滚，色香味俱全，真叫人垂涎欲滴，江元和周常喜早就端着碗坐在了铁锅旁，他们拿着筷子，等着从红汤里捞出一块鲜嫩的牛肉，然后大快朵颐。
孔翠莲端着腌制好的牛肉片，往锅里下了许多，她笑道：“瞧你们这俩小馋猫，马上就可以吃了。”
等到牛肉烫了会儿，江元夹了一块鲜香四溢的牛肉，裹满了辣椒塞进嘴里，酸辣和鲜香完美融合，太满足了，江元吃得摇头晃耳的，他把嘴里的牛肉咽了下去。
不过，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又吃了一块后，江元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
“阿娘，家里还有木姜子油吗？”
孔翠莲：“你跟前那碗辣椒没放。”
这话一出，江元这才发现今日有两碗辣椒蘸水。
孔翠莲斜了他一眼，解释道：“有身子的人不能吃木姜子，你这孩子，胎还没坐稳呢，吃食须得注意些。”
“哦，嘿嘿，阿娘，我记住了。”
孔翠莲一脸的不信，周常平走之前向孔翠莲问了好些孕夫的吃食禁忌，孔翠莲笑眯眯地同他说了。
饭后，周常喜和林沛帮着收拾碗筷，孔翠莲：“喜儿，你出去陪着你舟叔么聊天去，这碗我和沛哥儿收拾就成。”
“好嘞。”
孔翠莲向外边儿张望了一番，这才小声和林沛说话：“沛哥儿，李文轩待你没有什么不同吧？”
林沛刷着碗，宽慰孔翠莲：“没有，姨母你就放心吧，轩哥他对我好着呢。”
“当真？”
林沛和孔翠莲对视，肯定道：“当真。”
孔翠莲又道：“那你阿么呢？”
“阿么待我也同往日一般。”
孔翠莲点点头，她担心沛哥儿因着没怀上孩子被冷眼，“这就成，若是在那边受了委屈，只管回来找姨母。”
林沛心里甜滋滋的，“嗯”了声。
孔翠莲说道：“你也别急，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村子里也不是没有你这般情况的，养个一两年，待身子好了，自然就有了。”
林沛：“嗯，我和轩哥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趁着这间隙，又聊了好半天。
收拾过后，林沛他们就回家去了。家里的鱼还没有喂，他们得回去把鱼给喂养了。鱼塘里的鱼长势很喜人，已经比巴掌还大些了，再有两月，大的鱼就能捞出来卖了，到时候，家里就有钱进了。
夜里，林沛照例坐在床前泡脚。
“发什么楞呢？”
一只大手从他眼前划过，李文轩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笑着问他。
林沛望着放在柜子上的两只小兔子，缓缓地勾起了嘴角。自从李文轩知道这两只小兔子就是他们后，就把这两只小兔子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安安稳稳地放在柜子上，触目可及。他一有闲暇就要拿着鸡毛掸子给小兔子去去灰尘。
林沛笑道：“你做的小兔子真的好丑啊。”
李文轩走到了柜子前，把那只丑小兔拿了起来，“哎呀，我们汉子手笨。”
林沛笑着呛他：“你可别拖其他汉子下水，分明只有你自己手笨。”
“好好好，我手笨，行了吧。”
月光柔和地洒进来，趴在李文轩的身上、手上，把那只耳朵长短不一的丑小兔都照得可爱了几分。
林沛抬眸，定定地瞧着李文轩，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他相信，不管怎么样，李文轩都会待他如往常一样的。他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有再次投奔姨母的那一天。
第88章
林沛连续喝了两个月的药, 这才把李郎中开的药喝光，两人清晨早早的就起了床，准备今日再去找李郎中瞧一瞧。
到了李郎中家, 林沛微微哆嗦着把手递了出去，他眼睛一点儿也不眨地看着李郎中。
李郎中一边把着脉一边点头：“嗯, 心肾二火衰的症状好了些, 看来这药对你是有些成效的。我再开两贴药, 你坚持喝一喝，每日泡一泡脚，待来年，你的手脚就不会这般冰凉了，小腹也不会再感觉到不适。”
有好转的迹象就好，慢慢的把身体里的湿毒邪气祛除掉，身子骨好起来了，自然能怀上孩子的。
林沛吐出一口气, 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模样, 他连连颔首，“谢谢李爷爷。”
他说罢, 侧头眯着笑眼望向李文轩，李文轩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郎中又道：“谨记, 还是不可焦虑忧心。”
林沛笑嘻嘻点头，应和道：“我会记得的。”
两人提着药，有说有笑的回了家。
李文轩捏捏他的手心：“你看，我就说叫你不要担心吧, 还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林沛不好意思地笑笑, “哎呀，有些许控制不住嘛。”
两人到了家, 魏舟急切地问道：“李郎中怎么说？”
林沛：“李爷爷说比之前好多了，叫我再喝两贴药呢。”
魏舟也似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了些，他笑着拍了拍林沛的手背，“那就好那就好。”
林沛把药包搁好，开始清洗药罐子。
李文轩拍拍脑袋，说道：“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被狗吃了，去之前我还说呢，如今天气冷了，叫李爷爷给你开些滋补养气的药材，你煨汤的时候放些，煨点药膳吃一吃。我这记性，在李爷爷家怎么就半点没想起来呢。”
李文轩用脚尖逗着跟着他的大花，“小家伙，是不是你把我的记性吃了？”
林沛无奈地笑了笑，“你别想冤枉我们家大花，分明是你自己记性不好。”
李文轩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不冤枉你的宝贝疙瘩，沛哥儿，那我再去一趟李郎中家。”
“去吧。”
吃点药膳也好，多条法子养身子，早日把身子养好，也是好事儿。
李文轩蹲下来揉了揉大花的脑袋，“大花，你去不去？”
“汪~”
大花冲着李文轩叫了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林沛的脚边，在林沛的脚边趴下，扭着脑袋不再看李文轩。
林沛乐得捧腹大笑，“你看看，就说叫你别欺负大花吧，他可记仇了。”
李文轩被大花气笑了，对着大花竖了个大拇指，“好，大花，你是这个，下次有骨头也不给你吃。”
林沛瞥了李文轩一眼，“我还道大花怎么如此记仇，原来是跟它爹学的，父女俩一个德行。”
李文轩插着腰，理直气壮，“我就是记仇，怎么了？”
林沛噗呲一笑，“得了，别贫了，快去李郎中家去，早些吧药膳拿回来，一会儿该吃饭了。”
“好。”
李文轩笑嘻嘻地出了门，才出院门他就敛了嘴角的笑意。李郎中在院子里晾晒药材，李文轩径直走了过去。
“李爷爷，这次如何？”
李郎中把簸箕里晾晒着的药材拨开，“他的身子是比以前好了些，但就像我上次同你说的一样，他这是幼时就落下的病根，去年又被雨水淋了这么久，体内的湿毒厉害着呢，实在是很难祛尽。”
李郎中长叹一口气，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李文轩进了药房，“他这身子难得养，没个三五年，只怕是养不好。即便是养好了，怀上了，胎也很难坐稳。”
“哎，幼时病了没能根治，这才酿下此等苦果。”
李文轩垂在身侧的双掌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哪是没能根治啊，只怕那黑心的李佳心疼钱，压根没给沛哥儿治。
这一刻，他横不得扛着菜刀冲到林家坡去，叫那老两口好看，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父母，可恶至极。不仅祸害了沛哥儿，连带着
李郎中很是唏嘘，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李文轩，按照宗族里的辈分，这孩子该管他叫一声三爷爷的。
轩小子同宗族里的人断了亲，别的人即便想搭把手，碍于张豆花一家，也不好伸手。只有他，因着是郎中，还能时不时照拂一二，这孩子是他看着苦过来的，娶了沛哥儿，眼瞧着他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他也很是高兴。
谁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噩耗。沛哥儿难有孕，轩小子独立门户，若是真的没有一儿半女，岂不是算绝了后？除非，轩小子另娶他人。
只是，他知道轩小子最是犟，同他爹李有兴一样，是个情种。叫他换夫郎，只怕是绝无一丝可能。
李文轩深吸一口气，又问道：“李爷爷，那沛哥儿？他的身子无碍吧。”
“好好调养是没问题，手脚冰凉、小腹痛，这些症状统统都能消。”
李文轩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李郎中道：“先再养养看吧，兴许过个一两年他的身子能好些。”
李文轩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李郎中顿了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他皱着眉头说道：“轩小子，你不该瞒着他，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了”
突然有一天轩小子来找他，说是帮忙看看他的身子有没有问题。他把了脉，这孩子跟壮牛似的，身子好着呢。后来，轩小子就求他，若是他带着沛哥儿来瞧病，不要将沛哥儿的病说得太严重。
孙子苦苦相求，他也只能答应了。不过他也没说谎话，若是沛哥儿的身子养得好，自然能怀得上。
只是，三五年内沛哥儿只怕是都没希望怀上孩子的，他这里瞒下了，可是还有旁的郎中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李文轩道：“没事，我会瞒得紧紧的。”
沛哥儿惯会胡思乱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吃不下饭，睡也睡不踏实。若是叫沛哥儿知道很难怀上孩子，他又该整日皱着个眉头了。也不知道要闷在被子里偷哭多少次。
再有，阿么也才好了些，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比沛哥儿还忧心。两个人整天苦着脸，长吁短叹的，他想想头就要大了。
他们两人就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何必叫他们苦着一张脸，整日忧思。
“可是，你能瞒多久呢。”
李文轩顿了片刻，“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他不想因为孩子，就叫家里愁云惨淡的，他们现在也很好，一家三口，很快乐。
李郎中给李文轩抓了些药膳，“煨汤的时候可以放一小包，同他喝的药不冲突，你们也可以喝一喝，尤其是你阿么，这药膳还能补气养血、利水排毒，对他的身子也好。”
李文轩摸出铜板结钱，“多谢李爷爷了。”
李郎中拍了拍李文轩的肩膀，“去吧。”
——
一转眼便进了腊月，转眼就是春节了，林沛和李文轩忙得紧，他们的鱼塘从十一月底便开始捞鱼出来卖了。
销路是姑母早早就为他们牵好了线的，她的好友是城里金玉楼的掌柜。那掌柜和楼里负责采买的人来看过鱼塘。林沛大展拳脚，做了一餐全鱼宴招待他们，他们吃得很是尽兴。
掌柜的很满意他家的鱼，说是吃起来肉质格外鲜美，林沛心想，或许是因为水好，这水可是从山里淌出来的呢，光是喝着就清甜，之前他就跟李文轩说过，用这山泉水养鱼，指定差不了。
那掌柜的为人格外爽快，当即就和他们签下了契书，往后楼里需要鱼，就来林沛家买，给的价钱还特别高。
一连几日，林沛都高兴得合不拢嘴，等到来装鱼的小二一走，他便急吼吼地拉着李文轩回屋数钱去。
“哈哈哈，轩哥，我又要成富裕的小哥儿了。”
林沛抱着装钱的小木盒，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家里没什么大的支出，赚的钱几乎都存了下来，李文轩抬喜轿赚了不少钱，林沛闲暇的时候也去山里捡菌子、挖药材，这又是一笔不少的存银。小木盒又一点儿一点儿满起来了。
秋收后大家都有钱、有时间到城里逛一逛了。临近腊月，城里的人越发多了，人一多，金玉楼的生意就更上一层楼，连带着对鱼的需求也多了不少，因此，林沛他们最近每天都有钱进。
村子里若是有人家办酒席，也会来他们这里订些鱼，隔壁村的人都来他们家订过一次，他估摸着，以后来他家买鱼的人只会更多。
林沛愉悦地摇晃着脚丫子，“哎呀，挖鱼塘实在是太明智了。”
李文轩摸摸他的脑袋，“嗯，我家夫郎可真是机灵。”
“嘿嘿。”
林沛用脑袋蹭了蹭李文轩的手心，和他目光相接，笑弯了眼。
“轩哥，好多人都说要来咱们家买鱼回家做年夜饭呢，咱们三十那天捞些鱼出去卖吧。”
李文轩：“太累了吧。”
林沛抱紧装钱的小木盒，斜了李文轩一眼，“赚钱还嫌累啊。”
“我是怕你累。”
“我不累！”林沛拍拍胸脯，“有钱赚，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林沛歪着脑袋继续说：“这样也挺好的，咱们有钱赚，村民们还省得往城里跑这么一趟。”
年夜饭必须得有条鱼，求个年年有余的好寓意，是以，家家户户都会做这道菜。腊月严寒，去城里买鱼难得跑，寒风凛冽，多走半步都是遭罪。若是能在村子里买上鱼，倒是省了一桩事儿。
因此，早早的就有村民来朝林沛打听了，问他们能不能卖鱼。
李文轩本来不大赞成，大过年的，何苦累这么一遭。林沛抱着李文轩的胳膊摇了摇，甜甜地叫了两声相公，李文轩就倒戈，同意年三十这天卖一早上的鱼了。
——
三十这天，一大早李文轩和林沛就去鱼塘忙活了，林沛早就同乡亲们说过了，若是今日要买鱼，直接到屋后鱼塘去就行。
李文轩从鱼塘里捞了些鱼起来放在大木盆里，鱼生龙活虎的在水盆里游着，瞧着就很是新鲜。来得早的村民们瞬时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沛哥儿，我要条大些的鲫鱼。”
“我要这条游得欢的。”
“沛哥儿，能不能从鱼塘里捞啊，我家里人多，这些鱼都小了些。”
林沛带着笑意叫嚷着：“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
人群还是喧闹着，李文轩朗声道：“静一静！”
中气十足的叫喊，瞬时，方才还喧闹的人群默契的静默了下来，霎时间，落针可闻的安静。
林沛清清嗓子，笑道：“多谢婶子、叔么们捧场，大家一个一个来，啊，都有都有。”
他一边安抚着乡亲，一边指着水盆里的鱼说：“我们捞了些鱼起来，若是有看得上的可以直接买，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重新再捞一网，大家一个一个来，啊。”
“我们先来吧。”
此话一出，一个干瘦的夫郎挤出人群，朝着林沛走过来，林沛瞥了他一眼，嘴角笑意不减，眼里却冷了几分，道：“叔么，你相上哪条了？”
这夫郎是村子里有名的碎嘴子，袁小柳，出了名的寡夫郎，私下里没少说他闲话，他不大喜欢这人。
袁小柳没回林沛的话，转身对着身后招了招手，柔声道：“琦哥儿，你过来瞧瞧，相上哪条了？”
话音才落，一个高挑的小哥儿走上前来，穿着桃红色的新装，仔细一看，还像是擦了粉。
他也没回话，连鱼都没有看一眼，只是黏糊糊地看向李文轩，轻轻拢起耳边的碎发，笑着说：“文轩，好久不见了。”
后面的村民们窃窃私语，“他怎么回来了？”
“谁知道呢。”
“啧啧啧，有好戏看了。”
村民们努力压低声音，奈何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林沛耳力又是出奇的好，一字不落全听进去了。
他一头雾水，这又是哪一号人物，这般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家轩哥做什么？
还撩着头发叫文轩！文轩~，叫得还真是亲昵。
当他林沛是死的吗！
第89章
“要什么鱼。”
李文轩冷着脸, 神色极其不耐烦地问周琦。
他的反应使得林沛的愤怒少了几分，不管这骚狐狸是谁，上门来管他家相公叫文轩, 瞧着就是没安好心。
还好，轩哥明眼可见的不乐意搭理他, 甚至, 林沛能从李文轩的眸子里看出些许厌恶。
“文轩~”
周琦又腆着脸叫了声。
李文轩更加不耐烦了, “要什么鱼，不买让别人买。”
林沛站在李文轩身旁，心里偷偷地笑了，看来轩哥就能解决这人了，都用不着他出马了。
见周琦吃瘪，后面有两个夫郎捂着嘴偷笑。活该，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小哥儿，这般亲昵地叫别人家相公。这不是有毛病嘛, 也不怕被旁人笑话。
村民们看向周琦的眼神带了些轻蔑和嫌恶。
还有袁小柳, 见他家儿子这般不要脸都不加阻拦。不过想想也是，袁小柳是个寡夫郎, 也是个不太安分的主儿，倒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举着手笑嘻嘻走上前，说话道:“我买我买。”
周琦并没有因为李文轩落他面子感到难堪，他扭头瞪了那人一眼, 吼道:“谁说我不买了。”
他厉声说完, 转过头，又即刻换上了一张嘴脸, 笑眯了眼对着李文轩继续说话，那叫一个柔情如水。
他凑近，轻声道:“文轩，我要这条。”
周琦才一靠近，李文轩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得亏这一步，否则，两人就要碰在一起了。
李文轩反应快，周琦的奸计没能得逞，不过周琦也不恼，以后有的是和李文轩亲密的机会。他意味不明地瞥了林沛一眼，停下了脚步。
林沛兴致勃勃地看着周琦自个儿唱大戏，也不搭理他这暗戳戳的挑衅。
李文轩飞快地抓好了鱼，称好之后递给了袁小柳。
“叔么，你们的鱼。”
袁小柳结了银钱，和周琦一起离开，临走之时，周琦依旧笑眯眯地对着李文轩打招呼。
“谢谢文轩，我们走了啊。”
李文轩仍然没搭理他。
待走远之后，袁小柳碰了碰周琦的手肘，问道:“琦哥儿，这一遭真的有用吗？”
“呵呵，我故意那般亲昵的叫李文轩，若你是林沛，你会不会拈酸吃醋，觉着难受”
袁小柳:“会。”
片刻后他又说道:“哎呀，琦哥儿，只叫林沛难受有什么用。”
周琦把玩着手里的小方帕，笑道:“我就是要他难受，最好啊，回去同李文轩吵一架才好呢。”
“阿么，这林沛是个不下蛋的主儿，就算李文轩容得下他，魏舟也指定容不下他。都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林沛吃了这么久的药，不还是一点儿信儿都没有嘛。”
袁小柳说道:“可是，李文轩好像没有要休掉林沛的意思，再者说，林沛还有孔翠莲那泼妇给他撑腰呢。”
周琦:“就算李文轩不休了他，我和他平起平坐也成。等到我给李文轩生下一儿半女，林沛这不下蛋的鸡还会有好日子过”
周琦冷哼一声，“孔翠莲再厉害也没用，生不出娃，就是林沛的错。李家想要传宗接代，这总没毛病吧，我和林沛共同服侍李文轩，谅她孔翠莲也没话说。”
想到李文轩那孔武有力的身板，周琦有些心神荡漾。
真是，以前他怎么就没再坚持坚持呢。
周琦捂着嘴偷笑，小声说道:“阿么，你可别忘了，我和他…可是差点就成事儿了的。”
袁小柳也回忆起了往事。
周琦笑道:“男人嘛，还不就是那点子事儿，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他便是想不同意都难。以前也是怪我拉不下脸，否则，哪里还有这林沛什么事儿。”
袁小柳一听这话，暧昧地笑了起来。是了，就凭琦哥儿的本事，拿下李文轩，这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周琦盘算着:“阿么你也知道，城里的酒楼都来李家的鱼塘买鱼，他们一年不知能赚多少钱呢。更别说，李文轩还学了唢呐，以后还能凭这手艺吃饭。”
周琦挽着袁小柳的手，笑着说:“等到嫁去了李家，我就带着阿么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
“好。”
袁小柳欣慰地笑弯了眼，他家儿子是最乖巧的了，待他也好。
他们前脚走，买鱼的村民们就喧闹了起来，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有个夫郎趁着结钱的间隙，同林沛嘱咐道:“沛哥儿，你可得防着那周琦。”
他探出身子靠近林沛，小声说:“这个周琦最是喜欢对着汉子投怀送抱，你可得防着他点，别叫你家相公被他勾走了。”
林沛笑着应承了下来，“多谢叔么提醒，我会注意的。”
林沛并没有多忧心这事儿，就凭轩哥对周琦那厌恶劲儿，他觉着，轩哥永远不会被周琦那骚狐狸勾走。
再说了，他对轩哥有信心，轩哥必定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儿。
其他人买完鱼，回去的路上依旧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闲话。
“以前觉得李文轩脾气臭，可是瞧着他也是个疼夫郎的，如今又有了赚钱的法子，难怪周琦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周琦不是都嫁出去了吗”
旁边的人四处瞄了一圈，见没人，这才小声说道:“听说和离了。瞧上了李文轩，这下肯定更加没顾忌了。”
旁边的夫郎嘁了声，他撇嘴，“啧啧啧，还真是不知羞，大过年就来人家找不痛快，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脸没皮。不过，周琦肯定没戏。”
“我也觉得。”
——
“说说吧，这究竟这么一回事儿，嗯”
林沛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文轩，嘴里却是甜甜地叫了声，“文轩~”
李文轩只觉得头都要大了，无辜道:“我哪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
他走到林沛身边，亲昵地挨着林沛坐下了，林沛往旁边一扭，避开了他，又生生和他隔出些距离。
仿若李文轩今日不给他说清楚，不能说得叫他开心，他就不会再让李文轩碰他半点儿。
李文轩只得悻悻地缩回了手，他赔笑着解释道:“你记不记得以前有谣言说我会打小哥儿。”
林沛思索片刻，好像是有这么一桩事儿，“嗯。”
他眸子一转，望向李文轩，“那个小哥儿就是他”
李文轩点了点头。
林沛来了兴致，嬉笑道:“你真打他了”
成亲前就听说李文轩狠起来连小哥儿都揍，后来他和李文轩一点点熟识，也知道了那多半是谣传。
不过具体怎么一回事儿，他倒是还真没问过李文轩。现下李文轩提到这件事儿，他便记忆回笼，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李文轩，等待着李文轩的回答。
李文轩:“我真没打他，他自己没站稳，啪地就掉河里去了。”
“怎么回事儿”
林沛定睛看着李文轩，等着他向自己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可真是好奇死了。
李文轩斟酌再三，皱着眉头说道:“哎呀，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方才在屋后那个叔么不是同你说过了嘛，他胆子大得很，见到喜欢的汉子就投怀送抱。”
林沛调侃:“你这耳朵倒是灵哈。”
李文轩说道:“隔得近嘛，我耳朵也好使，真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悄悄话的。”
林沛也就是随意打趣一下他，他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林沛抱着双臂，上下打量李文轩，笑着问道:“他相上你了”
李文轩不太自然地点头，“嗯。”
“他对你投怀送抱了”
话毕，李文轩惊得眼睛都睁大了，急忙摆手否认，“我们没什么的，我退开了。他自己没注意，就掉河里去了。”
李文轩仔仔细细地同林沛解释了一遭，生怕林沛误会他和周琦有什么。
这是前两年的事儿了，夏日天气炎热，他在河里洗澡，周琦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还大胆地同他说些轻浮的话。
他不乐意听，上岸拿着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没承想，周琦竟然大胆地冲上前想要抱他，还说相中了他，想给他当夫郎，同他结秦晋之好。
他见过周琦同其他人眉来眼去的，对周琦的印象本算不得好，周琦突然对他动手动脚，他更是觉得周琦不自爱了。
因此眼疾手快地避开了周琦，没承想，周琦竟然一个没注意一头栽到河里去了。
“从那时起，他逢人就说我把他推下河的，传着传着，就说我会打小哥儿了。”
虽说周琦本就行事不端，但是李文轩想着他毕竟是个小哥儿，名声坏了只怕要嫁不出去，也就没去解释。
有的事儿李文轩也没说，譬如那个周琦湿着身子哭哭啼啼地装可怜，说是被他看了身子，他必须得娶了他。
那一刻，李文轩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真的有点想揍人了。
“反正，我和他清清白白的，他今日就是故意那般叫我的，好叫你听了不痛快。”
说到这个，李文轩对周琦的厌恶又多了两分，“真是，什么人啊，人不正经就算了，还不让人家过个好年。”
林沛想得就比李文轩多了，周琦这人如今总归不会无缘无故恶心他。
听那些婶子说，周琦和他丈夫和离了。林沛打量着李文轩，看来那骚狐狸是还没死心啊，想鸠占鹊巢，抢他相公呢。
“哼，他是想再对你投还送抱呢。”
李文轩嘴角抽了抽，“还是别了吧，无福消受。”
“啵~”
林沛猛地伸手搂着李文轩的脖颈，一下又一下地在他脸颊亲吻，亲完后还跟霸道的小土匪一般。
“哼，你是我的，不许别人抢走。”
李文轩扬起眉毛，顺着他的话答了下去，“那是肯定。”
林沛满意了，笑眯眯说道::“得了，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咱们一起准备年夜饭去。”
“走。”
第90章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在一起过年, 林沛很开心，并没有因为周琦故意的恶心觉得不痛快。他才不乐意把时间花费在不相关的人身上呢。
围在柴火旁，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枸杞茶, 一边吃着烧的饵块粑，那叫一个惬意。
同去年相比, 今年家里还多了一条闹腾的大花, 这家伙, 新春这几日都玩野了。从腊月中旬开始，村子里便有人家开始杀年猪了。大花聪明的很，东家串串、西家逛逛，每日都能混到不少好东西吃。
林沛张开手掌汲取着柴火的热乎气，笑着说:“轩哥，你瞧瞧大花，这几日出去混吃混喝，都给吃胖了, 圆滚滚的。”
李文轩瞥了眼趴在一旁取暖的大花, 用脚尖轻轻地碰了碰它，调侃道：“咱家大花要被喂成小肥猪了。”
魏舟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花是胖了不少，这小家伙, 冬日也懒起来了，若是不出去寻摸吃的，见天儿的就窝在柴火旁，吃得油水好, 不长胖那才叫奇怪呢。”
林沛笑着说：“不行, 明日上山得拉着大花一块儿，叫这小家伙出门跑跑去, 跟小肥猪似的，若是有人来偷鱼，只怕这家伙贼人都逮不住。”
“汪！”
大花本来还懒洋洋的窝在一旁，听见林沛说他抓不住贼人，立马来了劲儿，气势汹汹地吼叫了一声，似乎在说：我这么威武的小狗，怎么可能抓不住一个小小的贼人。
林沛被大花的小表情逗得捧腹大笑，“怎么，说你两句你还不开心了？”
“汪！”
林沛无奈，哄道：“小气鬼，不说你了，行了吧。”
大花没再叫了，只是小声地哼唧了两声，像是很满意林沛的回答。它歪着脑袋在自己的手臂上蹭了蹭，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尽情地享受着柴火映照在它身上的感觉，真暖和。
玩笑一阵儿，一家人又兴趣盎然地说起了其他事儿。
——
翌日，林沛和李文轩照例上山捡柴，他们特地把大花也给带上了。叫大花到后山去跑一跑，免得它真的长成小肥猪。
林沛吸了吸鼻头，说道：“去年还说若是元哥儿嫁过来了，今年就可以一起捡柴了呢。”
江元有孕在身，这天寒地冻的，周常平不愿他上后山磋磨。江元因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正是贪睡的时候，自然不乐意上后山来，他们就在家的四周随便捡两根柴火意思意思就行。因此，林沛的愿景算是彻底没了希望。
李文轩紧握着林沛的手，一点点把他冰凉的小手焐至暖和，“没事儿，咱俩自己逛一逛，不也挺好的嘛。再说了，今后有的是机会，以后再一起上山捡柴就行了。”
“也是。”
大花许久没来后山闲逛了，现在来了林子里，又开始迈着小胖腿尽情撒欢。没一会儿就跑到了前方去，眼见着就要消失在视线里。
林沛在后边叫嚷着：“大花，回来。”
李文轩：“它就这性子，你随它去吧。”
林沛笑着解释：“就是因为它这性子我才忧心呢，它太调皮了，我怕它吓着村里的小孩子。”
今日天气好，村子里的小孩子贪玩，都央着父母带他们上山捡柴来了，方才在路上他们就遇见好几个年幼的小娃娃。
大花很是调皮，喜欢吼叫着吓人玩，它凶起来的时候，的确有些唬人，大过年的，若是给人家小孩子吓哭，那可就不好了。毕竟，小孩子不一定知道大花是同他们玩乐呢。
再者，万一他们捡小石头砸大花，真的把大花惹恼了，也容易出事儿。
李文轩捏了捏林沛的手心，说道：“你别走远，我上前把大花揪回来。”
林沛朝着李文轩摆手：“嗯，你快去吧，一会儿大花该跑远了。”
“哟，还真是浓情蜜意呢。”
李文轩才走远，突兀的说话声就在身后响起，酸的掉牙。
这声音林沛不大喜欢，回头望，果然见到了周琦，他一身艳红色的新装，正满眼敌意地瞧着林沛。
林沛勾了勾嘴角，还真是冤家路窄，既然找上门来了，林沛岂会放过这骚狐狸，故意说话刺他，“是挺浓情蜜意的，怎么，你嫉妒啊？可惜啊，你没有我这样的好福气，轩哥是我相公呢。”
“你！”
周琦气得瞪向林沛，不过片刻，他平息了怒火，冷笑着说道：“有福也要会享才是，文轩如今是你相公，将来可未必是。”
林沛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骚狐狸果然是想勾搭他家轩哥，哼，以为他会怕？
他呛周琦：“你这如意算盘可打错了，轩哥的夫郎只会是我。”
周琦慢悠悠道：“哟，真的吗？听说你喝了小半年的药，肚子还是一点儿信都没有啊。”
他怎么会知道？
林沛不自觉攥紧了衣摆，气势也弱了两分，他蹙眉，望着周琦：“你”
“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吗？这村子里就没有秘密，你那药又不是没人吃过，闻一次就知道了。不光我知道，村子里的叔么、婶子们也都知道。”
这话一出，林沛攥着衣摆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原来，大家都知道吗？难怪，难怪那些人总是背地里说他怀不上，原来是知道他在吃药。
周琦环着双臂，上下打量着林沛，轻蔑地说：“林沛，一个不会下蛋的鸡，有什么可显摆的。现在李文轩疼你，再过一两年呢，若是你久久不能为他李家传宗接代，李文轩还会不会一直疼你呢？魏舟会不会冷眼待你呢？”
林沛正色道：“他们不会。”
他这话说得没有半分犹豫，轩哥不会的，阿么也不会的。
周琦继续冷嘲热讽，“就算他们不会，你不觉得亏心嘛。总不能因为你，让李家断了香火吧。”
林沛弱声道：“我会怀上的。”
“林沛，你醒醒吧，若是那药有效，你早该怀上了。上天注定了的，你就是个福薄的，就是个不下蛋的鸡。不能因为你，叫文轩没了后吧。”
周琦没给林沛说话的机会，像是施舍一般，笑吟吟地继续说道：“当然，我也知道你可怜，若是文轩娶了我，我让你同我平起”
“汪汪汪！”
周琦话还没说完，大花就嚎叫着向他冲了过来，叫得气势汹汹的，他被吓得连连后退，一边退还一边狼狈地大喊。
林沛傻乎乎地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大花，正此时，一双有力的大掌揽住了他的肩，下一刻，李文轩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你又胡思乱想，别理他。”
林沛只觉得肩侧传来阵阵暖意，方寸大的地儿，溢出来的暖意却是瞬间游遍他的全身。
李文轩歪着脑袋，轻轻地捏了捏林沛的脸颊肉，柔声同他说：“等着。”
说罢，他转身对着大花大喊了一句。
“大花，回来！”
“文轩~”
周琦被大花吓得摔倒在地，哆嗦着身子，头发也乱蓬蓬的，很是狼狈。见着李文轩，他眸子霎时亮了起来，像是见到了救星。
他双目含泪，可怜巴巴地叫着李文轩，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勾引李文轩。
“文轩，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
李文轩一步一步向着周琦逼近，他像是听到了笑话，反问道：“救你？”
他在周琦跟前站定，俯视着周琦，笑着同他解释道：“这狗、是我放的。”
周琦一听这话，傻眼了，他哆嗦着：“你、你放的？”他睁着眼睛望向李文轩，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脑袋转不过弯来，不明白李文轩是什么意思。
李文轩嗤笑，转瞬就阴沉了脸，语气不善道：“我不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负我家沛哥儿了。”
“文轩~”
周琦不死心，伸出手想要拉住李文轩的衣摆。李文轩是对他有意的，否则，当年他说李文轩把他推下河，李文轩怎么会没有找他算账。都怪他心智不坚定，先嫁给了其他人。
对，肯定是这样！他可以解释的。
“文轩~，我”
李文轩顺势一脚踩住了周琦的手，没给周琦开口的机会，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嘲弄，说道：“你是什么货色，给沛哥儿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取代他？我们生不生，什么时候生，管你什么事儿。我这辈子就沛哥儿这么一个夫郎，你、别做白日梦。”
“嘶——”
周琦疼得皱眉，怎么会这样？文轩怎么舍得弄疼他。
李文轩冷哼一声，脚下又用了两分劲儿，他不耐烦和周琦再消磨时间，速战速决道：“不该有的心思就别有，我不太喜欢打小哥儿，可是你若是再欺负沛哥儿，我不介意试一试。”
他俯视着周琦，凉声道：“周琦，别逼我揍你。”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周琦，也是他第一次叫周琦。
周琦怔住了，他被李文轩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吓得傻了眼。他怀疑方才李文轩想说的就是杀了他，肯定是的，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光听阿么说这李文轩是如何如何疼夫郎的了，他都险些忘了，李文轩可是扛着菜刀追着他三伯撵了一路呢。
险些忘了，李文轩是敢杀人的。
李文轩就这样睥睨着他，眼神漠然，似乎杀了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我”
周琦我我我好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文轩冷眼瞥了一眼周琦，终于大发善心地收回了脚，他扭头走回去，揽住依然低着头神伤的林沛，轻声哄道：“走，沛哥儿，咱们回家。”
语气柔得能滴出水来，一点儿不似方才气势逼人的模样，周琦狼狈地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两人走远。
李文轩临走之前的那一瞥，眼神里就跟裹着刀子一般，似乎随时都能索命。
周琦光是回想就又打了个寒颤，李文轩说得对。
或许，他就不该有多余的心思。
——
这边，李文轩耐心地轻声哄着林沛。他只恨自己方才离开了沛哥儿，叫沛哥儿听见了这些有的没的。
刚才那一脚真是踩得轻了，李文轩心想，周琦那个烦人精！
李文轩的忧心都写在脸上了，“沛哥儿。”
林沛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事儿。”
周琦说的话确实难听，可是在理。轩哥如今独立门户，怎么可以没有后代呢，哪能因为他，断了李家的香火啊。再者，他真的很想和轩哥生个奶娃娃，既像他，又像轩哥，每日奶声奶气地管他叫阿么，别提有多招人了。
林沛弱弱问道：“轩哥，喝了这么久的药都还没见效，我是不是真的怀不上啊？”
“你又胡思乱想，李爷爷不是说了嘛，等到你把身子养好了，自然就能怀上了。”
林沛苦着脸：“真的吗？可是村子里其他人怎么两贴药就喝好了呢？”
李文轩握着他的手，耐心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李爷爷说了，你这是幼年时就落下的病根，病得久了自然就要多养些时日。”
“可是”
李文轩说道：“那周琦没安好心，自然怎么严重怎么说，你搭理他做什么？有那闲工夫，不如多喝两杯暖身的茶。”
林沛顿觉有理，管那骚狐狸做什么，听他的话，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己真是犯傻。
想到方才的事儿，甜意瞬间爬满了林沛的心头，轩哥方才为他出头了哎。那模样，怎么跟话本子里从天而降的翩翩公子一模一样啊。
林沛瞧瞧侧目偷看李文轩，不对，他家轩哥可不是什么翩翩公子，是蛮横不讲理的小霸王。
林沛忽然顿住了脚步，“轩哥。”
“怎么了？”李文轩也跟着定住了，关切地问他。
林沛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在李文轩唇上烙下了一吻。
他亲完，和李文轩四目相对，笑吟吟地说：“没什么，就是想亲你了。”
阳光透过树叶，稀疏地洒在两人身上，细小的光斑落在两人脸上，落进了林沛的双眸里，像是星星调皮地钻了进去。李文轩瞧着笑意盈盈的林沛，怎么也移不开眼了。
李文轩搂着林沛的细腰，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沛哥儿~”
他低头，想要再次一亲芳泽，林子里传来笑闹声，是村里的乡亲，林沛推开李文轩，羞怯地往前小跑了一步。
李文轩追上前去，重新牵住了林沛的手，为他捂手，然后林沛笑着和李文轩说了方才他心里想的事儿。
林沛打趣道：“轩哥，不怪你有小霸王的诨名，方才那模样，还真是够唬人的。”
“是吗？”
林沛笑着点头：“嗯。”
李文轩眸光微闪，心里有了主意。
夜里，他们的屋里唱了一出大戏，小霸王李文轩强抢良家小哥儿林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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