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的出现到底还是给林沛他们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大好的影响。
因着李文轩的那一脚, 周琦的手疼了好些天，连带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梦里, 李文轩轮着菜刀跟切萝卜似的对着他挥舞，给他吓得够呛。
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想要暗地里使坏, 被李文轩抓了个正着, 一个带着刀子的眼神横过来，周琦吓得屁滚尿流的走了。至此，周琦算是彻底歇了心思，不敢再来勾搭李文轩了。
不过，没了周琦，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
大年三十那天来李家买鱼的人不算少，他们回去后，又把周琦明目张胆地勾搭李文轩这事儿当笑话讲, 一传十、十传百, 没多久，村子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有些夫郎、婶子的一听这话，暗地里打起了小算盘。
以前他们不和李家走动, 那是觉得李文轩脾气不好，魏舟又是个脑子有病的。
可是如今好了，李文轩虽然嗓门大了些，可是疼夫郎这一块儿, 那可真是没得说。经常给沛哥儿买小零嘴, 又听沛哥儿的话，沛哥儿叫他往东、他必然不会往西。即便是沛哥儿怀不上孩子, 李文轩也不曾冷言冷语，依旧待沛哥儿好。就这，把孩子嫁给李文轩，他们是放一万个心。
更别说，李文轩人还孝顺，三天两头给江家送东西去，哎哟，他们看得那叫一个羡慕。十里八乡，像李文轩这般的哥婿，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李家挖了鱼塘，每日大把大把的银钱往兜里钻，李文轩又跟着唢呐匠学了手艺，以后还能凭着手艺吃上饭，瞧着，是比村子里许多汉子强多了。
与其把孩子嫁到远处，不如嫁到村子里，把自家孩子嫁给李文轩，孩子能享福，他们也能沾点光，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林沛，这也没什么，反正他暂时生不下孩子，两人共伺一夫，这也成，村里的富户家不也是妻妾成群的嘛。李文轩越是舍不得休了林沛，那就证明李文轩越是疼夫郎，他们便更加放心把孩子嫁给李文轩。
于是乎，李文轩走在路上，总是会碰到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哥儿或是女娘，一个个都含羞带怯地对着他暗送秋波。
有的人还借着和魏舟交谈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探听风声。更有甚者，直接找了媒婆上门，妄图从魏舟这里下手，说服魏舟给李文轩红袖添香，娶个二房。一个人开了这个口子，其他人自是纷纷效仿，一时间，李文轩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李文轩不堪其烦，但是他那儿好办，一概冷着脸不搭理那些人就是了。
倒是难为了魏舟，要应付那些花言巧语，死马都能给说得活过来的媒婆。
这一日，家里又来了一个媒婆，媒婆挥舞着手里的小帕子，游说道：“我说舟哥儿，给轩小子再娶一个也没什么不好的。沛哥儿身子不好，再娶一个，来年为李家添两个大胖小子，含饴弄孙的，岂不是一桩美事儿？”
听得媒婆如此说，魏舟垮了脸，不太高兴地说道：“你且回去吧，我家就要沛哥儿这一个儿夫郎。沛哥儿会给我生个大胖孙子的。”
媒婆既然担下此等重任，对李家的情况那自然是了如指掌，见魏舟油盐不进，也有些不耐烦了，她嗤笑着劝说道：“哎哟，我说舟哥儿。沛哥儿能不能生还是一回事儿呢，不如早做打”
这媒婆话还没说完，就被魏舟扛着扫把劈头盖脸地一顿打，魏舟气红了眼，一边打一边骂她：“滚出去，乌鸦嘴，叫你咒我家沛哥儿，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收了俩黑心钱，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滚！滚出我家去！”
“你这是做什么。”
媒婆护着脸大喊。
魏舟才不搭理她，挥舞着扫把将她扫出了家门。
他用扫把抵着媒婆，生怕她又踏足自家院子，他可不想这样的人脏了他家的地儿。
魏舟冷哼一声：“哼，没安好心的，滚出去。”
隔壁院子，江元扯扯林沛的衣袖，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笑道：“舟叔么可以啊。”
林沛眸子里含着泪花，难为阿么了，魏舟性子弱，平日里重话都不怎么说，今日为了护着他，竟然扛着扫把打人。
他不由得感慨，“阿么真好。”
江元点头附和，“舟叔么是挺好的。”
他笑吟吟说道：“改天我把这事儿同阿娘说一说，阿娘肯定很开心，舟叔么也能护着你了。”
林沛心里很是服帖，却也有些愧疚，“嗯，叫姨母挂念了。”
知道有媒婆上门，孔翠莲当即气得抓起扫把就要冲来李家，林沛好说歹说，这才劝住了她。
孔翠莲气得怒目圆睁，“沛哥儿，你别拉着我，那些掉进钱眼儿里的，惯会看人下菜碟，此番都骑到你的头上作威作福了，看我不给他们点眼色瞧瞧。敢欺负我家沛哥儿，当我是死的嘛！”
她还活着呢，这些人就想方设法撺掇着亲家给李文轩纳小妾，这不是打她孔翠莲的脸嘛！哼，还想给她家沛哥儿找不痛快，既如此，她就先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林沛死死地拽住孔翠莲，“姨母，你别去，你去了村子里那些人又该说你了，你放心，不管那些人多花言巧语，阿么都不会给轩哥娶二房的。”
孔翠莲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些人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沛哥儿，你就该拿出点厉害给那些人瞧瞧，叫他们不敢有半点儿旁的心思。”
林沛叹了口气，弱声道：“是我自己肚皮不争气。”
孔翠莲转身抱住了林沛，“沛哥儿，不是你的错。”
林沛无言以对，他自己没本事儿，所以总觉得理不直气不壮，好在轩哥和阿么都护着他。他知道姨母是为了他好，为他不平，但是姨母若是打上门，村子里那些人又有得说了。他被说就够了，他不想姨母也被他牵连。
孔翠莲依旧是气得够呛，愤愤地骂着：“那些不要脸的，也不瞧瞧当初自己是怎么待轩小子的，防瘟神一样防着轩小子。如今见着他会疼人、能赚钱了，就眼巴巴地凑上去。真是，谁给他们的脸啊。一个个臭不要脸的”
林沛回了神，深吸一口气，顺便眨巴一番眼睛，把泪意憋回去。
姨母待他好，阿么待他也好。他很幸运，能有这样的家人，
林沛扶着江元往回走，“得了，你快去坐着吧，一会儿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该造反了，也就是你，挺着个大肚子也要来看热闹。”
江元调皮地笑了笑，“热闹嘛，谁不想瞧。”
他用手撑着腰，有些笨重地往前挪动，再有月余，他就该发动了。
两人坐在桌子边，江元拉着林沛的手，忧愁道：“李爷爷还是说不行吗？要不找其他郎中瞧瞧？”
林沛长叹一声，“找过了，都说我是心肾二火衰，只能先把身子调养好，吃了这么久的药，如今身子是好些了，至于何时怀得上孩子，他们也是不好打包票。”
他说着这话，心里也是有些忧伤，若是小时候没落过水就好了，或者，小时候能看看郎中就好了，也不至于落下这样的病根。
他也就不会这般苦恼了。
江元也没法子，只能叹了口冷气。
两人又坐着聊了一阵儿，他们一边聊着天，一边缝衣裳。江元就要发动了，缝两件小衣裳给孩子穿。
林沛：“周常平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想着快发动了再叫他。”
如今周常平在书院，半月休沐两天。回来他也做不了什么，江元就和周常平商量，五月上旬他再回来。
郎中说了，江元发动应该也就是那几日的事儿。周常平那时候回来，正好照顾江元坐月子，免得耽搁他念书。明年周常平就该乡试了，江元希望周常平能如愿，当然，他也想当举人夫郎。
林沛点点头，“也行，反正我们都在家，若是有事儿，你叫喜儿过去知会一声就成。”
江元因怀着孩子，很容易犯困，缝着缝着就打起了哈欠。
林沛扶着他上了床，轻声道：“行了，你睡会儿吧，我也回去了。”
“嗯。”
江元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没一会儿就睡踏实了，林沛给他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家院子。
“阿么，我回来了。”
魏舟正在他堂屋收拾，见着林沛进门，笑嘻嘻道：“沛哥儿回来了。”
林沛把针线筐放好，又拿了个空的竹筐，说道：“阿么，我去摘点蚕豆，一会儿咱们炒蚕豆吃。”
“去吧去吧。”
今日李文轩去了董师父家学唢呐，晌午饭就在董师父家吃，晚饭再回来吃。
蚕豆地距离家有些远，林沛走了好半晌才到，他摘了许多蚕豆，连着明日的也一起摘了，省得明日再跑一趟，明日他准备焖腊肉蚕豆饭吃。他还特地往屠户家去了一趟，割了点五花肉。后院的茄子结得正好，林沛准备炸些茄盒吃一吃。
林沛回到家，又去后院扒了几片牛皮菜。牛皮菜叶片肥大，三四片叶子就能煮上一大碗的素菜。
如今四月初，天气已经开始回温了，今日太阳毒，有些热，林沛早早就把牛皮菜和蚕豆煮了起来。把素菜放凉，晚间吃着最是舒爽。
蚕豆和牛皮菜煮好之后，林沛把牛皮菜盛了起来，然后把剩下的蚕豆滤干水分。煮熟的蚕豆用茴香炒一炒，香气逼人，好吃又下饭。
林沛把买来的五花肉洗了洗，然后开始剁猪肉，把猪肉剁成沫，放些调味料腌制好，一会儿用茄子夹着肉，裹上面粉炸。李文轩喜欢吃茄子，尤其喜欢吃炸茄盒，林沛准备了很多肉沫，准备多炸些，一会儿给元哥儿送一盘过去。
把菜都准备好，林沛搬了根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他逗着大花，时不时抬头朝着院门望，等着李文轩回家来。
“沛哥儿！”
没多久，李文轩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门口，林沛抬头，撞进了李文轩的笑眸里。林沛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小跑着上前迎了李文轩两步，他接过李文轩手里的油纸包。
甜蜜地抱怨：“怎么又买东西。”
李文轩笑道：“买些果脯给你甜甜嘴，日日喝那些药，嘴里都该没味儿了。”
林沛愉悦地抱着果脯，他把果脯放在了堂屋，然后进了灶房炒菜。
他将就着锅里的油，先把茄盒炸了起来。江元他们吃饭吃得早，方才他先炸了一盘，已经端给江元他们了。
茄盒刚起锅，守在一旁的李文轩就明目张胆地偷吃，他用手捏了一块茄盒塞进嘴里，一边吹着气儿一边嚼着，被烫得龇牙咧嘴的。
“好吃，嘶！”
林沛轻笑：“又没人和你抢，你吹凉了再吃。”
李文轩笑道：“等不及了。”
林沛麻溜地把蚕豆炒好，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聚在一起吃了饭。
夜里，林沛和李文轩说了白日里魏舟扛扫把打媒婆的事儿，李文轩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很是欣慰。
李文轩笑着说：“我就说吧，阿么最疼你了，偏你还胡思乱想。”
刚开始有媒婆上门，林沛吓了个半死，止不住的心慌，生怕魏舟会同意给李文轩娶二房，毕竟他知道，魏舟有多想抱孙子。那两日都急得上火了，不过，魏舟明里暗里都拒绝了那些人，和李文轩一样，一致对外，说是只有林沛这么一个夫郎。
林沛跪坐在床上，把被子抖开，“轩哥，要不，我去找些偏方吃一吃吧。”
李文轩即刻反对，皱眉道：“你可别，有的江湖骗子为了骗钱，什么方子都开得出来，你身子本就不好，可千万别再吃出病来，还是老老实实听李爷爷的。”
林沛依旧没放弃，小声说道：“没事的，我听说刘家嫂子就是吃偏方怀上的。”
“阿么同你说的？”
林沛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李文轩长叹一口气，他拦腰抱住林沛：“沛哥儿，咱们老老实实吃药，把身子养好，该怀上总会怀上的。也不是没有小哥儿成亲三五年才怀上的，你别着急。”
他可不大相信那些个偏方，以前他见过周武喝什么十全大补汤，全是什么蜈蚣、虫子这些，看着就叫人直泛恶心。
他可不愿意沛哥儿遭这罪，李文轩心里叹了口气，阿么那里也得去敲打一番。
李文轩握着林沛的细腰，又嘱咐道：“你可别乱来啊。你就是身子里有湿毒，祛除就好了。别想着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是给身子吃坏了，你可没地儿哭去。”
林沛歪着脑袋靠在李文轩的胸膛，弱弱道：“知道了。”
第92章
五月十三, 李文轩今日无事，两人久违地拥在一起睡懒觉，林沛窝在李文轩怀里睡得正香呢, 一阵杂乱的拍门声惊醒了两人。
林沛猛地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四处张望, 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李文轩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背。
“啪啪啪——”
拍门声更加急切了, 紧接着, 周常喜慌乱的声音响了起来：“沛哥儿，元哥儿发动了。”
这话一出，林沛瞬间清醒，鲤鱼打挺一般坐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裳。一边穿一边朝着外边儿大声说话：“去叫稳婆了吗？”
周常喜回道：“叫了叫了，我哥去叫了，我阿爹还去叫了郎中。”
周大柱在城里有歇息的地方，夜里一般不回来, 他嫌赶路麻烦。但是因着江元即将发动, 他特意跟掌柜的打了招呼，这些日子早早的就回家来, 日日歇在家里，他也是眼巴巴地等着抱孙子呢。周常平也从书院回来了。
听着这话, 林沛松了口气，周家人安排得很是妥当。喜儿着急忙慌的，连带着他也手忙脚乱了起来，周常平去叫了稳婆, 郎中也叫上了, 应该是无碍的。
不对，现下元哥儿一个人在家呢, 于是乎，林沛又急忙说道：“喜儿，你先回去照看着元哥儿，我马上就过来。”
“对对对。”
周常喜急忙转身往家跑，她也是慌张了，元哥儿如今还一个人在床上躺着呢，她得回去瞧瞧去。
林沛穿衣服的动作又快了起来，他利落地收拾好。侧身同李文轩吩咐道：“轩哥，你去姨母家知会一声。”
这样的大事，得叫姨母他们过来才行，也能叫他们最先看到自家的宝贝孙子。
李文轩点了点头：“好。”
然后他们兵分两路，李文轩去了江家，林沛径直去了隔壁院子，魏舟也跟着他一道过来了。
进了屋，江元躺在床上，冷汗都疼出来了，他紧紧地抓着床单，小脸皱成一团。
见着林沛，他可怜巴巴地小声叫人，“沛哥儿~”
林沛急忙大跨步走到床前，他掏出小方帕，为江元擦去额头的冷汗。
过来人魏舟急忙说道：“喜儿，咱们先去烧点热水。”
周常喜拍拍脑袋：“对对对，烧热水。”
看着元哥儿疼得抽泣，她光着急了，都忘了烧热水这回事儿了，大哥走之前嘱咐过她的，还好舟叔么提醒了她。
周常喜领着魏舟去了灶房。
林沛坐在床前，柔声安抚着江元，没一会儿，周常平便带着稳婆回来了，然后是郎中，孔翠莲夫妇。
没一会儿，周家的院子里就站满了人。
稳婆一来，林沛便退出了屋子，孔翠莲拉着林沛回了李家。
“走，沛哥儿，给元哥儿煮点面，这大早上的，他肯定没吃东西，煮点面给他吃，不然他一会儿没力气。”
两人先给江元煮了碗油渣面，上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周常平端着面进了屋子，一口一口地喂给江元吃。
林沛和孔翠莲则在李家准备其他人的吃食，有点事儿忙活起来，总好过傻乎乎地站在周家院子里焦心的等待。
林沛：“轩哥，你去后院逮只母鸡来宰了，煨点鸡汤，一会儿给元哥儿喝。”
“行。”
李文轩二话不说，起身去了后院。
孔翠莲烧着火，笑道：“嘿，还真是巧，小雨也差不多这时辰发动的。”
林沛接话：“是呢，就是不知道元哥儿几时能生得下来。”
江小雨那都算快的了，以前在林家坡，他见过疼了整整一天都没能把孩子生下来的。
巳时，在一群人焦急的等待中，一声婴孩的啼哭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周常平也总算停下了转悠，方才他便是焦急的走来走去，都快给人转晕了，旁人也知道他焦急，就看着他这么走来走去。
他对着卧房，笑着扬起了嘴角，稳婆笑吟吟地打开了江元的房门。
“恭喜周秀才，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哥儿。”
周常平笑得合不拢嘴，目不转睛地盯着襁褓里的奶娃娃看，“好好好。”
周大柱急忙走上前，给稳婆塞了些喜钱，稳婆拿着那沉甸甸的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话说了一箩筐。
李郎中进屋给江元瞧了瞧，大人、小孩儿都没什么事儿。不过他还是开了些滋补的药，“做些药膳，煨汤的时候放些，元哥儿的身子能恢复得快点。”
“好，多谢李爷爷了。”
周常平连连点头，眉宇间都是喜气，他给李郎中结了银钱，然后送李郎中出了门。
喜得金孙，周大柱和江守义那叫一个高兴，两人坐在饭桌上，轮着敬对方酒，最后，两个人大着舌头了还在笑着说话。
周大柱趴在桌子上还在傻笑：“瑾哥儿，哈哈哈，我也有孙子了。”
孩子的名字是周常平早早就取好了，汉子、小哥儿、女娘都各准备了一个名字，端看生下来的是个什么。
小哥儿的名字叫周瑾，瑾，美玉，他们希望这孩子以后品德贤良、温婉谦逊，做个正直的人。
江元很满意，美玉好啊，他家的小哥儿定会长得明艳动人，成为顶好看的小哥儿。
——
两家挨得近，林沛没事就过去瞧一瞧江元和小家伙。
周母去世了，喜儿又还小，因此，林沛和孔翠莲几乎包揽了江元的下奶汤，三天两头给他炖些滋补的鸡汤和猪蹄汤。
林沛抱着瑾哥儿，笑道：“这小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江元看着睡得香甜的周瑾，笑道：“谁说不是呢，刚生下来跟小猴子似的，丑死了。我还说呢，我和常平都长得不丑，怎的生了个这么丑的小孩子出来。”
林沛笑着打趣：“等到瑾哥儿长大，我就同他说，你阿么嫌弃你长得丑呢，就跟小猴子似的。”
瑾哥儿小小的一团，乖巧的窝在怀里，林沛抱着他，只觉得心里软乎乎的。
他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瑾哥儿的小脸蛋，瑾哥儿微微哼唧了两声，眨巴了两下嘴巴，又安稳地睡了起来。
林沛抱着瑾哥儿，喜欢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
抱了会儿孩子，林沛就回家去了，走之前他指着桌上的猪蹄汤，嘱咐道：“你多喝点这猪蹄汤，瑾哥儿越长越大，要喝的奶也越来越多。”
江元把瑾哥儿放在床上睡好，“嗯，我知道了。”
林沛回了家，夜里李文轩回来，林沛一边泡脚一边和李文轩闲聊。
“轩哥，你都不知道瑾哥儿有多可爱，就这么窝在我的怀里，小小的一个，真是叫人喜欢。”
李文轩目光微沉，思索着该如何答话。
之前他不让李爷爷告知沛哥儿详情，是怕沛哥儿受不了，眼下看来，温水煮青蛙这一招确实有效。慢慢的，沛哥儿好像有些接受怀不上孩子的事儿了。
他不会像之前那样，因为村人的闲话生闷气、偷偷窝在他怀里哭。
可是，这才多久呢，这样的日子似乎就到头了。因为瑾哥儿的出现，沛哥儿好像又有些躁动了，又开始焦心怀不上孩子的事儿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李文轩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才看过郎中，沛哥儿的身子是好了些，但是因着病根太久，得经年慢慢调养，多吃些药膳滋补。何时能怀上，这事儿没谱。
李爷爷悄摸和他说过了，沛哥儿身子弱，即便是怀上了，只怕这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也许，他俩此生就是没有子孙缘。
李文轩拦腰抱住林沛，笑道：“咱俩还年轻，等到你把身子养好，咱们也生个这样可爱的小哥儿，叫你抱得手发酸。”
林沛深吸一口气，弱声道：“希望吧。”
——
眼见着瑾哥儿一天天长大，都会奶声奶气地叫人了。林沛和李文轩也成亲快三年了。
村子里依旧有人蠢蠢欲动，就算李文轩和魏舟说了千万次不欲纳妾，可是见着李家的鱼塘经营得越发红火，有的人还是止不住眼红。
关山村临近县城，村子里的人家户都算不得穷，见李文轩和魏舟坚决反对，村民们大多也很快歇了心思。
他们当初想把孩子嫁到李家，无非就是觉得李文轩会疼人、李家又在村子里，孩子嫁得近，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按照村里的条件，就算夫家没有李家殷实，但是找个吃喝不愁的好夫家，没有半点儿问题，还能当正妻。因此，许多人都歇了把孩子嫁进李家的念头。
但是，还是有人贼心不死，其中闹腾得最凶的就属村里的破落户江家，这是江家宗族里的，算是江元宗族里的伯伯，他家的小哥儿和江元同岁。
这小哥儿叫江茴，长得倒是不错，但是他和隔壁村子的书生无媒苟合，又惨遭书生抛弃，坏了名声了，这才没有媒人上门提亲。
他的父母想发设法的想要把江茴嫁给李文轩，反正这孩子嫁不出去，不如搏一搏。万一能嫁到李家，他们作为李文轩的岳父岳母，今后就能如同孔翠莲夫妇一样，得李文轩孝敬了。
他们按捺不住想要取代林沛的心思，他们觉得，林沛喝了这么久的药，还是一点儿音信都没有，估摸着就是没指望了。
江家夫妇俩一合计，准备把李文轩给要药倒，企图生米煮陈熟饭。好在江茴偷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偷偷给林沛露了风声。
以前没有出嫁的时候，江茴来江家玩过两次，林沛知道他是个心善的，可惜摊上了那样一双父母，眼里只有汉子，对江茴这个小哥儿就是非打即骂。
因此，就算他们家再怎么闹腾，孔翠莲和林沛也没有拿他们怎么样，因为他们心疼江茴，觉得这孩子可怜。
林沛安慰他：“没事儿，就凭轩哥的身手，你爹娘不会得逞的。”
江茴笑道：“也是。”
林沛有些忧心，“你偷摸跟我说这些，要是给你爹娘知道了”
江茴苦笑，望着远方，眼里又露出一丝光亮：“我想走了。”
“走？”
江茴笑着点头：“嗯，反正呆在这个家也没什么好日子，只能任由他们摆布。早就想走了，只是，现在才存够买身份的银子。换个身份，去别的地方生活。”
林沛这才明白，江茴是想脱离家里这个火坑。其实也挺好，他远走他乡，没有偏心的父母，也没有村人的冷眼，肯定比现在过得好。
挺好的，江茴比他有勇气，他给了江茴二两银子，嘱咐道：“出门在外，自己多长个心眼。”
江茴红着眼收下了，给他磕了个头，又说道：“沛哥儿，你这样好，上天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一直很羡慕林沛，也衷心希望林沛能得偿所愿。
林沛笑着说：“你也是。”
他也希望上天能善待江茴。
江茴走了，只是，因着江家人这一动作，林沛更加焦心了。
眼看着瑾哥儿越长越大，林沛渐渐按捺不住了。他和魏舟悄摸合计，开始背着李文轩偷偷吃起了偏方。
——
这一夜，两人夜里才上床没多久，林沛就猛地坐了起来，他趴在床前干呕了好半天，那架势，就快把苦胆都给吐出来了。
李文轩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怎么了，这是？”
林沛摇摇头，没多久，又剧烈地干呕起来，好在最后还是缓过了那劲儿。
他斜靠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事儿，应该是今日吃坏了肚子。”
李文轩不大放心，“还难受吗？要不要找李爷爷看一看？”
林沛白着脸摇了摇头，他可不敢去看郎中。
“等着。”林文轩轻轻地抚摸了一番林沛的脑袋，留下这么一句话。
他起身将床前的污秽先收拾了，然后又打水给林沛漱口。接着，他又走出了屋子，没多久，李文轩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走了回来。
他坐在床边，扶着林沛，把蜂蜜水递了过去，温声说：“呐，喝点蜂蜜水润润嗓子。”
林沛端着那杯水，不知怎么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李文轩轻柔地给他拭去眼泪，柔声问他：“怎么了？还难受吗？”
林沛将蜂蜜水一饮而尽，然后趴在李文轩的肩头，畅快地哭了一通，他小声地说道：“嗯，喉咙疼。”
喉咙是有些疼，但是他不过是借着喉咙疼这个借口，宣泄一番罢了。他心里苦闷，难受得紧。
他很是委屈，为什么他要投身到林家去，为什么阿爹舍不得带他去看郎中？他很喜欢小孩子的，可是为什么偏偏给了他这样的惩罚，叫他身子不好，叫他久久怀不上孩子？
错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苦难？
林沛趴在李文轩的肩头，越想越难过，他这一生没有做错什么事儿，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那些药真的好难吃，他一点儿也不想吃。
李文轩轻抚着他的背，宽慰他：“干呕了这么久，肯定有点难受，还要不要再喝杯蜂蜜水？”
林沛歪着脑袋靠在李文轩的肩头，抽泣着小声说道：“不要了。”
“好，那睡下吧，睡着了就好受些了。”
李文轩轻柔地将林沛放下去，灭了灯，然后爬上床，他又把林沛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睡着了就好受些了。”
“肚子难受不难受，难受的话我给你揉一揉？”
林沛窝在他怀里，轻轻“嗯”了声。
下一瞬，李文轩温热的大掌落在了林沛的腹部，轻柔地给他按着，林沛哭过后觉得好受多了。在李文轩的轻哄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李文轩在他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这才抱着他，满足地阖上了眼。
——
翌日，一家人又一起吃了晌午饭，林沛没什么胃口，饭都没吃上几口，李文轩摸摸林沛的脑袋，还是不大放心：“你去找李爷爷瞧一瞧。”
林沛乖巧点头，“嗯。”
李文轩抱了抱林沛，这才出门，董师父接了一桩结亲的活儿，之前就和李文轩打好了招呼，今日带着李文轩一同去。让他切身感受一番，了解一番唢
呐匠需要做些什么，也叫他同另外的匠人们熟悉熟悉。
董师父的儿媳生了对龙凤胎，董师父想回家带孙子去了，李文轩学了有些时日了，可以先带着他熟悉一番。等到李文轩出师，董师父就回家含饴弄孙去。
李文轩走到村口，这才发现自己的芦苇哨片忘了拿，那是前些日子师父亲手给他做的，特意叮嘱他今日得拿上。
于是乎，李文轩又提步往回走。
灶房传来细碎的交谈声，李文轩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准备从窗口探出头，吓一吓林沛。
“阿么，这药真的有效吗？”
嗯？什么药，李文轩停住了动作，往下蹲，就弯腰贴在墙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魏舟的声音传了出来，“嗯，你舅母特地去求来的，她娘家村子好几个人都是喝了这方子才怀上的。”
“嗯，希望能有效。”
林沛深吸一口气，眼看着就要端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
李文轩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他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林沛！”
林沛屏息，这药难喝得要命，就得一口闷，否则那是半点都喝不下。碗才送到嘴边，一声怒吼在耳畔炸开，林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林沛慢吞吞回头，对上了李文轩满是怒意的双眸，他手一抖，药碗也“啪”地摔到了地上。
“轩哥。”
完了！被发现了。
林沛急忙小跑到李文轩跟前，攥住了他的衣摆，想要开口解释。
李文轩怒意不减，指着地下的碎碗，冷声道：“林沛，我是不是说过，不许你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偏方。”
“轩哥。”
李文轩越想越气，一脚踹飞了地上的碎碗片，“你昨夜呕吐也不是吃坏了肚子吧，是不是因为这药。”
林沛紧咬着下唇。
一旁的魏舟急忙解释道：“轩小子，都是我的主意，你别吼沛哥儿。”
李文轩闻言，恶狠狠地瞪了魏舟一眼，魏舟被儿子冷眼这么一瞪，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说不出话来了。
“轩哥。”
林沛眼泪汪汪的抓着李文轩的胳膊。
“你自己冷静冷静，我回来再说。”
李文轩掰开了林沛的手指，他没敢太使劲儿，怕弄疼林沛，但是林沛缠人得紧，不撒手。
李文轩只得板着脸，冷声说道：“放手。”
林沛瘪着嘴收回了手，李文轩提步往外走，他回屋拿了哨片，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完全不搭理小鹌鹑一样跟在他身侧的林沛。
林沛站在院门口，泪水决了堤，擦着泪小声说：“阿么，怎么办，轩哥生气了。”
魏舟也愁得没法子，“没事，一会儿轩小子回来我同他说，这都是我的主意。”
林沛苦着脸，抽泣道：“也是我的主意。”
成亲这么久，这还是轩哥头一遭对他发火。
第93章
“汪~”
大花扯了扯林沛的裤腿, 还歪着脑袋蹭了蹭林沛，就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林沛抽泣着，被大花贴心的小动作弄得越发难过了。
“阿么, 我回屋歇会儿去。”
林沛和魏舟打了声招呼，自个儿回了屋。他现在就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还是回屋自个儿闷在被子里哭吧, 免得魏舟看到了难受, 他自己也觉得难为情。
他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泪水哗啦啦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
这还是李文轩头一遭对他发火，回忆起方才李文轩震怒的模样，林沛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等到轩哥回来后，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林沛吸了吸鼻头，思绪万千，既害怕又委屈, 没一会儿, 泪水都晕湿了枕头。林沛转了个身，侧躺在另一边继续吧嗒吧嗒掉眼泪。
慢慢的, 他哭得累了，渐渐进入了梦乡。
林沛是被猪油的香气香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屋子里黑沉沉的。
他摸黑坐了起来，缓了会儿, 这才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
正此时, 桌上的桐油灯亮了起来，灯芯发出亮光, 昏黄的灯光霎时间铺满了整个房间。
微风轻拂，灯光轻轻摇摆着，林沛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扭动着腰肢行走的媒婆，有点逗。
“把面吃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林沛这下彻底清醒了，方才那点好笑的联想也瞬间从他的脑海中跑了个干净。
李文轩端着碗阳春面站在床前，林沛先看向跟前的面，然后视线顺着汤面一点点往上移，直到和李文轩四目相对。
林沛小声地说着话:“轩哥，你回来了。”
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挺可怜的。
“嗯。”李文轩舍不得晾着他，低低地应和了一声。
接着，李文轩把面碗塞到他手里，见林沛盯着自己愣神，怕他端不稳碗，索性自个儿坐在了床边，用筷子挑起面条，吹了吹，喂到了林沛嘴边。
“轩哥。”
李文轩打断了他，“吃完面再说。”
“嗯。”
林沛攥着李文轩的衣摆，探过脑袋，小口小口地吃起了面。李文轩喂一口，他便吃一口，很是乖巧。
汤面上浮着金色的油花，因着靠得近，猪油的清香霸道地钻入鼻腔，碗里还卧了个荷包蛋，焦香的荷包蛋勾得林沛移不开眼。
他小狗似的耸着鼻尖嗅了嗅，好香啊。林沛扯了扯李文轩的衣摆，“想吃荷包蛋。”
他话音才落，李文轩便夹起荷包蛋递到了他的嘴边。
林沛一边吃着，一边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李文轩。
他刻意吃得很慢，李文轩喂他吃面的时候可温柔了。
林沛想到晌午那声怒吼，咀嚼的动作不由得又慢了些，仿佛这碗面吃不完，他就可以不用面对一会儿的事儿。
只是这面到底有吃完的时候。
李文轩见他把汤都喝干净了，问了句:“还要不要”
林沛打着饱嗝摇了摇头，再吃就该撑傻了。
李文轩把脏碗拿去了灶房，接着又打水来给林沛泡脚。
他坐在一旁，忍不住数落起来，“若是我不回来，今晚打算不吃东西了，是吗”
他回来就见阿么一脸愁容的说，沛哥儿睡了一下午了，叫吃饭就说还困。
林沛解释:“没有，我就是有点困，饿了会吃的。”
他抬头，见李文轩依旧绷着脸，急忙聪明地转移话题，问道:“轩哥，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同师父说你不大舒服，先回来了。”
“哦。”
林沛低下了头，这话头好像也不怎么聪明，他的视线移到了水盆里，忍不住用右脚搓了搓左脚。
他们的屋子鲜少这样安静。每日李文轩回来，都会和他说一说今日的逸闻。他也会忍不住分享今日在家做了些什么。
总之，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俩都能收罗出来说上一通。突然这样安静，林沛格外不习惯。
突然，李文轩蹲下去了，握着他的脚，帮他洗了起来，洗好之后用擦脚帕把水渍擦干，然后李文轩开始洗脚。
林沛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文轩瞧，心里酝酿着，思索一会儿会说些什么。
等到两人都洗漱过后上了床，又安静了许久。
终究是林沛先按捺不住，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黑暗中勾住了李文轩的小拇指，开口弱弱地说话，带着乞求说道：“轩哥，你别生气了。”
李文轩叹了口气，“我没生气。”
又静默片刻，李文轩反手握住了林沛，熟稔地捏了捏他手心的软肉，温声说话: “对不起啊，沛哥儿，我今日也不是故意吼你的。”
没想到李文轩反倒是先道了歉，林沛越发难受了，愧疚爬满了心尖，又奇异地滋生出些许甜蜜来，心绪复杂。
他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想到李文轩看不见，他又开口说道:“没有，是我做错了。”
他说罢，挪动着往前拱，一点点窝进了李文轩的怀里，还伸手抱住了李文轩。
轩哥早就同他说过了，不要吃那些偏方，怕他吃坏了身子，是他记不住。轩哥也只是担心他而已。
“你没错，是我记不住，是我非要吃那些偏方的，我……轩哥，我就是太想怀上孩子了。”
林沛说着说着又哽咽上了，“我不想别人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鸡，不想听到阿么一声又一声的叹冷气，我不想别人怀着取代我的心思，轩哥，我也想要一个瑾哥儿那样可爱的孩子……”
李文轩搂紧了他，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红，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微微发颤，“我知道，我都知道。”
自打他们成亲之后，阿么、姨母，每一个长辈都说叫他们早些生孩子。
长辈们都想早点抱孙子，尤其是阿么，他因为小妹的死对孩子有些执着。所以三天两头就要同他们说一说生孩子这事儿。
后来沛哥儿吃上了药，阿么也是比谁都担心，一天三顿药，记得比谁都牢，亲自熬好了药端给沛哥儿喝，就怕沛哥儿身子养不好、怀不上。
再后来，除了亲戚，村子里的人也眼巴巴地盯着沛哥儿的肚子瞧。
好的就要安慰一两句，说是总能怀上的，嘴碎的呢，免不得贬低两句，什么戳人心窝子说什么，总归就是两句话离不开孩子。
这些人就像是噩魔，每一个都在沛哥儿的耳边叫嚷着，一口一个孩子的呼唤，魔音绕耳，压得沛哥儿喘不过气来。
沛哥儿不想长辈失望，不想亲戚朋友为他忧心，不想那些人背地里笑话他，慢慢的，他也要变得魔怔了。
即便他无数次安慰沛哥儿，沛哥儿还是止不住的心慌。他和沛哥儿说了千万遍，说他们还年轻，不必着急。再后来，他甚至说，就算不生也没关系。
可是沛哥儿压根听不进去，本就是多虑的性子，但凡空闲下来，总会止不住地想着这事儿。
明明怕苦，一碗碗黝黑的汤药就这样豪爽地一口闷。只要有一点儿希望，不管什么方子都想去试一试。
李文轩有些无力，只能一遍又一遍笨拙地哄着他:“别哭了。”
然后轻轻地给他擦去眼泪，哭了一下午，本就有些红肿，现下再哭一通，明日起来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林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轩哥，为什么偏偏是我身子不好呢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
李文轩轻抚着他的背，对啊，为什么偏偏要是沛哥儿身子不好呢。
为什么是沛哥儿呢李文轩轻拍林沛的动作都滞住了片刻。
他望着黑洞洞的帐顶看了许久，片刻后，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奇异的弧度来。
他温声哄着林沛，林沛哭得泄了力，在李文轩的怀抱里很快就哭得睡着了。
李文轩抱着林沛，彻夜未眠。
——
翌日，林沛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他，他摸了摸身侧，冰的，估计李文轩早就起床了。兴许他去董师父家了吧，林沛心想。
林沛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揉了揉肿胀的眼睛，这才慢吞吞起床，刚穿好衣服，李文轩就推门走进来了。
林沛眸子忽地就亮了起来，他笑吟吟地看向李文轩，“轩哥，你还在家啊。”
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地朝着李文轩靠近。
李文轩揉了揉他的脑袋，“醒了来，先洗漱。”
林沛乖巧地点头，因为李文轩在家这件事儿，有些愉悦了起来，他偷偷在心里哼起了小曲儿。林沛洗着脸，偷偷挪开帕子，悄咪咪瞥了李文轩一眼，轩哥应该是不生气了。
李文轩在一旁说道:“一会儿我们去李爷爷家瞧瞧，也不知你吃了些什么药，去看看身子有没有吃坏。”
林沛依然很乖巧地点了头，“好。”
这档口，千万不能和轩哥唱反调。
两人洗漱过后，同魏舟说了这事儿。
魏舟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李文轩的脸色，弱声开口:“轩小子，我也同你们一块儿瞧瞧去吧。”
昨日轩小子已经训过他了，他也不知道沛哥儿吃药都吃吐了。哎，只希望沛哥儿没事，千万别因着那些药吃坏了身子，否则，他如何心安啊。
李文轩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满意极了魏舟这句话。
“走吧。”
于是乎，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去了李郎中家，连大花都跟在他们身后。
给林沛把完脉，又细细地看过了那些所谓的生子秘药，李郎中劈头盖脸给他们训了一顿，连魏舟都没放过。
“真是胡闹，这些方子好多都下了猛药，沛哥儿心肾都虚，那里受得住这些方子。好在发现得早，否则后果真是不敢想。”
“对症下药，对症下药!这方子适合别人，可未必就适合沛哥儿。”
魏舟和林沛排排坐，像是两个小鹌鹑，就窝在原地听训。
李郎中训累了，摆摆手，歇了下来，“行了，得亏发现得早，也不必喝什么药调养，这两日饮食清淡些就成。”
魏舟连连道谢:“多谢李郎中。”
李文轩看向李郎中，疯狂使眼色。李郎中皱着眉、绷着脸没说话，刀光剑影间，终究是李郎中败下了阵来。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李郎中家的时候，李郎中开口叫住了他们。
“等等!”
林沛回头，“李爷爷，怎么了”
李郎中盯着李文轩，神色复杂，到了嘴边的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李文轩:“李爷爷，还有什么事吗？”
李郎中在心里默念悬壶济世、行医救人。不管用什么法子，他能救人，如此想着，李郎中心里好受了些。
“轩小子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李文轩:“给我把脉做什么我这壮得跟头牛似的。”
魏舟和林沛也是一头雾水。
李郎中瞥了李文轩一眼，又看看魏舟和林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怀不上孩子，兴许是轩小子有问题，我给你瞧瞧。”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把魏舟和林沛的心湖搅乱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愣愣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文轩皱眉，恰到好处地惊呼了一声:“什么!”
魏舟和林沛回了神，李郎中嘴角都抽了抽，这拙劣的演技。
“你坐下，我给你瞧瞧。”
李文轩把手交给了李郎中，魏舟和林沛站在李文轩身侧，眼巴巴地瞧着李郎中看。
“嘶——”
李郎中拧眉。
李文轩霎时坐正了身体，又恰到好处地高声喊了一句，带着惊慌和不知所措，“李爷爷，我不是真的有病吧？”
林沛和魏舟面面相觑。
李郎中看着李文轩，长叹一声:“这是无嗣之症啊。”
魏舟和林沛都双双傻眼了，无声地念着这四个字。
李文轩怔住了，喃喃问道:“无嗣之症，李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郎中只得细细解释了一遍，魏舟和林沛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李文轩当真有病，生不了孩子。可是正是因为听明白了，两人反倒是傻楞住了。
魏舟跨步上前，攥着李郎中的手臂，不死心地问道:“可还有得治”
李郎中摆摆手，“无药可医。”
李文轩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只喃喃重复道:“无药可医。”
林沛揽着他的肩，用力握住了他，眉毛都皱成了一团，怎会如此
林沛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到家的，李文轩正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帐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轩哥。”
林沛躺在李文轩的身侧，握住了李文轩的手。他很无力，也总算懂了李文轩这些日子面对他时，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两人就这样窝在床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李文轩回握林沛，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
这样挺好的，阿么不会再因着孩子整日在沛哥儿跟前念叨，沛哥儿也不必再自责、继而不管不顾地胡乱吃药。还能回绝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挺好的。
反正沛哥儿身子不好，估摸着他们今生是没有子孙缘的。他不想阿么和沛哥儿因着孩子离心，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想。
若是沛哥儿久久怀不上，沛哥儿心里的自责和内疚只会愈演愈烈。他不想见着沛哥儿重蹈覆辙，不想他因为忧虑成为另一个魏舟。
既然总有人要为了没有子嗣负责，就让他来吧，让他来做这个罪人。
村人的嗤笑和指指点点，他来担着就成。
没有子孙缘就没有吧，他们如今不也过得很是开心嘛。今后，他们一家人依旧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第94章
李文轩生怕这场戏做得不够, 连着和周武喝了两天的酒，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然后被周武扶回家。
摆足了被这噩耗击得溃不成军的模样。
这日, 周武照例把醉醺醺的他送回了家，林沛和周武一起把李文轩扶到了床上。
林沛送周武出了院门, “不好意思啊, 周武, 今日又麻烦你了。”
“哎，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周武耐不住，问道：“沛哥儿，文轩这小子究竟是怎么了？逮着人就要喝酒，还不要命的喝，问他怎么了吧他又不肯说。”
林沛解释道：“前两日我们拌了几句嘴，我说了他两句，他可能心里不好受, 没事儿。”
周武笑着接话, “嗨——，我还当什么大事儿呢, 没事，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 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你跟他说两句好话就成。”
林沛笑着点头，“嗯，我知道, 你回去路上小心啊。”
送别了周武, 林沛打着热水回了屋，帮着李文轩擦洗一番。
本来他还有所疑虑, 不怪他多想。怎会如此巧合，怎么偏偏这档口就诊出轩哥有病了呢，这也实在是太巧了些。
可是李文轩的反应半点不似作假，不管是当初在李郎中家还是这两日，他都萎靡不振的，可见是被这坏消息砸得不轻。渐渐的，林沛打消了这疑虑。
“沛哥儿~”
正胡思乱想着呢，李文轩猛地抓住了林沛的手，还黏糊糊地叫他。
“怎么了？”
林沛俯身凑近了轻声问他。
李文轩没说话，就是抱着他的手，蹭来蹭去，一口一个沛哥儿的叫着。林沛任由他抱着自己的手，另一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
林沛就静静地陪着李文轩，就像之前李文轩陪着他一样。
——
魏舟病倒了，在知道这个噩耗的第三天。
“心病，你好生开解他一番。”
李郎中来看过了魏舟，瞥了李文轩一眼，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他趁着林沛没注意，恶狠狠地斜了李文轩一眼，满脸都写着：瞧你干的好事儿！
李文轩避开了李郎中的目光，然后送李郎中出了院门。
回了屋，魏舟正躺在床上，林沛在一旁轻声宽慰他。见到阿么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李文轩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总归是要有这么一遭的。
只是，终究是他不孝。他没有双全法，顾不得全部，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李文轩啪地一下跪在了魏舟的床前，他望着魏舟，沉声道:“阿么，儿子不孝，望阿么原谅。”
说罢，他俯身，给魏舟磕了个头，额头重重地砸在地面。林沛听着这动静，心疼不已，险些站起来拉住李文轩，屁股刚离了床，又觉得不妥，便默默地坐了回去，泪眼汪汪地瞧着李文轩磕头。
李文轩深吸一口气，一边磕着头一边在心里默念：不肖子孙李文轩，求阿爹原谅。阿爹，您能明白我的，对吧。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有些红肿了。
魏舟往前探身，伸手想要拉李文轩起来，他动作急切，几乎摔下床去，得亏林沛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魏舟叹了口气，说道:“轩小子，你起来吧。”
他怜爱地看了一眼李文轩，他难受，轩小子指不定比他还难受呢。这两日，日日都喝得烂醉，估计也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怎么就没有子孙缘了呢。一想到这事儿，魏舟泪如雨下，他拍打着床面，悲怆道：“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林沛眼泪浅，方才见着李文轩额头的红肿，本就有些眼泪汪汪，现在听得魏舟在他耳边大哭，他也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没一会儿，两人便哭作一团。李文轩只得走上前，虚抱着两人，一手轻拍着一人的背，以作安抚。
哭了好半晌，两人都有些哭累了，魏舟拉着林沛的手，很是忧愁地喃喃道:“若是没有一儿半女，你们今后老了可要怎么办啊？”
李文轩无所谓地在一旁说道:“以后收养一个不就成了。”
魏舟没好气地反驳:“那收养的和亲生的能一样嘛。”
说着说着，他又泪如雨下，只是他也知道木已成舟，没法子了。轩小子这病无药可医，可不就是只有收养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嘛。
片刻后，他又捂着脸啜泣起来，“若是没有和宗族断了关系便好了，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养也成。好歹是同根同源的。”
李文轩没接话。
魏舟抬眸，含着泪花提议道:“要不然，去你舅父家抱一个来养？你舅母养两个孩子也难得拉扯，抱一个回家来，还能给他们分担一些。”
李文轩长舒一口气，“阿么，你糊涂了，这孩子接回来是我和沛哥儿养，当孩子养的，把表弟表妹抱回来，岂不是乱了辈分。”
“也是。”
魏舟又苦了脸，念叨着：“哎哟，那这可怎么办啊。”
李文轩急忙打断了他，“阿么，这事不急，咱们慢慢合计。”
魏舟不快地斜了他一眼，“怎么不急，你也老大不小了，村子里你这般年纪的，家里娃娃都两个了。”
李文轩无话可说，魏舟抹干眼泪，为他们盘算着:“小汉子人家肯定是不会给的，毕竟是家里的壮劳力。多半只能收养个女娘或是小哥儿，这也成，总比没有强，以后招个上门的就行，也好给你们养老送终。”
说罢，魏舟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去，“不行，我得找你刘大婶打听打听去。”
林沛急忙拦住了他：“阿么，你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魏舟穿着鞋：“我身子好得很。”
不把这事儿安排好，他只怕是死了都不能瞑目。
林沛望向李文轩，求救地喊道：“轩哥。”
李文轩很是无奈，走上前拦住了魏舟：“阿么，养孩子这事可不小，不比养条阿猫阿狗的，并非给口饭吃就行的。咱们先合计一番，你身子养好了再去张罗。”
林沛也在一旁宽慰：“是呀阿么，我回去同姨母商量一番，若是江家那边儿有合适的，愿意过继给咱们，那就免得折腾了。毕竟这江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魏舟一听这话，眸子里霎时亮起了喜色，“对对对，险些忘了，还有江家呢。若是能从江家过继一个过来，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好说歹说，这才哄住了魏舟。
魏舟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两日就好了。其实他也还难受，只是想着李文轩和林沛必定比他还难受，他就不敢再病恹恹的了。
两个孩子才听闻这样的噩耗，心里自是苦闷，还得分神来照顾他，他断不可如此。不能为孩子解忧就罢了，可不能再成为孩子的累赘。
——
那日将魏舟哄好之后，夜里林沛也和李文轩也聊起了这事儿。
“轩哥，□□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李文轩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事刚平，一事又起了，这可真是叫人头疼。他反问林沛：“你呢，你怎么想的？”
林沛歪着脑袋蹭了蹭他，轻声说道：“我想养一个，无论什么都好。”
他其实是很想和轩哥生一个，生一个既像他、又像轩哥的小娃娃。只是，现在这事儿是没半点儿指望了。那收养一个也成，他还是很想体会一番奶娃娃抱着他的大腿叫阿么的情景。
“咱们收养一个，就把她当亲生的养，给她饭吃，教她做人的道理。她哭了就买冰糖葫芦哄她，若是她生病了，咱们就带着她去瞧郎中，然后守在她的小床边，哼着小曲儿哄她入睡”
林沛畅想着，把自己小时候想要的、又没能得到的，全都说了一遍。他没有很好的父亲和后么，可是，他想要成为一个好阿么。
李文轩搂着他，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着林沛的背，听他不疾不徐地说着。
慢慢的，李文轩眼前好像出现了林沛描述的画面，落日余晖下，他踏着夕阳回家，刚走进院子，屋檐下等候的林沛就笑眯眯地起身迎接他，眉目里都是喜气：“轩哥，回来了。”
这时候，旁边会冲过来一个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叫他阿爹，“阿爹~”
说罢，还歪着脑袋朝他身后看，然后，他就从身后拿出一串冰糖葫芦。小团子立即乐弯了眼，接过冰糖葫芦就转身朝着大花显摆。
“大花，看、糖葫芦。”
而他站起身来搂住沛哥儿，把另一串糖葫芦递给他。
沛哥儿脸上笑意不减，愉悦地说道：“我也有啊。”
如此想想，好像倒是也不错，总归沛哥儿喜欢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吵闹声，还能给家里添些热闹。阿么就是担心他们老后无所依，能养个孩子，阿么也会放心许多。
李文轩拍着林沛的背，“那就养吧，这事儿你和阿么张罗。”
林沛笑吟吟点头，“嗯。”
他仰头，望着李文轩的眼睛，问道：“轩哥，你喜欢小哥儿还是女娘啊？”
李文轩嘴角微扬，和林沛四目相对，说道：“我喜欢你。”
林沛娇羞地移开了眼，小手在李文轩的胸膛轻轻地拍了一下，“说正事儿呢。”
李文轩搂着他的脑袋揉了揉，在他头顶轻轻笑了声，然后林沛的小手被李文轩的大掌笼住了。
林文轩牵起林沛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啄了一口，“我是在说正事儿啊。”
林沛手指微微蜷缩，李文轩没再逗他，正色道：“我觉得小哥儿、女娘都行。”
林沛选的，他都喜欢。
林沛：“嗯，那我明日去和姨母说一说这事儿。”
“好。”
林沛又望向李文轩，与此同时，握住了他的手，郑重承诺道：“放心，我就说是我身子不好，不会叫你丢脸的。”
李文轩捏了捏林沛的脸颊肉，不解：“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汉子不能生，可不就是要被别人笑话嘛。以前他们村子里也有汉子有这毛病，其他人背地里就笑话他不举。
林沛解释道：“旁人会觉得你不举的。”
李文轩轻笑，贴近他，“我举不举的，你还不知道？”
林沛被烫得往后挪，脸色迅速涨红，磕巴道：“旁、旁人又不知道。”
李文轩乐了，又逗他：“我要旁人知道做什么，你知道不就行了。”
因着家里这些事，两人许久未亲近了，今日逮着机会，李文轩哪里会放过林沛。
林沛都软成一滩烂泥了，阖着眼躺在床上喘息着平复。
这时，李文轩揉了揉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说：“没事儿，沛哥儿，我不怕别人说，你就放心大胆地说，说我有病。”
林沛噗呲一声乐了。
第95章
“这事儿, 是你的主意还是轩小子的主意？”
林沛剥着蒜，回孔翠莲的话：“我俩商量过了，都是这意思。”
孔翠莲点点头：“这也成, 省得那些人眼巴巴的上赶着给轩小子做小。抱个孩子回来养着，给家里添点热闹, 你呢, 就慢慢调养身子, 总归会怀上的。”
林沛低下头，没答话。
一旁的江元急忙接话，他拍拍肚子，笑道：“还去找旁人做什么？等我生了老二，你们抱去养就是了。”
林沛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肚子看，问道：“又怀上了？”
江元摆手，“没呢, 常平这些日子忙着乡试, 哪有这时间。咳咳咳~，我是说以后。以后怀上了老二, 你们抱去养就是了，嘿嘿。”
孔翠莲无奈地瞥了江元一眼, “你这孩子，这还是没影儿的事呢，再说了，这事儿你同常平说过了？就算常平同意了, 你阿爹那里呢？”
江元说道：“常平那里倒是好说, 至于阿爹”
江元的脸色有些犯难，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太满了些。
孔翠莲继续说道：“元哥儿, 瑾哥儿是个小哥儿，你阿爹必定盼着下一胎能是个小汉子，倘若老二真的是汉子，你阿爹会同意把孩子抱给沛哥儿他们养吗？”
江元默不作声，这事儿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林沛拉着江元的手，笑着解围，道：“元哥儿，我知道你有这心思就好了，可别因为孩子，伤了你们家的和气。再者，常平有本事，孩子能挨着你们长大，自然是更好。”
平心而论，他也不大想抱元哥儿的孩子回来养。乡试这两日就要放榜了，周常平这次估摸着也会中，今后，他最低也是个举人。都道是书香世家，孩子在周家长大，能读书识字，自然比在他们家好。以后凭着周常平的身份，孩子也必定能够相看一个更好的人家户，他不想耽误了孩子。
江小雨五月的时候又生了个闺女，不过，他也没在阿么面前提起这个孩子。这也是一样的道理，那孩子能在陈家生活得更好，何苦来他们家呢。
林沛继续说道：“我们想的是，若是江家这些旁系里正好有要送出去养的，那正好抱给我们，毕竟都是亲戚，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他们放心，我们也省得四处去寻摸。”
孔翠莲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后，她微微皱着眉，说道：“倒是没听说哪家要把孩子送出去的，这事儿也急不得，待我去打听打听。毕竟□□这事儿，也没那么简单。”
把孩子送出去，无非就是嫌孩子是个小哥儿、女娘。亦或是孩子生下来就有病，不是眼瞎就是缺胳膊少腿的。
关山村算不得穷，没多少人会愿意把自家的孩子送出去养。就算哪家想要小汉子，但是也不至于连个小哥儿、女娘都养不起，就是给口饭的事儿，毕竟是自家骨肉嘛，到底是舍不得。
至于那些舍得的，品行都不大好，若是知道孩子去了沛哥儿家，不定怎么敲诈他们呢，这样的话，不如不要这孩子，还省去不少麻烦。
孔翠莲把她思虑的事情都同林沛说了一遍，她刚说完，江元就皱了眉。
江元不解地说道：“既如此，那干嘛还在村子里找，直接去那些山沟沟里问一问不就好了嘛。”
这话一出，林沛和孔翠莲即刻扭头，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江元。
江元不大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很是纳闷，“怎么了？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孔翠莲轻轻地在江元脑门上蹦了一下，笑道：“没说错，嘿，你这孩子，还挺机灵。”
她说罢，亮闪闪的眼睛看向林沛，“沛哥儿，你觉着如何？”
林沛点头：“我觉得能行。”
江元：“什么能行啊？”
林沛好笑：“不是你说的嘛，不如去山沟沟里问一问。”
江元了然地点头，“对吼。”
孔翠莲为林沛出谋划策：“沛哥儿，你不如和轩小子去你舅父家那边看看，那种山沟沟里丢孩子的最多了。”
林沛点点头，确实，他们林家坡也有这样的事儿，嫌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女娃、小哥儿，索性就把孩子丢掉，这都算好的，被丢掉的孩子还有机会被好心人捡去养。有些黑心肠的，见不是小汉子，直接把孩子丢在茅坑里，仍他溺死。
之前，他们光想着在江家找孩子知根知底，全然没想到姨母说的这些。如今想想，有得在江家询问，还不如去那些偏远的村子里寻摸。
江家那些待他和善的亲戚，没必要把自家孩子送出去。会送孩子的，那都是很远的宗亲了，说不定还会如姨母所讲，品行不好。
他并非真正的江家人，收养不比过继，那娃娃以后怎么着也是要改作李姓的。孩子今后不姓江，和江家的宗族自然就没有关系。所以，江家不江家的好像也没差。
既然不需要执着地从江家寻摸孩子，倒还真不如去山沟沟里问一问。那些被丢弃的孩子命苦，若是跟着他们，别的不说，好歹能吃个饱饭。
“等轩哥回来我和他商量一番。”
林沛性子急，才吃过饭，就火急火燎地回了家。
李文轩今日去了董师父家，林沛回家时李文轩还没回来。林沛先把这事儿和魏舟说了一通，等到李文轩回来，一家人又商量了一番这事儿。
林沛：“轩哥，你觉得如何？”
李文轩扒着饭，点头：“行啊。”
他们确实说得有道理，他虽然不怕那些人找上门，大不了拳头问候，但是，他也是真的怕极了这些麻烦。能从源头避免，倒是省去了这暗藏的麻烦。
魏舟在一旁盘算着：“那这么着，明日我们就去看看你舅母去，叫她帮忙打听打听。她们村子没有，就上她娘家问问去。”
李文轩：“阿么，不必这么着急吧。”
魏舟自顾自扒饭，“就这么说好了。”
林沛安抚地看了李文轩一眼。
李文轩饭后就认命地找牛车去了，还去后院抓了些鱼，捞些鱼送去给舅母做腌鱼。
——
翌日，一大早魏舟就起来忙活早饭了。
他啪啪啪地拍打着房门，“沛哥儿、轩小子，起床了，快些，咱们一会儿还得赶路呢。”
李文轩揽着林沛的腰，眯着眼，半点不想爬起来，愤愤道：“真不知道阿么在急些什么。”
林沛率先坐了起来，他去拉李文轩：“得了，快起来吧。”
李文轩不情不愿地起床穿衣，“好不容易得一天空闲，懒觉都睡不成。”
林沛：“以后多的是机会，咱们慢慢睡，啊。”
李文轩好哄，林沛说了几句好话就把他哄好了，一扫不开心，斗志满满地起了床。
一家人把饭吃了，就收拾着去了舅母家，李文轩背着背篓，一会儿装东西方便，去舅母家，得给他们买些东西带去。
天还未亮三人就出的门，紧赶慢赶，晌午了这才赶到舅母家。
才走近家门，表弟表妹就喜滋滋地冲了出来。
“哥夫！”
林沛笑眯眯走上前搂着他们，两个人小麻雀似的，一左一右地在林沛耳边叫嚷，说着自己有多想林沛。
舅母拿着锅铲走了出来，笑着说话：“来就来，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快，屋里坐。”
李文轩：“舅母，煮点饭就行，我们买了些烧鸡，菜够吃的。”
李文轩把背着的背篓卸下来，从里面拎出两大个油纸包，递给了守在一旁的表弟表妹，“这是烧鸡、这是炙猪肉。呐，拿去灶房吧。”
两个孩子高兴得蹦了起来，“喔，今天有烧鸡吃咯。”
“好，你们也真是，来家里还买菜。”
林沛笑着接话：“轩哥嘴馋，非要吃。”
李文轩带着表弟、表妹在院子里玩，林沛和魏舟去了灶房帮忙。借着这机会，魏舟说了□□的事儿。
舅母望向林沛的肚子：“怎么想起□□了？那药还是不成？”
她还以为沛哥儿是有了，今日特地过来谢谢她给的生子秘方的呢。
林沛磕巴了：“这”
魏舟接话：“不是你给的药不好使，”他长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眼外面，磕磕绊绊了一会儿，这才小声说道：“是是轩小子身子不好。”
他这弟媳嘴巴最是严实，和她说说也没什么。说了这事儿，弟媳指定能更加热心地帮着张罗□□的事儿。
“什么！”
舅母一听这话，没忍住惊叹了一声，她的嘴巴都惊成鸭蛋了。
她缓了片刻，问道：“郎中怎么说，不能吃药吗？”
魏舟又叹了口冷气，“说是医不好，没必要吃药。上城里也瞧过了，城里的郎中也都是这么说。哎——，这不，我们这才动了□□的心思。”
舅母听闻这消息，也是苦了一张脸，感慨道：“哎，上天还真是不开眼。”
感慨完，她又说道：“不过，兴许这还真是天命，我娘家村子正有人准备把孩子送人呢，好些天了，也没找着合适的人。”
舅母把那家的情形细细的说了一遍，那人是她娘家村子的媳妇，叫晴娘。
她是回娘家的时候路上捡到的那娃娃，是个小哥儿，估摸着也就一岁，他们家很穷，但是晴娘见着那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委实是可怜，到底于心不忍，就把孩子抱回家了。
养了一年多快两年，现在晴娘又怀上了，这小哥儿到了吃长饭的时候，家里婆母念叨，嫂子们也觉得这孩子多余。没办法，只能把这孩子送出去。
只是，这孩子太小了，又是个小哥儿，不能干活，光吃饭，这山坳坳里没人家收养。
“好不容易送去了晴娘她娘家亲戚那，才去了没两月，那家的媳妇怀上了，这不，又原封不动地把孩子送回来了。”
舅母说道：“前两日我才回去，听说倒是有其他村子的人去问晴娘，但是那是给他家傻儿子找童养夫郎。晴娘没忍下心，暂时回绝了。就因为这，晴娘的婆母还同她怄气了呢。那傻子家说是给三百文，就当买这小哥儿。我瞧着那小哥儿倒是乖巧，长得又好看。”
这还真是够巧的，林沛心道：难不成还真是天命？
魏舟说道：“要不，饭后你带我们瞧瞧去？”
不过片刻，魏舟又嘱咐道：“咱们悄悄去，我怕她婆母”
晴娘瞧着倒是个好的，只是她那婆母就不大行，若是知道是他们要收养那小哥儿，狮子大开口可如何是好。这也就罢了，给些银钱也没事，就当给晴娘养养身子。但若是往后晴娘她婆母寻到关山村去撒泼，那就更加叫人头疼了。
舅母了然地点头，“行，就说带你们去他家买些山货。这样，你们也能凑近了瞧一瞧那小哥儿。如果你们相上了这小哥儿，你们也别出面，叫旁人来把这小哥儿抱回去，我怕她婆母缠上你们。”
也怕她缠上自己，毕竟那婶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又是个掉进了钱眼儿里的。过旁人的手，不叫她知道这娃娃的去向，免得生出旁的事端来。
魏舟：“嗯，此举正合我意，晴娘她婆母和嫂子都不是吃素的，不能叫他们知道那小哥儿是去了我们家，不然恐生事端，得和这家人断干净。”
林沛出了院子，和李文轩说了一番这事儿，李文轩对戏并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他也不免惊叹：“怎的这么巧？”
林沛笑道：“谁说不是呢。”
虽还未见过那小哥儿，但是他觉得那孩子这档口出现，简直就像是上天为他们准备好的一样。
第96章
吃过饭后,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舅母娘家。两个村子隔得不算远，翻过一个小山就到了。
他们赶了牛车，没一会儿就到了那个村子。
他们先去了舅母娘家, 初次拜访，若是空着手去, 那就太失礼了些, 好在林沛他们来舅母家的时候东西买得多, 多少能匀些出来送礼。
至于舅母他们，都不是外人，下次买了再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喝了一盏茶，舅母就带着他们出了院子。路上他们就想好了借口，就说这次是来村子里收山货的。
正好赶着牛车，这借口挺不错的。舅母领着他们直接去了晴娘家。
都不消舅母说，林沛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哥儿。
其他孩子都在院子里玩耍，只有这小哥儿, 孤零零地坐在一旁, 眼巴巴地瞧着其他孩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林沛看着这一幕, 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家里的弟弟妹妹玩耍，也从来不带着他。他也只能像这个小哥儿一样, 坐在一边艳羡地看着。
这孩子又瘦又黑，很小很小的一个，穿着宽大的补丁衣服，袖子挽了一圈又一圈。衣服不合身, 空荡荡的衣服显得他越发瘦小了。
他窝在小板凳上, 乖巧地坐着。见到林沛他们进了屋子，抬眸望向他们, 然后他惊惧地移开了视线，连忙起身往屋子里跑。
正好屋子里的人闻声走了出来，他跑到一个女人身后，紧紧地抱住了那女人的小腿，还悄咪咪歪出一点点脑袋朝外打量。
对上林沛的视线，他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躲在那女人身后。
就跟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似的，只第一眼，林沛就觉得想把他抱回家了。
舅母朝着晴娘她婆母打招呼:“婶子，我这侄子说是来村子里收些山货，听说你家存了很多枸杞，可卖了没有？”
一个围着围裙的妇人闻言笑弯了眼，说道:“没卖没卖，你们快请进。”
晴娘他婆母把家里的山货都拿出来了，“你们瞧瞧，这些都是好货，枸杞、菌子、天麻，都是好东西。”
她搓着手，满脸笑意地看向李文轩。
李文轩:“都打开我看一看，若是品质上乘，价钱自然少不了。”
“哎，好好好。”
林沛没进屋，他站在院子里逗那群小孩，顺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个小哥儿。
舅母和阿么都随着李文轩进了屋，晴娘被婆母叫进屋招待他们去了。方才她叫这小哥儿到院子里同哥哥姐姐们一块儿玩。
小哥儿并没有加入哥哥姐姐们，他又回到了屋檐下，再次乖巧地坐在了小板凳上。
时不时抬头偷瞄林沛，他自以为做得隐蔽，实际上每一次偷瞄林沛都知道。
林沛从兜里抓了把糖出来，给院子里的小孩子都分了一颗，最后，他拿着糖递到了那小哥儿跟前。
他尽量温和些，小声地说着话，生怕自己高声惊到这小孩儿，毕竟这小哥儿瞧着有些胆小。
林沛:“呐，吃糖。”
小孩儿盯着他，没伸手出来接糖。林沛也不气馁，蹲下身，准备继续柔声哄他。
“小哑巴，叔么拿糖给你吃呢。”
一个小孩儿吃着糖，笑嘻嘻地跑到了他们跟前，他看着小哥儿就皱了眉，很是不满地踹了小哥儿一脚。
林沛见状皱眉，难怪小哥儿不同他们玩乐，平日里肯定被欺负了。
可是始作俑者是个不大的小男孩，又是个陌生的小孩儿，林沛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同小男孩儿说:“你别踹他。”
小男孩“哦”了声，瞪了小哥儿一眼，跑远了。
“疼不疼？”
林沛轻轻地揉了揉小哥儿的腿，小哥儿抿着唇摇了摇头。林沛恨不得今日就把这乖巧的小哥儿带回家去，免得他被欺负。
还好，很快就能把他接回家去了。
林沛对着小哥儿微笑，又重新把糖递了过去。
小哥儿盯着林沛望了片刻，这才抿着唇接过糖，不过他没吃，只是把糖攥在了手心。
“你怎么不吃啊？”
小哥儿又看了林沛一眼，飞快地低下头，许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声，“给阿娘吃。”
林沛只觉得心头被打了一拳，这孩子多小啊，得了点糖果就想着留给阿娘吃了。
林沛轻轻地摸了摸小哥儿的脑袋，毫不保留地夸奖道:“真乖。”
小哥儿微微红了脸，但是没有避开，脸上也没有什么抗拒的神情，林沛又轻轻地摸了摸他，这才撒开手。
林沛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笑道:“呐，那这颗你吃吧。”
这次小哥儿很快就接过了糖，还小声地对着林沛说了句“谢谢”。
林沛起身进了屋，悄摸用余光打量小哥儿。就见他盯着手心的糖甜甜地笑了，嘴角都笑出了小梨涡。
林沛也不自觉跟着扬起了嘴角。
最后，李文轩把他家的山货都买下了。确实都是些好东西，沛哥儿平日里会喝枸杞泡的水，煮汤的时候他也爱丢两颗进去，天麻炖鸡也不错，总归这些东西都用得上。
晴娘她婆母接过沉甸甸的铜板，笑眯乐呵地送他们出了门。
她客套地寒暄：“吃了晚饭再走吧。”
舅母摆摆手，“不了，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李文轩他们后面又走了几家，收了不少山货。原本收山货这只是一个幌子，可是林沛见着东西实在好，没忍住多买了些。拉回家去，给姨母和元哥儿家各送些，还有姑母家、董师父家，都可以送些。
回程，林沛拍拍牛车上的布袋子，笑着感慨道：“确实都是些好东西，比平日里买的便宜多了。”
舅母笑道：“这是自然，那些货郎来山里收东西，转手就高价卖出去了。你们去买的，不知转了几手呢，自然就贵了些。”
魏舟点头:“是这个道理。”
舅母：“你们觉得这小哥儿如何。”
魏舟连连点头，“行，就是瞧着干瘦了些，就这么点，这可怜的哟。回家得给他做点好吃的补一补，还得做两身好看的衣裳，我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道补丁了，应该是那些哥哥姐姐的旧衣服，半点不贴身。”
他现在已然把这孩子当做自家的孙子了，已经心疼上了，还盘算着接回去后怎么养。
林沛攥了攥李文轩的胳膊，“轩哥，咱们得抓紧叫人来把这小哥儿抱回去，免得被晴娘她婆母买给了隔壁傻子当童养夫郎。”
李文轩平稳地赶着牛车，“行，回头就去办这事儿，我叫周威大哥帮着来办，到时候一并把这孩子带到官府去过个明路，也省得今后麻烦。”
林沛：“行，这样正好，也不必麻烦姐夫那边了，少和我们沾点关系最好。”
他原本还想着得麻烦姐夫陈乐思帮着把这孩子过了明路，既然有周威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等到去府衙走一通，这孩子就是他们家的一份子了。
李文轩：“我也是这样想的。”
林沛：“到时候给晴娘她婆母五百文吧，再悄摸给晴娘一两银子。她心善，给她点银钱，今后也能养养身子。”
“好。”
——
李文轩办事儿快，回去就买了好酒好菜拎去周家，没两日，周威就把这事儿给办妥当了。
林沛则去江家把这事儿同姨父、姨母知会了一声。
孔翠莲震惊不已，“你们这就相看好了？”
林沛笑道：“对，真就跟安排好的一样，我们去了舅母家，她说她娘家那边刚好有人要送孩子。”
孔翠莲只得感慨，“这孩子同你们有缘。”
林沛赞成地点头:“是挺有缘的。”
孔翠莲:“也好，两三岁，还不大记事，你们就当亲生的养，养恩未必不如生恩。今后，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过日子。”
林沛:“嗯。”
孔翠莲:“取了名字没有。”
“我和轩哥正琢磨呢，听说他现在叫林哥儿。轩哥儿说这名儿不好，得换一个。可是思来想去，我俩也不知换个什么合适。”
孔翠莲提议道:“你不如去问问常平。”
林沛醍醐灌顶，笑着说道:“是啊，常平如今可是举人老爷了，让他取个名儿，也沾沾他的喜气去。”
孔翠莲:“是这个道理。”
林沛:“姨母，那明晚就过去那边吃饭啊，顺便带着那小哥儿认认人。”
这些亲戚朋友都去家里坐一坐，算是给这小哥儿接风洗尘了。
孔翠莲笑道:“好。”
林沛回家就和李文轩说了取名的事，正巧周常平赴完了鹿鸣宴，如今刚回家。两人去了周家，请他帮着参谋一番给孩子取名的事儿。
周常平:“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林沛:“我和轩哥就希望他能开朗明媚些，也希望他和从前彻底告别，以后都是光明的好日子。”
说到这个，林沛笑了，他打趣地看了一眼李文轩，继续说道:“轩哥说既如此，索性叫李明算了，可是我觉得李明不大好听，明哥儿，听上去像是个汉子的名字。”
周常平随即笑道:“那李晗怎么样？晗，欲明也。晗哥儿，同样有你们期盼的意思，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的。”
林沛轻轻地念了两遍，“晗哥儿、晗哥儿。”
他笑道:“这个名字好，轩哥，你觉得怎么样？”
李文轩也点头:“嗯，不错。”
确实比李明好听多了。
“沛哥儿、轩小子，周威他们来了。”
几人正说笑着呢，就听得魏舟在隔壁院子大喊。
林沛急忙站起了身来，“哟，他们来了。”
一行人都出了屋子，李家的门前停着一辆牛车，周威兄弟俩都在，方晓梅坐在一旁，抱着小哥儿。
江元抱着瑾哥儿，才走出院门，瑾哥儿就指着牛车上的小哥儿，奶声奶气地喊道:“哥哥。”
江元捏捏他的小脸，笑道:“哟，你知道这是哥哥啊。”
林沛走上前，对着周威拱拱手，“周大哥，麻烦你们啦。”
周威摆摆手:“小事一桩。”
李文轩领着周威、周武进了屋:“屋里坐。”
林沛走到牛车旁，小哥儿怯生生地望着他，眼圈红红的。
方晓梅解释道:“哭了一路了，才哄好。”
林沛弯腰凑到了小哥儿跟前，微笑着朝他摊开双手，说道:“还记得叔么吗？叔么抱你好不好？”
小哥儿盯着林沛望了许久，没动作。林沛伸手抱起了他，小哥儿没哭、也没挣扎。
林沛抱着小哥儿，对方晓梅说道:“咱们进屋吧。”
瑾哥儿在一旁笑眯眯地叫人:“哥哥。”
林沛抱着小哥儿回屋换衣服，小哥儿身上还穿着那身又旧又不合身的补丁衣服。
那日回来后，魏舟和林沛就上街扯了布，给这小哥儿做了身新衣裳。怕不合身，没多做，想着把他接回来再多缝两身。
林沛帮他换着衣裳，柔声同他说话。
“以后你就叫晗哥儿了，好不好？”
小哥儿没说话，依旧是怯生生地看着林沛，乖巧地任由林沛给他换衣裳。
“好了。”
林沛抽出小方帕，给晗哥儿擦了眼泪，轻声说:“以后我就是你阿么了，嗯，晗哥儿。”
晗哥儿抽泣着，总算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他道:“回家，找阿娘。”
林沛帮着晗哥儿把衣服捋顺，缓了片刻，这才开口说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阿么。你呢，以后叫做李晗，晗哥儿，记住了啊。”
晗哥儿瘪着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林沛有些不忍心，但是也没法子，总要有这么一遭的。他又把晗哥儿抱了起来，轻声说:“走吧，咱们出去吃饭了，阿嬷给你蒸了鸡蛋羹呢。”
晗哥儿倒是没哭闹着要找阿娘，只是耷拉着脑袋，暗自掉眼泪。林沛摸了摸他的脑袋，更加怜爱晗哥儿了，这孩子真是乖巧极了，惹人疼。
林沛也不急，他相信，晗哥儿会慢慢接受他们的，会慢慢接受这个家。
他，总会等到晗哥儿乐意叫他阿么的那一天的。到时候，晗哥儿要找的就是他了，会奶声奶气地说:“找阿么。”
第97章
林沛抱着晗哥儿出了房门, 方晓梅见着焕然一新的晗哥儿便笑弯了眼。
她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身旁，摸了摸晗哥儿的手臂, 笑道：“哟，这新衣服真好看, 衬得晗哥儿也好看极了。”
方才他们坐在一处聊起这孩子, 李文轩已然说过了, 这孩子今后就叫李晗，挺好的，是个顶好听的名字。
林沛捏着小方帕给晗哥儿擦去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再养一段时日，等到吃胖点，那时候必定更加好看。”
晴娘家家境不算殷实，再加上这孩子又是捡回去的，想也知道他吃得并不好。如今, 晗哥儿整个人瘦不拉几的, 脸色黝黑，黑中又带着些蜡黄。不过, 一双小眼睛倒是明亮有神，脸蛋也瞧得出有几分标志, 想来他的亲生父母样貌应该不差。
林沛见过他笑的样子，晗哥儿笑起来，嘴角会荡起小梨涡，眉眼弯弯, 可爱得紧。晗哥儿若是精心养上三俩月, 应该会好上得多。以后他肯定也会像瑾哥儿一样，成为一个招人疼的年画娃娃, 又白又胖的。
方晓梅笑道：“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下次来，晗哥儿必定大变样了。”
林沛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抱着晗哥儿去了灶房。
晗哥儿刚抱回来，对他们家还不熟悉，拘谨和害怕是在所难免的，他时刻陪着晗哥儿，晗哥儿应该能好些。再者，他多和孩子呆上一段时间，也能多培养一番和晗哥儿的感情。
林沛抱着晗哥儿走到了魏舟面前，教着他认人：“来，晗哥儿，这是阿嬷，记住了啊。”
晗哥儿攥着林沛的衣襟，一直耷拉着脑袋，此刻听见林沛的话，慢悠悠地把目光移向了魏舟，但他也不敢直视魏舟，瞥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又歪着脑袋趴在了林沛的肩头。
魏舟也不恼，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多说两次就记住了。来，晗哥儿，阿嬷给你买了糖，来，吃糖。”
林沛抱着晗哥儿微微扭了身子，让他能看到魏舟手里的饴糖。晗哥儿没有伸手接糖，魏舟把糖递到了他的嘴边，笑吟吟道：“啊——”
晗哥儿眨巴着双眼，抬眸看向林沛，林沛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吃吧。”
魏舟又笑着把饴糖凑得近了些，晗哥儿抿抿唇，这才伸手从魏舟手里把糖接了过来，自己把糖塞到了嘴里。
“嬷嬷，糖糖~”
瑾哥儿抱住了魏舟的大腿，伸出手，奶声奶气地要糖吃。
“哈哈哈，好，怎么会忘了我们瑾哥儿呢，来，瑾哥儿也有。”
魏舟蹲下身，笑眯眯地把瑾哥儿搂在了怀里，他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喂给了瑾哥儿。
瑾哥儿得了糖，笑弯了眼，嘴里含着饴糖，对着魏舟道谢。
“谢谢嬷嬷。”
江元走到了林沛跟前，摸了摸晗哥儿的脑袋，笑着说道：“这孩子真乖，瞧着还挺粘你的，也不哭。”
林沛抱着他掂了掂，晗哥儿是挺乖的。
不过他也知道，这孩子之所以粘他，是因为在这里他只认识自己，只有自己晗哥儿好似有些印象，若是不粘着他，他就要抬头起来面对一个又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不过也不急，日子久了，晗哥儿就会真正地粘着他了。
林沛找了根小板凳，把晗哥儿放到上面坐好，他才把晗哥儿放下，晗哥儿就惊惧地看向他，然后便泪眼汪汪的又爬回了他的怀里。
板凳上有刺一样，晗哥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坐下去。
林沛知道晗哥儿还是害怕，摸摸晗哥儿的脑袋，耐心地安抚着：“阿么不走，但是阿么要做饭，你就坐在阿么身边好不好？”
晗哥儿还是不说话，就拉着林沛的衣摆，双脚还无意识地缠着林沛，生怕林沛丢下他。
林沛这下懂了，在晴娘家，那个小汉子为什么要管晗哥儿叫小哑巴，晗哥儿是真的不爱说话，就只是眼泪汪汪地扒着人。
再者，这胆子也实在是太小了些。不过也能理解，这才头一天来这个家，难免不适应，晗哥儿心里止不住多慌呢。
他岔开腿，把小板凳挪到了自己跟前，把晗哥儿放在了板凳上，他双腿环着晗哥儿，给足了他安全感。果然，晗哥儿这下不挣扎了，小手拉着林沛的裤腿，开始细细地抿嘴里的饴糖，林沛则圈着晗哥儿开始剥芋头。
瑾哥儿从江元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他走到林沛身边，一手撑着林沛的大腿，一边歪着脑袋喊晗哥儿：“哥哥~”
他眼睛亮闪闪的，几乎贴到了晗哥儿的脸上去。晗哥儿窝着身子往后缩，整个人紧紧地贴着林沛。
林沛用手背摸摸他的小脸，安抚他：“这是弟弟瑾哥儿，瑾哥儿喜欢你，想同你一起玩。”
晗哥儿闻言，抬眸看了眼瑾哥儿，就见到一个粉粉的小团子对着他笑弯了眼。他不动声色地又坐了回去。
又瞥了瑾哥儿一眼，他犹豫片刻，到底是没开口，只是歪着脑袋趴在了林沛的膝头，还时不时偷瞄一眼瑾哥儿。
“哥哥~”
见晗哥儿还是不理他，瑾哥儿有些委屈地嘟了嘴。
林沛只得看向瑾哥儿，笑着哄他：“瑾哥儿，哥哥有点害羞，改天再陪你玩好不好？”
江元及时出声，把瘪着小嘴的瑾哥儿叫了回去，“瑾哥儿，过来。”
阿么叫他，瑾哥儿也不执着和晗哥儿玩乐了，他迈着小胖腿跑向江元，还甜甜地喊着“阿么”。
晗哥儿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瑾哥儿越来越远的背影，而后眸子微暗，又耷拉下了脑袋。
林沛用手背摸了摸他，晗哥儿拽着林沛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些，然后他在林沛的膝头蹭了蹭，撇过了脑袋，不看瑾哥儿了，自顾自地吃起了糖来。
江元：“沛哥儿，明日就咱家这些人吗？”
林沛点点头，“嗯，就不请其他人了，咱们自己吃个饭，抱着晗哥儿磕头认认祖宗就成。”
对于这样的安排，江元也很是赞成，他道：“这样也好，晗哥儿胆子小，人多了，他可能更不适应了。”
魏舟在一旁说：“嗯，我们也是这样想的，等到晗哥儿他熟悉些，再带着他到村子里认人。”
“汪~”
几人正聊着天呢，猛地从屋外传来一声犬吠，下一刻，大花调皮地蹿了进来。
“哇——”晗哥儿被吓得直接站了起来，手脚并用，不管不顾地往林沛腿上爬，一边爬还一边哭。
林沛剥了好久的芋头，满手的黏腻，没法把晗哥儿抱起来，把脏了他的新衣裳。他把晗哥儿圈了起来，是个保护的姿势，温声哄着晗哥儿，“没事没事，大花不会咬人的。”
魏舟见晗哥儿怕得直打哆嗦，站起身来，把大花领到了屋外去。林沛哄了好半天，晗哥儿这才停下了哭泣，不过经此一吓，晗哥儿是说什么也不肯从林沛的怀里下来了，就死死地拽着林沛。
魏舟：“沛哥儿你就抱着他吧，饭菜我来弄就行。”
江元也点点头，看着抽泣的晗哥儿，说道：“对啊，我和叔么弄就行，你抱着晗哥儿吧，他怕是被吓坏了。”
“好。”
林沛把手洗干净，全心全意地抱起了怀里的糯米团子。他时不时拍拍晗哥儿的背，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
过了片刻，魏舟把锅里的鸡蛋羹端了出来，“来，先喂晗哥儿吃点鸡蛋羹。”
“瑾哥儿也要。”瑾哥儿站在灶台前，踮着脚朝锅里望。
魏舟笑眯乐呵地把另一碗鸡蛋羹也端了出来，笑着说：“小馋猫，你也有。”
林沛把晗哥儿换了一个方向抱着，一手揽着晗哥儿的背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他用勺子把鸡蛋羹舀了起来，吹了吹，然后送到了晗哥儿嘴边。
晗哥儿估计也是饿了，很是乖巧地张开了嘴，林沛耐心地喂着他，晗哥儿也乖巧，小口小口地吃着。
吃过了鸡蛋羹，晗哥儿的脸色好多了，也更加依赖林沛了，半眯着眼趴在林沛身上。
林沛环抱着晗哥儿，帮他找了一个最舒服的睡觉姿势，还轻拍着晗哥儿哄他入睡：“困了？睡吧。”
兴许是今日哭了太多，方才又被吓了一通，现在吃得饱饱的，晗哥儿的睡意便上来了，他窝在林沛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魏舟：“沛哥儿，你把他放到床上去睡吧，这么一直抱着，你手也酸得慌。”
林沛轻抚着晗哥儿鬓边的碎发，“没事儿，我抱着吧，放到床上去，一会儿醒来见不着人，他又该哭了。”
——
周威府衙还有事儿，今日是特地抽出空闲去帮他们接晗哥儿的，吃过饭，他们就准备回城了。
林沛早就准备好了答谢的礼，那日收的山货匀了些出来，又添了几块自家熏制的腊肉，李文轩拎着谢礼，送他们出了门。
李文轩也跟着他们一并进了城，家里的香烛用尽了，明日晗哥儿得给祖宗磕头，要燃香点烛。因此，李文轩得进城把这些东西备上。
周威他们走后，江元一家也回去了。
林沛抱着晗哥儿回了屋，把他放在床上睡着，他和魏舟坐在一旁的桌子前，一边小声地聊着天，一边缝衣裳。林沛准备再给晗哥儿缝两身换洗的衣裳，晗哥儿睡得熟，他方才比划了一番，这次做出来的衣裳肯定更加合身。
魏舟则在给晗哥儿做鞋子，之前他们不知道晗哥儿的脚多大，也没来得及做鞋子。晗哥儿如今穿的还是之前的旧鞋子呢，那鞋子也破得厉害，晗哥儿的大脚拇指都快露出来了。
晗哥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揉揉眼睛，小声地喊着人：“阿娘。”
声音很轻，起初林沛没听见，晗哥儿又叫了会儿，林沛这才听见他醒来的动静，林沛放下缝到一半儿的衣裳，走到了床前。
晗哥儿已经掀开了被子，睡眼朦胧的、嘴里无意识地喊着“阿娘”。
“晗哥儿醒了，阿么抱抱。”
听见林沛的声音，晗哥儿这才完全清醒，他双手交叠，不自觉地扣着小手，脚丫子也抓紧了床单。他张着亮晶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沛看，眸子里少了些许防备和惊惧，但是他依旧是没叫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沛瞧。
林沛坐在床上，探身把晗哥儿抱了起来，摸摸他的小脸，笑着说道：“晗哥儿饿不饿？想吃什么？”
晗哥儿抿嘴，没说话。晌午的鸡蛋羹好吃，但是他不敢说。
林沛抱着他，给他穿鞋，“煮面给你吃好不好，今日就当做你的生辰，阿么煮长寿面给你吃。”
晴娘捡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也就一岁左右，晴娘养了他快两年，晗哥儿如今也就是三岁左右，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生辰具体是什么时候。林沛和李文轩一合计，索性把他来这个家的时间算作他的生辰了。
林沛先抱着晗哥儿去了趟茅房，又抱着晗哥儿到了灶房去，他把晗哥儿递给了魏舟抱着，晗哥儿死死地扒着林沛，环着他的肩膀不撒手。
他也没哭，就是哼唧着不肯让魏舟抱他。
魏舟：“算了，沛哥儿，你抱着他吧，我去煮面。”
林沛摇了摇头，总不能一直这样。他抱着晗哥儿，摸着晗哥儿的脖颈安抚他，轻声和他商量：“让阿嬷抱着你好不好？阿么去给你煮长寿面，你就在这看着阿么。”
这次晗哥儿没再拒绝，乖巧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拽着林沛衣襟的手。林沛捏捏他的小脸，夸奖道：“真乖。”
晗哥儿抿唇，眸子里微微有了喜色，似乎是很喜欢林沛夸他。
林沛把晗哥儿递给了魏舟，转身准备煮面，晗哥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沛瞧，魏舟抱着晗哥儿，就紧紧地跟在林沛身边。
林沛煮好了面，喂给晗哥儿吃了。
又过了会儿，院子里响起了李文轩的声音。
“沛哥儿，我回来了！”
林沛抱着晗哥儿走出房门，笑道：“走，咱们迎迎你阿爹去。”
李文轩背着背篓回来了，林沛笑着问他：“都安排妥当了吗？”
李文轩轩点点头，“嗯，猪肉、祭品、香烛，这些都准备妥当了。”
他看了看林沛，又瞧了瞧林沛怀里的晗哥儿，觉得很是新奇。不过，他很满意，今后迎他回家的就多一个人了。他看着窝在林沛怀里的晗哥儿，微微扬起了嘴角，这小家伙，和他阿么一样，倒是乖巧。以后这就是他家的小哥儿了，嗯，还不错。
晗哥儿打量着李文轩，不自觉地贴紧了林沛。
两人进了灶房，魏舟帮着李文轩把背篓卸了下来。
“呐。”
李文轩从背篓里拿出了一只红色的布老虎，递给了晗哥儿眼前，晗哥儿贴着林沛往后缩。
林沛好笑，“你别那么凶，吓着晗哥儿了，笑笑。”
李文轩无奈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呐~”
林沛被他这模样逗得捧腹大笑，用脚尖轻轻地踹了他一脚，笑道：“你这还不如不笑呢。”
说罢，他从李文轩手里接过了布老虎，把那只可爱的布老虎拿到了晗哥儿跟前，“阿爹给你买的布老虎，喜不喜欢？”
晗哥儿盯着布老虎，眸子里藏不住的喜欢和渴望，他点点头，从林沛手里接过了布老虎。他摸摸布老虎，抬头悄摸打量了李文轩一眼，对上李文轩的视线，他又飞速地低下头。他紧抱着布老虎，小手摸了摸布老虎的小脸。
然后，他悄摸扬起了嘴角，林沛和李文轩见着他嘴边的小梨涡，也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
第98章
“鱼喂了没有？”
李文轩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归置好之后, 抬头问林沛。
林沛摇了摇头，“我想着再过一会儿去喂。”
“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咱去把鱼喂了吧。”
林沛：“行, 正好，带晗哥儿去屋后看鱼去。”
他说着, 把晗哥儿抱了起来, 笑吟吟地和晗哥儿说话：“走咯, 阿么带你去屋后看鱼去。”
晗哥儿照例是没有同他说话，林沛半点不气馁，依旧坚持着和晗哥儿说话，小孩子就是如此，你说得多了，潜移默化的他就记住了。每日在他跟前强调，他是阿么，李文轩是阿爹, 渐渐的, 晗哥儿也就记住他俩了。
别看晗哥儿年纪小，晗哥儿可聪明着呢。
李文轩挑着鱼食, 林沛抱着晗哥儿，三人一起去了屋后鱼塘。经过这两年的经营, 鱼塘已经被他们管理得很好了，刚开始还需要向秦大叔买些鱼苗补上，现如今不用了，他们自己便可以培育鱼苗了。便是经常卖鱼, 他们鱼塘里的鱼也还够。
金玉楼隔三差五就会来拉一批鱼, 挨着的几个村子若是办酒席，也会到他们家来购买鱼, 他们这鱼塘，也算是搞出些名堂来了。总之，周围村子都是知道他们这鱼塘的。
甚至，隔壁村子还有人也学着他们挖了鱼塘，不过他们也半点不慌张，反正他们和金玉楼定下了长久的契约，鱼塘里的鱼半点不用愁销路。再者说，柳江县大了去了，城里的百姓总归要吃点鸡鸭鱼肉的，人多，这鱼不愁卖，再多两个鱼塘也不碍事。
林沛他们的鱼塘不仅鱼卖得好，景色也是微微出了名的，得亏他当初种下的荷花，如今，夏日荷花绽放，这鱼塘倒成了不可多得的美景。夏日，还有人来他们的鱼塘赏花、垂钓呢。就坐在屋后的草棚里，一边赏荷，一边垂钓，倒是有几分意趣。
最爱光顾的便是金玉楼的掌柜，他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还总是央着林沛做饭给他吃，这掌柜是姑母的好友，也算是林沛他们的伯伯，林沛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每次都精心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这掌柜。、
掌柜的还起了请林沛去楼里当厨子的念头，毕竟，林沛做饭的手艺当真是一绝。
林沛思虑再三，到底是拒绝了，他和李文轩管理这鱼塘就够费劲了，地里还有庄稼要照看，他可忙不过来。再者，李文轩便是在外奔波，林沛想着，他就呆在家吧，多少能让李文轩回家吃上口热乎饭。
“轩哥，你在这喂鱼啊，我带着晗哥儿去草棚里坐坐，他有些怕大花。”
李文轩往鱼塘里洒鱼食，“去吧。”
林沛抱着晗哥儿往草棚走去，大花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追，李文轩朗声训道：“大花，回来！”
大花听到李文轩叫他，又扭着圆滚滚的屁股跑到了李文轩身边，傻头傻脑地围着李文轩转悠。
林沛：“不怕不怕，大花走了，你阿爹把它叫回去了，走，咱们到棚子边看鱼鱼去。”
见到大花跑远，晗哥儿这才没再死命地攥着林沛的衣裳。
林沛抱着晗哥儿到了草棚里坐下，他指着水里的鱼，笑眯眯地和晗哥儿说话：“晗哥儿，你瞧，鱼。”
晗哥儿盯着水里畅游的鱼儿，移不开眼了。他在家的时候，大多都是挨着晴娘的，晴娘每日在灶房转悠，还没带他去河边玩过。晴娘说他还小，不能到河边去，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离水面这样近呢，也是头一次见到小鱼在河里畅游的样子。
他就眼巴巴地盯着那鱼瞧，鱼往深处游去，晗哥儿的脑袋也跟着越来越低，得亏林沛抓着他的后衣领，否则他非得一头扎进水里不可。
林沛一把将晗哥儿捞了回来，把他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小手，轻声嘱咐道：“不可以离水面那么近，否则会掉下去的。”
晗哥儿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林沛说着说着，总觉得方才那一幕似曾相识，抬眸看向远处的李文轩，林沛记忆回笼，笑眯眯地和晗哥儿说：“你阿爹之前也是这样抓我的。”
晗哥儿看向林沛，眸子里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他微微歪着脑袋，怪可爱的，林沛没忍住，弯起食指，轻轻地刮了刮晗哥儿的鼻尖。
晗哥儿猛地扑进了林沛的怀里，还歪着脑袋蹭了蹭他，在林沛看不见的地方，晗哥儿又笑得露出了小梨涡。
林沛抱着晗哥儿看鱼、看荷叶、看岸边的杂花野草，孜孜不倦地同他说话。岸边有几株野花，正随风摇摆着，林沛随手摘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夹在了晗哥儿的耳后，他满意地看着晗哥儿，笑道：“咱家晗哥儿真好看。”
晗哥儿抬眸与林沛对视，这次他没急着移开目光，盯着林沛看了许久，他的眸子亮闪闪的。他还伸出小手，摸了摸耳畔的小黄花。
“沛哥儿，回屋了。”
李文轩在不远处喊他们，林沛抱着晗哥儿站了起来，“走吧，你阿爹叫咱们了，咱们回家咯。”
回了屋，魏舟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还特地蒸了一条鲈鱼。
晗哥儿吃了些长寿面的，林沛便没有再喂他吃饭，怕他吃撑了不舒服，只是端着碗，夹了些鱼肉喂给他吃。
李文轩扒着饭，说道：“得给晗哥儿备上一个木碗，再削把木勺子，过些时候让他自己吃饭。”
林沛：“过段时间吧。”
饭后，林沛把晗哥儿递给了李文轩抱着，晗哥儿有些抗拒。林沛蹲下身哄了他好半天，好说歹说，晗哥儿这才乖乖让李文轩抱他。
林沛和魏舟收拾着碗筷，魏舟有些忧心，凑近了问林沛：“沛哥儿，晗哥儿后来又同你说话没有？”
不怪魏舟忧心，今日整整一日，他就没见到晗哥儿怎么说过话，顶多就是被大花吓得哭喊了起来，再有就是睡醒的时候哭着叫阿么。
林沛笑着宽慰他，“没说，晗哥儿兴许是同咱们还不大熟悉，没事儿，往后和咱们熟络起来了，他会说的，到时候，说不定他会整天缠着你叫阿嬷呢，给你耳朵都听起茧子，烦都烦死你。”
魏舟被这番话逗得笑弯了眼，“若是真的如此，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哈哈哈~”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了晗哥儿的叫喊声，两人双双扭头朝着院子看去，就见李文轩抱着晗哥儿骑在了自己的肩头，扛着他满院子的溜达，晗哥儿抱紧了李文轩的脑袋，嘴里抑制不住地叫出了声来，笑得倒是开怀。
收拾好了碗筷，林沛烧水给晗哥儿擦洗，洗得干净些，明日也好祭拜祖宗。
“轩哥，把晗哥儿抱进来。”
林沛把大盆拿到了灶房，掺了些凉水，让水盆里的水温适宜。他抱着晗哥儿坐进了盆里，细致地给他擦洗了一番，还帮着他把头发也洗了，在灶膛前把头发烤干，林沛这才抱着晗哥儿回了屋。
忙活一通，屋外已经黑尽了，屋子里也暗了许多，只有桐油灯昏黄的光影随着风摇来晃去。
林沛把晗哥儿放在床的最里侧躺好，他自己则坐在床边泡脚。
虽说不必再继续吃那些药了，但是他如今已经习惯了泡脚，夜里不泡会儿脚，他就睡不踏实，对此李文轩倒是很是赞成。
“即便不是为了生孩子，你也得把身子给养好了，免得老了容易生病。”
林沛也觉得李文轩说得很有道理，如今，他依旧每日泡脚、得空还会继续跟着李文轩打八段锦，每日活动活动、出出汗，夜里他能睡得香些，整个人的气色也好多了。
“轩哥，你倒洗脚水啊。”林沛抬起脚，笑嘻嘻地看向李文轩。
李文轩捏捏他的脸颊肉，没好气道：“哪次不是我倒的？”
林沛扭头看了眼晗哥儿，见晗哥儿背对着他们，他揽着李文轩的肩膀凑上去，讨好的在他脸颊香了他一口，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嘿嘿，轩哥最好了。去吧去吧，我和晗哥儿睡着等你。”
李文轩揽着他的腰，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这才心满意足地端着洗脚水走出了房门。
林沛目送李文轩出了房门，爬回去准备揽住晗哥儿睡觉，“晗哥儿，来，阿么——”
他的话顿住了，手才搭在晗哥儿身上，就被动的起起伏伏，还有压抑着的哭声。
晗哥儿他在抽泣。
林沛抱着晗哥儿坐了起来，扭过他的小脸一看，泪水已然糊了满脸。
“晗哥儿，这是怎么了？”
林沛捏着衣袖帮他擦眼泪，方才不都还好好的嘛，他刚才给晗哥儿擦洗，晗哥儿也很开心啊，这么这会儿突然就哭了。
晗哥儿揪住他的衣摆，看着他，“哇”地哭出了声。
他扑到林沛的怀里，哭哭啼啼好半天，然后，才哽咽着说道：“叔么，你可、可不可以带我回家找、找阿娘。”
他好想和阿娘一起睡觉。
林沛搂住了他，轻声说话：“这里不好吗？”
晗哥儿抽泣着，小声说：“我想阿娘。”
“怎么了？”
李文轩进屋就听到了晗哥儿的哭声，他走到床前，轻声问林沛。
晗哥儿哭得越发汹涌了，嘴里依旧念叨着：“我要阿娘。”
林沛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无话可说。李文轩也没再说话，就坐在床边看着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晗哥儿的哭声弱了下来，林沛抱着他，轻柔地把他放在了床上睡好，拉着被子盖住了晗哥儿，还掖好了被角。
李文轩也揽着林沛躺下了，他拍拍林沛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没事，人心都是肉长的。晗哥儿会知道咱们的好的，过些日子他便不会再想回去了。”
“我知道。”
林沛摸摸晗哥儿的小脸蛋，“我是觉得他太懂事了，哭都只敢在床上悄悄哭。”
看着晗哥儿如此，他心里堵得慌。
李文轩搂紧了他，晗哥儿怯生生的样子，像极了沛哥儿。
他家小兔子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懂事”啊，真是叫人心疼。
第99章
“阿娘~”
床上的小人发出软绵绵的呼喊, 林沛走到床前，探身抱起了晗哥儿，说道：“是阿么, 来，晗哥儿, 咱们起床咯。”
晗哥儿歪着脑袋思索片刻, 像是才想起来林沛是谁, 他如今在哪。他噤了声，不再喊“阿娘”了。他完全清醒后也没哭，不过照旧是没开口和林沛说话。
林沛抱着晗哥儿，帮他穿好了鞋袜，一双崭新的小鞋子，连带着袜子都是新缝制的，今早魏舟便把鞋袜都送了过来。林沛估摸着阿么是昨夜点灯加班加点的缝出来的。
“这是阿嬷给你做的新鞋子，喜不喜欢？”
晗哥儿点了点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上的新鞋看, 移动着脚丫子，一左一右, 翻来覆去地看，他一时看得入了神。
新鞋子, 他的，他又瞥向身上的新衣裳，新衣服，也是他的。
林沛又给晗哥儿洗了脸, 最后, 林沛把他放在桌子前坐好，拿着梳子帮他扎了两个可爱的小啾啾。
果然人靠衣装, 光是换了身新衣裳，用红绳扎了两个小啾啾，晗哥儿便比昨日瞧着有精气神多了。林沛笑着摸摸晗哥儿的脑袋，夸奖道：“咱家晗哥儿真好看。”
林沛递给了晗哥儿一方小铜镜，晗哥儿拿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里面的小人，头上顶着两个可爱的小啾啾，小小的脸蛋。
晗哥儿往左边歪了歪脑袋，镜子里的小人也歪了脑袋。晗哥儿不自觉睁大了双眼，抱着镜子乐此不疲地玩乐了起来，一下晃晃脑袋，一下子又瞪着眼睛奶凶奶凶地望着里面的小人。
林沛就坐在一旁，没说话惊扰晗哥儿，只是勾着嘴角看晗哥儿玩得不亦乐乎。
晗哥儿乐得扬起了嘴角，小脚丫子都愉悦得前后摇摆，他拿着小镜子，抬眸看了看林沛。林沛摸摸他的小脸，轻声笑着问他：“好玩吗？”
晗哥儿点了点头。
林沛坐在了晗哥儿旁边，拿出一罐子桂花手油，从罐子里抹了些手油，给晗哥儿的小脸搽了些。
入秋了，有些干躁，得搽点手油润一润，否则，进了冬日，手容易龟裂。晗哥儿的皮肤本就不算好，更要细心地将养着。
给晗哥儿的小脸都均匀地抹上手油后，林沛轻声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越是和晗哥儿相处，他便要多喜欢晗哥儿一分，晗哥儿当真是乖巧极了，叫闭眼就闭眼，不哭也不闹的。
林沛拉过晗哥儿的手，又细心地给他把手也搽上了桂花手油。因为要搽手，晗哥儿把铜镜放在了桌上。
刚抹完桂花手油，晗哥儿便迫不及待地把小手凑到鼻子前，他耸着鼻尖嗅了嗅，抬眸笑着说：“香香。”
林沛有些讶异，晗哥儿居然说话了？昨日晗哥儿哭闹着要找阿娘，他没应答，还以为晗哥儿会生气，使些小性子。谁料，他不仅没有使小性子，竟然还主动开口说话了。
是个好迹象。
林沛凑过去，轻轻地捏了捏晗哥儿的小脸，“对，抹香香，然后咱们晗哥儿就成了一个香香的小哥儿了。”
“嘿嘿~”晗哥儿把小手又凑到鼻尖嗅了片刻，真的好香，头一次这样香香的，晗哥儿的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林沛又问他：“今日想吃什么啊？”
“鸡蛋羹。”晗哥儿小声的回话。
林沛确认道：“想吃昨日那样的鸡蛋羹吗？”
“嗯。”晗哥儿点头，咬着下嘴唇看向林沛，眸子里藏着不安，就静静地等着林沛的回答。
“好，那咱们今日就蒸鸡蛋羹吃，走咯。”林沛把他抱了起来，出门朝着灶房走去。
晗哥儿小手环着林沛的脖颈，这次没被打骂，他微微扬起了嘴角。紧接着，脑袋也歪了歪，亲昵地蹭了蹭林沛的脖颈。
两人到了灶房去，魏舟正在忙活早饭。
林沛抱着晗哥儿走到了魏舟跟前，他捏捏晗哥儿的脚，“晗哥儿你看，阿嬷给你做的小鞋子，说谢谢阿嬷。”
晗哥儿抬眸瞥向魏舟，魏舟一脸慈爱地冲着他笑，晗哥儿被这笑晃得移开了眼，心底被浸得甜滋滋的。他低着头，攥着自己的衣摆，轻声道：“谢谢~”
声音很轻，奶呼呼的，不过魏舟隔得近，又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魏舟瞥了一眼林沛，两人默契地笑了，只要用心，这小石子总归是能焐热的。
他摸了摸晗哥儿的脑袋，笑着说道：“不谢不谢，阿嬷再给你做两双，啊哟，你阿么给你扎了两个小啾啾呢，真俊。”
晗哥儿一听这话，晃了晃自己的小脚，心里更甜了，他环着林沛的小手也拥得紧了些。
林沛把晗哥儿放在了灶台前的小板凳上，摸摸他的脑袋，嘱咐道：“你坐着啊，阿么去给你蒸鸡蛋羹。”
晗哥儿点了点头，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又能吃到好吃的鸡蛋羹了。
院子里响起了动静，是李文轩喂完鱼食回来了，大花也随着他回来了。大花摇头晃耳地往灶房冲进来，晗哥儿见到大花，即刻哭哭唧唧地跑向林沛，一把抱住了林沛的腿，往林沛身后躲。
“大花！”
林沛揽着晗哥儿，高声训斥了一声，大花这才收敛了动作，没再继续逗晗哥儿。
李文轩走进来，拍拍大花的脑袋，命令道：“坐。”
然后，晗哥儿就看到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大花乖巧地趴卧在了地面，还歪着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李文轩的手掌。
林沛拉着晗哥儿走到了大花跟前，他拉着晗哥儿的小手，带着他摸了摸大花的脑袋。
大花脑袋顶了顶，晗哥儿手心触及到大花毛茸茸的毛发，顷刻间被这陌生的触感吓得收回了手，还转身又想扑回林沛的怀里。
“不怕，大花不会咬人的。”
林沛拉着晗哥儿的小手，一边说着安抚的话，一边带着他摸大花，给大花顺毛。见大花果然不会咬人，晗哥儿眸子里闪过喜悦。他试探着上前走了一小步，自己轻轻地摸了摸大花。
大花知道这是新来的小主人，一样歪着脑袋蹭了蹭他，晗哥儿蜷着手，笑着歪回了林沛的怀里，小声说道：“痒。”
林沛眯着笑眼揉揉他的小手，晗哥儿抿唇，又伸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大花。
魏舟掀开锅盖，把蒸好的鸡蛋羹端了出来，往碗里滴了两滴香油。
“来，晗哥儿，吃鸡蛋羹咯。”
魏舟端着鸡蛋羹，对着晗哥儿招了招手。
林沛起身，“阿么，我来喂他吧，你先吃饭去。”
魏舟：“谁喂不一样，你先吃吧，今日我喂他。”
林沛拍拍晗哥儿的屁股，柔声说道：“去吧，阿嬷喂你吃。”
晗哥儿缓了片刻，馋虫战胜了害怕，他看了眼林沛，林沛鼓励地望着他，于是乎，晗哥儿一步步走向了魏舟。
魏舟喂晗哥儿的时候止不住的夸奖，“咱家晗哥儿可真是太乖巧了，吃饭从来不哭不闹的，就应该这样，多吃点饭饭，长得白白胖胖的。”
晗哥儿在他的夸奖里微微红了耳朵，手也探上了魏舟的衣摆，轻轻地攥着。
——
吃过了早饭，林沛和魏舟就开始张罗晌午饭了，猪脚得早早炖上。小火慢炖，这样煮出来的猪蹄才香。
没一会儿，江元就抱着瑾哥儿过来了。
瑾哥儿望见晗哥儿，又从江元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他跑到晗哥儿跟前，熟稔地拉着晗哥儿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唤道：“哥哥~”
晗哥儿看了看林沛，又看向眼前粉妆玉琢的小团子，瑾哥儿笑弯了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很是可爱。晗哥儿低低地应了声：“嗯。”
瑾哥儿得了回应，索性一把抱住了晗哥儿，亲昵地喊他：“哥哥~”
晗哥儿微微红着脸，又耐心地应了他一声。
众人看着这幅场景，都很是欣慰。尤其是魏舟，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好了，晗哥儿乐意开口说话了，接下来，就该甜甜地叫人了。
又过了会儿，孔翠莲夫妇来了，他们还带着一张围栏式的罗汉床。
林沛出门去迎接他们，看着他们搬来的罗汉床，道:“姨母，你送这个来做什么？”
孔翠莲笑着说：“买给晗哥儿的，这东西轻便，好挪动，放在哪里都成。把晗哥儿放在里面午睡，你们照看也方便。便是晗哥儿长大了，这东西也还能放在屋里当座椅使用。”
林沛：“姨母你真是有心了。”
孔翠莲不满地斜了他一眼，“和姨母还说这些客套话。”
林沛俏皮地傻笑，“好，不说了。”孔翠莲这才满意地笑弯了眼。
江守义说道：“晗哥儿，你们瞧瞧这罗汉床摆在哪儿合适。”
林沛思索片刻，“就放堂屋吧。”
他们若是得空就会坐在屋檐下歇息，堂屋隔得最近，若是晗哥儿哭闹，他也能听见。
没一会儿，江小雨一家也来了，她抱着闺女，陈乐思牵着儿子，一家人笑吟吟的。
许是对这个家熟悉了许多，又或许都是小孩子，呆在一起欢乐。今日晗哥儿并没有紧巴巴地抱着林沛不撒手，他和另外两个小孩子玩得很是玩乐。
只是，他时不时就要抬眸在人群中搜寻一番，见到林沛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这才又放心地低下头，和瑾哥儿他们一起玩耍。
孔翠莲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晗哥儿，笑着同林沛说：“我瞧着这晗哥儿还当真有些像你小时候。”
林沛也看着晗哥儿，“是吗？”
孔翠莲似回忆起了往昔，笑盈盈道：“可不是嘛，小时候，你也是这番模样，不爱说什么话，就是张着水灵灵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旁人，便是回话，也是低声细语的。真的，晗哥儿同你小时候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沛望着晗哥儿，微微扬起了嘴角，可不是嘛，初次相见那一天，晗哥儿孤零零地坐在屋檐下，他看着院子里的哥哥姐姐们，眸子里写满了艳羡。
那一刻，林沛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现在想想，晗哥儿好像是有些像他的。
林沛不由得想，若是他和轩哥也有孩子，那孩子会不会也是晗哥儿如今这番模样呢？
应该不会，他和轩哥都会好好待孩子的，让孩子敢大声地说出来他想吃什么，而不是想吃点鸡蛋羹都得打量着大人的脸色。
他们的孩子会和瑾哥儿一样，受尽宠爱，所以可以大胆地索求，可以开朗地去交朋友。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半点都不用顾忌。
林沛看着晗哥儿嘴角的小梨涡，今后，晗哥儿也会这样的。他们会好好疼爱晗哥儿，让晗哥儿知道，想要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口说出来，因为，他们都会尽力满足晗哥儿。
一家人聚在一处，说笑着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饭，八仙桌上摆满了碗碟，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李文轩点燃了香烛，烧过了纸钱后，林沛领着晗哥儿到家神面前跪拜了一番，给祖宗们磕头求保佑。晗哥儿很乖，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倒是给林沛他们省了不少功夫。
饭后，众人纷纷掏出准备好的礼塞到了晗哥儿怀里，玉貔貅、银手镯等等。晗哥儿受宠若惊，无措地抬眸看向林沛，林沛笑着帮他把这些东西都收下了，然后抱着晗哥儿教他认人，教他说谢谢。
晗哥儿倒是很乖，都乖乖地叫了。
等到众人都回了家，林沛抱着晗哥儿坐到了罗汉床上，他摸摸晗哥儿的耳朵，问道:“喜欢姨祖母送你的小床吗？”
晗哥儿伸出小手摸了摸罗汉床的围栏，仔细地感受着，他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喜欢。”
他喜欢这床，也喜欢玉貔貅，他今日收到了好多好多的礼，这些，都是给他的。他还有了玩伴，不会欺负他，会甜甜地叫他哥哥。
林沛把晗哥儿搂在了怀里，“晗哥儿，你叫我一声阿么好不好？”
今日晗哥儿很乖，让他叫人他都乖巧地叫了，便是魏舟哄着他叫阿嬷，晗哥儿都低低地叫了一声。
可唯独林沛和李文轩，晗哥儿始终没有开口叫。
说不失落是假的，林沛也想听晗哥儿奶呼呼地唤他一声“阿么”。
晗哥儿闻言，玩弄玉貔貅的小手都顿住了，他抬眸看向林沛，和林沛对视良久。
林沛很温柔地看着他，晗哥儿想到身上的新衣裳，想到喂到嘴边的鸡蛋羹，还有林沛温暖的怀抱，手指微动，张开了嘴。
那声阿么就要叫出口了，晗哥儿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阿娘的笑颜，片刻后，晗哥儿低下了脑袋，他把那两个字又原封不动地吞了回去。
林沛也跟着耷拉了肩膀，脸上的期待一扫而尽。
晗哥儿抬眸瞥了林沛一眼，而后又低下头，他在心里默念着阿么这两个字。
林沛深吸一口气，也不逼他，心道：算了，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摸摸晗哥儿的小耳朵，柔声说:“好了，咱们睡觉去了。”
第100章
两人去床上小憩, 没一会儿，巡视完鱼塘的李文轩也回了屋。
“晗哥儿叫你了没有？”
李文轩压低了嗓子，他一边脱鞋一边问林沛。林沛看了眼身侧的晗哥儿, 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林沛长叹了一口气, 回忆起方才晗哥儿皱成一团的小脸, 怅然道:“没呢。”
他说罢, 帮着晗哥儿掖了掖被角。
李文轩瞥了一眼最里侧的小人，没好气地说道:“偏心。”
随即他又笑眯眯地看向林沛，轻轻地捏了捏林沛的脸，安抚道:“没事，总归会叫的。”
林沛点点头:“轩哥，你明日有活吗？”
李文轩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揽住了林沛，在他后脖颈蹭来蹭去, “没有, 可是有什么安排”
林沛痒得缩了缩脖子，笑着说:“那咱们去打板栗吧, 我想吃板栗焖饭了。”
李文轩捏捏他的脸颊肉，“小馋猫, 行。”
林沛回头看向李文轩，不满地“哼”了声，“你明日吃得肯定比我还多，你才是馋猫。”
“哈哈哈, 夫郎手艺好嘛。”李文轩朗声笑道。
“嗯~”晗哥儿皱着小脸哼唧了两声, 林沛急忙转身，轻拍着晗哥儿的身子安抚他。
等到晗哥儿再次睡踏实, 李文轩又拉住了林沛，“沛哥儿~”
林沛在李文轩胸口捶了一拳，“你别再说话了，一会儿把晗哥儿吵醒了。”
“哦。”
过了片刻，林沛回头，仰头在李文轩唇上烙下一吻，温声同他说:“好了，乖乖睡吧。”
说罢，还轻轻地摸了摸李文轩的脸。李文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地啄了一口。
然后李文轩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翘起，轻声呢喃道:“睡吧。”
林沛没忍住，又凑过去香了李文轩一口，然后迅速躺好，阖上了双眼。
李文轩牵着他，嘴角随着林沛的吻又扬起了些许。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一同进入了梦乡，旁边的晗哥儿也睡得十分香甜。
梦里，他有了阿么、阿爹，还有好多好多的亲戚。他们都不会打骂他，总是笑眯眯地同他说话。他有了自己的新衣裳和新鞋子，每日都能吃上鸡蛋羹，阿么还会哼着小曲儿哄他入睡。
晗哥儿在睡梦中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嘴角的小梨涡可爱异常。
午睡醒来，林沛拿了针线筐坐在桌子边缝小被子。
家里的被子都太大了，放在罗汉床上不合适，缝一床小被子放在罗汉床上，晗哥儿睡在上面也方便。
到了冬日，他们就把这罗汉床搬到灶房去，放在火边，他们烤火的时候就把晗哥儿放在一旁睡着。
林沛正低头缝着小被子呢，就听到床上有动静，他抬眼望去，晗哥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揉眼睛。
“晗哥儿，你醒了怎么不叫阿么？”
林沛把针别在小被子上，把被子放在桌子上，起身朝着晗哥儿走去。
晗哥儿一见到林沛就弯起了嘴角，他扑到了林沛怀里，小声在林沛耳边说:“要嘘嘘。”
林沛笑了笑，一把将晗哥儿抱了起来，“被尿憋醒了啊走，阿么带你嘘嘘去。”
去了一趟茅房，林沛这才带着晗哥儿回屋给他穿鞋，重新给他梳头。
收拾好之后，林沛领着他到了院子里。大花懒洋洋地趴在屋檐下晒太阳，鸡群们正在院子里啄食，“咯咯咯”的叫着。
林沛把晗哥儿放在了小板凳上，削了一个梨，用刀切成拇指大的小块儿，装在了晗哥儿的竹碗里。他搬来一张板凳放在晗哥儿跟前，把碗放上去，让晗哥儿自己抓着梨子吃。
晗哥儿乖巧地坐在他身旁，开心地吃着梨子，他还大方地分了一块儿给不远处的大花。
林沛摸摸晗哥儿的脑袋，“晗哥儿你自己吃吧。”
他说罢，转身从筐子里拿出一颗梨，放在了大花跟前。大花抱着梨，半眯着眼，吧唧着嘴吃梨，啃得可香了。
“沛哥儿，在家呢。”
林沛循声看过去，一个婶子走进了院子里，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寒暄。
这婶子家后日嫁闺女，在他们这儿订了些鱼，后日酒席上用，林沛急忙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迎一迎这婶子。
“婶子，屋里坐。”
那婶子摆摆手，笑道:“我就不坐了，沛哥儿，我是来同你说，我家这鱼得多订十条。”
今日她和老头子又算了一遍，才发现有些亲戚没算上，林林总总坐下来，比原先多了七八桌，因此这鱼也还得再多买点。
林沛了然地点点头，“行，我记下了。”
这婶子说完了事儿，这才把目光移到一旁的晗哥儿身上。
她惊奇地问道:“沛哥儿，这是哪家的小娃娃？”
林沛浅笑，回应道:“我儿子，亲戚家过继来的。这不是我身子不好嘛，轩哥都被那些人烦怕了，说是过继个孩子过来养。”
婶子笑了笑，“原是如此。”
她也没再多问，过继孩子并非什么新鲜事儿。估计是一家人真的都被那些媒婆催烦了，沛哥儿身子又不好，这才抱了个孩子回来养。
林沛摸了摸晗哥儿的脑袋:“晗哥儿，叫奶奶。”
晗哥儿抬起头，乖巧地喊了一声“奶奶”。
“哎，哟，这娃娃可真是乖。”
婶子说罢，抬眸看向林沛，轻声道:“挺好的，今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林沛点点头，笑着应承了下来，“嗯。”
——
翌日，两人吃过了早饭便带着晗哥儿出门了，他们准备去后山捡板栗。
路上有人问起晗哥儿，林沛都大大方方地说了一遍，还教着晗哥儿认人。
村人们眼里燃起了八卦之火，转身就和村子里的人聊起了这事儿。
“嘿，轩小子这事儿还真是干得漂亮，有的人不是上赶着给人家生孩子嘛。人家轩小子才瞧不上，回头就抱了个孩子回来养。”
一个圆脸夫郎捂着嘴偷笑，“可不是嘛，要我说啊，这李文轩还真算个男人，说不娶二房就是不娶。”
江茴他娘也在人群里，好巧不巧，圆脸夫郎和这女人最是不对付，因此，他意有所指，嗤笑道:“哎，这还真是天命，有的人合该享不了这福，做不上轩小子的丈母娘。呵呵，癞蛤蟆啊，总归是吃不了天鹅肉的。”
同他玩得好的人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个看着江茴他娘，笑得合不拢嘴。
江茴他娘也不饶人，呛他:“谁知道是不是福气呢，我怎么听说，身子有病的是李文轩啊。这不，这才接了个孩子回来养。得亏我家茴哥儿没嫁到李家去，否则，可不是守了活寡嘛。”
圆脸夫郎见她还好意思说起茴哥儿，恶心到有点想吐。还说什么得亏他家茴哥儿没嫁给李文轩，呵，说得好像她多为茴哥儿着想，多心疼茴哥儿似的。
还好茴哥儿跑了，若是继续呆在这个家，不定被这女人怎么磋磨呢。
他继续说:“管他谁身子不好呢，轩小子和沛哥儿，人家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且好着呢。如今又有了娃娃，了却了一桩事，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这样的日子啊，有的人就是求不来。”
江茴他娘冷哼一声，“养了孩子又如何，又不是亲生的。”
圆脸夫郎笑着说:“人家沛哥儿可是说了，他和轩小子就把那小娃娃当亲生的养。”
他瞥了眼江茴他娘，意有所指:“亲生的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呵呵呵~”
江茴他娘气得脸红脖子粗，跺了跺脚，可是也拿这些人没法子，她寡不敌众，嘴上占不了便宜，打也打不过。她剜了圆脸夫郎一眼，扭头走了。
“哼，算他走得快，不然我还要说话整她，什么德行啊，和那袁小柳一样，就见不得人家一点儿好。”
提到这两人，其他村民纷纷翻了个白眼。
“你别说，沛哥儿领回来这娃娃还挺乖巧的。”
“嗯，两口子疼着呢，你没看沛哥儿一直抱着他啊，这娃娃有福气。”
另一人羡慕地说道:“唉哟，沛哥儿他俩这日子，我都羡慕，我家那口子什么时候想着陪我上山捡点板栗啊，一天天的，就知道瘫在家里睡大觉。”
圆脸夫郎暧昧地打趣道:“你夜里求求他呗，用上你的夹夹功，那时候，你要星星他都能给你摘下来，何况上山捡板栗这点小事儿。”
夫郎红着脸轻轻地推了推圆脸夫郎，嗔道:“你这人，老不羞!”
村人们好一阵哄笑。
——
“我抱着晗哥儿吧，你歇会儿。”
才走到山脚，李文轩就把晗哥儿从林沛手中接了过去。
林沛知道争不过，便松开了手，把晗哥儿递给了李文轩，他看向李文轩身后的背篓，“轩哥，那背篓给我背吧。”
“不用，这背篓多大点重啊。”
又走了会儿，李文轩掂掂手里的晗哥儿，提议道:“要不咱把晗哥儿放背篓里吧。”
他说罢，把晗哥儿塞到了林沛手里，转身半蹲下，示意林沛把晗哥儿放进背篓里，“来，沛哥儿，把晗哥儿放进来。”
林沛听话地把晗哥儿放了进去，他捏捏晗哥儿的小脸，“阿爹背着你走，啊。”
晗哥儿窝在背篓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李文轩站直了身，伸手牵住了林沛，喜滋滋地往前面走，他笑着说道:“哎，这下对了，我就说今日哪里不大对劲儿，原来是因为没牵着你。”
林沛好笑，觉得有些无奈，同时心里又甜滋滋的，他扬起两人交握的手，晃了晃。嘴角也不自觉跟着飞了起来。
李文轩扭头看了眼林沛，眉眼里都是笑意，他微微偏着脑袋，和背篓里的小人说话:“晗哥儿你看，你阿么在偷笑呢。”
林沛闻言，嗔怪地瞥向李文轩，“你说什么呢，别当着孩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林沛笑眯眯地看向晗哥儿，轻声同他说:“晗哥儿，别理你阿爹。”
李文轩捏了捏林沛的手，握紧了他，又笑着说道:“现在这叫做欲盖弥彰。”
“李文轩!”林沛红着脸瞪他。
“哈哈哈~”
李文轩乐滋滋地大笑，笑声响彻山林，林沛红着耳朵“哼”了声，扭过了脑袋。
片刻后，他气呼呼地瞪向李文轩:“你还笑!”
李文轩急忙哄人，轻声说道:“好好好，我错了，我不笑了。”
只是他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林沛:“你真的烦死了。”
晗哥儿眨巴着眼睛，看向红着耳朵的林沛，又看了看背着他的李文轩，没说话。他抿抿唇，接着，嘴角漾出了小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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