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沛和魏舟带着晗哥儿进了城。至于李文轩，隔壁村子老张头家嫁闺女，请了他去吹唢呐助兴。
待进了城, 林沛他们先去吃了些小食，待吃饱喝足, 这才去闲逛、采买东西。
闲逛的时候, 魏舟会指着商铺的招牌问晗哥儿, 晗哥儿笑吟吟地把那些店名念给魏舟听，若是店名有什么典故，他也会一并说出来。
魏舟乐得眉开眼笑，拉着晗哥儿的小手拍了拍，一脸的骄傲与自豪，“真好，我们晗哥儿真有本事。”
晗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小声道:“阿嬷, 若是这些字都不识, 我这几年的书可真是白念了。”
林沛在一旁笑着说道:“你阿嬷疼你，即便是你不识字, 你阿嬷也要从旁的夸你两句。”
魏舟笑弯了眼，“那可不, 咱家晗哥儿多能干啊，绣工好、厨艺好……长得还俊。”
魏舟夸起来好话说了一箩筐，晗哥儿都听得有些脸红了，不过他也没制止魏舟, 任由阿嬷笑盈盈地夸他。
晗哥儿微笑着握紧了魏舟的手。
三人一路说笑着, 直奔书肆，照例买了些草纸。
晗哥儿还看上了两本连环画, 都是些各地的奇闻轶事，每个小故事都配上了一副画，很是精巧。林沛买下了，想着晗哥儿无聊时能读着这连环画解闷。
把草纸和连环画放进背篓，三人又辗转去了布庄，晗哥儿如今刚开始学着缝东西，正是有新鲜劲儿的时候，林沛给他裁了些布，还买了颜色各异的绣线，让晗哥儿想绣什么都成。
买好了绣线，三人便闲逛着朝城东的酒庄走去，李文轩就爱喝这家作坊酿的酒。
街上很是热闹，山货、果脯、糕点，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走一走看一看啊，上好的天麻嘞，这东西可是大补呢，用来炖鸡、泡酒那可都成。”
晗哥儿一听见这叫卖，瞬间来了兴致。林沛经常买这些山货炖药膳吃，天麻他们也买过几次。秋冬做点天麻炖鸡吃一吃，很是滋补。
晗哥儿踮起脚尖朝着那头望了望，随后扯扯林沛的衣袖，提议道:“阿么，前面有人卖天麻哎，咱们去瞧瞧吧。”
许久没吃这天麻炖鸡了，倒还真是有点想念那味道，林沛点点头，跟着晗哥儿一块儿朝着叫卖的摊贩走去。那处围了不少人，正在同摊主讨价还价，热闹得紧。
晗哥儿生怕抢不到，仗着个头小，灵活地往里面钻。
“这是你弟弟吧，模样可真俊啊。”
一个大娘指着晗哥儿，同正在称天麻的女人搭话。
众人瞧瞧卖天麻的女人，又扭头看了看晗哥儿。虽说女人的脸色蜡黄了些，人看着也干瘦，但是光看脸蛋，还是能看得出她和晗哥儿有相像的地方。
晗哥儿刚挤进人群，就听到那大娘的话，他呆呆地看着卖天麻的女人，怔住了片刻。
嘴巴都因为诧异微微张开，这女人同他真的好像。尤其是下巴和嘴，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女人也像是霎时被点了穴，傻傻地站在原地，都忘了称东西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晗哥儿瞧。
“孩儿他娘，犯什么傻呢，秤砣都快砸脚背上了。”
直到女人身边的汉子一声吼，女人率先回了神，她手忙脚乱地重新称东西。
晗哥儿也笑着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是他弟弟，我也是来买天麻的。”
林沛适时走了上去，一手揽着晗哥儿的肩膀，笑道:“这是我儿子。”
大娘抬眸看了眼林沛，笑道:“怪我眼拙，小哥儿这身衣裳便值不少银子，可见是富贵家的人。瞧瞧这眼睛，和这夫郎多像，好看。”
其他人也见怪不怪，又纷纷附和晗哥儿同林沛长得像。
林沛微笑着朝大娘颔首，然后他笑着把晗哥儿往魏舟那里推。
他道:“阿么，你牵着晗哥儿出去等我吧，我买了天麻就过来。”
林沛买了些天麻，卖天麻的女人动作慢吞吞的，嘴巴张了又张，明显是想和林沛搭话，林沛故意装作没看见，结过银钱扭头便走了。
林沛挤出人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拎着一布袋子的天麻，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县城还真是小得可以。
目光触及不远处的两人，晗哥儿失魂落魄地站着，苦着小脸，眉目间写满了困惑和害怕。魏舟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肉眼可见的不安和担忧。
林沛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两人走去。
他笑道:“这天□□然很是新鲜，我买了不少呢，走吧，咱们回家炖鸡去。”
回程，林没提及这事儿，故意同魏舟说着其他的话题，魏舟看出了他的意思，配合着搭他的话。
晗哥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完全不似进城那般雀跃了。
林沛回家后就立即准备天麻炖鸡，叫自己忙碌起来，不做点事儿，他觉得不踏实。
讲实话，他也有些慌张。
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静日子，他们一家人阖家欢乐的，可千万别出了差错才好。
那女人，看年岁也就二十出头，应当不会是晗哥儿的生母，林沛估摸着她可能是晗哥儿的姐姐。
傍晚，一家人都有心事，食欲都不大好，饭没吃上几口。
李文轩回来后，心绪不宁的林沛迫不及待地带着李文轩回了屋。
他把事情同李文轩说了，皱着眉，“轩哥，这可如何是好？”
李文轩也皱了眉，他沉声道:“是晗哥儿亲戚又如何，如今晗哥儿已经是咱们家的人了。”
他说罢，上前拉着林沛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
宽慰他道:“他们既然能做得出把晗哥儿丢掉的事儿，可见也不是什么和善的父母。他们自知理亏，必定不敢腆着脸上门要晗哥儿的。你放心吧。”
林沛叹了口气，“可是，我怕晗哥儿……”
他知道晗哥儿的亲生父母不是好人，若是他们敢上门，他必定挥着扫把将他们赶出去，可是，他怕伤了晗哥儿的心。
他怕晗哥儿念着生恩，怕晗哥儿去找他的亲生父母，怕晗哥儿离开他们。
李文轩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沛哥儿，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待晗哥儿的好，他都知道。”
林沛:“哎，这档口，也不好同晗哥儿说他亲生爹娘的事儿。”
晗哥儿自小就知道他不是林沛他们亲生的，可是那时顾忌着晗哥儿，他们只说了晗哥儿是他们抱回来养的，只说了晴娘的事儿。
李文轩道:“没事，晗哥儿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他不会叫咱们失望的。”
林沛点头，“嗯。”
确实，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养了晗哥儿七年，日夜相伴，晗哥儿是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太在意晗哥儿了，因此反倒是多虑了。
李文轩抱了抱林沛，“行了，你去找晗哥儿说会儿话吧，我瞧瞧阿么去，他老人家今夜只怕又要睡不着了。”
两人兵分两路，林沛走到了晗哥儿的卧房前。
“咚咚咚——”
林沛:“晗哥儿，你睡了吗？”
他话音才落，屋里就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晗哥儿打开了房门，晗哥儿站在屋子里，泪眼汪汪地盯着林沛。
“阿么~”
这乖巧的呼唤叫得林沛心里软成一片。
林沛伸手揽住了晗哥儿的肩膀，拍了拍，“进屋吧，今夜阿么陪着你一起睡。”
两人躺在床上，晗哥儿紧紧地拉着林沛的衣摆，整个人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窝进了林沛的怀里。
晗哥儿没说话，只是歪着脑袋在林沛的胸膛蹭来蹭去。
林沛轻轻地拍着晗哥儿的后背，“晗哥儿，小时候的事儿，你还记得吗？”
晗哥儿弱声道:“有些记得。”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林沛听得心里有些发堵。
“抱歉啊，晗哥儿，阿么有事情没告诉你，你不是晴娘亲生的，她是在小道上捡到的你。”
晗哥儿没接话，只是攥着林沛衣摆的手更加用力了。
林沛把那些事又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说罢，他轻轻地拍着晗哥儿的背:“晗哥儿，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阿么的孩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你阿爹都会支持你的。”
“阿么~”晗哥儿又往他怀里凑。
林沛缓声道:“这事的决定权在你，若是你想寻亲认亲，我们可以帮忙，若是你不想，那
咱们就当今日没见过那人。以后也不要为了她烦恼、担惊受怕。咱们一家人继续好好地过日子。”
晗哥儿抱着林沛，直到屋里的桐油灯燃尽，他才闷闷地说道:“阿么，咱们就当没见过她吧。”
林沛搂紧了他，应承道:“好。”
听到晗哥儿的话，林沛松了一口气。别看他方才的话说得好听，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倘若晗哥儿说出想去寻亲认亲，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他的心会如何刺痛。
晗哥儿不是他生的，可是毕竟是他一手拉扯大的。给晗哥儿梳头、洗脸、穿衣裳的是他，抱着晗哥儿四处溜达认人的是他。晗哥儿高热，衣不解带守在床前的也是他。
他没有生下晗哥儿，可是，晗哥儿是他一点点带大的。
还好，晗哥儿没有叫他伤心。
晗哥儿也抱紧了林沛，阿么没有明说，可是他明白，他的亲生父母是把他丢了的。
他虽小，那些记忆有些模糊，但是那种被当做物件推来推去的感觉，他永生难忘。
晗哥儿心想:他们既然都把我丢了，我又何必上赶着去找他们，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再者，若是亲生爹娘真的后悔把他丢了，真心想要见他，自然会来寻他，那时再做打算就是。
晗哥儿抱紧了林沛，汲取着林沛身上的热乎气。很温暖的怀抱，他躺了好多年了。每次窝在阿么的怀里，他就特别特别安心，今夜也是一样。
不管怎么说，林沛和李文轩是他认定的阿么和阿爹，这几年的养育之恩，他已然深深地刻在了心上。
无论发生什么，今后他都要奉养二老的。
“阿么。”晗哥儿轻轻地叫林沛。
“阿么在。”林沛温声回他。
晗哥儿笑了，蹭了蹭林沛，一遍又一遍小声说道:“阿么永远都是晗哥儿的阿么。”
林沛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附和他，“对，阿么永远都是晗哥儿的阿么。”
“嘶~”
头顶传来一声痛呼，很轻，但晗哥儿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他急忙撑着坐了起来，“阿么，你怎么了？”
林沛用手掌揉揉腹部，笑道:“没事，肚子有些不舒服，刚刚绞痛了一下下。”
晗哥儿伸出小手探上了林沛的腹部，帮着林沛轻轻地揉了揉，他皱眉反思:“还痛吗？是不是我踹着阿么了？”
他说罢，还弯腰偏着脑袋侧耳在林沛腹部听了听。
林沛:“不痛了，放心，你可没有踹着我。”
林沛被晗哥儿的动作逗乐了，这傻孩子，怎么还趴在他的腹部听动静，当他怀孕了不成？
晗哥儿抬眸望向林沛，又问道:“阿么可是有些饿了？”
晚间阿么没什么食欲，饭都没吃上两口，他估摸着阿么兴许是饿了，所以肚子才抗议的痛了一下下。
林沛舔舔唇，被晗哥儿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些饿了。
见林沛并未否认，晗哥儿急忙掀开被子翻下床，他道:“阿么你等一等，我这就去煮面给你吃。”
林沛伸手想要拉住晗哥儿:“那么晚了，别折腾了。”
他也不是很饿，明早起来再吃也是一样的，何苦晗哥儿去折腾这一遭？
晗哥儿一把将林沛按回了床上，还帮着他掖了掖被角，笑道:“不折腾，阿么你等着吧。”
他重新点上了灯，又看了眼林沛，这才笑盈盈地离开屋子。
没一会儿，晗哥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油渣面走了回来，汤面上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油渣和荷包蛋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霸道地往人鼻腔里钻，林沛被这香气勾得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晗哥儿扶着林沛下床走到桌边，然后乖巧地把筷子递给了林沛，“来，阿么。”
林沛揉揉晗哥儿的脑袋，“那么多面啊，你去拿只碗来，咱俩分着吃。”
晗哥儿没推辞，又去灶房拿了一个碗来。他特地把荷包蛋留给了林沛，林沛笑盈盈地把荷包蛋一分为二。
“呐，咱们一人一半。”
晗哥儿对着林沛笑弯了眼，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阿么~”
两人坐在桌子前，开始大快朵颐，汤也很是诱人，两人都喝了些，小嘴都吃得油滋滋的。
这时，“吱”地一声响，门开了，两人寻声扭头望去。
就见李文轩笑着推门走了进来，他一边走近一边说:“我还道家里是不是遭了贼了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半夜偷嘴。”
一大一小都笑弯了眼，晗哥儿还乖巧地叫了声“阿爹”。
林沛故作惋惜，愉悦地用筷子敲敲空碗，冲着李文轩乐呵道:“哎呀，你来晚了，没有你的份了，汤都被我喝光了。”
李文轩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盯着林沛，嗯，他果然还是乐意见到夫郎这模样，比方才皱眉的样子好看了千万倍。
随即，李文轩坐到了他们跟前，往桌上放了几颗糖果。
“呐，吃过了面再吃颗喜糖甜甜嘴。”
闻言，林沛两人更加乐呵了，明亮的眸子比星河还耀眼。
桐油灯的火光随着微风摇曳，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墙上。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挨得很近，很是温馨。
猛的，墙上的小人影站了起来，随即，屋子里响起了他懊恼的声音。
“啊，阿嬷还饿着肚子呢。”
第112章
“嘿嘿, 阿嬷早。”
晗哥儿特地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就端着洗脸水去了魏舟房里，他把洗脸帕拧干, 递给一旁穿好了衣裳的魏舟。
“咱家晗哥儿真乖。”
魏舟笑着把洗脸帕接了过去，一边洗脸一边和晗哥儿聊天。
“你今日怎的没去同你周叔叔识字？”
昨日李文轩开解了魏舟好半晌, 他也不再提心吊胆了, 不管怎么说, 晗哥儿永远都是他的乖孙子。晗哥儿这般乖巧，必定也不会伤了他们的心。
晗哥儿站在一旁，伸手把玩着床罩上的流苏，笑着回魏舟的话:“叔叔今日有事去了书院，明日再习字，今日温习昨日的功课就成。”
两人亲昵的聊着天，很默契地没有提及昨天的糟心事儿。
饭后，一家人去后院喂了鱼食, 又围着鱼塘转悠了两圈。然后, 晗哥儿回房温习书本，魏舟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啄食的小鸡。
林沛和李文轩则上山挖冬笋, 这几日的竹笋最是鲜嫩，切片炒上一盘腊肉, 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晗哥儿前几天就说过想吃笋子炒腊肉了，正好今日有空，林沛和李文轩就背着背篓, 扛着锄头出了门。
李文轩扛着锄头挖笋, 他先用锄头把枯黄的竹叶和泥土刨开，紧接着, 躲藏在泥土里的冬笋便无处可藏了，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
一旁的林沛见着这笋子眼睛都亮了，走上前了些，不由得乐着感叹:“哇，这颗笋子好大啊。”
李文轩笑道:“你往后退退，一会儿锄头把杵着你。”
林沛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李文轩挥舞起了手中的锄头，一锄头下去，笋子就被拦腰折断，再来一锄，笋子就跳了出来。
林沛急忙乐哈哈去捡笋子，摸了摸，很宝贝地把笋子抱回了背篓里装好。
林沛抬头，提议道:“轩哥，咱们多挖些吧，多的晒成笋干，冬日煨鸡吃。”
李文轩点头应承:“好。”
是得多存下些冬日的口粮，笋干便利，用温水泡一泡就可以了，炖汤、干炒都格外好吃。格外脆滑有嚼劲儿，嚼起来特别香。
李文轩在前头挖，林沛在后面捡，小两口配合得十分默契，没一会儿就挖了满满一背篓的笋子，两人满载而归。
林沛扛着锄头，心满意足地瞧着背篓里的笋子，“哎呀，咱们今儿个可真是大丰收。”
回了屋，林沛挑了两个最嫩的笋子出来，鲜嫩的笋子留着炒腊肉，其他的笋子把壳剥掉，焯水后晒成笋干。
晗哥儿已经温习完了功课，现在出来帮着一并剥竹笋。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做事，还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时不时吼两声闹腾的大花和小花，其乐融融，当真是好不惬意。
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又过了几日。
这一日，林沛安排晗哥儿去屠户家买肉，晗哥儿拎着小竹筐，哼着小曲儿出了门。
走在路上，晗哥儿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后面盯着他似的，叫人浑身不舒坦。
他停下脚步，攥紧了手中的篮子，驻足巡视一圈，终于，在墙角后发现了端倪。远远地就瞥见不远处墙角后藏了人，后面的人正鬼鬼祟祟地偷看他。
他定睛一看，院墙后的人探出颗头来，比那卖天麻的女人还要像他。只一眼，晗哥儿就确定了女人的身份，晗哥儿呼吸顿住了片刻，攥着篮子的手不自觉扣紧。
心道:到底还是来了。
晗哥儿皱眉走近，冷声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墙角后的人被抓包，索性也不再躲藏，笑着朝晗哥儿走了出来。
是一对夫妻，两人都有些干瘦，女人走在前面，脸上挤满了笑，后面的男人也咧着嘴笑。
女人搓着手，笑着与晗哥儿寒暄:“你就是晗哥儿吧，我……我是你阿娘。”
晗哥儿捏着篮子的手更加用力了，竹丝提手几乎要挤破了他的手指。晗哥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看，等着她的后话。
女人见晗哥儿不言语，又笑着问话:“你如今过得好吗？”
晗哥儿这次回话了:“很好。”
女人笑得越发开怀了，“我知道就差不了，之前听你姐姐说在街上碰到了你，说见你穿得光鲜，人也出落得俊美极了，可见是过得不错。”
晗哥儿一听这话，没由来得有些不舒服。只是他还没想明白这股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哪。
晗哥儿开门见山，问他们:“所以，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去他家呢？
女人继续笑着说:“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见你过得好，也就放心了。”
这时，女人身后的男人拐了他一手肘，女人皱了眉，男人瞥了眼晗哥儿，凑到女人耳边说了两句，女人叹了口气。
她试探着问:“晗哥儿，那日遇到姐姐后，回了家，你如今的阿么阿爹有没有说什么？”
晗哥儿不解:“说什么？”
他越发搞不懂这两人的来意了，不过，男人打量他的那一眼，很不舒服。
这种眼神他见过，大街上随处可见，那些婶子们买东西的时候，就会这样来回打量货物，用眼睛丈量着，心里边为货物估着价。
男人的眼里很是满意，但是这种满意，叫晗哥儿遍体生寒，他不是货物，不想要这种挑剔的打量。
女人笑着走近，亲昵地想要揽住晗哥儿的肩膀，晗哥儿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女人没有半点难为情，缩回了手，“就是……”
男人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女人一眼，走上前来，急不可耐地问道:“有没有动了把你送回去的心思？”
男人一走进，冲天的异味便扑鼻而来，晗哥儿拧着眉微微后退了半步。
晗哥儿道:“送回去？”
男人急忙接话道:“对啊，你阿么阿爹有没有动了把你送回宋家的心思。”
晗哥儿道:“没有，阿么阿爹待我很好，他们没想把我送回去。”
此话一落，男人笑得合不拢嘴，嘴角都几乎扯到了耳后根去。
他和女人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流露出了喜气。
女人连连笑着点头，男人更是激动得直拍手，“那真是太好了!”
晗哥儿一头雾水，但是他听出来了，这两人好似没有动过想要把他接回去的心思，相反，他们很乐意自己能够呆在李家。
所以，这两人找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晗哥儿屏息片刻，问道:“你们不想我跟着你们回去吗？”
男人不满地看了晗哥儿一眼，摆足了架势，不自觉用了说教的口吻，道:“你这孩子，还枉自念了两年书，脑袋怎么转不过来。你如今在李家过得这般好，哪里犯得着同我们回去过苦日子。”
男人笑得一脸贪婪，听说那李文轩是个不中用的，自己生不出孩子，这才把晗哥儿抱了回来。除了晗哥儿，他们没有旁的孩子，今后李家的东西还不都是晗哥儿的。
听说李家那鱼塘一年能有不少流水呢，这下好了，耀祖的聘礼有了着落了。晗哥儿的东西，可不就是他弟弟耀祖的东西嘛。
晗哥儿听闻这话，心里稍微好过了些。看来，这两人没少做功课，了解了一番他这几年的生活。
只是，晗哥儿对他们的态度还是有些冷，毕竟，这两人曾经狠心丢了他。他做不到毫无芥蒂地接受两人。
女人走上前来，她从兜里掏出了两颗糖递给晗哥儿。
“你爹说得对，李家条件好，你就踏实在李家过日子。往后，我和你爹会经常来看你的，毕竟，我和你爹才是你的亲爹亲娘不是!他们对你再好，哪能比得上我和你爹啊。”
晗哥儿一听这话，顿时冷了脸，因为那两颗糖而稍微有些软化的心也一下子又坚硬了起来，他“啪”地一把拍开了女人的手。
晗哥儿瞪着女人，加重了语气，掷地有声:“我阿么、阿爹对我很好。”
“嘶~”
女人痛呼一声，揉了揉自己的手背，敛了笑意，她瞪着晗哥儿:“你这孩子，怎么打起阿娘来了，真是不像话，他们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男人也瞥了晗哥儿一眼，“就是，晗哥儿，这可是你阿娘，真是没规矩，还不跟你娘道歉。”
晗哥儿都快被气笑了，这两人，恬不知耻的在这里摆什么谱呢。
还亲爹亲娘，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今日就是找他套近乎的。他们并没有悔过，也不是真心来看他的，他们来找他套近乎，必定藏了旁的心思。
还在这里诋毁阿么和阿爹，当真是可恶。和他们多呆片刻都是受罪。
晗哥儿冷哼一声，“我有没有规矩关你们什么事。”
他说罢，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气得扭头就走。
“晗哥儿。”
两人在后边追了两步，奈何晗哥儿跑得快，一溜烟就跑到院墙后，一下子就没了踪迹。
女人叹了口气，揉着发红的手背，抬眸看向她男人，问道:“当家的，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是不是心急了些？”
男人扫了眼晗哥儿消失的地方，自觉很有把握地说道:“没事，那么多年没见，晗哥儿难免怄气。只是血浓于水，晗哥儿心里肯定还是念着咱们的。过两日咱们再来，以后也来得勤些，等到和晗哥儿熟悉起来了，一切都好了。回头你上街买点肉脯，下次带着来。”
女人把掉落在地上的糖捡了起来，拍去灰尘后又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兜里。
听到男人的话，女人皱眉，一脸的肉疼:“肉脯啊，那多贵啊。”
男人呵斥道:“你懂什么!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等到晗哥儿接手了李家家业，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为了耀祖，咱们舍点小钱算什么。”
想到方才看到的鱼塘，女人这才又有了点笑模样。等到耀祖接手了鱼塘，他们哪里还至于心疼这点买肉脯的钱，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女人笑道:“还是当家的有远见。”
另一边的院墙后，晗哥儿气得身子都不自觉抖动了起来，手也颤抖得几乎抓不住竹筐，他的心越来越凉，都快凉透了。
半晌后，晗哥儿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站起身来。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屠户家走去，阿么还等着他买肉回去炒菜吃呢。
原来，这所谓的亲生父母只是想借他侵占李家的家产，当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也是，这种狠得下心把孩子丢掉的亲生父母，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他们有这样卑鄙龌龊的心思，有什么可意外的呢？
耀祖？是他们的孩子吗？这人还真是好命，有这样为他费尽心机地谋划好日子的父母。
晗哥儿越想越难受，他的亲生父母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太可悲了。
买好了肉，站在家门前，深吸一口气，换上明媚的笑，晗哥儿走进了屋子。
正在备菜的林沛笑盈盈地抬眸看晗哥儿，“呀，晗哥儿回来了，是不是五花肉？”
晗哥儿笑着回答林沛的话，“上好的五花肉。”
林沛捏了捏晗哥儿的小脸，然后喜滋滋地从竹筐里把五花肉拎了出来，“不错不错，炒回锅肉特别安逸。你阿爹念叨好几次了，今日叫他吃个尽兴。晗哥儿辛苦了，桌上有切好的脆柿，你去吃吧。”
晗哥儿端着脆柿走到了屋檐下，他望着远山沉思。脆柿很甜，甜意在口腔里四散开，随即传入五脏六腑，把心尖润得甜滋滋的。
灶房响起切菜的声音，还伴随着阿么愉悦的小曲儿声，晗哥儿侧耳听着灶房的动静，浅浅地笑了。
饭后，晗哥儿把今日的事事无巨细地同家人说了。
魏舟怒不可遏，气得直拍桌，“这俩人，真是好大一张脸。”
李文轩和林沛面面相觑，暂时没做声，他们皱着眉沉默了片刻。
最后，李文轩朝晗哥儿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别看晗哥儿年纪小，但是他却是个顶有主意的。晗哥儿既然朝他们说了这事儿，估摸着已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林沛也眼巴巴地望着晗哥儿，等待着他的回答。
晗哥儿深吸一口气，“阿么、阿爹，你们能陪着我去宋家瞧一瞧吗？”
林沛顿时呆住了，有些不安地问道:“去宋家做什么？”
晗哥儿急忙拉住林沛的手，“阿么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去看一眼，顺便同他们表态，叫他们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说罢，微微红了眼眶，“我只是想开门见山地去同他们说个明白，今后只当他们是普通亲戚，逢年过节送送礼就算了。也省得他们三天两头往关山村跑，坏了咱们的心情。”
林沛反手握住了晗哥儿，“你可想清楚了？晗哥儿，这事儿不急的，要不你再好好想两天？”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儿，晗哥儿必定心寒，只是，他怕晗哥儿如今的决断是一时气不过，他怕晗哥儿往后会懊悔。
晗哥儿摇了摇头，眼里、话里都满是坚决，他道:“阿么，我想得很明白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那样龌龊的人，他不想和他们搭上半点关系。可是，不管怎么说，那女人怀胎十月把他生了下来，这生恩，总归是要报答的。
逢年过节送些礼过去，也差不多了。
李文轩的大手盖住了两人，他用温热的手掌把两人交叠的手拢了起来。
“就按晗哥儿说的办吧，后日我有空，我们去宋家走一遭。”
魏舟移着小板凳凑近晗哥儿，也把手拢了上来，一家人紧紧地握做一团。
晗哥儿到底年纪小，被这些温暖感到得鼻头发酸，想到他那所谓的亲生父母，晗哥儿又不免悲从心来。
他哽咽道:“阿么，我要是你亲生的就好了。”
林沛笑着握紧了他的手，笑道:“就算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不是吗？你还要叫我一辈子的阿么呢。”
晗哥儿破涕为笑，撒娇道:“嗯，我还要叫你一辈子的阿么。”
血浓于水是没错，可是，日日夜夜的陪伴也做不得假。林沛和李文轩没有生他，可是，是他认定了的阿么和阿爹。
比亲生的还要亲，他们之间没有血缘的传承，但是有亲缘的羁绊。
李晗、林沛、李文轩、魏舟，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晗哥儿环顾一圈，补充道:“还有阿爹和阿嬷，我都要叫一辈子。”
魏舟乐滋滋接话，“好好好，就叫一辈子，我的宝贝乖孙儿哟，来，快别哭了，阿嬷给你擦擦眼泪，你瞧瞧，都哭成小花猫了。”
晗哥儿瞥了眼林沛，红着耳朵小声说，“阿么最喜欢小花猫了。”
林沛乐得捏了捏晗哥儿手心的软肉，眉眼里盛满了宠溺，“嗯，阿么最喜欢晗哥儿这只小花猫了。”
第113章
自从那次在街上遇到晗哥儿的姐姐, 李文轩便已经差人去打探过宋家的情况了。
毕竟事关晗哥儿，他半点不敢马虎，想着有备无患, 提前了解一番宋家的底细，这才能做好完全的应对之策。
宋家在山沟沟里, 小山村有些偏远, 整个村子都不算富裕。宋家的家境不算好, 但是也算不得贫寒，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的。至少，宋家那宽敞的屋舍在他们村那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宋家夫妻俩育有两个小哥儿，一个闺女，还有一个小汉子。
头一个是小哥儿，招了个哑巴进宋家当赘婿，闺女也已经嫁做人妇了。现如今, 宋家唯有一个小汉子, 比晗哥儿小不了多少，叫做宋耀祖。
夫妻俩好不容易生下了这么一个小汉子, 溺爱得紧，那可是把这小汉子当眼珠子疼的。
出发去宋家的路上, 李文轩便把打探到的情形和晗哥儿说了一通，晗哥儿就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林沛和魏舟一左一右地牵住了晗哥儿的手，也没同他说话, 只是用温热的手掌陪伴着他。
到村子里随便打听了一番, 一家人就找到了宋家。
晗哥儿矗立着，远远地看着宋家的房屋,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又添了两分悲凉。
之前他见宋家夫妻衣着朴素，心里还留有那么一点点可笑的想法。甚至自欺欺人地为他们找补，宋家日子艰难，他们这才不要他的。
现在看着这长了杂草和青苔的石墙，晗哥儿只觉得讽刺。晗哥儿沉默着走近，伸出手，颤巍巍地摸了摸院墙，石头砌成的墙壁，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晗哥儿苦笑，十年前就有这样的房子，宋家的日子过得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林沛一行人紧紧地跟着晗哥儿，默不作声地看着晗哥儿动作。
“你们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晗哥儿正望着院墙出神，一个小胖墩儿便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他环着双臂，高高地扬起下巴，一脸不善地瞪着晗哥儿，大声质问着。
“耀祖，怎么了？”
院子里响起了询问声，很温柔的语气。片刻后，一个女人笑盈盈地跑了出来。
她见着晗哥儿一行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喜气洋洋地扭头朝着屋子里大喊，“当家的，晗哥儿来了。”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走向晗哥儿，喜滋滋地寒暄道:“晗哥儿，你怎么来了？”
她说罢，环顾一圈，见林沛他们都空着手，立即就垮了脸。脸色变换之快，都能到街头表演杂耍了。
林沛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魏舟更是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心里长叹:哎，晗哥儿的亲生父母怎么是这么个德行。
周边听见动静的街坊纷纷从自家院墙探出了头，悄摸朝这边打量。
林沛走上前，压抑着内心的厌恶，说道:“进屋说罢。”
女人瞥了眼林沛，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沛头顶的银簪子，眼里是藏不住的贪婪。她又换上了热切的笑脸，乐哈哈的把林沛他们往屋里迎，“哎哎哎，走走走，咱们进屋说。”
小胖墩扯了扯女人的衣摆，纳闷地问道:“娘，他们是谁？”
女人亲昵地揉揉小胖墩的脑袋，“娘一会儿跟你说。你大哥给你蒸了鸡蛋羹，你去吃吧。”
“好。”小胖墩闻言，也不好奇林沛他们了，喜滋滋地往灶房跑。
晗哥儿的目光随着小胖墩移动，看着他乐淘淘地跑进了灶房。
“怎么还没好。”
片刻后，小胖墩儿的抱怨声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道温顺的声音响起，耐心地安抚着小胖墩，声音很轻，听上去没什么明显的情绪:“马上就好了。”
灶房的画面看不真切，但是晗哥儿的脑海中莫名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小胖墩抱着双臂，高高地扬起下巴，一脸的不痛快，小少爷似的等着吃鸡蛋羹。他跟前，一个干瘦的男人沉默地干着活，把低眉顺目演到了极致。
晗哥儿收回了视线。
进了堂屋，女人招呼着林沛他们坐下，男人坐在上位，笑看着晗哥儿他们。
林沛脸色有些难看，这家人真的会待客，一杯水都不给他们倒。虽说他也不稀罕就是了。
男人笑着问道: “晗哥儿你怎么来了？我和你娘还说过两日去看你呢。”
晗哥儿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一句话想问问你们。”
男人笑着说:“你问。”
晗哥儿握紧了手，忍了又忍，这才没有叫自己的声音发抖，他才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哭，他才不要。
晗哥儿尽量镇定地问他们:“家里也没有穷得揭不开锅吧，至少，没到养不起一个孩子的地步吧。”
晗哥儿忍不住环顾四周，屋子很是宽敞，满满都是生活的气息。他想不明白，这么宽的屋子，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孩子呢？
为什么偏偏容不下他呢？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鼻子也酸得厉害。
良久，晗哥儿才哽咽着问道: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偏偏…把我……丢了呢？”
随着话音落下，晗哥儿眼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顷刻间便奔泻而出，他吸着鼻头，努力叫自己看上去不要太狼狈。
只是，问出口后那些难受和悲凉也一下子喷涌而出，几乎将他溺毙。
家里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把他丢了呢，晗哥儿想不明白。
甚至，宋家夫妻俩不是给他找个人家，而是直接把他扔在了荒郊野岭。他一个一岁不到的小孩儿，把他丢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不是让他去死吗？
对面的女人闻言，无言以对，她嘴巴张了又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目光闪烁地偷瞄晗哥儿。
男人也哑了声。
林沛坐在晗哥儿旁边，伸手握住了晗哥儿的手，熟稔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晗哥儿反手握住了林沛，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又接过魏舟递过来的小方帕，擦干了脸上的泪。
女人盯着晗哥儿，想说些什么弥补。
晗哥儿嗤笑，他出声打断了女人，他坐直身，笑着看向对面的宋家夫妻，只是在女人看来，晗哥儿这笑比哭还难看。
女人弱弱地叫了声，“晗哥儿~”
晗哥儿悠悠道:“其实我猜到了，哥哥是壮劳力，得留在家里干活，姐姐很快就可以嫁出去收彩礼，至于弟弟……”
晗哥儿自嘲一笑，“弟弟可是你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宝贝疙瘩，是个金贵的汉子，你们怎么会舍得丢掉呢？只有我，我是个不值钱的小哥儿，眼见着就要长大了，到了要吃长饭的年纪了，光吃不干，你们哪里能容得下我呢？”
宋家夫妻俩闻言，心虚地对视了一眼，女人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不是这样的，是……”
她磕磕绊绊好半天，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逃开晗哥儿的视线，耷拉下了脑袋，无言以对。
事情确实如晗哥儿说的一般，他们也没到养不起晗哥儿的地步。
只是，说出了实情晗哥儿必定会记恨耀祖的，这可不成，以后还指着晗哥儿帮扶耀祖呢。
那时候，她刚生下耀祖，耀祖生下来身子不好，瘦弱得紧，还大病了一场，吃药都不管用。后来找了算命先生瞧，说是晗哥儿命格太强势，压了耀祖，耀祖这才病恹恹的。
当家的便做主把晗哥儿丢了，正好，晗哥儿眼见着就要吃长饭了，省下晗哥儿的那口饭，耀祖也能多吃些滋补的东西。
晗哥儿出声打破了沉静，他率先站起了身来，“罢了，我也不是定要你们一个答案，问出来了，我自个儿心里就好受了。”
这几日，他每夜都睡不着，这些疑问就像是一块儿又一块儿的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沉重得叫他喘不上气。
他之所以想来宋家亲眼看一看，也是因为实在是好奇。虽说看了后更加失望了，但是他半点都不后悔。
这样也好，以后只当宋家夫妻俩是个不相干的远方亲戚处就行。
晗哥儿深吸一口气，又道:“今日来，也是同你们说个明白。当初是你们狠心把我丢了的，今后，我是断然不会回来宋家的。”
男人闻言，即刻皱了眉，却还是尽量耐着性子听着晗哥儿的后话。
晗哥儿看向林沛，心里轻快不少，连带着语气也多了几分柔软，他道:“我，阿么，阿爹，我们很好，如今，我们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他说罢，扭头看向宋家夫妻俩，继续说道:“但是，你们毕竟对我有生恩，往后，李家和宋家，就当普通亲戚走动吧。逢年过节，我不会少了你们的礼的。毕竟，你十月怀胎把我生了下来，这恩情，我不会忘的。”
晗哥儿强调道:“不过，也就是当普通亲戚走动了。”
晗哥儿说完，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真是片刻都不想多呆了，林沛他们也跟着起身。
此话一出，对面的男人直接“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阴沉着脸，急不可耐地追问:“晗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急眼了，当普通亲戚那哪成啊，他们还指着晗哥儿接手了李家，以后接济耀祖呢。
他和婆娘都安排好了，让晗哥儿嫁给婆娘家的侄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便能更好地接手那鱼塘了。
只当亲戚走动，这哪成啊。瞧晗哥儿如今这口气，这亲戚可是生分得紧。
男人大跨步走到晗哥儿面前，拉住了晗哥儿，晗哥儿嫌恶地避开了男人的手。
男人瞥了眼林沛和李文轩，意有所指，高声道:“晗哥儿，你可别被有心之人撺掇了，我是你亲爹，血浓于水啊，怎么能够只当一般的亲戚走动呢？”
宋母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逢年过节送送礼，那他们岂不是捞不着更多的好处？那鱼塘呢？耀祖呢？
女人愤恨地瞪着林沛，眼里的怒火几乎喷涌出来，她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来，走到林沛跟前。
大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定是你不让晗哥儿认我们。还教唆晗哥儿不认我们是不是？你这个恶毒的小哥儿。”
女人一边说还一边气狠狠地推林沛，她的动作太快了，林沛一时不查，猛地被她推得踉跄了两步。
得亏李文轩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林沛，林沛这才不至于摔倒。
李文轩扶着林沛站定，关切地问他:“沛哥儿，没事吧。”
晗哥儿一把推开了女人，红着眼瞪向女人，怒斥道:“起开，阿么若真不想让我认你们，也就不会随我走这一遭了，是我自个儿不愿回来。”
他双手大开，往旁边挪了一步，把林沛稳稳的护在他身后。
他冲着女人，内心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呵斥道:“你才是那个最恶毒的人，狠下心抛弃了我，如今见我过得光鲜，又腆着脸找上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好言好语的和我套近乎，龌龊的想要借着我谋夺李家的家产。哼，我就没见过你们这般恶毒的人。”
见事情败露，女人慌乱地看向自家汉子。男人也是目光躲闪，眼珠子转动着，在想着如何解释。
晗哥儿没管心虚的两人，他微微扭头，眼里满是担忧，轻声问林沛:“阿么，你没事吧？”
林沛伸手扶着脑袋，有些晕乎，缓了片刻，这才摇了摇头，“我没事。”
女人见晗哥儿对着林沛柔声细语的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也顾不上心虚了，怒不可遏，急得直跺脚，呵斥道:“晗哥儿，你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你可别被他们蒙骗了，我才是你娘啊。”
男人也走上前来，附和他妻子的话，“对啊，晗哥儿，你别听他们胡说，咱们才是一家人，我是你亲爹，血浓于水，我还能害你不成？”
女人重复道:“对对对，那些都是他们乱说的，我和你爹怎么会害你呢。”
见两人还执迷不悟，晗哥儿冷笑。
“前日在关山村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亲耳听到的，还会有错吗？”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不言语了。女人抬眸，无措地喃喃道:“晗哥儿，我可是你亲娘啊。”
晗哥儿瞪着女人，脸上泪水密布，怒吼:“你不是!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才不配当我娘!”
他怒喝一声，也没心思继续和眼前的人废话。多在这里呆一刻他都觉得窒息。
“阿么，咱们走。”
晗哥儿转身，扶着林沛欲走出房门，临走之时，晗哥儿背对着宋家夫妻俩，心里最后的一点温情都散了个干净。
他吸了吸鼻头，冷声道，“以后，咱们还是别走动了，你们只当没我这个儿子。反正十年前你们就狠下心把我丢了，不是吗？”
晗哥儿说罢，不带一丝犹豫，扶着林沛决绝地离开了。
这家人真是恶心透了，他真是蠢得可以，竟还想着和他们当普通亲戚走动，哼，他们根本就不配。
他算是看出来了，就不该念着那点子所谓的生恩，就不该心软的。和这样的人，哪里能当亲戚走动，就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
“晗哥儿~”
宋家夫妻俩小跑着追到了院子里。
门边偷听的小胖墩儿和干瘦的男人也跟着追了上来。
晗哥儿瞥了眼林沛，只见他的脸色有些惨白，他心疼不已。顿住了脚步，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宋家夫妻俩。
冷声威胁道:“你们记住了，我和你们宋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你们也别想着上李家打秋风，否则，我阿爹是不会轻饶了你们的。”
李文轩扶着林沛，冷眼看着这夫妻俩。尤其是不屑地看着男人，要不是顾忌着沛哥儿，还得扶着沛哥儿，他都想大步走上前，狠狠地踹上这男人两大脚解气。
厚颜无耻，真是丢他们男人的脸。
晗哥儿站直了身，看着宋家夫妻俩，心里满是嫌恶。果然，对这样的人，就不该有半点温情。
他冷声说道:“我姑父在衙门做工，你们若是想吃板子、蹲大牢，只管来李家找不痛快。”
女人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泼打滚的即刻悲嚎起来，“这天杀的哟，儿子不认亲娘哎。”
晗哥儿被这女人的无耻惊呆了。
李文轩的脸色也越发僵了，林沛气不过，硬撑着站直，他扭头，在李文轩的搀扶下往后走了两步，直到在女人跟前站定。
他俯视着女人，冷声怒斥道:“亲娘，你配吗？若不是正巧有人走了那条道，正巧她大发善心将晗哥儿抱回了家，晗哥儿的尸骨只怕都凉透了。”
林沛说着，脑海中又回忆起了晗哥儿幼时的模样，刚到李家那阵儿，晗哥儿又瘦又黑，脸色蜡黄。小小的一个，抱在怀里都没什么重量。
那么小的晗哥儿，那么惹人疼爱的晗哥儿，这些人怎么忍得心丢弃的。
林沛这一刻心疼到了极点，恨不得一把掐死这对恶毒又不要脸的夫妻俩。
这两人真的恶心透了。
他嘲讽道:“整整十年，你们关心过晗哥儿是生是死吗？你们自个儿扪心自问，若不是见着晗哥儿如今日子过得不错，你们还会上赶着去找晗哥儿吗？呵，你有什么脸说你是个母亲？我看，你简直枉为人母，不，你简直枉为人。”
女人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林沛。
李文轩一记眼刀过去，女人便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男人想要冲上前的脚步也顿住了。
李文轩不屑地看向男人，冷言嘲讽:“孬种。”
林沛骂完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此刻一口气上不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
“阿么~”
晗哥儿拉着林沛的衣摆，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林沛怜爱地揉着晗哥儿的脑袋，笑着安抚他，“阿么没……”
没事两个字还没说完，林沛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地朝着地面摔。
李文轩一把接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脸，急忙喊道:“沛哥儿!”
魏舟也一脸的焦急，“沛哥儿。”
林沛甩甩脑袋，觉得还是很不舒服，头晕眼花，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惨白起来。李文轩也没功夫搭理那些糟心的人了，把林沛拦腰抱起，朝着院外狂奔。
他一边跑一边朝着看热闹的街坊大喊:“郎中家在哪？”
对门一个小哥儿举着手跑了出来，“我知道，我带你去。”
他说罢，领着李文轩朝着村子的另一头跑去。
李文轩抱着林沛，步子稳健地跑在前头。晗哥儿和魏舟小跑着在后面追。
“阿么~”
晗哥儿一边跑一边哭，心里止不住地懊悔，他就不该来宋家的。要是给阿么气出个好歹，他真是要悔恨死了。
小哥儿指着眼前的房屋，道:“就是这儿。”
魏舟摸出两个铜板，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多谢你了。”
小哥儿捏着铜板，道过谢便笑盈盈地走了。
“郎中，快来瞧瞧我夫郎。”
李文轩一头跑进了郎中家，朝着正在分拣药材的郎中说道。
郎中领着他们进屋，一边问着林沛的情形一边为他把脉。
李文轩三人排排站，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沛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现在林沛已经清醒了些，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惨白，他躺在床上，笑着安抚李文轩他们，“你们别急，我没事的，就是方才有些气不过，一口气没顺过来。”
郎中收回了手，接话道:“是没什么大事儿。”
他看向李文轩，笑盈盈地安抚着:“放心，你夫郎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都好着呢。”
“什么!”
第114章
郎中一语激起千层浪, 他的话音才落，屋子里的几人便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声。
林沛更是鲤鱼打挺一般坐了起来，他抬眸看向郎中, 那叫一个不可置信，他觉得必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了。他带着茫然, 说话都结巴了, “郎中, 你说我我肚子里的孩子？”
郎中一愣，观林沛这模样，便知悉他约莫是还不知晓这个好消息。郎中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笑着对林沛拱拱手，“你啊，要当阿么了，恭喜啊。”
此话一出，几人全都呆若木鸡。
李文轩歪着脑袋看郎中, 追问道：“我夫郎有身孕了？”
郎中笑着点了点头, 李文轩见状，眼眸都亮了几分, 他扭头看向林沛，“沛哥儿, 你听见了吗？”
李文轩激动得冲上前去，他一把搂住林沛，捧着林沛的脸，旁若无人一般, 不管不顾地在林沛脸上狠狠地香了两大口, 一左一右，一边的脸蛋都没落下。
他把林沛亲懵了, 林沛傻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孩子两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冲来撞去，搅得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只觉得脸侧烫得紧，还有些微微的疼，不过，他也顾不得这点子疼了。
“咱们有孩子了，哈哈哈~”
李文轩又站了起来，屋子里爆发出李文轩的大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动静大得有些刺耳朵。他起身走到郎中面前，喜滋滋地拉着郎中的手，“哈哈哈，我要当爹了。”
李文轩喜上眉梢，魏舟却是浑身僵硬，他站在床前，纳闷地小声低喃道：“怀上了？轩小子不是不能生吗？”
他说罢，神色复杂地看向林沛，目光在林沛的小腹处流连，脸上写满了困惑。
李文轩乐傻了，只拉着郎中一遍遍重复他要当爹了，压根没听见魏舟的嘟囔。倒是林沛，一个字不落的全听进去了。魏舟就站在床前，两人挨得极近，魏舟的话，林沛听得真真的，在阿么的打量中，他越发坐立不安，连带着身子都有些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一旁的郎中自然也听到了魏舟的话，他一时怔住了，片刻后，他扭头瞥了一眼林沛的肚子，又皱着眉抬眸看了看林沛，顷刻间，他的脸色就古怪了起来。随即，他很有眼力见地退出了屋子。
“嘶，我灶上还煨着药呢，你们自便。”
郎中退出屋子之前，摇着头看了看林沛，哎哟，这夫郎看着面善，怎的是个哎，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而后他又同情地瞥了李文轩一眼，这小子也委实是可怜。
察觉到郎中的视线，林沛心慌不已，不过，此刻他脑子里已然乱成了一团麻，他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他想不明白，怎么就会有孩子了呢，这孩子哪里来的？
在魏舟和郎中的双重打量下，林沛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李文轩的事儿。
晗哥儿茫然的傻站在原地，阿么怀孕了不是件天大的好事情吗？为什么阿嬷和阿么看上去很不开心？他扭头，眨巴着眼睛看向李文轩，更加想不明白了，可是，阿爹看上去就很开心啊，都快高兴得蹦跶起来了。
晗哥儿挠挠头，纳闷极了。
林沛欲哭无泪，他急得翻身走下床，焦急地拉住了李文轩的衣摆，颤着声音解释:“轩哥，我没有干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我没有偷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怀上的？怎么就突然有了孩子呢？”
林沛的小脸皱成一团，他说到后面，话语里都隐隐带上了哭腔。
他脑袋一片混乱，只是苍白地低语着叫李文轩相信他，他真的没有偷人，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来的。
听闻林沛的话，李文轩傻眼了，他的笑僵在了嘴边。他急忙搂住林沛，拦腰把他抱起，小心翼翼地把林沛放回床上躺好。
林沛依旧是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摆，泫然欲泣，眸子里水汪汪的，看向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瞧着真是可怜透了。李文轩叹了口气，顺势坐到了床上，他一手拉住林沛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林沛的脸蛋。
一脸的不解，带着心疼，问道：“沛哥儿，你这说的什么胡话？谁说你偷人了？”
林沛吸了吸鼻头，抬眸看了一眼李文轩，瘪着嘴，眼见着泪水就要滚落下来了，他小声说道：“你不是不能生吗？但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
林沛抓紧了李文轩的手，带着乞求，道：“轩哥，你相信我。”
李文轩哽住了，倒是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片刻后，他用指腹拂去了林沛脸颊的泪水，轻声地哄着他：“傻瓜，你肯定是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是我不好。”
“啊？”林沛茫然抬眸，看着李文轩不言语。
一旁的魏舟却是彻底忍不住了，他急切地看着李文轩，等着李文轩的后话。
李文轩心虚地瞥了眼魏舟，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鼻子，眼神有些躲闪。
半晌后，这才硬着头皮继续说：“这事儿都是我的错。”
魏舟脑子转了一圈，心里已然有了猜测，只是，他须得亲耳听到儿子说出实情。魏舟瞪着李文轩，有些动怒，这死孩子，真是急死人了，他高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文轩急忙起身，“唰”地一下跪在了魏舟跟前。
他深吸一口气，真挚地认错：“阿么，是儿子不孝，当初是儿子骗了您。”
李文轩只得把多年前的真相说出来，林沛还没从孩子这事回过神来呢，又被李文轩的这一记惊雷炸得傻眼了。
魏舟皱眉，确认道：“所以，你压根就没病？”
李文轩点头，“嗯。”他又规规矩矩地给魏舟磕了三个响头。
“阿么，是儿子不孝，当初哄骗了您。”
魏舟站在原地，默默给自己顺气，好像这事儿也没什么值得诧异的，这事儿也的确是轩小子干得出来的。他也说不上生气，但是心里总归是不舒服，哎，魏舟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心绪十分复杂。
林沛泪如雨下，话不成句，只是坐在床上，暗自看着李文轩掉眼泪。
所以，轩哥压根就没病？身子不好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
轩哥和李爷爷串通起来哄骗了他们，其实是因为轩哥心疼他。轩哥不忍心看着他被村里人闲话，不忍心见着他因为孩子彻夜难眠，不忍心见着他不要命地一碗又一碗喝偏方。
总之，这善意的哄骗，都是为了他。
晗哥儿走上前去，他拉住了林沛的手，温声哄劝着：“阿么，你别哭了。”
魏舟回过了神来，他往前一步走，拍了拍林沛的肩膀，“是啊，沛哥儿，你可别多想，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你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文轩也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凑到床前，轻柔地给林沛拭泪，温声安抚着他：“沛哥儿，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对啊，阿么，你别哭了，你肚子里还有弟弟妹妹呢，仔细伤了身子。”
三人都温声哄着林沛。
李文轩听见晗哥儿的话，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行，得叫郎中再来看一看，瞧你这胎到底能不能生，可不能因着他毁了你的身子。”
他说罢，一溜烟出了房门，以前李爷爷说过，沛哥儿身子不好，便是有了身孕只怕腹中的胎也坐不稳，更别提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了。
不叫郎中再仔细诊一遍，他委实是放不下心。
李文轩把郎中又请进了屋，郎中又给林沛把了脉，仔仔细细地看诊了一番。
最后，郎中笑着拍了拍李文轩的肩膀，乐呵道：“小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夫郎的身子好着呢，胎也算上稳，必定能够顺顺当当地把这孩子生下来的。”
闻言，魏舟松了口气，连连感叹：“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都没事那可就太好了。”
魏舟喜不自胜，如今好了，沛哥儿有了身孕，李家的血脉，到底还是给续上了。
他疼惜晗哥儿，把晗哥儿当亲生的孙子疼爱，只是，到底还是心里有愧。他怕到了阴曹地府，有兴会怨他，他怕无颜面对有兴。
魏舟眼含泪花，心道:有兴，你在天有灵，可看见了？你啊，有亲孙子了。
李文轩也喜上眉梢，沛哥儿好就行。他看得开，有没有这孩子都成，他只要沛哥儿好好的。
不过，这孩子算是意外之喜、锦上添花，若是孩子也好，那他会更加开心。
郎中又道：“也不能大意，前几月还是得仔细着些，须得忌口，也谨记着，万万不可大喜大悲。”
林沛乖巧地点头，他笑着回郎中的话：“嗯，谢谢郎中，我记下了。”
如今他的情绪平复了些，喜悦后知后觉地从心底冒了出来，一点点占据他的整个脑海。
他终究是如愿了，今后，会有一个既像他，又像李文轩的小家伙了。
回程，林沛捂着自己的小腹，不禁感慨：“我怎么觉得这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呢。”
李文轩笑着接话：“嗯，我也觉得像是在做梦，还是个美梦。”
晗哥儿乐滋滋道：“不是梦，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林沛伸手牵住了晗哥儿，怕晗哥儿多心，捏了捏他的手心，正色道：“晗哥儿，你放心，就算阿么有了孩子，你也是阿么的好儿子。”
晗哥儿握紧了林沛的手，笑着宽慰他，“阿么，你放心吧，我不会多心的，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瑾哥儿能有个弟弟，现在好了，我也有了。”
他笑盈盈地盯着林沛的肚子，“真好，我今后也有玩伴了，我也要有弟弟妹妹了。”
晗哥儿说罢，把手放在嘴边，对着群山呐喊：“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他的欢呼声在群山间回荡。
李文轩也如法炮制，孩子气的学着晗哥儿的动作，对着群山高呼：“我又要当爹了。”
两人一声接着一声高呼，就跟比赛似的，谁也不让谁，林沛眉眼带笑，看着父子俩兴奋地呐喊。
最后，晗哥儿笑着摆摆手，他靠近林沛，亲昵地蹭了蹭，“哎哟，喊不动了。”
李文轩伸手捏了捏晗哥儿的小脸蛋，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小子，跟你爹斗，你还嫩了点。”
林沛搂着晗哥儿，无奈地摇摇脑袋，他好笑地看着李文轩，打趣道：“大嗓门，有什么可得意的。”
李文轩攥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傻笑道：“就得意。”
第115章
回家后, 林沛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江元。自然，孔翠莲那里也没有错过。
众人都聚到了李家，一家人都因为这个喜讯开心不已。
孔翠莲不由得红着眼感慨:“轩小子有心了。”
刚开始, 她以为是沛哥儿身子不好，后来见他们好几年都没动静, 急得上了火, 沛哥儿这才说是李文轩不能生。
沛哥儿说今生他俩没有子孙缘, 就把晗哥儿当亲生的孩子疼爱。
她心疼沛哥儿，却也没法子，总不能撺掇着沛哥儿改嫁吧？
没承想，轩小子骗了所有人。这李文轩啊，心疼沛哥儿，见不得沛哥儿受委屈，这才撒了谎。
孔翠莲拍了拍林沛的肩膀，笑道:“你选的汉子, 真不错。”
林沛浅笑, 他不由得抬眸看向院子里。院子里摆着八仙桌，几个汉子正坐在一起喝酒作乐。
李文轩和江守义在划拳, 李文轩站立着，一只脚踩在长条凳上, 和江守义你来我往的比划着，他们嘴上不停念叨着，两个人一声叫得比一声高。
“哈哈哈，你小子喝。”
一局作罢, 李文轩惨败, 江守义乐哈哈地把酒碗往李文轩跟前送。
李文轩端着碗，仰头一口就闷, 他把碗倒过来晃了晃，碗里一滴酒都没有剩下。
江守义十分满意李文轩这爽快劲儿，笑弯了眼，他拿着勺子往碗里舀酒，“来来来，满上满上，再来。”
李文轩奉陪地伸出了手，准备好进入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划拳大战。
李文轩很开心，高兴得都快溢出来了。林沛知道，是因为他腹中的这个孩子。要当爹了，李文轩根本就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哈哈哈，这次该姨父喝了吧？”
男人爽朗的笑声传入了耳朵，林沛心里甜滋滋的。这是他的汉子呢，他亲自挑选的相公，姨母说得对，这汉子，是挺不错的，相当不错。
村子里的长舌妇多，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人。他因着不能生，以前没少被村子里的人闲话。也就是李文轩放话说有病的是自己，这才好点，村里的闲话少了许多。
倒是有人嘲笑李文轩，不过，李文轩压根不在意就是了，只想着和林沛红红火火地过日子。
林沛瞥向李文轩的视线越发柔软了，他的轩哥啊，总是这样好。爱他，十年如一日。
“哎，沛哥儿，都道是十年磨一剑，你们这倒是好，十年磨一娃了。”
江元乐呵地说道。
林沛把手放在腹部，轻柔地抚摸着，“可不就是十年磨一娃嘛。”
恍如昨日才同李文轩认识，转眼却已经和他相携着走过了十度春秋。
本来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上天却又给了他们这份恩赐。
林沛缓缓说:“虽说迟了些，但好歹是磨到了。”
一想到明年家里会添个同他和李文轩都像的小家伙，林沛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
家里喜气洋洋的，林沛也高兴得哼起了小曲儿。
日头正好，林沛和魏舟搬了小板凳坐到屋檐下晒太阳，两人一边晒太阳一边给肚子里的小家伙缝制衣裳和被褥。
肚子还不显呢，但是两人都按捺不住，想着先准备起来。
“你们怎么又来了!”
晗哥儿的怒吼声打破了院子里的温馨。
林沛抬眸，就见到宋家夫妻俩站在院门口。
他的好心情被这俩不速之客破坏了个彻彻底底。
林沛冷脸看着宋家夫妻俩，眉目里满是嫌弃。这俩人怎么又来了？他们那日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宋家夫妻俩越想越不甘心，不想轻易放弃晗哥儿。他们仔细盘算过了，晗哥儿还小，对他们有恨，如今自然不愿意认他们。他们好言好语再哄骗一阵儿，血浓于水，晗哥儿不会真的忍得下心不搭理他们。
晗哥儿能出人头地，他们总能捞得着好处，反正和李家不能断了联系。
男人赔笑着看向晗哥儿:“晗哥儿，我和你娘今日是特地来道歉的，我们对不起你，以后我们会好好弥补你的。”
林沛无言以对，这两口子真是贼心不死，竟然还异想天开地想要哄骗晗哥儿。
魏舟站在林沛身前，把林沛护在身后，“你们竟还有脸来我李家？”
女人脸上堆满了笑，“叔么，我和当家的知道错了，我们知道对晗哥儿有愧，以后会好好弥补他的。”
晗哥儿才不搭理这两人，他一溜烟跑去了后院，得赶紧把阿爹找回来。
没一会儿晗哥儿就领着李文轩回来了。
李文轩把林沛往院子里推，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进屋吧，这事儿我来处理。”
他看向晗哥儿，“晗哥儿，把门关上，带你阿么进屋坐。”
晗哥儿乖巧点头，“好。”
他说罢，把院门合上了，全程没多看宋家夫妻俩一眼。
李文轩敛了笑意，回头，一脸不爽地看向宋家夫妻俩 ，“那个肥头大耳的就是你们的宝贝儿子啊，听说叫耀祖？也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耀你家的祖啊。”
男人皱眉，瞪向李文轩，怒吼:“你想做什么？”
李文轩神情不耐，道:“你们若是踏踏实实滚远点，那他自然没事。若是再来我家瞎晃悠，脏了我的眼。那他有没有事儿，我可就说不准了。”
男人继续梗着脖子道:“我们可是晗哥儿的亲生爹娘，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见晗哥儿？”
李文轩冷笑，不再同男人废话。
他走到男人面前，一脚把男人踹翻在地，而后，他猛地从身后拎出一把砍刀。
他俯身蹲下，用刀拍拍男人的脸，“我没功夫也没闲心和你们废话。你们可以不要脸，你们不怕死，就是不知道，怕不怕你家宝贝耀祖出事啊？”
男人狼狈的想要起身，李文轩笑着把刀移到了男人的颈侧。冰冷的刀锋抵在脖子上，男人瞬间不敢动作了，不住地哆嗦，他还没回过神来，这李文轩哪里来的刀啊？
李文轩用了点劲儿，男人脖颈一凉，随即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他爹。”女人惊叫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男人的脖颈，鲜红的血迹那般刺眼。
他没想到李文轩真的敢动手。
“你疯了？”女人抖着手，指向李文轩。
李文轩冷笑:“我还可以更疯。”
女人被李文轩凶狠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见到女人瑟缩，李文轩心里很是满意。他沉声道:“你们记清楚了，李晗是我儿子，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宋家，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的刀可不饶人。你们若不怕死，不怕宋耀祖出事，尽管试试。”
他瞥了一眼男人，冷笑:“我说到做到。”
言毕，李文轩慢悠悠地收回了刀。男人捂着自己的脖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下半身湿了一大片，已然是吓尿了。
他惊惧地看着李文轩，哆嗦着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女人过来搭了把手，男人这才站起来，两人被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地跑了。
李文轩晃晃刀，嗯，这杀鱼的刀确实称手，好用。
他推门走进了院子，把刀拿得远了些，另一只手熟稔地搂着林沛往前走去，“走吧，都解决好了。”
林沛瞥了眼那刀:“你动手了？”
李文轩点头，“嗯，若是不给他们长点记性，他们肯定还会找上门的。你怀着身子，别为了那样的人坏了心情。”
他总有不在家的时候，沛哥儿怀着身子，若留下宋家这个后患，他不安心。
魏舟愤恨道:“就该叫他们长长记性。”
李文轩:“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故意让男人见红，刻意吓一吓他们，那两人才不敢轻易找上门来。再者，他们自己不怕死，也该怕宋耀祖出事的吧。有软肋的人，最好拿捏。
林沛: “希望再也不要看见他们。”
李文轩扶着林沛坐到了屋檐下，晗哥儿乖巧地给林沛倒水喝去了。
林沛一脸嫌弃，他凑到李文轩耳边嘟囔，“没想到晗哥儿的父母竟是这样的人。”
他家晗哥儿这般乖巧，怎的他的亲生爹娘就是这幅德行呢？
李文轩握着林沛的手，捏了捏他手心的软肉，笑道:“歹竹出好笋，古人这话有些道理。”
“咳咳咳~”
林沛被逗乐了，笑得呛到了口水。李文轩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阿么，喝水。”
林沛接过了晗哥儿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晗哥儿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很是安静。
林沛心疼，他摸了摸晗哥儿的脸蛋，“晗哥儿，今日要不要阿么陪你睡觉啊？”
晗哥儿摇了摇头，“阿么，我都十岁了。”
林沛笑了，一把将晗哥儿圈在了怀里，“你再大也是我们的孩子。”
晗哥儿顺势趴在了林沛膝盖上，半晌后，他小声但是真挚地说道:“阿么，阿爹，谢谢你们。”
李文轩揉揉他的脑袋，“晗哥儿，我们是一家人，别总说这些客套话。”
林沛也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轻柔地顺着他的发，“对啊，晗哥儿，和阿么不许客套。我说过，你本来就该是我们的孩子的。”
晗哥儿一左一右地牵住了林沛和李文轩的手，用小手把他们牢牢地抓在手里，他深吸一口气，宽慰两人:“阿么、阿爹，你们放心，我没事。”
他前些日子之所以难过，是难过被遗弃这件事，并非舍不得那两个人。
晗哥儿缓了片刻，缓缓道:“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因为我压根就不在乎他们，所以不会因为他们而感到伤心的。”
过了片刻，晗哥儿抬眸瞥了眼林沛，又小声补充道:“只是，他们也实在是太无耻了些。”
晗哥儿坐直了身，“他们不想着感恩你们，反倒是给你们泼脏水，还想法设法打起了鱼塘的主意，可真是不要脸。”
说到后面，晗哥儿气得小脸红扑扑的，他愤恨，又十分地不解:“他们怎么好意思的？”
他情绪低落，其实是因为气愤，他的亲生父母怎么就是这样一副德行呢，讲实话，有点丢脸。
一旁的魏舟也不由得碎碎念，“就是，这俩人也太……”
他叹了口气，厌烦地说:“哎呀，不提他们了，晦气死了。”
林沛笑着捏捏晗哥儿的脸，开解他:“对啊，别想着他们了。就像你方才说的一样，把他们当成不相干的陌生人就行了。他们无耻，与你有何相干？”
林沛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你记住了，你姓李，是我林沛和李文轩的孩子。”
晗哥儿闻言，眸子里亮闪闪的，他笑出了小梨涡，愉悦地重复道:“嗯，我是阿么和阿爹的孩子。”
晗哥儿伸出小手，轻轻地探上了林沛的腹部，月份还小，林沛的腹部没有明显的凸起。
他轻柔地摸了摸，抬眸问林沛:“阿么，你说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林沛笑着看向他:“晗哥儿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晗哥儿歪着脑袋思索片刻，“阿么，我都想要。”
瑾哥儿的弟弟很可爱，但是姑母家的姐姐也很招人疼。他想要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可以教弟弟读书，可以教妹妹绣花。
林沛用脚尖碰了碰李文轩，“轩哥，你喜欢什么啊？”
李文轩同他对视，笑道:“我也都想要。”
林沛微微红了脸，笑着说:“这还不简单，咱们多生两个不就好了？”
李文轩却是摇了摇头，不赞成道:“你以为那么简单呢，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你身子不好，哪里遭得住折腾。年纪越大生孩子越凶险，咱们要这一个就够了。”
夜里，林沛到底是气不过，没忍住捶了李文轩两拳，“轩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
李文轩搂着他，“怎么会？”
林沛气得背对着李文轩，“就会，你白日里说了，年纪越大生孩子越凶险，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李文轩拦腰抱住了林沛，凑到他耳边，“想什么呢你，你这三十都不到，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哪里就老了。再说了，我家沛哥儿长得好，便是老了也是关山村最俏的。”
林沛小声哼哼:“你就会说好听的。”
李文轩很是无辜，“我这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李文轩大掌放在了林沛的腹部，摸了摸，笑着说:“沛哥儿，我觉得你有了孩子，傻傻的。”
林沛不满地反驳:“哪有？”
李文轩笑着说:“怎么没有，你想想，有了孩子，怎的就想到自己偷人去了？你有没有偷人，你自个儿还不清楚？”
林沛羞红了脸，如今想想，自己确实有些好笑，那日怎么突然就冒出一句他没有偷人来了。
那个画面，太滑稽了。
林沛乐不可支，他捂着脸，“哎呀，我真的好蠢啊。”
他抬眸看向李文轩，“轩哥，都说一孕傻三年，我不会也要傻三年吧？”
李文轩搂紧了他，笑着说:“说不准，反正现在这模样是挺傻的。”
林沛不满地看向李文轩:“哪里傻了？我不傻!”
李文轩轻声笑着附和他，“嗯，你不傻。”
林沛往李文轩怀里钻，找了个舒适的地方靠着，他小声道:“轩哥，你说小家伙会像你多一点还是会像我多一点？”
李文轩:“像你多一点。”
……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肚子里的小家伙。
突然，李文轩叫了林沛一声，语音里满是惊喜:“沛哥儿!”
“嗯？”
李文轩按在林沛腹部的大掌动了动，他笑着说:“小家伙踢我了。”
林沛乐了，“轩哥，小家伙才多大啊，还不会踢人呢。”
半晌，林沛笑道:“轩哥，你也傻了。”
李文轩乐滋滋应承了下来，“好像是有点。”
他低头在林沛的颈后蹭了蹭，笑着阖上了眼，他的大掌放在林沛的小腹上，认真感受着里面的小家伙。
第116章
李文轩缩着脖子走进灶房, 他哈气搓着手取暖，直到在柴火堆旁坐下，伸手汲取着柴火堆的热乎气儿。
林沛：“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今年异常严寒, 许多老人都没熬过，接连去世了。李文轩作为唢呐匠, 隔三差五就要出门, 他近日已经跑了五六家了, 每天都忙到大半夜这才回来。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这才睡了会儿懒觉。
林沛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蜂蜜水递给李文轩，李文轩接过去，捧在手里，一边暖着手一边喝着水。
“有些饿了。”李文轩回道。
“煮饺子给你吃，吃几个？”
林沛把锅架在三脚架上，又拎着水壶倒了些热水进去，家里有包好的饺子, 水也是烧好的, 只等李文轩起床之后煮一煮就成。
李文轩把茶水一饮而尽，从林沛手里接过了活计。
“小家伙今日闹你没有？”李文轩扭头问他。
前些日子林沛吐得厉害, 吃什么吐什么，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大圈。魏舟和李文轩也只能干着急, 好在这两日好多了，里面的小家伙总算不折腾了，林沛总算能安稳地吃点东西了，不过, 小家伙还是时不时会折腾一下。
林沛摇摇头, 说道：“今日挺乖的，没闹我。”
李文轩点点头, 又捏捏一旁晗哥儿的小脸，“要不要再吃两个饺子？”
想到饺子的美味，晗哥儿又有些饿了，他急不可耐地点点头，手上也比划着，“我吃四个。”
李文轩便又多下了几个饺子。
“你还要再吃点吗？”
林沛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李文轩端着一碗饺子大快朵颐，他咬了一口，微微扬起了眉毛，“咦，这饺子是萝卜缨子馅儿的？”
林沛笑着点头，“你吃出来了？好久没吃了，萝卜缨子正嫩，我就想着包点饺子吃一吃。”
“好吃！”晗哥儿两颊都吃得鼓鼓的，拿着筷子也不耽误他给林沛竖大拇指。
一口下去，满满的肉香，嚼着又格外的爽脆，萝卜缨子的清香发挥到了极致，在舌尖尽情的释放魅力。
最绝的是林沛的秘制辣椒酱，里面放了菌子，连带着油都有一股悠悠的菌香。
夹起肥胖饱满的饺子，往搁了陈醋的辣椒酱里翻滚两圈，让饺子皮都挂上辣椒酱，用筷子戳破饺子皮，让里面的肉馅吸满酸辣的汁水。
再一口将饺子吃下去，肉香拌着萝卜缨子的清香在舌尖舞蹈，紧接着，菌香味也一点点在口腔肆虐，陈醋的酸味不愿服输，在舌尖尽情舞蹈。
各式各样的味道在口中交织，怎安逸两个字了得。
见李文轩和晗哥儿吃得如此诱人，林沛不自觉咽了眼口水，李文轩轻笑，夹起一个饺子送到了林沛嘴边。
“来，吃一个吧，瞧给你馋的。”
林沛傻笑，一口咬上了那个诱人的饺子，嗯，果然好吃。
——
“阿么，下雪了！”
在接连几天的严寒之后，关山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清晨，起床之后发现天地都换了个颜色，晗哥儿乐得惊叫出了声。
晗哥儿披上了棉衣，便急不可耐地往院子里冲，雪落了一夜，院子里堆满了雪，白皑皑的一片。
林沛探着脑袋望了望，透过门看到了那抹雪白，他也有些意动。
好些年没见到这样的积雪了，以前的冬日也落过雪，可惜每次都伴随着毛毛细雨，雪还未曾堆积起来呢，便融化了。这样白皑皑的积雪，倒是难得一见，林沛也没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想着一道出门瞧一瞧。
“等等，再加件披风。”李文轩拎着兔毛披风抖了抖，给林沛披上了。
确保林沛暖呼呼的，李文轩这才牵着林沛的手出了房门，林沛站在屋檐下，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白茫茫一片，漫山遍野都披上了雪白的棉被，错落有致的屋顶上落满了雪，屋顶一片雪白，远处，有两家的烟囱里飘起了炊烟，炊烟袅袅，为满目的白添上些别样的色彩，也增添了些生活气。
林沛不禁感慨：“真好看啊。”
“阿么，你看，雪。”
空中飞舞着细碎的雪花，晗哥儿用小手接了几片雪花，笑盈盈地展示给林沛瞧。雪花落入他的掌心，没一会儿就化了，他哈着热气，笑得很是开怀。
晗哥儿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大花和小花也在同他嬉戏打闹，喧闹过后，洁白的雪地上便留下了几个足印。小花在雪面跑过，留下一个个足迹，看上去像极了一朵又一朵梅花。
“阿么你看，小花在作画呢，好多梅花啊。”晗哥儿指着满地的梅花印记，笑弯了眼。
林沛提步走进了雪地里，松软的雪一踩便凹了下去，雪很深，足可见昨夜那场雪有多大。
李文轩拉住林沛的手，温声道：“走慢些。”
“好。”林沛回握住李文轩，在他的搀扶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难得见到这样的积雪，林沛和晗哥儿来了兴致，当即便决定堆雪人，李文轩自然在一旁陪着他们。
三人蹲在屋檐下，兴趣盎然地堆着雪人，没一会儿，屋檐下就堆了两大一小三个小雪人。
晗哥儿指着李文轩捏的雪人，毫不客气的嘲笑，“阿爹，你捏的雪人好丑啊，你看，鼻子都歪了。”
李文轩看了眼跟前丑得清新脱俗的雪人，笑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林沛憋笑，又打趣道：“你阿爹这是照着他自己捏的呢。”
晗哥儿一听这话，眸子亮闪闪的，他飞快地蹲下去又捏了两个小雪人。他指着雪人，笑着说道：“这是阿嬷和小宝贝，嘿嘿，小雪人也是欢欢喜喜的一家人。”
他蹲在地上，扭头望着林沛和李文轩笑弯了眼。
林沛看了眼地上的小雪人，它们肩膀挨着肩膀排排站，倒是有那么几分温馨的意思，如同晗哥儿所说，是一家人。
林沛笑着接晗哥儿的话：“嗯，同我们一样，欢欢喜喜的一家人。”
李文轩靠近林沛，目光落到了他的腹部，笑着说：“等到明年，咱们再去画一副全家福，把这个小家伙也画上去。”
小雪人总归会化，留不了多久，那笔墨丹青就不一样了，可以把他们这欢喜的一家人框在里面，十年二十年都依旧是那副模样。他们的欢喜和温馨都会存在画里，长长久久的。
晗哥儿高呼：“好，嘿嘿，到时候把全家福挂在我房间的墙上，这样子，我每天睡之前都能看一眼了。”
他说罢，弯腰凑到林沛略微隆起的腹部，笑着说道：“小宝贝，你快点出来吧，等你出来了哥哥带你堆雪人。”
李文轩乐了，“等到他能堆雪人，且有得等呢，不过，你倒是可以给他洗尿布。”
晗哥儿笑着应了下来，“那我就给他洗尿布啊，我还要背他呢，每天都背着他到村子里逛一逛。”
林沛笑着斜了李文轩一眼，“这分明是你的活计，你可别想躲懒。”
李文轩：“好好好，我不躲懒，小家伙的尿布我都包圆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这时，魏舟从灶房探出了头来，“你们快回来烤一烤，别冻坏了。”
晗哥儿站起身，奔着魏舟跑去，“阿嬷~”
李文轩朝着林沛摊开了手：“走吧，回去烤火。”
一家人进了灶房，围着火堆烤了好半天，这才驱散掉身上的寒意。魏舟已经煮好了饵块粑，他们一边烤着火，一边端着饵块粑吃。
冬日严寒，就只能围着柴火堆度日。晗哥儿拿着书，坐在林沛身边，乖巧地念着诗词，他每每念完就要摸摸林沛的肚子，轻声问里面的弟弟妹妹听了没有。
晌午，李文轩去屠户家买些了排骨，后院的萝卜最是鲜嫩的时候，正好炖个排骨萝卜汤吃一吃。
起锅烧油，把姜蒜爆香，然后倒入焯过水的排骨煸炒，排骨炒至微微焦黄，加入热水，煮上一刻钟。然后再加入萝卜小火慢炖，不用什么多余的调料，就加些盐和胡椒调味即可。
东西清淡，但是炖出来的排骨萝卜汤鲜味美，格外暖身。
煸炒过后的排骨炖出来汤会更香更浓，林沛端着碗，把萝卜夹成小块儿，让萝卜吸满汤汁，他连喝了两碗萝卜汤，整个人都由内而外的暖和了起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沛的小腹一点点隆起。
转眼已是开春了，林沛坐在屋檐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晗哥儿坐在一旁，拿着绣绷子正在全神贯注的绣花。江元也在一旁，时不时指导晗哥儿两句。
夜里，晗哥儿把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走到了林沛的跟前，他把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阿么，给你和阿爹的。”
林沛笑着接过了晗哥儿手里的东西，铺展开来，是一对杏黄色的枕套，上面还绣着两只小兔子。
晗哥儿坐在了林沛身边，笑着解释道：“阿么，你不是喜欢小兔子吗？所以我就绣了一对兔子枕套。”
他跟着江元学了不少刺绣的针法，如今也算小有所成，所以，就亲自做了这么一对儿枕套送给阿么和阿爹。
林沛捏捏晗哥儿的小脸，“晗哥儿有心了，阿么真是太喜欢了。”
他把床上的枕套换了下来，将崭新的枕套套上去，珍惜地摸着边角上的小兔子，心里暖乎乎的。这孩子，才学会刺绣就想着给他们缝东西了，当真是有心了。
晗哥儿笑着说：“嘿嘿，我还给弟弟也缝了东西呢。”
他说罢，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片刻后，晗哥儿拿着一块口水兜过来了。
“阿么你看，这是我给弟弟缝的口水兜。”
晗哥儿说罢，又凑到了林沛跟前，他弯腰凑近林沛的肚皮，“弟弟啊，你快出来吧，哥哥都给你缝好口水兜了。”
林沛笑着揉揉他的脑袋，“瞧把你给急的，还有好几个月呢。”
那一日，见到崭新的枕套，李文轩也乐得开怀大笑。回头就朝着周武显摆，说他家宝贝儿子别提有多贴心了，给他绣了兔子枕套。
周武看上去满不在意，只道：“李文轩，都多少年了，还是改不掉你这爱臭显摆的性子。”
不过，他回头就有意无意的在自家闺女面前念叨，最后，周武如愿得了一双袜子。
周武也急不可耐地来李文轩跟前显摆，李文轩笑得很是猖狂，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慢悠悠道：“晗哥儿给我做的短衫，好看吧？”
——
晗哥儿每日掰着手指头数，眼巴巴地盼着林沛肚子里的小家伙能够快些出生。林沛的身子也一天天笨重起来。
一家人都满怀期待，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小家伙的到来。
第117章
到了夏日, 林沛苦夏，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原本他还因着这孩子长胖了些，进入夏日没多久, 林沛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来。
晗哥儿心疼不已，特地去找了老郎中, 开了些草药, 给林沛煮败火茶, 也希望能叫他多少有些胃口。
晗哥儿这般懂事乖巧，林沛很是欣慰，他把那些败火茶都喝了，不过好似也没什么效果，依旧是食欲不振。
因着没什么食欲，林沛心情也烦闷了起来。
夜里，李文轩拿着蒲扇，轻柔地给林沛送着风, 还笨拙地哼着小曲儿哄林沛睡觉。
林沛翻来覆去睡不着, 李文轩伸出手，熟稔地探到了林沛的腰间, 轻柔地按着，他温声问道：“可是这里酸疼？”
“嗯。”林沛也不动了, 侧躺着，就乖乖地任由李文轩给他揉腰。
李文轩看向林沛高高隆起的腹部，说道：“你这小家伙可真是淘气，总是折腾你阿么, 看你出生后我揍不揍你。”
“哎哟。”
他话音才落, 林沛就捂着肚子痛呼。
李文轩心疼，却也没什么办法, 只能柔着嗓子和肚子里的小家伙商量，说道：“小家伙，你乖一点，别让你阿么遭罪，你要是乖乖的，我就不揍你了。”
林沛的肚子渐渐的不闹腾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轻快不少。
李文轩笑着同林沛说：“哟，这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林沛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嗔道：“就跟你似的。”
李文轩的大掌摸上了林沛的腹部，他骄傲的扬起了下巴，乐呵道：“我的孩子，可不得像我嘛。”
他的手掌一点点向上移动，直到抵达林沛的脸颊，他心疼的摸了摸，又帮着林沛把碎发拢回耳后。他轻抚着林沛的发，林沛歪着脑袋往他掌心蹭了蹭，很乖巧的一个动作，李文轩看得心底软成一片。
他弯腰在林沛的腹部落下了一个吻，然后他握紧了林沛的手，把林沛的手攥在手心，轻声说道：“辛苦你了，沛哥儿。”
这孩子是个不省心的，林沛怀着他可是没少遭罪。
起初，林沛吐得昏天暗地的，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后来总算不吐了，又开始腰酸腿疼的，整日都没个安稳觉睡。
现如今更是如此，因着腹部高高隆起，林沛只能侧躺着睡觉，极其不舒服。再者，这孩子脾气还大，时不时就要踹林沛两脚，踹人还特别疼，是个调皮的孩子。
林沛舒了口气，他牵着李文轩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小手盖着大手，交叠着，一同感受着里面的小家伙，他笑着说：“辛苦，但是值得。”
这孩子是他们好不容易才盼来的，他吃点苦，没什么。再者说，身边的人都很是照顾他，这些无微不至的照顾，叫他的那些难受都少了许多。
魏舟是个很好的阿么，整日都想着给他做好吃的进补，他难受，魏舟比谁都要着急。李文轩也心疼他，简直恨不得替林沛怀这孩子一般。
李文轩经常给他揉腰按脚，一按就是大半夜，也从来不嫌麻烦。到了这两月，林沛半夜总是想起床上茅房，李文轩每次都起来点灯，扶着林沛起夜小解。每每如此，他不会抱怨半句，相反，他还会心疼地亲一亲林沛，温声安抚他。
林沛怀了这孩子，脾气有些大，使小性子这不吃那不吃，挑嘴得紧，李文没有高声说过林沛半句，只是安静地为林沛换别的吃食。
他难过到暗自落泪的时候，李文轩也总是抱着他，不厌其烦的柔声细语地安抚着他。
这几日炎热，林沛夜里烦躁得睡不着，李文轩还会挥着扇子给他扇风送凉、唱着小曲儿哄他睡觉。
他难受的时候，想想这些，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李文轩真是太贴心了，林沛亲昵地凑近他，在他脸颊上香了一大口，“轩哥，你可真好。”
他敢说，村子里再没有比李文轩更贴心的相公了。嘿嘿，这是他自个儿选的相公，当真是好极了。
李文轩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你才知道啊？”
林沛微微扬起了下巴，眉眼里满是笑意，“我早就知道了。”
李文轩和他四目相对，笑着俯身亲了亲他，又温声问道：“腰还酸不酸？还要再揉一揉吗？”
林沛摇头，“不酸了，咱睡觉吧。”
“嗯。”
李文轩拿着一柄蒲扇，轻柔地给林沛扇着风，微风习习，驱散了夏日的烦闷，在李文轩并不算好听的小曲儿里，林沛阖上了眼，他弯着嘴角，没一会儿就睡踏实了。
——
之前他们挖来的桂花树苗已经长得老高了，矗立在院子的一角，一到了季节，满院子的桂花香。
“轩哥，咱们打些桂花煮桂花酒酿吧。”
这日，林沛坐在桂花树下乘凉，见着满地的桂花，他提议煮些桂花酒酿。与其叫这些桂花落地上腐烂，不如煮成桂花酒酿。
“好啊。”
李文轩起身找了根棍子，又从屋里把筛子拿了出来。
李文轩用棍子敲打桂花的枝丫，满树的桂花簌簌落下，活像是下了一场桂花雨。
林沛和晗哥儿端着筛子在树下接桂花，桂花纷纷飘落下来，美不胜收。
“哇，下桂花雨了！”晗哥儿高兴地小声呼喊着。
林沛也笑盈盈地看着桂花落下。
阳光透过花与叶，轻柔地落在林沛的身上，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的脸颊，为他渡上了一层柔光，他身着一袭豆绿色的交领短衫，在桂花雨里笑弯了眼。
桂花落在他的头顶，肩上，林沛笑着伸出手，接住了幽香的桂花。他抬眸，对上了李文轩的视线，见到李文轩，林沛笑得越发灿烂了。巧笑嫣然，眼里亮闪闪的，又添了两分娇艳。
李文轩看得入了迷，仿佛天地间就剩下这一抹亮眼的豆绿了。
浅淡的豆绿色映衬得林沛皮肤越加白皙，在光影里，他抬眸浅笑，喜悦便充满了李文轩的全身。
——
周家和李家一墙之隔，两家人时常串门子，林沛有了身孕后，江元来的越发勤了。
这一日，一家人又来李家串门子，瑾哥儿央着林沛做烤鱼给他吃。林沛身子笨重，也就没动手，全程指挥着李文轩劳作。
今日他们做的是豆花烤鱼。先把鱼破开，开背后改成花刀腌制去腥，用葱姜蒜、盐、酱油和酒腌制，把鱼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满腌料的味儿，腌制小半个时辰。
在腌鱼的过程中，林沛又指挥李文轩把配菜准备好，魔芋、豆角、藕片和黄瓜全都用水焯一会儿，配菜捞起来备用。然后炸点花生米，再把鲈鱼烤至两面金黄。
起锅把干辣椒段儿和姜蒜爆香，然后加入泡椒、豆豉和糍粑辣椒煸炒，把香味全都激发出来，加些水焖煮片刻，加入豆花咕咚咕咚煮上一会儿。
把配菜码在小铁锅里，把烤好的鱼放上去，然后把豆花浇在鱼上，撒上香菜和酥花生和芝麻，把锅架在火上，就可以边煮边吃了。
一家人聚在院子里大快朵颐，锅里咕咚咕咚地冒着泡，香气在院子里四散开来。麻辣鲜香，勾得人直流口水。
林沛耸着鼻子闻了闻，满满的鱼香味儿，香气诱人，他笑道：“李师傅这手艺不错嘛。”
李文轩笑着给林沛舀了一碗豆花，“都是师父教得好。”
江元一脸的没眼看，“你俩别再酸溜溜的啦，再说这鱼都要被我吃完了。”
林沛笑道：“你吃呗，别和我抢里面的配菜就行。”
林沛端着碗，夹了些菜，吃烤鱼他最爱吃里面的配菜，尤其是豆花，豆花吸满了汤汁，经过小火焖煮，吸满了鱼香味，还有其他调料的香气，好吃到了极致。
入口即化的豆花，满满的鱼香，还夹杂着芝麻的脆香，吃起来格外过瘾。
几个小孩儿也吃得眉开眼笑，连连竖着大拇指夸好吃。
江元瞥了眼林沛的肚子，问道：“应该快发动了吧？”
林沛点头：“嗯，就这两天的事儿。”
江元嘱咐道：“你自己注意些，有事朝院子那边高声喊两句就成。”
林沛笑着应了下来，他俩又是兄弟，又是邻居，倒是便利得很，有事高声喊两句就成。
酒足饭饱，江元他们回了自家屋歇息。
林沛也睡了个晌午觉，醒来后，李文轩去屋里舀甜酒酿，前几日他们打了桂花，煮了不少桂花酒酿，今日应该能吃了，吃些桂花酒酿解解馋。
才一掀开木盖子，桂花的清香便扑鼻而来。
晗哥儿耸着鼻子闻了闻，一脸的沉醉，他感叹道:“哇，好香啊。”
“嘶~”林沛皱眉捂着肚子。
李文轩抬眸看向林沛，问他：“小家伙又踢你了？”
林沛捂着肚子，吐了口浊气，这才小声说道：“轩哥，我好像要生了。”
“什么！”一旁的晗哥儿惊呼一声，然后便焦急地扭头朝着屋外大喊，“阿嬷，阿么发动了。”
听见动静的魏舟进了屋，而后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起来。
“轩小子，你把沛哥儿抱回房，我去请稳婆，晗哥儿，你去请李郎中。”
李文轩应了声，他大步走上前，拦腰把林沛抱了起来。
晗哥儿跑出门，趴在院墙上朝着旁边大喊，“叔么，我阿么发动了。”
江元急匆匆走了出来，“怎么这样突然？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嘛。”
等到稳婆来了李家，江元已经烧上了一大锅热水。林沛疼得冷汗直流，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听着稳婆的话，有节奏地呼吸着。
李文轩在屋外，听着林沛的痛呼，手都要捏碎了，他焦急地走来走去，眼睛紧紧地盯着屋子，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江元煮了一碗荷包蛋，林沛忍着疼把荷包蛋吃了。孔翠莲也来了，一时间，院子里聚满了人。
魏舟两手搅在一起，叹了口气，“轩小子，你走远点晃悠，转得我脑袋都要炸了。”
他说罢，又焦急地扭头看向卧房。
晗哥儿走到李文轩身边，伸出小手握住了李文轩，小声安抚道：“阿爹，你别急。”
只是，他自己急切的眼神却是藏也藏不住。
在李文轩无休止的转悠中，悦耳的婴儿啼哭声总算传了出来。
霎时，众人都默契地围到了卧房门口去。
“恭喜恭喜，是个小哥儿。”
稳婆把门开了个缝，抱着孩子给他们看了眼，魏舟急忙掏出喜钱塞给稳婆，稳婆吉祥话说了一大堆。
魏舟：“哟，瞧这小脸，胖嘟嘟的。”
孔翠莲也笑弯了眼，“可不是嘛，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晗哥儿踮着脚，想要看弟弟，“我看看我看看。”
李文轩探头看了眼里边儿，问稳婆：“我夫郎如何了？”
稳婆笑着说道：“放心吧，就是有些累了，人都好着呢。”
李文轩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他瞥向小家伙，确实胖嘟嘟的，难怪沛哥儿的肚子那样大。
为了以防万一，李郎中给林沛和孩子都看了看，两人都安然无恙，李郎中道了喜，这才回了家。孔翠莲看了眼孩子，也赶忙回了家，她去给林沛炖鸡汤滋补去了。
李文轩坐在床前，摸了摸林沛的脸，温声道:“辛苦了。”
林沛半撑着坐了起来，孩子躺在他的身边，睡得正香。
林沛伸手轻抚着孩子，笑着说：“在我肚子里那般闹腾，我还以为是个小汉子呢，没想到是个小哥儿。”
他说罢，看向李文轩，“现在好了，你不是说要狠狠揍他嘛，我看你舍不舍得揍他。”
李文轩的大掌也抚摸着小家伙，他笑着说：“要是不听话，小哥儿也一样揍。”
林沛撇嘴，满脸都写着不信，“啧啧啧，你说的啊。”
别看李文轩冷着个脸，实际上最疼孩子了，晗哥儿小时候就整天把晗哥儿放在他脖子上，让晗哥儿骑大马。从来没有高声骂过晗哥儿半句，要说他会舍得揍孩子，林沛还真有些不信。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晗哥儿一向乖巧，压根没做过什么值得李文轩动手的事儿。
林沛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抬头看向李文轩，“那这孩子就叫李昭了？”
之前他们已经给孩子取了些名字，现在根据这孩子的生辰，李昭这名字最合适。昭，有光明和希望的含义，寓意好。昭字五行属火，正好能弥补晗哥儿五行火的不足，保佑昭哥儿一生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李文轩点头，“嗯，就叫李昭。”
林沛轻轻地拍了拍小家伙，柔声地叫着：“昭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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