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松开手，“你不是想问这个吧。”
被他看出来那些小心思，颜之一秒噤声，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时间有片刻的静默。
颜之眨了眨眼，迟疑发问：“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也知道我到底想问什么，你就不能都解释清楚吗？”
林琛凝眸，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扫了几次，似乎在组织措辞。
颜之立刻乘胜追击，掌心合十，紧抿双唇，用力点了点头，语气也软了下来，“好不好嘛？”
为了缓和气氛，还下意识挤出一个鬼脸。
林琛没反应，表情还是那样严峻。
她又做了一个更大幅度的猪鼻子，接着是撇嘴央求的搞怪表情。
半分钟过去。
就在颜之以为他要转身走掉时，他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发现你这个人很会趁虚而入，昨晚是这样，现在也这样。”
昨晚……在雨幕中吻住他的时候。
在熙来攘往的场合突然被迫回忆，颜之脸颊一热，回击：“你大可以推开我，但你没有，我不信你不想。”
大概是惊讶于她的直接，林琛蓦地睁大眼睛，愣怔几秒后，随之恢复平静，提出一个逃离这话题的僵硬建议，“快两点了，先吃饭吧。”
他声音温和，颜之的胆子瞬间突飞猛进，“你真不想？我才不信。”
林琛加快了脚步，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下一秒，就听到后面唤来一声。
“你就告诉我嘛？那会在想什么？”
林琛就差跑起来了。
颜之快步跟上，还不忘持续在他耳边骚扰，“酒吧里你就说过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
“不要不好意思嘛，反正只有我俩知道。”
“真的，我绝对尊重你的隐私。”
“和我说一下嘛……”
“就一下下。”
林琛脚步顿了下，不再往前，转身瞥她一眼。
颜之也停下，稍稍偏头，抿起双唇，挥手戏谑道：“嗨帅哥，我猜得不对吗？那没办法了，你不说我又不知道……”
说什么，就是有点后悔请她吃饭了。
林琛神情复杂，盯着她看了几秒，打断她一气呵成又十分矫揉做作的碎碎念，“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矜持’？”
颜之故作思考，“不知道不会不明白，要不你教教我？”
又开始大放厥词，偏偏还扬起一个谁见了都无法拒绝的笑脸。
绝对是故意的。
林琛吸气，拿她没办法，“这么直接，人被吓跑了怎么办？”
颜之回答：“但是你没跑。”
林琛一噎，无话可说。
颜之笑容愈盛，“你又不喜欢，我管它矜不矜持。”
随即，上前一步，步步紧逼，“那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男生要主动？”
林琛乌黑瞳眸里闪过一丝惊异。
她一鼓作气，继续进攻，“这么温吞，人被你赶走怎么办？”
林琛：“……”
他无可奈何，举起双手，“好，我投降。”
他妥协了。
不对……应该是他默认了。
颜之目的达到，心里开出粉色花瓣，嘴角轻“哼”一声，“你都不学还要教我。”
林琛沉默，掀起眼端详她一瞬，“你还有急事吗？”
“没了没了。”
说话的同时，颜之急忙上前，笑得比刚才还灿烂，生怕他反悔，自觉挽上胳膊，拖着人往前走，“走走走，吃饭去，我饿死了。”
林琛没有甩开，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前走。
*
两人吃完饭，还去商场的电影院里看了一场电影，然后林琛开车带她去营业厅补办电话卡，再送她回家。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颜之设置好新手机，迫不及待地打开微信，开始参观林琛的朋友圈。
他的微信名是liam，和ins的名字一样。
猜测他大概是一个懒得在取名上浪费时间的人，所以干脆所有平台都用同一个，和她一样。
鉴于此，颜之可以不用给他备注。
不过，更真实的原因是，他不需要和她别的微信好友一样，用“公司+职位+名字”那种沉闷但高效的备注方式。
她仔细查看了几次，才确认林琛并没有给她分到一个“编外组”。虽然他的朋友圈只能看到两条，但这应该就是全部的内容了。
第一条是一身学士服的他站在学校名称前，配文是“毕业了”。
第二条是一片星空，黑暗夜幕中繁星点缀，银河闪耀，横贯而过，很是壮观，而这一条没有文案。
他instagram的内容也是很少。
从社交平台上已知信息来看，他似乎是个生活无趣，感情也贫瘠的人，没有表达欲，更没有分享欲，但是他在现实中表现出来的细心和体贴却和这些判断完全相反。
网络上和现实里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颜之咬着指尖，有点拿不准，那他平常喜欢做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她要从哪方面切入才能一直和他有话题聊呢？
网上搜索无果，颜之把希望寄托在柏霏身上。
她认识林琛的表哥闻杰，或许能从闻杰那里打听到些什么。
正好洗完澡出来，柏霏也发了很多消息给她，问她昨晚下暴雨是怎么回去的，一整晚加一个白天联系不上，急得她快报警了。
【yannis】：我也还在回味，这短短两天发生了什么。
【明日富婆柏女士】：？？？
【明日富婆柏女士】：你不会被绑架了吧？
严格来说。
柏霏才是她和林琛之间的丘比特，所以她没有打算瞒着。
【yannis】：我俩似乎开始了。
【明日富婆柏女士】：what？和谁？哪种开始？
颜之思忖半分钟，柏霏显然等不及，立刻给她打了一个微信电话。
柏霏的分贝大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投诉扰民，一通如雨帘般密集的问句后，颜之才找到插话的时机，简明扼要地和她阐述完整件事，以及详细表述了自己的疑虑。
柏霏惊叹于她的进度，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问：“所以是你主动的还是他主动的？”
细细回忆完昨晚发生的每一件事，颜之不自觉周身发烫，连忙打开空调吹了会儿，慢吞吞回答：“我吧。”
柏霏并不意外，充分调动了自己丰富的恋爱经验后，劝她放任自然，不要去在意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他现在没有不就好了吗？
听到这里，颜之发现柏霏的态度有些奇怪，她不是应该向着自己吗？怎么为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说话？
于是，她问道：“见了一面你就做林琛的妈粉了？他的脸有那么大魅力吗？”
“呸！”柏霏立刻否认，“是我今天和闻杰聊了会，觉得林琛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人，你难得遇到一个心动的人，我当然要打听清楚，妈妈能害你吗？”
颜之身体坐直，附和道：“亲爱的霏霏妈咪，还有什么，速速招来。”
柏霏很快将今天得到的有用信息告诉了她。
林琛从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天选之子，成绩好，长得更好。
大学时候误打误撞被选中演电影，也有很多大公司要签他，甚至于试镜上了著名导演关德泽电影的男一号。
后来，在开拍前他突然辞演了，至于原因，他亲表哥兼经纪人的闻杰也不知道，但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才让他放弃这么重要的机会。
至于情史，自然也是柏霏打听的重中之重。
可林琛从小都在外地念书，闻杰并不清楚，林琛自己也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事。
不过，没见过他发过和女生的合影什么的。
所以，再结合酒吧那晚发生的事，柏霏基本断定林琛应该不是一个会处处留情的“中央空调”，毕竟搞到他的联系方式已经是地狱级难度。
听完这些，颜之端坐在床上，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
命运的齿轮似乎曾经转错方向，但现在又被修正，回归了原位。
林琛曾经试镜过关德泽电影的男一号……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和林琛是不是会提前认识呢？
她在脑海里快速推算如果一切顺利，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会比现在提前将近三年。
但是，没有如果。
颜之其实没觉得太可惜，现在认识也不迟，而且，说不定变成同事关系，可能更难发展，还是像现在这样纯粹点比较好。
颜之浮想联翩，忘了电话对面还有一个人。
柏霏提高声音，“之之？颜之？怎么不说话？”
颜之猛地摇了摇脑袋，“我在我在。”
“你没别的问题了吗？你难得不想确认他的性……”柏霏欲盖弥彰地咳了三声，立刻唤醒了颜之心底最大的那个疑虑。
听到这个问题，颜之眉毛几近拧在一起，弱弱试探：“那他……是gay吗？”
“我就知道。”
柏霏“扑哧”一声笑出来，转瞬后胸有成竹道：“这个你放心，我早就问过了，他不是。”
颜之轻抚胸口，“噢，那就好。”
挂断电话，颜之打开.房间里的音响，“大”字型躺在床上，紧紧盯住天花板，分析柏霏说的话。
在音乐的催眠作用下，脑袋渐渐放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意识飘散到外星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门铃声，把颜之的思绪拉回现实。
铃声足足响了六次，她才确定是自己家的门铃，起身跑去开门。
门一开，门外站着的骑手便礼貌道：“颜女士，您好，您买的药。”
颜之接过袋子，垂下眸检查，随后还回去。
“不是我买的，你是不是送错了？”
骑手退后一步，看了看门牌号，“c栋1204，没错啊。”
颜之皱眉，“这里确实是c栋1204，但是我真的没有买……”，视线下移，她看到外卖单子上的几个字，“等会儿，好像确实是给我的。”
骑手再度确认，“颜小姐，没错吧？”
“没错。”颜之莞尔，重新接过，看到了上面写的两排字——脚上伤口需要处理一下，发炎就不好了。
颜之关上房门，低头检查自己的伤口，右脚脚踝处沁出一丝凝固的血迹，应该是刚刚洗澡的时候又出血了。
看到红色伤口，她才感觉到有些疼痛。
纸袋子里有一瓶消毒用的双氧水，一包棉签，和一盒创可贴。
都备全了。
颜之立即给买下它们的人发去消息。
【yannis】：你买的？
她盯着界面等了两分钟，那边回复。
【liam】：嗯，自己可以处理吗？
【yannis】：如果我说不能呢？
她答得出乎意料，又是那样理所当然，但林琛没有上钩，给她发来一个如何处理伤口的视频。
如果不是他后面发的那句话，她几乎要认为他是个木头脑子，自己都暗示得那么直接了。
【liam】：我知道你不会看的。
【yannis】：那你还发？
【liam】：万一呢，我就教会了一个受伤的小朋友如何照顾自己。
颜之笑开来，又置下鱼饵。
【yannis】：可是，小朋友学得很不好，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现场教学？
林琛发来图片，是一张机票，上面显示今晚十点半，他要飞青岛。
这是在主动报告行程吗？
颜之呼吸一凛，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加心尖酥麻。
【liam】：嗯，负责到学会为止。
林琛心甘情愿上钩，颜之忍不住逗逗他。
【yannis】：既然如此，应该让她交点学费，比如……
【yannis】：[害羞]
林琛果然又一次震惊。
【liam】：？
【liam】：我看不必了
眼前浮现出他的眼睛控制不住睁得老大，又强装淡定的样子，颜之已经颧骨发酸。
【yannis】：不必什么？
【liam】：什么都不必。
【yannis】：真的不必吗？可是我很想……
林琛势必要将“坐怀不乱”坚持到底，冷漠拒绝三连。
【liam】：不必，不用，我不想。
【yannis】：既然如此，只好我退一步了，等你回来我去接你，我怕你迷路。
林琛大概是叹了口气。
【liam】：我不是小朋友。
颜之完全代入角色，慢慢收网，配合着语气撅起了嘴。
【yannis】：可我是……
【yannis】：或许，是因为有别的小朋友去接你吗？
【yannis】：明白了，这个不懂事的小朋友马上就消失，以后你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嗒嗒”打了一堆文字发过去，还配上几个不同的哭泣表情包。
林琛没回复。
窗外暮色四合，月亮挂在楼层间，难得地还见到几颗发光的星星。
颜之往外面看了一眼，音符从螺旋式的黑色圆圈中缓缓流出，充盈至空间内的每一个细胞。
“爱神也有苦恼，问他可知道？
看看我的心，似是醉了樱桃。人如熟了樱桃。”
颜之轻声跟唱，替他回答了一句“不知道”，继续打字，删删减减半天，准备好一段感天动地的“诀别词”。
正准备发送，那边回过来一段语音。
颜之浑身一激灵，突然间紧张得直抠床单，他不会特意发一段话过来骂她有病吧。
她迟疑点开喇叭图标，房间里歌声未停。
“窗外天空每朵白云，满写醉人曲谱。
夜空星星向月儿说，「甜蜜」是这恋爱预告。”
伴随着飘荡整个空间的浪漫旋律，手机那端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带着磁性的诱惑和愉悦，颜之的心脏跳动瞬间加快了频率。
林琛的语气平静之余，又带了些无奈。
他说，“我只教了一个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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