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希文眉梢微挑，“就见过一面？”
拿着杯子的双手倏地用力，颜之低头，又喝了一口茶，“嗯，就那次见过。”
“那他对你印象还蛮好的。”
希文轻轻点了点头，“你呢？觉得林琛人怎么样？”
颜之眉眼动了下，不太明白希文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的“觉得”有什么意义吗？
但听起来，希文好像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放下杯子，倾身上前些许，“不好意思文总，这个问题我不太能回答，我和他真的不算熟，都没说过几句话。”
希文将她的杯子重新倒满，“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是要调查你们的关系。”
颜之堆了个笑，双手接过茶杯。
“明白的文总，我也没有那么想。”
希文笑容温和，没再继续追问这件事，转了个话头，“你来公司几年了？”
终于要说到公事了，要不她还以为希文找她来就是打听林琛的事，总觉得希文和林琛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大学师兄弟那么简单。
林琛说的是，他是来找希文谈事的。
事情无非是公事和私事，会是哪一种呢？
颜之思忖着，嘴上却没有忘了回答：“快两年了，文总。”
希文盯着她，“我记得《永劫沉沦》这个项目是你做的对吧？”
颜之点头，“是的文总。”
希文夸赞道：“这个项目做得不错，a级剧最后打出了s级的效果。”
颜之小心斟酌着措辞：“运气比较好，碰上周屿老师爆红，加上剧本身质量不错，我们能做的就是锦上添花。”
“你太谦虚了，我听婧涵说了，很多出圈的点子都是你想出来的。”
于婧涵是公司艺人经纪部的主管，《永劫沉沦》是公司的项目，里面有多位配角演员都是公司的签约艺人。
希文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头号叛军》这个项目你有兴趣吗？”
《头号叛军》是由知名青年导演韩柏执导科幻冒险电影。
韩柏此前执导的科幻片《陷落》在暑期档斩获近三十五亿的票房，他一跃成为国内商业片大导，连带着《头号叛军》这个项目也成为电影圈头号香饽饽，光是男主角的人选就掀起很多轮热搜讨论，最后花落一线流量小生周屿。
鉴于对韩柏、周屿以及剧本的信任，《头号叛军》也成为公司这两年来投资最大的电影项目，公司人人都想从这个项目分一杯羹。
颜之此前负责的项目都是电视剧，没有主控过电影，但也不算完全没有经验，而且比起电视剧来，她的兴趣其实是在电影方面。
这么大的饼落到自己头上，当然是迎难而上啊。
颜之没有犹豫，“有的。”
希文微笑的弧度加深，似乎颇为高兴，“那好，之后这个项目的宣发你来主控，过段时间的内部看片你也来吧，毕竟还是要了解喜欢才能做得好。”
这回轮到颜之意外了，就这么简单？
几亿投资的项目就让自己做了？
颜之不禁深蹙起眉，“文总，不需要比稿吗？毕竟是这么重要的项目，而且我之前没有做过院线电影。”
“你写的策划案我都看过，网感很强，也有很多奇思妙想。”
希文笑了声，将杯中茶饮尽，“而且，直播那天，我也看到了你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林琛很少夸人，但他觉得你不错。”
颜之心头一跳，她的直觉没有错。
直播那天希文突然出现，多少还是和林琛有点关系，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以及是以身份说，希文竟然会因为他的话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自己。
颜之没有立刻接话，思虑片刻，谨慎地说：“谢谢文总的信任，我会尽力做好《头号叛军》这个项目，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就好，”
希文站起来，伸手拍了拍颜之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有压力，我们对于这个项目的质量很有信心，就像你说的，做到锦上添花就好。”
“我会的，文总。”
颜之跟着他站起身来，“不过，我还有个请求。”
希文：“你说。”
颜之抿了抿唇，决定直言：“公司不是有部电影要在国庆档上吗，我想参与进去……但不是和穆老师抢项目，我只是想完整地跟一遍院线电影的宣发流程，对之后做《叛军》积累一些经验，片尾也不用加我的名字。”
希文微愣，旋即笑了起来。
“当然，其实你不说我也打算和穆云说这个事，正好你先提出来了，也就证明你确实有心要做好《叛军》这个项目，好好干。”
果然，领导就是领导。
你想到第一步的时候，领导就已经把后面的九十九步都规划好了。
颜之连忙道：“我会的，文总。”
*
和希文聊完，从公司出来走了一段路，坐上回家的地铁，颜之的脑海里都一直盘旋着一个名字。
林琛，林琛，林琛……
为什么哪里都会出现这个名字？
按照林琛自己的说法，他是做软件行业的，而她是做影视行业的，本应是八竿子打不着，就算他曾经做过演员，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为什么他说的话会对希文产生影响呢？
经过今晚的聊天，颜之也几乎可以确认，希文并不是林琛之前说的那个“不单纯”的人。
毕竟，谁也不是有钱闲得慌，为了整她，用几亿的项目去赌。
她颜之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林琛在这个事件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颜之想不到，调动了自己的人脉圈子后，还是觉得只有柏霏能够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于是立刻给她发了条微信过去。
【yannis】：对了，之前你和闻杰聊天，他有没有透露过林琛做什么的？
【明日富婆柏女士】：好像是做什么软件的。
【yannis】：没了？就这么点？是开发app的？
【明日富婆柏女士】：不是不是，我也不太能听懂，但是和软件有关。
【yannis】：哎……
【明日富婆柏女士】：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你不是有联系方式吗？
【yannis】：是有，但是我用什么身份问啊，而且我感觉他不太愿意说。
颜之靠在座椅上，戴上耳机，准备听歌。
柏霏很快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明日富婆柏女士】：你傻啊？不会百度或者企查查吗，我听闻杰那意思，林琛的公司规模好像还不小，网上肯定有蛛丝马迹。
对吼！一言惊醒梦中人。
如果林琛是法人或者公司高管，用企查查应该可以查到的。
虽然林琛家里她只去过一次，车呢，也只坐过一回，但是看起来，他绝对不像普通打工仔，再不济应该也是个总监之类的。
要不在这寸土寸金的帝都，不可能如此奢侈。
颜之刚打开音乐软件，也顾不上听歌了，立即切换界面，下载“企查查”，等安装的过程中，先去网上用他的中英文名字都搜索了一下。
然后，她的双眼不自觉睁大。
“jingle由三位创始人林琛、emersonhiram、左时共同创立，是一种可视化编程语言、无代码开发平台和应用程序平台即服务。
它使非技术人员无需键入代码即可构建web应用程序，用户通过将元素拖放到页面上并定义工作流来控制逻辑来绘制界面，让用户不用写程式也可以自建网页及app。”
颜之：“……”
不怪柏霏记不住，她也压根看不懂。
颜之跳过这些完全晦涩的名词，将注意力转向了最后一段话，“jingle成立七年来，获得了多轮融资，网站流量以超过50%的复合增长率增长，2019年在港交所上市，并于2020年被业内权威财经杂志cube评为‘最具创造力的公司’之一。”
这段她终于看懂了，就是林琛的公司发展势头十分迅猛，而且还在香港上市了。
一时间，颜之内心的震颤程度不比强吻住林琛那天少。
他大学里学的是金融，期间抽空当了会儿演员，现在又自己创业开公司……这个人怎么做什么都那么厉害啊，脑子也太好使了吧！
关键是，长得还好看，而且做软件行业还能保持着如此浓密的头发，上帝到底给他关上了哪扇门？
地铁在黑暗中呼啸而过，乘客们熙熙攘攘。
突如其来的自卑感瞬间袭卷了她。
颜之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情绪。
她很不愿意承认那是林琛，那个她不认识的林琛，那个她想要了解的林琛……但这篇报道里还配了一张图，是三位创始人的合影。
那张脸，深刻清俊的五官，和扬起淡淡笑意。
是那样熟悉，让她无法否认。
颜之垂下脑袋，感觉到身体开始发冷。
如茫茫大海里，她看见了一座丛林密布、奇花争艳的小岛，充满了生命的馥香，让她不自觉拼命游去。
可是，当她终于靠近，却发现这座小岛硕大无比，壮观得令人不敢上岸。
因为你知道，它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那个她信誓旦旦想要了解的林琛，已然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没有想过林琛的公司规模会这么大。
这样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希文会对林琛的话上心了，林琛的那个公司也许就是和她们公司合作的投资方之一。
她料想过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有这一种。
如果……如果她还是三年前的颜之，那么还有可能追赶上他的脚步，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时间不会重来。
拥挤中，忽地有乘客触碰到她的大腿。
颜之回神，握在掌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点亮屏幕，是一条网易云消息提醒。
【deer】：一起听歌吗？
颜之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戴着的耳机里没有一丝声音。
她还没回过去，“一起听”的链接便发了过来。
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但曲调却是陌生。
颜之垂眸，看向播放界面，这首歌叫做《圣马力诺之心》，歌词是这样的——
“要做个更好的人，还天天发奋。
……其实绝处求生，才是悠长人生里，无尽的那场特训。”
冥冥中，和deer似乎有某种心灵感应，这首歌像是在鼓励她。
颜之怀着期待，给deer发了一条消息。
【yanzzzz】：有空否？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deer】：有的，你问。
【yanzzzz】：打个比方，你觉得一个普通社畜和公司老板，有发展的可能吗？
【deer】：你喜欢你们公司老板？
颜之怔了怔，她这句话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没事，deer又不知道她是谁，在哪工作，实话实说也没关系。
【yanzzzz】：不是，他是别的公司老板。
【deer】：他……是单身吗？
【yanzzzz】：据我所知，应该是的。
【deer】：那为什么不行？
【deer】：你知道这首歌里的“圣马力诺”指的是什么吗？
颜之望着不断跳出来的消息，不太明白deer为什么会提到歌名。
他的解释很快发过来。
【deer】：“圣马力诺”是一支足球队，来自于意大利一个人口不足三万人的小镇，队员都是业余人士，每次比赛都大败，但他们没有放弃过，终于在2020年终止了40场连败纪录。
【deer】：所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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