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赚钱了
卫宣公那是个什么人?
他儿子太子伋的未婚妻是齐僖公的女儿,齐僖公很想做郑国太子忽的老丈人,主动派人去提亲被拒绝,留下个“齐大非偶”的典故。
虽然公子忽看不上齐僖公的女儿,但齐僖公的女儿个个是美人,加上齐国当时很强大,想求娶的人家多着呢。
卫宣公就为儿子太子伋求娶了齐僖公的小女儿,也就是后来的宣姜。宣姜来到卫国是和太子伋完婚的。结果是卫宣公这老东西看到了美人就忘了人伦,把没过门的儿媳妇变成了自己的媳妇,这位美人就被称为宣姜。
这也就算了,最后宣姜和卫宣公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寿,令一个叫朔。
这两个儿子渐渐长大,卫宣公和宣姜就想除掉太子伋,扶这两个儿子中的一个上位。结果闹出了“二子乘舟”的典故,一晚上卫宣公的两个儿子太子伋和公子寿双双毙命,继位的是公子朔。
然而卫宣公死后,宣姜的命运并没有就此沉寂下来了却余生,而是随着卫国时局的混乱被齐襄公强逼着嫁给了丈夫的另一个儿子公子顽(卫昭伯)①,生了三子二女,这两个女儿里面的小女儿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许穆夫人。
这位许穆夫人是在卫国风雨飘摇将要灭亡的时候挺身而出四处奔走,卫国还能延续四百年就是得益于许穆夫人的奔走和不放弃。
唐玄宗就不用说了,这和杨贵妃的故事很少有人不知道的,杨贵妃以前是唐玄宗儿子寿王的妻子。和宣姜还不一样,宣姜是还没和太子伋成婚,但是寿王妃是板上钉钉的王妃。
这两位就是这样的货色,所以楚平王和朱温就别说,骂一句老东西是大家文雅,更难听的不是没有。
这书多有话题性,而且大家说起来还比较安全,毕竟对这些人的评价,历史上早就盖棺定论了。该骂的前人已经骂过了,该批评的前人也已经批评了。大家不过是趁着这个时候无聊一起议论。
而且朝廷上的衮衮诸公也不能什么事都往人家房事上讨论,男女关系在这个时候是讳莫如深的话题,这种话题不能在大朝会之前这种严肃公开的场合讨论。因此一群人免不了说一说卫宣公夺了儿子未婚妻这荒唐至极的举动给卫国带来了如何深远的影响,以至于后面卫国差点儿灭国祸根就在卫宣公这老东西身上。
这种争论比讨论皇上和十四爷在圣祖爷灵床前的那点儿争执有意思还安全,讨论的人就多了。更有一些不明所以没看过这本书的人纷纷打听,于是大朝会之前,这一些大臣把这本书给普及了一遍。
“这本书的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里面的故事还是很严谨的,里面插图做得也有意思,老夫把书皮儿撕掉给家里的小孙儿看了。”
还可以给小孙儿看?
纷纷有人出言借阅,旁边的宗室众人听完面面相觑。
九阿哥出来就跟身边的太监说:“动作麻利点儿,现在去平王家,就跟平王说爷找他买书。”
十五阿哥说:“想来他们家书店有,直接去买不就行了。”
十阿哥说:“十五弟,你好不晓事,你没听刚才那群人说这本书有意思,既然有意思买的人肯定多。这京城里面有钱人多的是,咱们这个时候再赶过去,估计书店里面已经卖空了,白跑一趟,不如直接找平王要。”
平王还真的从书坊里拿了刚印刷出来的每人送了一本,就解释说:“这书虽然是一套,但却是一本一本印刷的,如今只有这一本。各位叔叔们先看着,回头有别的了再送到府上。”
九阿哥收到后就说:“给他送去一套的钱,别让他亏本了,跟平王家的人说有新的赶紧送来。”
这些老阿哥里面就九阿哥给钱给得利索,其他的都是直接收下了,没提钱的事儿。
英儿就带着儿子坐车去了九阿哥家,送了一套新的给九阿哥,还解释说:“九舅舅,先印了一批样书,怕您等急了,先送样书来给您看看。”
九阿哥一边抱着她儿子逗着一边说:“什么样书?这分明是早就印刷好的,让舅舅说你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怎么?这生意是你的?”
英儿说:“这是我额娘的生意,我替我额娘跑腿呢。不瞒您说,我娘家家底薄,我额娘怕我弟弟的婚礼不好看,所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本来是送九姨妈的,想着您爱看,就先送九舅舅您了。”
九阿哥立即说:“爷不占胖丫头的便宜!”嘴上这么说,还是吩咐身边的太监:“先把书收起来,既然是样书,爷替胖丫头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印刷错漏,等检查完了里面没事儿了再给胖丫头送去。”
英儿之所以放出话说送给海棠的,意思就是我亲姨妈都没有,宗室里面的舅舅表叔表哥们谁都别嚷嚷,你们能越得过我姨妈!
至于给九阿哥送一份,意思不言而喻:拿钱才有书!
九阿哥不是没看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也没计较,脸皮儿薄的人是做不了生意的。
一套书一百多两银子,对于皇亲国戚来说不算贵,就算是没差事的闲散宗室,每年的分红和每个月宗人府发的生活费也能买一套,所以在英儿替她额娘跑了一趟后,一上午光是收宗室人家的银子都收了一万多两。
这钱桂枝和平王府两家分润,对亲戚也不能只赚钱,但是也真的没书,就把印刷坊里面加班加点印刷的美女图册先送大家过过眼瘾。当然了,这图册也仅仅是插图的一小部分而已。并且这图册也不是所有买书的人都有,则属于额外赠品,也就是送亲戚们的。
又因为现在处在夏季,所以一批印刷出来的扇面也被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没两天海棠在圆明园就看到几个侍卫在显摆自己的折扇。
这就是海棠给桂枝出的主意:周边!
不到十天,光是散卖的就有十万两银子,这还不算书商这个渠道。这些书被追捧到什么地步?市面上都有盗版了,只不过盗版的图片不仅模糊,而且套色的时候还套错了位置,压根卖不掉。
这故事是一直都有的,贵人们看的就是插图。等到那些盗版书商们发现第一批卖不掉后,就开始篡改内容,把里面那些风流韵事改得十分恶心。就比如卫宣公的故事,原版是警示世人,做事要讲规矩,一旦越了规矩,他本人或许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对家族和后人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这时候的人家重视家族亲情,拿这些给孩子们讲。但是被篡改的版本就剩下床上的那点事儿了。
于是弘晖立即让人收缴销毁,把相关人员一起逮捕投入大牢。随后对全国宣布,日后无论什么,只要出版,必须经过官府审查。考虑到一些大儒的著作一般人还真看不懂里面的妙处,所以审查的地方就在翰林院。
给那些闲得发慌的翰林院官员们找个活儿干!同时弘晖也把手伸进翰林院,开始掌控这处特殊的机构。
弘历对平王一家非常不满,对弘晖也不满。
他对平王不满是因为自己被人家编排过了,平王一家就是帮凶。对弘晖不满则是:当初你干吗去了?当初人家那么编排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把人抓起来?
弘历愤愤不平,但是最近他表弟穆禄很开心,因为家里真的多出来好大一笔钱,又加上马上要娶媳妇,他整个人几乎是春风得意。
穆禄在圆明园站岗的时候看到表哥弘历,弘历的脸色不太好,他赶紧把自己高兴的模样收一收。
弘历本打算直接走掉,但是看到是表弟,就站在边上说了几句。
穆禄问:“五哥怎么看着不高兴?”
弘历说:“刚才几位老大人审议隆科多的案子,跟皇阿玛说隆科多罪不至死。”
穆禄听了不觉得意外,他小声说:“五哥,就算隆科多该死,但是看在孝懿仁皇后的面上也不会真让他死,再说了,还有四哥呢,四哥的脸面也要顾啊。”
隆科多怎么说也是弘时半个岳父和老阿哥们的舅舅,不能真的说杀就杀啊。
在弘历看来,就因为隆科多是弘时的岳父所以才该死。他心里想着弘晖的岳父良柱。这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但是也不惹事,更不和人多结交,就窝在家里不出门,听说爱好是倒腾葫芦,在家里种了一院子葫芦。
费莫氏的家世和佟家没得比,佟家嚣张惯了,随便找找就能找出他们一堆破事儿,但是费莫氏这样的人家没底气惹事,以前良柱没做皇子岳父的时候,路上被人撞了,他先说一声对不住,就这样的脾气他也惹不出什么事儿来,想弄他难就难在这里。
弘历心里叹口气,正想和穆禄接着说话,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跑来,跟穆禄说:“穆大爷,皇上宣您进去呢。”
穆禄听了赶紧跟弘历说:“五哥,弟弟不陪您了。”
弘历就说:“快去吧,别让皇阿玛久等。”
穆禄又跟领班的侍卫说一声小跑到了书房门口,把佩刀摘下来递给了太监,跟着太监进门。
雍正在对十四家的一对双胞胎女孩说话,看他来了就和气地说:“朕今儿说到这,你们回去告诉你们阿玛,让他收拾收拾陪着你们祖母去南苑住几天。”
这两个女孩应了一声,出门的时候和穆禄打招呼,其中一个说:“给表哥贺喜了。”
穆禄笑着目送她们出去。
雍正指着装红薯的玻璃缸说:“这玩意朕搬不动,你搬着随朕出门找个地方晒一下,庄稼不能不见光。”
穆禄有一把子力气,搬着玻璃缸跟着出来放在了走廊下。
雍正满意地说:“不错不错,壮实着呢。走,咱们一起逛逛去。”
穆禄跟着他闲逛,雍正问:“你额娘这次赚了多少?”
穆禄知道,就说:“是赚了点,现在到手大概是五万银子。”
“是各处分过的?”
“嗯。”
雍正转头跟穆禄说:“你回去跟你额娘说一声,告诉他们,既然今年赚钱了,税别落下了。”
“税?税……是,回去就跟额娘姐姐他们说。”
第642章 悲伤兆
穆禄轮一次就是十天,轮值结束后回家告诉了桂枝,桂枝立即让人把税送户部去,平王一家也赶快行动,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这件事又瞒不住人,所以没几天大家都知道了。雍正一直抠门,没想到亲妹妹也让人逮着挤了一把税。
然而此时桂枝交不交税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定稿的《大清律》开始印刷,而隆科多终于要被判刑了。
隆科多被羁押了几年,关注这件事的人很多。此时三堂公开审理,共定下隆科多罪状四十一条。这四十一条罪状随便拎出来一条就够判他死刑。然而最终的判决结果是终身圈禁,收缴家财,他的儿子们被发配宁古塔,至于妾侍奴仆,按照李煦家的例子发卖。
雍正本意是杀了隆科多,他之所以迟迟不对隆科多宣判,就是想让隆科多这个一等一的权贵血祭新法,然而最终的结果是隆科多圈禁。
尽管雍正很不高兴,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判决下来之后,佟家二房的人还在哀嚎连天。
因为家产充公这一条能要了他们的老命。在他们看来隆科多本人没有多少私财,隆科多掌握的那些财产都是家族传承下来的,这家产就不该被充入国库。
佟家二房的人迅速寻找关系,甚至托关系到了昔日承乾宫的宫女太监身边,连雍正的另外一个大太监高无庸都被他们找了。
这家人除了不舍得这些钱财外,还关心爵位最终花落谁家。
连高无庸都觉得这家人过于离谱,私下里跟他们说:“虽然咱家这些近侍之人能帮你们吹吹风,然而这件事若是光明正大地问起来,还需要家主出面。”
说白了,你们的族长不出面就算是宫女太监们想帮你们说话都没个由头,所以这件事还需要鄂公爷他老人家第一个提出来。
鄂伦岱是怎么想的呢?
自然是关我屁事!
他在家装起了糊涂,反正已经退下来了,而且一把年纪,就算是糊涂了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佟国维的儿子不少,一共是八个儿子,老三隆科多倒霉之后就有七个儿子争爵位。每天都有人上门拜访,而鄂伦岱就开始装耳背,耳背加眼花,整日胡言乱语答非所问。且老头子身体还不错,一天能吃几大碗饭,健步如飞,还能打拳,盼着他死恐怕两三年之内是不会令大家如意。
这样的族长活着没一点用,盼着他死又盼不到头,所以二房的人只能自己上。
雍正的想法是不给他们家爵位,一旦给了他们家爵位,到时候佟半朝死而复生,何必再在朝廷里面养一个庞大的家族呢?
就让佟家二房没落下去吧。
因为有这个想法,所以二房的人口想尽了办法都不能达成希望。
隆科多宣判,桂枝早就准备好的稿子也开始进入最后的校验印刷阶段。当然是不可能直接在书里面把佟家的这些事情给说得明明白白,甚至还要把姓氏给换一个,毕竟佟家是个庞大的家族,虽然隆科多倒霉了,但是其他人没倒霉,做事还是要遮一点儿。只要大家只要翻开仔细读就知道这是说的谁家的事情。
弘晖规定在某些日子之后所发表的书籍都要审查,桂枝卡着这个时间让平王府赶快印刷出来,随后卖得满大街都是。大家看了之后就问:“这个叫四姑娘的婆子最后怎么样了?”
李四儿跟着隆科多一起关押了几年,被关押的日子不好受。然而宣判之后更是绝望。因为李四儿可以被发卖,她嚣张了一辈子没少仗着隆科多作践人,想报仇的人恐怕已经排起队了,无论落到谁手里,绝不会落下一个好。
果然李四儿的发卖形成了僵局。
弘时的侧福晋想把额娘买下来,好歹能照顾她。但是隆科多的前妻赫舍里氏出价更高,弘时的侧福晋佟氏只能加钱,偏偏李四儿的仇人挺多的,大家一起把钱给赫舍里氏和佟氏打擂台,目的只要一个:买下那贱人!
双方不断加价,眼看着都要拼尽全力。消息传到狱中,李四儿畏惧了。
她一开始以为女儿能把她捞出去,后来发现这简直是做梦,于是在外边还没有争出结果的时候直接悬梁自尽。她已经不年轻了,熬不住暗无天日的生活。
隆科多本来还很不忿,觉得判决不公,看到了李四儿死在自己跟前瞬间没了精气神,整个人苍老了许多,两三个月后奄奄一息,不到半年也一命呜呼。
他死了雍正才松口气,心想就是勾决犯人也要等秋后,这厮也算是死在就秋天了,四舍五入就拿他的脑袋祭新法了。
随后心情就好了起来,想着今年没什么大事儿,正好这也到九月了,弘晖带人去了木兰,行围的事儿也不需要妹妹操心,就操心起妹妹的寿宴来。
一直以来给海棠过生日最热心最积极的是乌雅氏。今年也不例外,她从南苑回来就在筹划着这件事,还说要热热闹闹地办一场。
因为别的孩子要么家里面的事情一堆,要么朝廷里面的事情一堆,能让她指使着跑腿办事儿的也只有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就接下了老额娘派下的差事,决定给姐姐热热闹闹地办三天寿宴。
“三天?”海棠忍不住问:“怎么会是三天?一天不行吗?”
“三天已经够寒酸了。”十四坐在郎惠园里跷着二郎腿欣赏姐夫的画,看到百寿噔噔噔从面前跑过去,立即把画扔了一把抱起小孩子高兴地逗他。
海棠就觉得哪怕是一把年纪了,这弟弟还是不靠谱。就用手指的关节敲着旁边的小茶几问:“话还没说完呢,你把话说完了再逗我孙子。”
百寿喊着:“祖母救我。”
海棠看了就去把孙子抱来,搂在怀里问十四:“三天!也就是说我这三天每天都是吃吃喝喝看大戏和一群亲戚说说笑笑是吧?”
“是啊!”十四就说:“外边那些地主老财手头上有俩糟钱儿,人家就敢办十天半个月,你这才三天已经是够寒酸的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别说了,这是额娘的一番心意,你也别去找额娘嚷嚷,她年纪大了,没几件事儿正儿八经地上心,唯有对你过寿的事儿一直念念不忘,你就顺了她的意也让她高兴高兴。我瞧着老太太如今耳背了,和她说话跟吵架似的,要是声音不大都听不见,趁着老人家还没糊涂,咱们做儿女的多孝顺吧。”
海棠叹口气。
十四接着说:“再说了,你们家办一场席收两份礼,你和你孙女儿都过寿,这是多难得的啊!”
海棠听他那意思是自己还多赚了一份儿。忍不住对他哼了一声。
百寿学着祖母对舅爷也“哼。”
海棠把矛头对准他,在他的小屁屁上打了几巴掌。百寿立即钻海棠的怀里撒娇。
十四倒是不介意被百寿哼了,而是很惬意地把刚才的画捡起来,问:“听说你们家年底又有喜事?”
弘阳的两个侍妾都怀孕了,海棠嗯了一声。
十四发现她不爱聊这个话题,就换了一个,问道:“姐,你知道京城这几天最有意思的是什么事吗?”
“什么事儿?”海棠还真没有关注过。
十四笑着说:“几个月前佟家的破事不是被刻印出来了吗?雅尔江阿就觉得这个办法特别好,于是找人写了自己年纪幼小的时候差点儿被后娘给饿死的事儿,然后找平王家刻印。平王就说现如今想要刻印必须经过翰林院审核,结果这本书送到翰林院去,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雅尔江阿的两个弟弟就跑到宗人府告状,现在这官司打到四哥跟前了。”
海棠不想评价这些事儿,雍正也不想管,就说雅尔江阿:“你给朕在家里面老实一点,少给朕惹事儿,把你那书拿回去。”
雅尔江阿就问:“凭什么不让奴才发出来?”
雍正就说:“你少做点丢人现眼的事,别的不说,你也要为你阿玛的名声想想。”
雅尔江阿觉得他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写《大义觉迷录》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为圣祖爷的名声想想?
他毕竟不是个愣头青了,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就嘤嘤嘤哭了起来,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说:“皇上,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呀。您平时日理万机不知道奴才家的事情。奴才那两个兄弟常常在外边抱怨说奴才对他们苛责,奴才那王府上上下下养了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旁支指着王府过日子,若是什么都给他们了,别人怎么过?奴才不过是把水端平了而已,在他们眼里就已经是十恶不赦了。还没办法辩解,一说起来就是不怜惜弟弟。奴才没办法,这才效仿您准备写一篇文章自辩。”
雍正听了也没火冒三丈,盯着雅尔江阿看。作为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发小,尽管后来分道扬镳,雍正对雅尔江阿心里的小算盘太清楚了。
这不就是想弄他那两个弟弟吗!
他就说:“你少拿你家的事情和朕攀扯,朕是为了江山才行此良策,你这是干什么?是把家里面的丑事抖在外边儿吗?”
雅尔江阿心想咱俩做得有什么区别吗?
雍正接着说:“朕不管你,但是你不能把宗室的事儿传扬得到处都是。”
雅尔江阿的脑袋转得快,瞬间就有了主意:“是,奴才知道了,奴才已经受了教训了,这事奴才肯定改。”既然此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路,没必要在这条路上死磕。
雍正看他认错态度很好,就扶着桌子站起来,结果两个胳膊撑着桌子刚站起来突然又坐了下去。
旁边的太监赶快去扶,雅尔江阿看了大受震撼。两个人年纪一样大,雅尔江阿还非常健壮。然而看着雍正刚才那一下子,就觉得他身体实在不太好。
雍正被两个太监架着站起来,他和雅尔江阿说:“自从去年十三弟去世之后朕的身体就不太好,朕曾经发出密旨让下面人推荐好大夫,虽然推荐了一些过来,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既然这次让你看到了,朕就跟你说一声,你若是认识什么好大夫不妨推荐给朕,若是没有什么效果,朕是不会怪罪你们的。
这事儿你要秘密办,不可令别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太后和朕的这些兄弟妹妹知道,他们知道了太后也就知道了,老人家又要多操心。”
雅尔江阿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园子里,既然听到皇帝这么说了,也就应下了。
看着皇帝白白胖胖挺富态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虚。
雅尔江阿只能叹息地回家。
他路上遇到了保按,两位亲王的车子交错而过,在交错的时候停了下来,各自掀开车里面的帘子打开窗户趴在车窗上聊天。
雅尔江阿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保按叹气:“我三哥去世了,刚才侄儿请我过去,我就去了一趟,我们老兄弟就剩下我了。唉!我还记得当初我年纪小的时候常常生病,我阿玛就担心我活不下来,没想到这些老兄弟里面也就我活的时间长,一晃就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今想起来真是万分感慨。”
雅尔江阿吃惊地问:“保泰没了?”最后想了想,能活到这个时候也算有寿数,就像保按说的那样,前面老王爷留下的这几个儿子还就数他们兄弟两个命长呢。
他就劝保按:“你也别难受,我说句不好听的,他到这个岁数不算是早夭。什么时候出殡?到时候我去一趟。”
保按说:“今儿初九,十二出殡。”
雅尔江阿说:“行,我记住了。”
保按又说:“你听说淳亲王了吗?我听说他病得也很严重,可能有点儿……要不是因为我三哥这事儿我还打算这两天去瞧瞧他呢。既然你有空,不如去看看。”
淳亲王就是老七阿哥,雅尔江阿点点头,两支车队再次动了起来,交错而过。简王府的车子到了老七阿哥家门口,随后雅尔江阿进了园子。
出来迎接的是弘暻,他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雅尔江阿看他忧心忡忡,就问:“听说你阿玛病了,我来看看。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弘暻忍不住叹气:“太医嘴里没一句可信的话,一人一个说法,都不知道怎么往园子里报。您请,我阿玛这几日起病得起不来身,要不然就亲自来接您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雅尔江阿进去看到老七阿哥的脸色不好看,就忍不住说:“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多?”
老七阿哥说:“弟弟也没想到能病到这地步,以为是普通的伤风呢。”
雅尔江阿从老七阿哥的房间出来后跟弘暻说:“孩子,我瞧着你阿玛的病非常严重,你可不能糊涂呀,这事儿赶紧跟宫里面说。先别管那些太医们是怎么说的,你报到宫里,最起码宫里面给你派的太医会好一些。”
弘暻点点头,他阿玛一直觉得自己得的是小病,因为以前真的没得过大病。觉得这一次也不过是卧床一段时间吃点药就会好起来,然而很多人都建议他赶紧跟雍正报信。
弘暻年纪不大,想了想,还是递牌子进园子,把他阿玛病重的事儿说了。
雍正听说老七阿哥病重,立即派出了太医院的一群圣手去医治,晚上得到的结果就是老七阿哥八成挺不过今年的冬天。
雍正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他去年刚没了一个兄弟,难道今年又要没一个兄弟吗?待听说保泰去世,也就是长叹一声。
他晚上的胃口不好,睡觉后就想起小时候,那时候他和保泰雅尔江阿玩得可好了。最后不知道大家怎么越走越远,保泰就和老八一条道走到黑,明明小时候他和自己的关系更铁啊!
算了,皇帝是不会回忆过去反省自己的人缘的。
去世的没办法,活着的要好好活着才行。
次日他去了老七阿哥家一趟,坐着和老七阿哥说了一会话顺路到了海棠家里。
海棠在老七阿哥生病的时候已经去看了,只是她不知道短短的几天过去,老七阿哥的病情陡然直转而下。这时候还在抱怨十四办事奢靡,花钱如流水。
她陪着雍正在前院的“寿”字形迷宫里转圈,一边转一边抱怨:“没错,虽然不花我的钱,但是我还是很心疼钱。”
此时雍正叹了一口气:“妹妹,到了你我这种地位,略微奢侈一些也是说得过去的。所以这件事儿你别抱怨了,额娘的打算很好,十四做得也很好,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东奔西走,从来没有好好过过一回寿,不如这次好好地乐一乐。”
海棠惊讶地看着雍正,心想这还是我那四哥吗?我四哥一直抠门啊!不,节约啊!
雍正看到妹妹两只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自己,随后解释说:“适当的奢侈一把也没什么。”最好一辈子别留下什么遗憾。别到临终的时候,说起来这一辈子吃没吃过、玩没玩儿过、乐也没乐过、奢侈也没奢侈过。白坐了这么久的高位。
雍正这么想,但是真让他奢侈一把他还真不舍得。比起康熙大造行宫,雍正从没在这方面花过钱,圆明园也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缮了一下,打通了圆明园和畅春园,重新盖了一座正大光明殿罢了。
至于别的,他也奢侈不起来,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只吃两盘菜,菜汤都不想浪费的人也真的不知道一顿饭几十道菜是怎么一种奢侈习惯。
所以雍正又补充:“也就是今年你有这个时间,明年不知道又要去哪里忙了。今年多热闹几天就当是把前几年的补上了。”说到这里,他把老七阿哥的病情说了一下。最后说:“朕问过太医了,你七哥的病情不太好。”
海棠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最后说:“都有这一天。”
或许是被这件事给影响。到了晚上海棠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泡在冰冷的水里,周围又黑又暗,只听见流水声。她想动一下,可是四肢都动不了,想喊发现嘴张不开,更别说睁开眼睛了,两只眼皮真的有千斤重。
最后因为喘不过气来从梦里醒来,发现扎拉丰阿跟八爪鱼一样胳膊腿一起把她固定得死死的。
他推开扎拉丰阿,扎拉丰阿迷迷瞪瞪地问:“格格醒了,想喝水还是想出恭?”
海棠就问了一句:“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想我?”这句话问完之后想抽自己两巴掌,这么软弱的话绝不是女王问出来的。再说自己也不是个恋爱脑啊!
扎拉丰阿又拥上来搂着:“生死切阔,与子成说”,他正想和海棠剖析心迹,然而海棠想的却是他说的诗《击鼓》。
有人说人生如逆旅,对于海棠来说,自己就是《击鼓》里的主人公,自己卷入了一场不想参加的大战,有自己牵挂的事情,但是要硬着头皮和敌人作战。
她叹口气:“明儿咱们一起去看望七哥吧。”
满肚子情话的扎拉丰阿只好闭嘴:“好啊!”
没事儿,总有机会说出来的。
第643章 妖道人
次日下午,海棠办完事就和扎拉丰阿去看望七阿哥。
见了面老七阿哥就说:“哥哥怕是不成了,回头妹妹多照顾些侄儿。”
海棠看他的脸色比前几天差远了,就说:“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这不过是在病中,千万不要多想。”
老七阿哥说:“由不得我不想,我这是肝上出事儿了,若是别的地方犯病了还有疼痛可言,可肝是个哑巴,一旦察觉有病,就是命不久矣了。太医说哥哥大概就有两三个月的了,唉,尽管不想,到底是要先走一步。”
海棠心里很难受,十分伤感。
反而是老七阿哥劝她:“你也别难受,这。这是每个人都逃不了的哥哥,早晚咱们还有团圆的时候。”他这时候闭上眼,看上去十分困倦,就说:“哥哥比你出生早,比你早离开也是应有之义,你别难受了。”
海棠看着他睡着了,就出来去后院,留扎拉丰阿在前面和老七阿哥家的几个孩子说话。
老七福晋拉着海棠唉声叹气,忍不住说:“嫂子现在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跟他置气。你七哥那人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更不爱喝酒,太医说这是长久郁闷导致的,我若是不和他闹,他也不会这样。”
海棠无话可说。
老七福晋更是难受地哭了,拉着海棠说:“唉,我们家这一切都是从婉瑜去世开始说起,自从婉瑜去世,你七哥就没拧过来过。”她如今想明白了,什么世子什么儿子,到底没丈夫重要,可是如今就是想明白了也晚了。
从七阿哥家出来后,海棠还去了保泰家,这两件事让她的心情很不好。人类总是下意识地忘记一些痛苦的事情,据说这是自我保护。海棠难受了几天,居然开始盼着自己的寿宴。
宴席上到处欢欢喜喜,总会快乐吧。
在海棠盼着自己寿宴的时候,雍正的心腹李卫给他举荐了一个道士贾士芳,据说这道士能治病。贾士芳雍正知道,因为这人曾经给十三阿哥治过病。
当初十三阿哥病重,雍正倾尽全力想要挽留这位兄弟的性命,不仅派人去藏地布施,甚至一切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到了。甚至他还安排萨满秘密给十三阿哥祈福,让传教士给十三阿哥祈祷。在这神神鬼鬼的活动里面,贾士芳这样的道医就显得正常多了。
只是后来十三阿哥到底没能留住,所以为十三阿哥治过病的人都被雍正遣散,这些人都没被杀,很快散布到了各地。而道士贾士芳在一年多后和李卫再相遇,李卫自然被他的医术折服,送他再次进京为雍正治疗。
当初十三阿哥和弘昀去世沉重打击了雍正,他甚至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秘密给心腹们写信想要交代后事。
当时海棠和弘晖就在漠西蒙古,海棠之所以等雍正的信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雍正第一封信发出去之后病情有了好转,便火速派人把前一封信追回来,然后又写了第二封信送出去。
他在给海棠的第一封信里面详细地交代了自己驾崩后让海棠辅佐弘晖,追回来后烧了这封信。以至于海棠不知道他曾有过托孤之举。
如今他身体并没有恢复过来,外边看着是个白白胖胖很健康的人,但是内里却已经百病缠身。
外面的封疆大吏们纷纷给他寻找名医,效果都不好,这贾士芳进了圆明园后,把手放在雍正患病不舒服的部位开始念经祝祷,随后雍正就觉得舒服了起来。
贾士芳还留下了丹药,让他不舒服了吃一颗。
这手段不像是正经医术,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全程围观,纷纷发言说这是妖术!随后一群人在雍正跟前发生了第一次冲突!
当初为十三阿哥治疗的时候,十三阿哥已经病入膏肓,皇上愿意用些神汉跳大神太医们都没说什么,毕竟人都要死了,这个时候那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就算是人救不回来最起码能让皇上心里面儿感觉舒服一些。
可是如今皇帝并没有到病入膏肓的份儿,只不过是缠绵病榻,生机尚存。若是这个时候用这样的办法,吃些不知道什么来历乱七八糟的药丸,万一把好好的一个人给治死了怎么办?
这个人还不是一般人,他可是皇帝呀。
这群太医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雍正就让这道士去给七阿哥看病。道士去了之后发现七阿哥也治不好,但是能让他减轻痛苦,于是念经祈福,在七阿哥家里摆弄符水,效果就是七阿哥终于能踏踏实实地睡觉了。
一瞬间这个消息传遍西郊,在兵部坐镇的海棠都听说了。
道士?
海棠忍不住皱眉。
晚上从西郊兵部衙门出来后,遇到了从刑部衙门散值的弘阳,弘阳就钻进海棠的车里,和海棠说:“额娘,您听说道士贾士芳了吗?”
海棠说:“听了几句,怎么了?”
“外边说得神乎其神,您不是一直觉得肋下胀痛吗?不如请他来给您看看。”
海棠就说:“有些道士的医术确实不错,这个人真的有外面说得那么好吗?”
弘阳就说:“儿子去打听打听,外面传言或许有夸大的地方。”
他就下了车直奔七舅舅家,路上遇到了福格,这是以前恭亲王常宁的孙子,和弘阳遇上,弘阳就问:“表哥打哪儿来的?”
福格回答说:“去了七叔家里,探望七叔去了。”
弘阳说:“这真是巧了,弟弟正要去呢。我七舅舅如何了?”
福格回答:“哥哥去的时候没见到,听他们家的人说七叔好不容易睡踏实了,也就没见面。和他们家的兄弟在前院里陪着贾道长聊了一会儿。”
弘阳就是冲着这老道士去的,就问:“如何?弟弟,听人家说这道长本事高,表哥看着觉得怎么样?”
福格压低声音说:“兄弟,哥哥这一双眼睛可能没福气,认不得真神。别人都说那道长厉害,但是哥哥却觉得那儿有点邪乎,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邪门儿。”说完拱手告别。
弘阳且信且疑地去了七阿哥家里。
刚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他挤进去一看,里面是个长发道士,长得唇红齿白,貌若好女,带着一些阴柔气质。
此时大家正在赞叹,弘阳就问旁边的弘昇:“大哥,这是怎么了?弟弟来得晚,没赶上刚才发生的事情,你们夸什么呢?”
弘昇说:“刚才这位道长把杯子分成两半,里面的水没有洒,他拿起其中半杯水直接饮下,剩下的让弘暄喝了。”说完兴奋地问:“这一手你是不是没见过?哥哥我也没见过。”这道士就说:“刚才那水喝下有延年益寿之功,恭喜小王爷了。”
弘暄喝下后觉得口舌生香,身轻体畅,在大家羡慕的眼神里觉得整个人飘飘然。
弘星就问:“大师还有别的申通吗?”
这时候树上一片落叶落在了道士面前的桌子上,如今是秋季,天上落下个叶子不算是稀罕事。这道士指着落叶说:“既然这叶子到了面前,就给大家展示一番。”
说着把叶子捡起来捂在手里,对着叶子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手。他的掌心里一只黄绿色的小鸟在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他对着小鸟吹了一口气,这只鸟展开翅膀飞走了。
大家瞬间惊呆了,看着鸟儿飞走后整个人群都狂热了起来。
随后一群人让这道士看手相面相,问将来的祸福吉凶。
很快轮到了弘阳,这道士看着弘阳问:“阿哥欲问什么?”
弘阳一时语塞,说起来他的生活顺风顺水,他的日子过得幸福美满,有父母在堂,有娇妻在侧,还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富贵荣华也不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问点什么。
随后一想,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就说:“既然道长手段莫测,有通天役鬼之能,道长说说我有什么想问的想求的。”
周围的人都看着这道士。
道士微微一笑,就说:“阴阳日月主高堂,明润黄光福寿昌,两角晶莹须远大,父母荣显有份张。我看阿哥的面相乃是大富大贵,然而父母宫稍显得晦暗,阿哥忧心父母可对?”
弘阳没承认也没反驳。
旁边就有人说:“公爷最近一段日子又病了,弘阳哥哥怕是在忧心公爷。”
这道士却说:“非也非也,父母宫晦暗缘由不在父身上,只在母身上,令堂是否一直病痛缠身。”
弘阳立即反驳:“胡说八道,我额娘身强体壮。”周围的人也纷纷赞成,海棠是每一天必要露面的。虽然有些人最近几日没见过他,但是一个每日露面每日处理大量事情的人怎么可能有病?
海棠的健康和雍正的健康一样都属于保密内容。这时候这人如此作态,弘阳自然要反驳的。
这道士听了只是怔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分明从这人的面相上看出他母亲有恙,怎么就不承认?
转念一想,这是贵人的毛病,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虚虚实实,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得意地想:此人早晚求到道爷门上。
弘阳很快从人群里出来,听说老七阿哥还没醒,就回家去了。
路上他因为那道士的话一直皱眉,回到家看到一双儿女在前院玩耍,就把儿子抱着,带着女儿去拜见父母。
海棠散步去了,扎拉丰阿穿着一身沾满了颜料的旧衣服在画画。看他们进来就说:“把你儿子看好了,这小子到处乱抓,上午还毁了这里的一幅画呢。”
弘阳抱着儿子就跟扎拉丰阿说起了那个道士。
扎拉丰阿听着觉得似曾相识,就说:“圣祖爷晚年不也出现过一个道士嘛,也是闹得挺大的。这样的人光会装神弄鬼,你跟他们别来往,免得到时候沾上一身腥。”
弘阳答应了。
此时外面通传说宫里来人了,弘阳赶紧抱着儿子出去。来的人是高无庸,弘阳笑着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高无庸客客气气地说:“阳大爷,奴才是来颁赏的,皇上得了些好丹药,要分给勇王主子几颗。”
第644章 庆大寿
小太监打开盒子,里面的绒布内衬上有四颗暗红色的药丸子。
高无庸嘱咐说:“主子爷说了,如果勇王主子吃了觉得好,尽管说,让那贾道长再炼。”
扎拉丰阿最近几天没出门,不明所以:“什么贾道长?”
高无庸说:“是一个有本事的道长。”至于这道士给雍正治病的过程是不能说的。
扎拉丰阿点点头,就和高无庸说:“您略等等,我们格格马上就回来了。”
高无庸笑着说:“不着急不着急,这园子大,勇王主子溜达得远了慢慢走回来就行。”
这时候弘阳正端着盒子看,两个孩子都扯着他的衣服,大一点的安康倒也罢了,百寿嚷嚷:“阿玛,看看,看看嘛。”
弘阳没搭理孩子,把丹药凑近了闻,能闻到一股药香,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太医院搓出来的药丸子。他皱眉,觉得福格说得很多,那姓贾的道士确实邪门,这丹药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扎拉丰阿陪着高无庸说了一会话,外面小太监跑来禀告:“主子回来了。”
月娥陪着海棠进门,海棠人没进门说笑声已经来了。
“高无庸来了?真是会挑时候,是不是看着该吃饭了才特意来的。”
高无庸赶紧站起来赔笑着说了几句。随后把送丹药的事儿说了。
海棠皱眉:“丹药?”她知道雍正晚年磕丹,没想到这早。
海棠就问:“贾道长什么来历?”说着接过了丹药,发现这丹颜色艳丽,猛地一看觉得就是剧毒。
高无庸说:“贾道长是个闲散的散修,去年医治过十三爷的病,今年皇上不舒服,李卫李大人又举荐了他来,这药丸子皇上吃过了,觉得好,特来分给您一些。”
海棠皱眉:“吃过了?”
高无庸点头。
弘阳这时候插话:“额娘,儿子今儿见到了那个道士,去的时候他正和大家显摆本事呢,他能把一片落叶变成小鸟,还能把水杯一分为二,水没洒。”
旁边的安康忍不住“哇”一声,觉得很神奇。
海棠是不信这个的,眉头紧紧皱着,说道:“不知道来历,手段诡异,这种人怎么就来到了四哥跟前!”
她说话的时候怒气冲冲,长时间居于高位,她一发怒周围都噤若寒蝉,高无庸都出了一身冷汗。
海棠说:“罢了,你们也不知道,我进园子一趟。”
她决定进园子谁都拦不住,于是月娥吩咐人赶紧准备车,蒸汽机车都是要提前发动的。
海棠换了衣服就进了园子,此时雍正准备吃晚饭,听说她来了,就让人迎她进来。
两人先是心平气和地吃了晚饭,把餐具收起来后,两人在圆明园里面散步。
天已经黑了,前后有人提灯开路或尾随,海棠正准备开口,雍正就说:“朕知道你对神鬼之事很忌讳,然而这位贾道长除了装神弄鬼,还是有些本事的。用人就要用他的本事,别的那些缺点也要包容。”
这话听着挺像那么回事的,海棠就说:“不是我和四哥抬杠,这些人向来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比普通人强,哪怕是龙子凤孙再或者是朝廷里面的大员,在他们看来不过如此,可以随便愚弄。他们若是在江湖上骗人也就算了,一旦见识过富贵,就想着一群庸人居于高位,何不取而代之?然后在京师翻云覆雨,到时候再想收场悔之晚矣!”
雍正不放在心上:“妹妹说得朕何尝不知道,朕也没糊涂到这份上。放心好了,朕是不会把权柄交给他的。”
权力这种事海棠相信他不会随意给出去,皇帝们都对权力看得比命还重要。海棠就说:“您一向对和尚优待,京城的一些大师常常进宫和您谈论经书,这没什么,如果再进一个道士,在园子里烧铅炼汞传出去不好听。”
雍正就说:“朕知道,放心,朕是不会迷恋长生之道。”
海棠这时候就说到丹药的事儿:“我瞧着那丹药不是好东西,您别吃了。”
雍正笑起来:“你这些年也熟读道家典籍,难道也学会了炼丹。”
海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倒是略懂道家的内丹术,对外丹术不了解。虽然不了解,但是黄芽白雪这些就是旁门左道,您想啊,水银这些东西吃到肚子里能有什么好?”
黄芽白雪代指铅和水银。
雍正笑起来:“妹妹你多虑了,贾士芳是道医,向前还和太医们辩论,而且丹药朕吃过,没事儿,朕不确定的事儿怎么会拉上你。”
海棠说:“我还是信太医不信道医。”
“你这就是脾气倔了。”
“随便您怎么说,那丹药我是不会吃的。”
雍正倒也没生气,是个人都有脾气,要不是妹妹对神鬼之事异常坚持,他都要觉得妹妹真的是个圣人了。
他笑着说:“不吃就不吃,道医也是医啊!回头让他给你把把脉,把脉你能相信吧?可不能做讳疾忌医的事情。”
海棠点头,就说:“今儿弘阳去看七哥,见到了那道士,听弘阳说七哥今儿睡得很沉。人年纪大了或者是曾经受过伤,总会在身上留下一些伤痕或者是毛病。平时不要紧,一旦发作起来就会很疼,疼痛是人忍不了的,如七哥这样温厚的人也会因为疼痛彻夜难眠日夜哀嚎,让人忘记疼痛或者说忽略了疼痛是一件很难办的事儿。”
她在夜色里跟雍正说:“如七哥这样的病人,想忽略疼痛最好的止疼办法就是喝药,但是世界上所有的止痛药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上瘾!”
无论哪一种止痛药,效果越好上瘾越严重。
痛,是人类生来不能被豁免的痛苦。
海棠就说:“您也有不舒服的地方,没七哥和十三弟那么严重,但是日常也很难忽略,他必然给您用了止痛的药材,这药材必然有上瘾性,您先别吃,从死囚里面挑个人,把药丸喂给他,看看一年半载后是什么样的?”
雍正皱眉。
海棠接着加了一把火:“我担心的是您上瘾后受制于人,到时候为了片刻的舒服忘了儿女和江山。”
“朕不会!”他说的时候带着恼怒。
海棠说:“四哥,人的力量也有穷尽,话不能说得这么圆满。”说完俯身告退。
一个是亲妹妹,几十年来风风雨雨这么多事情并肩走过来了。一个是认识了不到两年的道士,这道士是否真的包藏祸心他此时开始不确定。该怎么选雍正心里门清。
他回到了九州清晏吩咐苏培盛:“去刑部牢房提一个死囚犯来,每日喂给他药丸,好菜好饭给他吃,朕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勇王主子说的那样这丹药容易上瘾。”
次日海棠从家里出来往东边的兵部衙门去,路过庄王府的园子门口,看到了十六阿哥出来。
姐弟两个隔着窗户说了几句话。
海棠问:“你这几日不是侍奉老福晋吗?怎么要出去?”
十六阿哥说:“弟弟听说来了个很有本事的道士,想请来给老福晋瞧瞧。”
庄亲王府的老福晋已经是宗室里面高寿的人物了,这是北元皇室的遗孤,就算是今年能挺得过去,也没有多少春秋可度了。
海棠也没说什么,和十六阿哥告别后就去了衙门。
在接下来的几天,权贵们争相和这位贾道士见面,很多人都听了他神乎其技的本事,有的想一睹为快,有的想求他治病救人。偏偏这个贾道士还不知道何为低调,和去年给十三阿哥治病的时候相比,他此时已经成了天下第一神医了。
距离海棠家里办寿宴还有四五天,这些天来送礼的人多,扎拉丰阿就出面接待,来的如果是海棠的属下和门人、亲戚这些,扎拉丰阿就带着安康百寿出来见人,如果是一些不熟的人家,他也不带孙子孙女出来。
这天刚送走一群门人,外面就说伊都立来了,伊都立因为在山西官儿做得不好,被发配回太庙后觉得没意思,就辞官了。今儿来是找扎拉丰阿帮忙的。
他跟扎拉丰阿说:“你也知道我额娘年纪大了,她平日里是跟着我过日子的,我也想孝顺她,往日家里什么都不缺,也显不出我的孝心来,听说来个了道士很有本事,偏偏我如今无官无职,要是去请不知道排到哪天才能见到人,你帮我请一请,回头我请你喝酒。”
扎拉丰阿怀里的百寿突然说:“祖母说他是骗子!”
伊都立听了笑呵呵地问:“你个小阿哥搭话挺快的,你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吗?”
百寿说:“贾道士。”
“呦,你真懂啊!”伊都立说完就问扎拉丰阿:“真的假的?肯定是真的,小孩子是不会说假话的。”
扎拉丰阿摇头:“这你可说错了,他上午还说谎从她姐姐手里骗了一块点心呢。不过说那道士是骗子的话是真的,我们家格格和这小子的阿玛都觉得那道士是个骗子。你要是想见也行。我用我的帖子给你请,但是后果如何我可不管。”
伊都立听了犹豫了起来,尽管外面传得神乎其神,他和雍正的想法一样,那厮是突然冒出来的,朋友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还是更信朋友一些。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和扎拉丰阿聊起过几日这园子里面请客吃饭的事来。
“你家格格不是快过寿了吗?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啊!”
扎拉丰阿说:“我们格格说这园子里没地方摆宴席,就让人摆到王府去,家里的至亲在后园里热闹一天就够了,这三天让弘阳去京城招待大伙。”
伊都立心想就你们家的园子这能叫小吗?日常儿子儿媳早晚请安都是坐车来往,想来是不喜欢热闹,眼不见心不烦。
作为扎拉丰阿为数不多的好友,别的朋友都在外地做官,仅有伊都立在京城,扎拉丰阿给朋友的请柬是来这园子里吃饭看戏,所以伊都立就知道这请柬的分量,回家后跟媳妇说:“到时候咱们打扮得体面些,这些孩子你也嘱咐一遍,里面都是贵人,别冲撞了。”
他妻子兆佳氏就说:“这哪里用你嘱咐,你都是那个被嘱咐的,每次出门前你看我是操心孩子还是操心你,你看到那二两猫尿都走不动道。”
伊都立立即嚷嚷:“行了行了,你怎么还翻旧账了。”
“行,今儿我不和你翻旧账,你事儿办得怎么样?说给额娘请那位贾道长呢,能请吗?”
伊都立小声说:“我觉得那道长也没那么神奇。”
兆佳氏的眉头挑着,眼看就要发怒,伊都立立即说:“去年他还给十三爷治过病,要真是有大本事十三爷现在还好好地喘气呢。所以这事儿你别想了。”
他妻子叹口气,说道:“今儿你走了之后儿子出去当差,来我跟前说话,和你说的一样,他的意思是让咱们别费力了。”
伊都立得意地说:“还是我儿子聪明!”
兆佳氏白了他一眼。
很快到了海棠过寿的日子,西郊的权贵们有的回京城有的去郎惠园。海棠和扎拉丰阿带着安康在园子里宴客,昨日弘阳夫妻带着百寿已经在京城办了一天的寿宴了。
十三福晋看到姐姐一家很意外,因为这园子里都是近亲和姻亲,关系略远一点的都在京城吃席。外姓人家也就是乌雅家,这是舅舅家。还有佟家大房的人,这是姻亲家,另外一家就是伊都立这一家人了。
伊都立的妻子兆佳氏给海棠请安后就和十三福晋坐在一起说话,她们是亲姐妹,十三阿哥的女儿嫁给了伊都立的儿子,又是亲家,所以坐在一起也没隔阂。
这时候外面来通传,说老七阿哥来了。
大家都惊呆了,纷纷出门看,海棠更是提着袍子一路跑出来,果然看到七阿哥家全家来了,家里的几个男孩簇拥着七阿哥进门。
海棠看他显得虚弱,却没那种躺在病榻上挣扎求生的模样,心里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海棠去扶着他进了后园,老五阿哥带着弟弟们出来,老五阿哥没想那么多,看到七阿哥高兴地说:“七弟,你大好了!快来坐啊!”
七阿哥笑着和兄弟们一起去了那几十棵大树下面,这里坐着老大阿哥,他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七阿哥,对七弟这模样也很吃惊。
几个年纪小的弟弟拉开凳子让七阿哥坐下,老兄弟们坐下后小兄弟们瞬间围了上来问东问西。
看到了老七阿哥,这下园子里很多人都在聊那个神通广大的贾道长。
然而海棠的心里却不是太舒服,她知道七哥如今看着似乎大好了,其实身体压根没好。
她去了屏风另一边女眷聚集的地方,很多人都围着七福晋问那贾道士,七福晋可高兴了,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自家王爷的身体有起色了。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七福晋全心全意高兴着,这让海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围着七福晋问了半天,五福晋就问海棠:“妹妹,今儿是来参加你的寿宴呢,什么时候开席啊?这都坐半天了。”
海棠说:“好嫂子再等会儿,今儿皇额娘带着几位太妃驾临,四嫂子也一起来,等她们来了咱们再开席。”
别人也就罢了,五福晋心想在家也就罢了,出来还要侍奉婆婆,也没那么开心了。
外面策划这次寿宴的十四阿哥催着人进圆明园请雍正。心里想着:这屁股也太沉了吧!知道今儿吃席就不能早点出门!这也就是做了皇帝,但凡不是皇帝,就这人缘,肯定没人和他来往!
圆明园里面雍正换了衣服出来问太监:“太后皇后那边准备好了吗?”
太监躬身回答:“各处都准备好了。”
“走吧!”
两处园子隔得本来就不远,雍正轻车简从带着一群老太太们和媳妇到了海棠的园子里。
大家见礼完毕,海棠请乌雅氏坐好给她磕头,说:“今日是母难日,女儿给您磕头了,若不是您带女儿来这世上,女儿绝没有今日。”
乌雅氏说:“起来起来,今儿是你的好日子,高兴来不及呢,别说这些招人眼泪的话,这么多长辈晚辈看着,别让人笑话你。”就跟十四的女儿们说:“扶你们姑妈起来。”
乌雅氏高高兴兴地问:“今日有什么菜色?有什么好戏?”
海棠说:“菜色普通,请您和诸位太妃们别嫌弃。”几位太妃纷纷说话回应。
海棠又跟乌雅家、佟家、伊都立所在的伊尔根觉罗氏家的人说:“今日宴席简陋,见笑了。”这三家人纷纷站起来说吉祥话。
客气完,海棠就让人送了签筒来,每一只签子上写着一出戏,海棠就请乌雅氏先抽。乌雅氏问:“这里面都有什么?”
旁边的嬷嬷回答:“是一些吉庆热闹的戏,有大闹天宫,有麻姑献寿。”
大家一听都是些老套戏词,唱的都是些太平戏。
乌雅氏说:“我也不抽了,今儿来的孩子多,我点一出大闹天宫给孩子们看。”
海棠又捧着签筒给几位太妃,这些太妃都推辞了,说:“今儿你是寿星,该你抽。”
海棠就抱着签筒去了屏风那边,请雍正抽。
雍正看着跟小尾巴一样跟着海棠的安康说:“今儿这里有两个寿星,安康你来,舅爷抱着你,你来抽一支可好?”
安康高兴地点头,今儿大家都给祖母祝寿,忘了她了,舅爷是头一个这么说的。雍正看着小姑娘高兴的举着双手,就要抱她,可是一想自己没二两力气,就跟身边站着的弘时说:“把你侄女儿抱来。”
弘时把安康提来放到雍正怀里,签筒被放在雍正前面。
安康高兴地说:“舅爷,咱们一起抽。”
她小手在签子上扒拉了两下,挑了一支,雍正抽出来,看到上面的名字是《云日增辉人天普庆》这八个字就是戏曲的名字,这出戏外面没有,是南府特意为宫里帝后排的祝寿戏。
雍正给安康念出来,递给了一边的十四说:“是一出太平戏。”
老五阿哥说:“太平好啊!”
雍正也跟着说了一句:“太平好!”低头跟安康说:“安康识字了。”
安康得意:“我早就识字了。”
海棠就把她从雍正的怀里提下来,十一阿哥就说:“姐姐也抽一支。”
海棠抽了一支《芝眉介寿》,这也是一出南府排的太平戏。太监拿了签子出去让南府准备,厨房那里开始烧火,凉菜分盘,就等着一声令下开始上菜。
海棠带着安康去了女眷那边,雍正就说:“别看安康年纪小,这小格格是实心的,跟个铁墩墩一样。”
九阿哥立即说:“这是仿她祖母,小时候胖丫头就是这样,汗阿玛抱她到五岁,后来就说大姑娘了,不能抱了,实际上是抱不动了。”
一群老兄弟们看着他:就你能耐!在这里编排汗阿玛!
九阿哥忍不住睁大眼一个个瞪回去:这是实话,又不是爷瞎编的!
看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老九,雍正松口气,很好,大家忘了刚才朕抱不动小姑娘的事儿,朕四力半的事儿应该没人会提了吧。事实证明,没人故意拆皇帝的台,也就真的没提。
海棠拿着签筒又回到女眷那边,请舅妈抽了一支,让亲家母佟家的大太太抽了一支,又请十三福晋的姐姐抽了一支,最后请几位嫂子和弟媳妇们抽。
各处准备妥当,管家请示是否上菜,南府的戏班子已经粉墨登场,先上台的是大闹天宫,一群小孩子们都瞪着戏台子看,海棠怀里的安康眼珠子都瞪圆了。
古往今来孙大圣的魅力一直都在。
上面的小猴子们在戏台上连着翻跟头,下面一片喝彩声。
对于海棠来说,此时真的很快乐,也觉得很幸福,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相机,如果有相机或者摄像机就好了。
就能把这一刻变成永恒。
第645章 闻丧音
结束了快乐的一天后,海棠又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对于她的遗憾,扎拉丰阿表示他能画出来,于是埋头在家里作画。
安康的年纪大了,懂得乖乖打下手不捣乱,但是百寿这会正是人嫌狗憎,在祖父的画室里捣乱,每次赶出去又哭着闹着进来,扎拉丰阿几次嘴上抱怨小东西延误了自己的进度,但还是放他进来,教给两个孩子一点绘画心得。从海棠的角度看,他对于教育孩子颇为高兴,嘴上嫌弃,行动上已经是屁颠屁颠的了。
过了一个月多,下了两场雨,天气已经冷了,每下一场雨都要加一层衣服,而画室里的油画干得更慢了。
海棠从衙门里面回来后,扎拉丰阿就和她讨论要不要在他的画室先把火炕给烧起来,或者是放火盆。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门外侍女进门说:“主子,七爷家的弘泰阿哥来了。”说完脸上迟疑了一下,又说:“怕是不太好。”
海棠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弘泰进门就匍匐在地,一身素白,哭着跟海棠说:“姑妈,姑父,我阿玛今日去了。”
扎拉丰阿大惊失色,说道:“上个月你阿玛不是病情有起色了吗?怎么就这么突然?”
弘泰哭着说:“别说上个月,这两天他还能起来走动,谁知道突然就……”说完哭了起来。
门外玩耍的姐弟两个赶紧跑来,海棠下了座位扶着弘泰:“别哭了,我随你去你家看看。”
圆明园是淳王府的世子弘暻去报丧,此时雍正和百岁正在说话,百岁趴在炕桌上给祖父磨墨,祖父问他有什么志向,他先是起了一堆高调,把自己的愿望——盖好房子,给埋在心里。
皇家的孩子成熟得早,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说话掩饰。
百岁虽然没日夜吃住在雍正跟前,也是天天和祖父见面的人,雍正对他很了解,这孩子小时候跟着他阿玛出去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就是他想住大房子,小时候在外面见到屋子里有虫子给他留下了模糊且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雍正就逗他:“你以前不是想着给自己盖大房子吗?”
百岁就说:“那是小时候的戏言,当不得真,我问过十六爷爷了,他说盖房子要用大梁,咱们这里没大树做大梁了。”
经过几千年的耕耘,别说中原大地,除了云贵川康这些大山里,别的地方找不到合适的木料用来建造宫殿了,就是有也要供着水军。
健康的水军不仅有作战用大坚船利炮还要有运送补给的非战斗船只,所以水军大船小船都需要,铁甲舰和小帆船都要有。
雍正就趁机教育孙子克制自己,正对着百岁讲道理呢,外面苏培盛进来了。
苏培盛来到榻前小声说:“淳亲王府的世子求见,他身上穿白……您看要见吗?”
百岁啊了一声,放下墨锭赶紧下榻。雍正呆了呆,叹息一声,对苏培盛说:“叫进来。”
弘暻进门,不敢狠哭,压抑着悲伤说:“皇上,奴才的阿玛去了。”
百岁赶紧上前扶着堂叔,这时候雍正叹息一声,跟苏培盛说:“请你六爷替朕去一趟。”又对弘暻说:“你先回去办你阿玛的事儿。”
弘暻擦着眼泪走了。
老六阿哥急匆匆地去了淳王府的园子,此时七阿哥已经换了衣服停灵。老五阿哥在,看到老七阿哥来人忍不住叹息一声。
七阿哥的张子弘曙哭得最伤心,他不敢相信他阿玛就这么没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因为一家人住在一起,他倒也没怀疑是弟弟们侍奉得不好,而是觉得是贾道士药有问题。
他就跟各位叔伯兄弟们说:“必然是上次他索要批条,我们没给他蓄意报复。”
老六阿哥问:“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太医想说话,因为身份插不上话都没开口。
弘曙说:“他说他要仿着《推背图》写□□家经典刊印出来,如今朝廷查得严,问我们兄弟要批条,让翰林院直接给他过了,这种事儿我阿玛说别管,我们兄弟就没答应,没三五天我阿玛就这样了。”
十四喊着:“这是妖道,先把人抓了!”
这时候太医说:“各位爷,那人虽然是妖道,但是老王爷的事儿和他没关系,老王爷这是油尽灯枯了。”
太医院一直给淳亲王府的人示警,但是这种话说多了招人烦,而且因为淳亲王最近能下床走动,虽然也病着,但是大家看着和去世扯不上关系,也就没人听太医院的。
七阿哥的几个儿子正在悲伤之中,太医这话如何听得进去,不把他们当同伙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特别是弘曙,闹着要去雍正面前告状。
最终他们家混乱的局面被弘暻给压了下来,宗人府这才安排葬礼的事儿。同时弘昼带着红曙几兄弟面见雍正,陈明贾士芳索要批条未成功后老七阿哥去世这件事。
刑部不是没尸检的高手,然而淳亲王是圣祖之子,皇帝的亲兄弟,怎么可能被解剖,所以这尸检这事儿提都不能提。
雍正听了对弘曙说:“朕必会给你们阿玛一个交代,既然人没了,先安葬吧,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回去吧。”
这时候弘晖已经从木兰回来了,此时在圆明园里面关着一个死囚,正涕泪交流的地上翻滚。一个太监跟弘晖说:“这是加大了药量的,催着贾道士多炼丹,一开始喂他十颗八颗,后来喂他二三十颗,前几天计量最大,五十颗,能当饭吃了,一天不吃就成了这么模样。”
这死囚翻滚到对面去了,弘晖追着过去看,就看到这死囚拿脑袋撞牢房的栅栏,栅栏上血迹斑斑。
太监在一边说:“这还是好的,再过一会就要咬自己了。大阿哥,您别看了,这人等会的举动更不堪入目。”
弘晖皱眉,从牢房里出来,耳边还残留着刚才那死囚的哀嚎。他急匆匆地进了书房,雍正正在发呆。
弘晖说:“阿玛,儿子看了,那死囚已经废了。听太监说他以前死不悔过,现在为了得到几颗药丸什么话都说,而且行为癫狂,不像是个人了,留着没什么用,不如给他个痛快!”
雍正叹口气,就要从榻上下来。
弘晖赶紧扶着他,弯腰帮他穿上鞋。雍正扶着他的肩膀说:“朕是找了几个病人,让这些病人吃药,他们说离开这药丸子病就犯了。幸亏当初听你姑妈的,没急着服用贾士芳的毒丸。”
弘晖听他说“毒丸”就知道这是要杀贾士芳。弘晖扶着雍正出门,雍正跟弘晖说:“这事儿交给你,查明他的那些药材是哪儿来的,再推出去斩了。”
弘晖应了一声。
贾士芳此时还混迹在权贵之家,因为他来的时候弘晖带着些权贵子弟去了木兰,现在这批人回来了,所以贾士芳就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人家问他:为什么淳亲王还是死了。
贾士芳回答:“命数都是生下来的时候定好的,此乃是天意,人力改不得的。”
就在贾士芳和人侃侃而谈的时候,弘晖的下属来请,这人客客气气地和贾士芳说:“贾道长,十六爷在我们主子跟前说您有异能,想请您展示一下。”
态度虽然客气,大师言语非常倨傲,贾士芳去年都知道弘晖是什么人,这是太子啊!
他也存心结交,听说十六爷推荐,更是不怀疑,直接和这些纨绔们告辞,跟着弘晖的人出门了。
西郊仿佛是同心圆,最中间的是圆明园和畅春园这类皇家园林,往外是王府贝勒府等宗室园林,再外面是权贵们的别院,规模就小的,密密麻麻地组成环形,再往外就是新贵们的园林,比如说弘字辈的小阿哥们的园林。在密密麻麻的别院民居中就有朝廷的办公衙门。
车子到了一条清静的街上,这条街被叫做衙门街,街道两边都是各个衙门的分支,尽管是分支,因为雍正长居西郊,现在各个衙门的头头脑脑办公的地方就在这些西郊衙门。
车子进入了刑部衙门,贾士问:“怎么来这里?”
弘晖的属下说:“因为我们大爷今儿就在这里办公,贾道长,您请吧。”
贾士芳觉得有一丝不祥,却也没当回事,这些日子过得太畅快了,早不是他四方流浪的日子可比的,天下甭管是百姓还是权贵都一样,涉及神鬼都异常信奉。
他进来刑部后面的办公区域,被带着进入了弘阳办公的大堂上。此时弘晖和弘阳坐着说笑,看他来了,弘晖心情很好,对贾士芳说:“这位就是贾道长吗?坐!”
贾士贵坐下,他出于职业本能对着弘晖的面相看了起来。
见他丝毫不避讳看得很认真,弘晖就问:“道长看出什么来了?本王面相如何?”
弘阳笑着说:“大哥,外面传言说贾道长能通过看相知道过去将来,不如请他说说过去,也能看他看得准不准。”
贾士芳心里那一点不祥也彻底消失了,以为弘晖和其他的人一样有求于他。
他立即摆出高人姿态,倨傲地说:“这有何不可?大阿哥必然是幼年大病一场差点离世,幸得高人相救,可对?”
弘晖笑着说:“这不算,皇家的孩子谁小时候没种过痘,一旦种痘都是九死一生,这怎么不算大难?遇到好大夫精心照顾,难道不是遇到了贵人?这是每个人都遇到过的,不算不算。”
贾士芳冷笑一声,觉得就该让他看看自己的本事,就说:“你六岁的时候遭逢大难,本来生死簿上有你,可是你却活了下来,是也不是?”
弘晖笑着说:“这还真不是,本王自从五岁种完痘就没生过病。”他转头和弘阳说:“大哥五岁那年冬天,也可能是秋天,反正很冷了,二哈那冤家被带回来,打那之后也不知道是谁遛谁,反正我和二哈都没生过病,二哈吃撑呕吐这些不算,那是它嘴馋。”
他就跟贾士芳说:“可见贾道长也没外面传得那么神啊,是不是啊贾道长?”
第646章 引重视
这位贾道长听了之后有些不相信,猛地站起来想要往前面走几步,被后面的人一把抓住摁着坐了下去。
他仔细观察弘晖的面相,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对,你命中该有一大劫,真是奇也怪哉!”
弘晖不信他这些话,其实弘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对这些神神鬼鬼压根不信。他清楚知道祖上对佛教如此信奉除了拉拢蒙古和藏地的贵族之外,还有压制萨满目的。而他自己是一个对造神很感兴趣的人,神明可以塑造,不过是用来愚弄百姓而已,作为造神的幕后黑手,他对神明更无任何崇敬之意。
所以在满屋子的人都面容严肃的时候,弘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他笑着对这位贾道长说:“道长,你摇唇鼓的本事舌确实高明,人这一辈子都有一个迈不过去的坎渡不过去的劫,爷的七叔他不就是渡劫失败了吗?”
说到这里弘晖站起来,踱步到了贾道长面前,绕着他转了两圈:“每个人都有一大劫,贾道长既然能算得出别人,不知道能不能算出自己,贾道长觉得自己这一大劫在何时来到?”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贾道长虽然这一段时间飘了,但是在外边混得久了,还是能看得出来自己处境的。
这位道长把眼睛闭了起来:“算命之人不算自己,看来大阿哥今日对贫道颇有些看法,”他说到这里睁开眼睛冷笑了一声,看着这周围的环境带着几分讥笑说:“这里正是刑部,难不成大阿哥要在这里审问贫道,再把贫道投入大牢?”
弘晖反问:“若真如道长说得这样,道长打算怎么办?外边都说道长有大本事,难不成能白日飞升从这刑部大牢里面逃出去?”
道士冷笑了几声:“贫道虽然有白日飞升的本事,不过也有推算的本事,不出两日令尊必要释放贫道,到那个时候不知道大阿哥又要说些什么?是否还能如现在一般谈笑风生?”
弘晖笑着跟弘阳说:“兄弟你听出来了吗?这位道长还有底牌呢。”
弘阳点头:“这位道长笃定舅舅两日之内必会下旨让咱们兄弟放了他。听道长的意思,到时候哪怕是咱们兄弟赔礼道歉也未必能挽回道长的心,是吗道长?”
贾士芳冷哼,看他模样分明是胸有成竹。
弘晖坐了回去,用手在扶手上拍了两下,严肃地说:“道长,钦佩你的人说你是神仙,厌恶你的人说你是妖道,爷把你抓来是有原因的,不说你在爷七叔身上动的手脚,单是说你向皇上进献的那些丹药,这一些丹药越吃越上瘾,是也不是?你所谓的底牌就是你握着这些丹药的秘方,一日不进献仙丹,皇上那边就一日如百爪挠心,对也不对?”
贾士芳惊愕失色,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发现了,你们发现也晚了,我亲眼看着令尊把那些药吃了下去,难不成我走了之后他把药吐了?他索要的丹药越来越多,早先我就跟他说这种药不能吃太勤了,他不听……哈哈哈哈。”
弘晖没见过雍正服药,他忍不住看向弘阳,弘阳说:“道长,中间隔了一道帘子呢,你怎么能说是亲自看见了?”
雍正某些时候特别顽固守旧,一些大臣都是上了岁数的,年轻一点的大部分是宗亲,就算是有哪些青壮外男,能进到御书房的也是知道些规矩,不敢乱瞧乱看。所以他的女儿侄女儿在御书房里进进出出或者出去传旨都没什么。然而贾世芳这样的江湖之人不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雍正打心眼里对这种人也不信任,担心这种人出去乱嚷嚷,败坏了自家孩子的名声,只要是晚辈女孩在身边,雍正要么是放屏风,要么是垂下一道纱帘。贾士芳是真的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以为垂纱帘是经常有的,所以不在意。纱帘中间放着,看对面的时候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一个人形。虽然是亲眼看,却看得并不分明。
这个时候再听到弘阳的话,顿时觉得上当了。嚷嚷了起来:“皇帝果然如外边传说的那样阴狠歹毒心思多……”
他身后站着的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弘晖说:“诽谤君父,罪加一等!拉下去让贾道长见识见识刑部的手段”。
贾士芳被拖拽了出去。
贾士芳眼下正是西郊的红人,他被抓的消息迅速传开,大家惊愕不已。七阿哥家的弘曙更是进宫请求雍正让他监斩那妖道。
太医早先就跟雍正说过,七爷的死和那道士的关系不大,反而是因为这道士进献了丹药,让七爷最后这段日子过得体面了些。这话七阿哥家的家属听不进去,雍正也听不进去,反正那贾士芳是要死的,如今也到了勾决的时候,雍正就对侄儿说:“审问过后就交由你监斩。”
贾士芳哪怕是在大牢里还在装神弄鬼,说若是杀自己,自己的魂魄必要来找雍正索命。
别管这事会不会发生,刑部的官员也因此生了忌惮,不敢再审下去,火速报告给雍正。
对于贾士芳,海棠的意思是此人必死不可,老六阿哥也是这样想的,雍正更不会留着这样心思诡谲的人。这贾士芳不会不知道这丹药会上瘾,他既然知道还进献给皇帝其心思之狡诈,野心之膨胀令人意象深刻。这种人不除雍正就觉得不安心。
在上面下定了决心重刑拷问之后,拿到了贾士芳还没用完的一些药膏,据他所说,这种药膏是他在广州买的,广州商业繁华,买这种东西很方便。
杀一个贾士芳容易,难的是把他背后的那一条线儿给找出来,从而遏制这种成瘾性的东西蔓延。
当海棠提出来对这种东西严打,绝不留这种成瘾性药物在市面上,只要出现凡是种植贩卖使用买卖的人一律按重刑去判,并且形成祖宗规矩不能改以后,先是遭遇到了太医院的反对。
这种东西太医院知道确实是有很好的止痛作用,如果把这种东西禁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找不到替代的,并且前明就有人用这种药到现在也没产生什么坏的结果,只要控制用量就不会出事,完全没必要去严打,更不能判重刑。
在雍正的眼里,这一些东西和砒霜差不多,用得好了是药,用不好了就是毒。因此就觉得妹妹小题大做。
关于这个海棠私下里也劝过雍正,不断阐明其中的危害,如果这种成瘾性的东西一旦蔓延开来,到时候国将不国,白银会大量流走,国门敞开,那时候的灾难是想象不到的。一旦国门敞开,任凭外边的那群海盗进来,到时候对于皇家来说那真的是国破家亡。
雍正想法仍然是那一套砒霜理论。理论上讲,如果有足够的砒霜在江河湖流里面投毒,那么所有饮用到含砒霜水的人都会死于非命。可事实上没有人会投毒,也没有那么多砒霜。
雍正就说:“妹妹你多虑了。”
海棠叹口气:“我说虑者从来不会多。”
或许是无巧不成书,或许是天助海棠,很多人发现十六阿哥不对劲!
十六阿哥来向雍正汇报内务府准备的祭品,过几天就到了康熙的忌日,祭品这些现如今是内务府在准备。可是他来的时候雍正正在忙,他在等待的时候就不停地打哈欠流眼泪和鼻涕,整个人无精打采。随着时间越拖越长,十六阿哥就显得特别烦躁,在等待的时候无缘无故地砸了自己手里的杯子。
御前侍奉茶水的宫女们不敢上前,恰巧十四阿哥家的双胞胎姐妹之一秀丽来了,就亲自端了一杯茶过去:“十六叔,喝茶。”
十六看到是侄女儿也没法生气,无精打采地端着杯子出神儿。秀丽就忍不住说了一句:“您看着比上个月瘦了一些,”说完又仔细看了看,觉得十六叔脸色晦暗,忍不住问:“您是哪里不舒坦吗?”这瘦得也太多了呀,以前都是白白胖胖的,别是生病了吧。
十六阿哥对着侄女敷衍了几句,就有太监来请他,说是御前有空了让他赶快去。
十六阿哥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理起来很简单。雍正看着单子,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安排得挺妥当的,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挑刺儿,本来想让十六去祭祀老爷子,但是他看到十六此时非常憔悴,精神不佳,也就没再说什么,就点了十七去。
“这事儿就让十七弟去办,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歇着。”
十六急匆匆一路小跑着离开了,遇到海棠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停下打招呼,直接一溜烟地跑远了。
海棠本就疑惑,刚来到御书房门前就看到有太监端着碎掉的茶杯出门,海棠以为是雍正生气砸杯子了,也没直接进去,叫了秀丽来说话。秀丽奉茶给海棠,笑着说:“不是皇阿玛失手摔了茶杯,是十六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好地把茶杯给砸了。”
关系亲近的侄儿侄女对着雍正喊皇阿玛,康熙时候就是如此,到了雍正这会他也乐意用这种办法和小一辈儿拉近关系。
海棠沉默没说话,就听秀丽说:“十六叔刚才打哈欠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观之不雅。也不知道昨天是熬夜了还是怎么了,无精打采不说,那张脸的脸色也不好看,瞧着最近还瘦了些。”
这时候秀丽的姐姐双胞胎之一秀华进来陪着海棠说话,听到妹妹说的忍不住插嘴:“十六叔不是瘦了一些,是瘦得很多,这也不是夏天呀,要是夏天还能说一句苦夏,人家现在都是贴秋膘呢,冬天都会胖,他反而瘦了。”
秀丽说:“我担心十六叔身子骨不舒坦,但是这话也不敢乱说。”
海棠心里面已经有九分肯定了。
她坐着喝了一盏茶后去见雍正,直接说:“您说有些药如砒霜好好管控会造福百姓,咱们相持不下,不如让事实说话。”
雍正笑了笑,觉得妹妹在这件事情上异常坚持。就说:“妹妹是想打赌吗?据朕所知,你是从来不打赌的。”
海棠实在没心情和他说笑,就说:“十六弟八成中招了。”
雍正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第647章 心急迫
对于十六这个听话的弟弟,雍正还是很在乎的,为了保留他的颜面,雍正没把这事儿交给别人办,而是立即召见了弘晖。
弘晖来了之后雍正问:“听很多人说你十六叔有些不对劲,你和他来往多,他怎么了?”
弘晖不明所以,他看了看海棠,海棠就说:“他最近举止失措、脸色蜡黄晦暗、瘦了很多,还经常打哈欠,听你妹妹们说他刚才坐着突然砸了一个杯子,我若是所料不错,他肯定是用了贾士芳的丹药。”
弘晖的瞳孔瞬间缩小,他是亲眼看过死囚上瘾后的样子。他赶紧看向雍正,雍正没亲眼见过,而且十六最近在他跟前也规规矩矩,除了憔悴没精神外,没海棠说的举止失措和侄女们说的暴躁易怒。
雍正就说:“你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他也知道规矩,不敢在朕面前放肆。眼看着过几日就是你汗玛法的忌日,他大行的时候把这天下交给朕,朕为族长,自然是要对江山和宗族上心。”
弘晖理解了雍正的意思,立即从圆明园出来去了庄亲王家的园子,庄亲王家的园子就在圆明园边上,位置很近。弘晖和十六阿哥的关系好,进门就和管家说:“你别通报,直接带着爷看看你们家王爷。”
到了书房门外,弘晖正要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子没闻过的味道,似乎甜腻腻的,这味道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就显得很古怪。他皱眉推开门,看到十六阿哥坐在桌子边嘴里叼着一个冒烟的雕花烟斗在吞云吐雾,两手还在从牛皮纸袋里往另一个烟斗里塞烟丝。
弘晖走进去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烛台,上面燃烧着一支红烛。弘晖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加了一声十六叔,这点动静十六阿哥顾不得了。
十六阿哥的全部心神都在烟斗上,手里的烟斗刚塞满就吐了嘴里的,迫不及待地把装满了烟丝的烟斗凑近蜡烛点燃,飞快地塞进嘴里满足地吸了一口后,满足的吐出一口烟,接着就是赶紧捞起一个空烟斗再装。他旁边的盒子里全是烟斗,地上还有十几只,正在冒烟。
十六这精神面貌弘晖第一次见,他出门问管家:“你们家王爷这样有几天了?”
管家说:“这大半月来都是这样,以前还不是这样呢。光是这半个月王爷就迷恋这玩意,奴才们也买了其他烟丝,单抽烟丝没劲儿,一会儿不抽就不舒服。现在全部心思都在这上面,福晋和他吵了几次,老福晋也骂了几回,王爷也不打算改。”
要是往常老福晋开口十六阿哥多半会顺从她,毕竟不是亲母子,他也不想让外面传他不孝顺的话,如今不听老福晋的这就有点反常了。
弘晖和十六阿哥关系不错,名为叔侄大家一起长大,庄亲王府的老管家就喋喋不休地把最近十六阿哥的反常之初说了出来。
弘晖听完就说:“爷来了还没给老福晋请安,你们跟里面说一下,爷去陪老福晋说说话。”
按辈分庄亲王府的老福晋是弘晖的堂叔祖母。弘晖去了,老福晋就问:“太后可好,你额娘可好?你家的孩子最近可好?我如今老了一身是病,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出去玩儿,老了病了想出去都不成了,好久没进园子和太后太妃们说话了。”
等到说到十六阿哥,老福晋就开始抱怨,依着老福晋的想法,十六阿哥对家里的女眷没好脸色,必然是外面养妖精了。
她就问弘晖:“你和他亲近,他是不是在外边养人了?你别替他瞒着,一五一十照实了说。”
弘晖哭笑不得:“没有,他就不是那种人。”
老福晋冷哼一声:“我活这么大岁数了,你们家这些男人是什么臭德行难道我不知道?就是你阿玛和你玛法我也敢说,再往上,太宗和世祖我也敢骂。你们家这些男人是一条藤上的,没一个好瓜!你跟你十六叔说,趁早带着那小妖精来我跟前磕头,要不然这事儿没完。”
弘晖只能连连替十六阿哥辩驳,这时候十六阿哥来了,显得精神饱满脸色红润,说话也好听,赌咒发誓他没养外室。
老福晋不信:“你要是没养外室,你为什么和你媳妇吵架?为什么挑她的错?这家里的人是怎么惹怒你了?你动不动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你们两个必然是合起伙来一起哄着我们。”又说十六阿哥:“你趁早打消了念头,到时候有孩子了,不过了明路,谁会承认?你就是偷摸着上了玉牒我也给你搅黄了。”
十六只有连连否认,最后两人被老福晋赶了出来。
十六阿哥在老福晋的院子外说:“让你跟着吃挂落了,走,叔叔带你出去喝酒去。”
弘晖拉着他:“喝酒的事儿不急,你先说你刚才在干吗?”
“刚才?”
“我来的时候,你恨不得多长八只手弄那些烟丝,是不是?”
“被你看到了?”十六阿哥先是惊讶,接着说:“就是抽两口。”
“抽两口?”弘晖皱眉:“你是不抽烟的啊!怎么现在要抽两口了?”
康熙晚年十六阿哥很受宠,跟着康熙的机会多。康熙有很多毛病,但是也有一些优点,他不嗜酒不抽烟,个人生活而言没什么不良嗜好,哪怕这几个儿子有事儿没事喜欢喝两口他都不说什么,他是绝不允许儿子们抽烟的,不仅看不得儿子们抽烟,甚至觉得男女都不能抽,宫里从主子到奴才他只要知道有人抽烟就会大发雷霆,这和他少年时候的经历有关,他少年时候喝酒抽烟样样齐全,被大臣劝谏之后都改了,之后就觉得抽烟很粗鄙,觉得抽烟的动作很下流。
十六阿哥这么多年都不抽烟,老爷子走了快十年了,他突然开始抽了!
弘晖就问:“那烟丝里面有什么?”出口贸易中云南的烟草是大宗商品,正经的烟草是没问题的,大江南北抽烟的人很多,什么旱烟水烟鼻烟,有些官员爱鼻烟,市面上有很多精美的鼻烟壶,但是没一种和他刚才那样。
十六打哈哈,敷衍了几句。
弘晖冷哼:“十六叔,今儿侄儿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请了皇阿玛的圣旨来搜?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骨瘦嶙仃,这才一个多月,正经谁家的好人突然瘦了这么多?”
一边侍奉的太监们也都看着十六阿哥,十六阿哥还想再狡辩,弘晖不想听了,就问十六阿哥的太监:“他是不是弄药膏了,在哪儿藏着?赶紧交出来,那玩意是毒,抽多了人都没了。”
十六阿哥的太监吓得一身冷汗,赶紧说:“王爷,不是药膏,是一些干壳子。”
十六阿哥就开始骂太监,弘晖说:“你也别骂他们,再不治你就完蛋了!”没一会儿就有人送出来一堆切得细细碎碎的东西,和花椒皮差不多。十六阿哥的太监说把这玩意混进烟丝里一起抽,一开始十六阿哥觉得不错,很提神,但是抽多了容易亢奋,接着就是口渴,烦躁,整夜睡不着,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甚至时常恶心呕吐。
这玩意是贾士芳推荐的。
弘晖听了心想果然如此,恨不得把贾士芳刨出来再杀一次!
很快太医院的太医被叫了过来,太医院给出的办法就是“忍”!
弘晖是见过囚犯的,那模样不像是能忍得过去的。一旦上瘾,那就是痛哭流涕,再严重就开始自残,弄不好人就没了,这玩意能忍过去?
十六阿哥这会儿也没再否认,他自己也说:“这半个月来变化很大,总觉得自己跟行尸走肉一般。但是每当上瘾的时候都想抽两口,不抽就感觉身体里面像是爬了千万只蚂蚁。不瞒你说,我最近走路走得快了跌跌撞撞,时常觉得牙齿打颤……弘晖,我也知道我身体出毛病了,但是……”
弘晖就说:“先进园子。”
十六阿哥家的东西被他一股脑儿带到了圆明园,雍正看他果然有接触了这些,真的想揍他:“要是放在两年前,朕非要打废了你!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弘晖不想让雍正责怪十六阿哥,就说:“说来说去就是贾士芳的错!”
海棠就问:“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抽上这毒物的?”
十六阿哥说:“老福晋不舒服,弟弟就去叫他来诊脉,他开完方子就说起了这个,说抽这个提神醒脑,一开始弟弟就当是提神的玩意用,后来……”话没说完,看着他眼皮软了。
十六忍不住打个哈欠,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被抽了出去,脸色随即灰败。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烟丝盒子。雍正对苏培盛说:“把这玩意收了。”
苏培盛合上盖子抱着盒子出去,那些烟斗还在,还没收拾。
雍正说什么十六阿哥压根听不到。海棠就跟雍正说:“您看见了没有?这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几个烟斗,叫我说再不管他就真废了。”
雍正今日是第一次看到,别管以前说得多严重,也没自己亲眼看到更具有冲击力。雍正就免不了骂十六阿哥几句,说他以前看着还是个谨慎人,怎么就……话没说完,十六扑向那几个烟斗,海棠就坐在烟斗旁边,瞥见他动了,一把挡住他。
屋子里的太监们吓坏了,都呆滞着没敢动,弘晖立即追过来拉扯十六阿哥。十六阿哥嚷嚷起来,大喊大叫,门外的侍卫在门口询问可否进来,坐在桌子后面的雍正扶着桌子站起来对一边的太监说:“把烟斗拿走!”
这个太监赶紧把自己的下摆撩起来,用胳膊一扫,桌子上的一排烟斗扫到了下摆上,抱着就走。
十六阿哥大喊了一声就要追,但是又被海棠和弘晖摁着,着急之下对着最近的海棠胳膊下嘴去咬,海棠的手腕上有黄金螺钿镯子,被他一口咬住,发现没咬到人,他又张嘴往海棠的手腕上咬。
这时候最近的一个太监立即把捧着的巾帕塞到了十六阿哥嘴里。雍正气得血冲脑门,喊着:“把他捆了,捆了!”
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摁着十六,把人摁在地上,随后外面送来一条丝绒带子,侍卫把十六捆了个五花大绑,雍正这才松口气坐下。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对苏培盛吩咐:“叫十五进来!”
十五阿哥住得远,来的时候发现十六被捆着放在地毯上,眼泪鼻涕糊在脸上。看了心里顿时惊了,立即跪地替十六求情。他以为十六犯罪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罪,想着能留一条命就行,哭着求雍正看在皇父的面上饶十六一次,哪怕是发配他去守陵呢。
雍正这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挥了挥手,看了一眼弘晖。
弘晖赶紧解释,十五阿哥听着弘晖和十六阿哥的太监把事儿说完,又惊又气,气地在十六阿哥的屁股上踢了几下。
坐在一边看着十六防止他窒息的海棠说:“如今的办法是给他戒毒!不如挑选合适的人,不分昼夜轮流守着,先让他把毒戒了再说其他。”
雍正立即召见太医院,又让人去接十六福晋和庄王府的老福晋来。
十五主动请缨:“皇上,奴才先卸了差事,专门盯着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哭出来:“他要是死了就死了,能活着也要活个人样,这样子还像是个人吗?”
十六阿哥还在挣扎,浑身抽搐,看着很可怕,海棠都担心他抽过去了。
十五阿哥哭着说:“十六,你想想额娘,额娘就指着咱们活着,先前十八弟去世要了她半条命,你再这么烂下去,岂不是把她另外半条命也要了。”
雍正听他这么哭着说,也替密太妃不值,就说十六阿哥:“要知道你这样,当初……”还不如把你和十八换一换呢!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去。
十五阿哥抱着十六阿哥大哭起来,还不忘用袖子给十六阿哥擦脸。雍正就跟苏培盛说:“给你勇王主子递个帕子来。”
虽然十六没咬住海棠,雍正还是把这事儿记下来了。
海棠接着手帕来擦了擦手腕,看到十六在自己的镯子上留下了四五个牙印,随后把手帕递给了十五阿哥,十五阿哥仔细地给十六擦眼泪鼻涕。
庄王府的两代女主子来得很快,看到十六阿哥这模样也吓得不轻,雍正赖的自己说话,弘晖带着十六阿哥的太监又说了一遍。
十六福晋哭得犹如黄河决堤,老福晋则说:“你哭什么?他死了你还有儿子呢,家里几个小阿哥难道找不出一个新王来吗?就他这模样,死了比活着体面。”
十六福晋不敢反驳,雍正则冷哼一声,觉得这老婆子在欺负他十六弟。
听他冷哼,老福晋看了他一眼也跟着一声冷哼,弘晖就怕两个人吵起来,赶紧插话:“太医在外面,眼下最要紧的事儿就是把十六叔安排妥当。”
安排十六阿哥很好办,十五阿哥自动请缨,有他照顾十六大家都能放心,再指派太医院的太医跟着一起照顾。
为了不让十六阿哥颜面全无,雍正特许庄亲王府的车子到了书房前面,十五阿哥用披风盖着他,和弘晖把人抬到了车上。
等这些人出去,雍正站门口看着十五阿哥和弘晖上车带着十六阿哥出去,就转头问海棠:“好戒吗?”
海棠叹口气:“有人连酒肉这些都戒不掉,这种上瘾的东西您说呢?”
雍正在书房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几个正在搬椅子的太监赶紧避开。海棠就说:“不是我在这里危言耸听,这玩意接触了就容易上瘾,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沾染上基本等于废了,到时候如果大军沾染上怎么办?大片的百姓沾染上怎么办?而且这种玩意肯定贵,一旦……”
雍正伸手挡着她不必再说下去了、
“朕都已经看到了,说这些没用,就该立即查处国内销售这毒物的商家!然后再抽丝剥茧,看看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这件事交给你吧。”
海棠答应了下来。
雍正说:“粘杆处跟着你一起办差,你尽可指使他们,所需要的钱粮等五十万以下你可自行调用,五十万以上朕再给你批条子。”
海棠自己应下,抱着十六阿哥家的盒子出门了。
她也没回兵部衙门,而是直接回京城。尽管西郊这边的住户购买力很强劲,然而西郊没一家商店。西郊的住户在吃饭这块满足了自给自足,大部分都有庄园,粮食蔬菜肉类都是自家庄园里送来的。别的一些消耗品看不上市面上的货色,比如说布料茶叶这些,都有弄来好东西的渠道。
也就是一些新奇玩意需要派人回城里买,海棠座位边放着的盒子里的东西就属于新奇玩意。
她的车停到了顺天府衙门门口,门口的门子赶紧抽了门槛,车子直接进了衙门。
顺天府的官员来这边等候海棠下车,海棠没动,跟顺天府的官员说:“立即点起所有衙役,跟着本王的侍卫抓捕城内的商贩,动作要快,不可走脱一人!抓捕后由本王的侍卫立即审问,你们衙门的胥吏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这里毕竟是京城,这么大的动作还是需要雍正批准,侍卫在海棠说话的时候展开一张诏书,顺天府府尹看完后立即领命。
众所周知,顺天府管辖对象是汉人,满人不许经商,至少表面上不许经商,所以顺天府此时出动也说得过去。
过了紧紧一个半时辰,顺天府大牢里面关进去了八十多个人,这里面正经大鱼也就那么一两条。
侍卫和衙役反复筛查,放了大部分,留下了六个人,这六个人分别是东家,管家,账房和二个伙计。二个伙计一开始不知道卖的是什么,但是卖得多了就知道了,不仅没觉得不对,反而觉得这是一门好生意,这里的老主顾只会越来越多,会每天都赚钱。
根据他们的销售记录,晚上天黑前,把购买毒物的人也全部带到了顺天府大牢,允许每家有一个家人跟随,强制戒毒!海棠看到被拖入大牢里的人,这些人都是一些身价不菲的人,看衣着打扮就不是贫穷的人。
天黑后她也没出城,而是回到了王府,临走的时候告诉衙门,有人愿意来探监尽可进来,让这些人都看看这些人的丑态。如果这些人不配合戒毒,到时候弄一个囚车拉着他们全城展览!
体面人都要脸。
晚上弘阳回家,月娥在门口接着,跟他说:“额娘今儿不回来了,她回城里住了。”
弘阳只听说了京城里面抓人的事儿,对别的还不知道,就说:“额娘有差事,明儿你派人去问问,如果她最近都不回来,咱们就搬回去住一阵子。”
月娥悄悄地说:“听说今儿十六舅妈哭着从园子里出来了,哭得可难受了,站在路边的人都能听见她在里面哭。”
弘阳皱眉:“好好的她哭什么?”
月娥说:“更奇怪的是刚才她派人给额娘送礼,不年不节的送来不说,送礼的人说话也说不清楚,也没说这是为什么送的,放下东西就走,我一看,里面是一排金镯子。”
“金镯子?”
“嗯!我让送阿玛和额娘的院子里了。”
弘阳想着要请安,就说:“这事你别管了,你去安排饭菜吧。两个孩子是不是在阿玛跟前?爷过去瞧瞧。”
这时候扎拉丰阿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安康带着弟弟正给玛法戴镯子呢。弘阳进来就看到扎拉丰阿撸着袖子伸着胳膊,两个孩子边笑边拿镯子往阿玛手上推,就赶紧过去在两个孩子身上各打一巴掌:“这是谁教你们的,没规矩!快给玛法赔罪。”
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地赔罪。
扎拉丰阿手掌骨宽,镯子很难戴进去,两个孩子硬给他戴上了两只。弘阳一边小心捏着扎拉丰阿的手骨一边飞快地撸下一只,但还是把扎拉丰阿的手掌磨红了。
弘阳就说:“您忍忍,还有一只就撸下来了,您就不该惯着他们。”
扎拉丰阿说:“又不痛,我们祖孙闹着玩儿呢。”
弘阳问:“孩子他们额娘说不清楚,您知道为什么送这个吗?”
扎拉丰阿说:“自从天冷之后我就不舒坦,连大门都没出过,你不知道的消息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你额娘这段时间想办的事儿我倒是知道。”
“您是说?”
扎拉丰阿点头:“我估摸着,你十六舅舅家的事儿和她想办的事儿有点关系,要不然她不会这么上心。”连休息都舍弃了,可见这事儿足够大且她有足够急。
第648章 有行动
西郊耳目敏锐的人很多,比如说桂枝,桂枝虽然不知道十六阿哥犯了什么事儿,但是他被押送到了十四阿哥的别院由十五阿哥看押这事儿桂枝是知道的。
十四的别院才给孩子们用过,里面反复消杀,夏天还把各种东西拿出来暴晒,如今十五十六一起住了进去,这让桂枝很好奇。同时也在关注庄亲王府,庄亲王府显得很平静,圆明园也没消息针对庄亲王府,这就让十六阿哥的事儿显得扑朔迷离。桂枝觉得她需要再等等才能分析出原因,然而晚上就听说姐姐在京城抓了一家药店的东家伙计,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同时知道这件事的还有畅春园的密太妃,密太妃哭得眼睛都肿了,求乌雅氏让她出去看看儿子。
一群康熙的嫔妃们都在乌雅氏跟前坐着,劝她别难受了,出去也就是添乱,且礼法上讲十六过继给庄亲王府的老福晋,人家的额娘是那老福晋,密太妃如今就是再关心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是等消息吧。
荣太妃说:“还有个十五阿哥看着,他们都是亲兄弟,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年轻人就是有一次行差踏错还能挽救,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别哭了,有那功夫哭不如去求菩萨和主子爷保佑孩子。”
密太妃忍不住骂十六,又哭又骂,对这儿子恨铁不成钢,然而再生气也是无计可施,最后一群人散了。
到了晚上密太妃睡不着,就想起康熙来,尽管她进宫的时候康熙已经一把年纪她还年轻,但是她也着实做了好几年的宠妃。康熙对她也够宠爱,带她南巡还安排带她见父母,对她生的三个儿子也都不错,对十八阿哥甚是疼爱,甚至还特意把十八阿哥葬在妃园,让百年后母子两个在地下作伴。这种殊荣也就他们母子两个有,那些夭折的皇子皇女哪个能和生母葬在一起?除了十八阿哥再没别人。
所以她这时候哭死哭活,咬着手帕哭康熙。宫女们都围着她劝,密太妃哭着说:“都是允禄不争气啊!圣祖爷对他教导了二十多年,跟他说不许抽烟嗜酒,多读书多骑射,圣祖爷走了他成了这个样子,都是他自己不争气!”
如果说康熙没好好教育这孩子密太妃还能恨康熙这做爹的,可是十六阿哥数学读书都很好,就是康熙教的,康熙自己在养生方面颇有心得,没少传授这些孩子。他也给孩子定下家规殷殷嘱咐,就是这儿子不争气,但凡他听了他老子的话也不至于有今日!
密太妃一晚上没睡,哭完康熙骂十六阿哥,骂完又接着哭康熙。以前康熙活着的时候不觉得,如今那个人不在了,就真的体会出不同来了,偏还没法说,皇上对这几个弟弟也不算坏,十六也是有差事在身,说到底还是十六不争气!
另外一个知道消息的是十四,十四知道是因为他的耳目光明正大地放在雍正身边,晚上两个女儿回家跟他说了这事儿,十四琢磨了一宿,觉得还是要关心一下弟弟,也有些看热闹的意思,天一亮跑去了别院。
理论上讲别院是他的产业,他做主人去看看谁还能说什么。
去了之后发现这里太医云集太监满院,十五阿哥显得憔悴至极地来见他。兄弟两个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就直接去了十六阿哥的卧室。
一屋子侍卫盯紧了十六阿哥,十六阿哥被捆住手脚堵着嘴放在炕上,十四阿哥上去看,看到他红着眼珠子看过来,这模样让十四吓得一激灵赶紧退了一步。
这时候十六阿哥的肚子咕咕叫,十五阿哥就说:“十四哥,您先出去等会儿。”
十四觉得自己还是别碍事了,就出门在门外等,外面太医太监端着药和饭菜进门,里面瞬间乱成一团,十四赶紧站门口往里看,一堵人墙挡着压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太医说:“掰着嘴灌进去,别让十六爷咬到自己的舌头。”
此时在顺天府大牢里面,也有太医说同样的话。
衙役和一些家属摁着把药灌进去,还有很多人在发狂发怒,嘴里骂骂咧咧,顺天府的官员就请海棠出去。
海棠出来后跟身后的官员说:“把那几个毒贩审问后和这些人关在一起,这些家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几个毒贩开口了吗?”
“开了,说这玩意是从广州来的,就一家商行卖这个,因为前明年间禁过这玩意,所以也不敢明着卖,想买需要切口才行。”
所谓的切口就是黑话,用黑话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另一方面就是想独霸货源和渠道。
海棠就说:“把卷宗给本王,本王进园子一趟。”
海棠进园子的时候早朝刚结束,大臣们三三两两出来了,海棠直接从他们中间逆行去书房等着雍正。
在海棠对着一杯茶发呆的时候,雍正从外面进来,跟海棠说:“用早膳了吗?一起吃点。”
苏培盛就赶紧去安排,雍正手里捏着一份折子说道:“刚刚户部已经把今年秋季的收成统计上来了,今年真是风调雨顺的一年,祖宗保佑,没什么天灾,收成很好,是个丰收年。”
海棠把他递过来的折子打开,一边看一边说:“有好事就有坏事,我实在是不想坏了四哥的好兴致。然而……”
“朕都习惯了,哪天没出点事儿才邪门呢,你带来的卷宗给朕看看。”
海棠递给了他,两人一个看折子一个看卷宗。这时候太监们进来送早餐,早餐是典型的北京早餐,海棠胃口不太好,就吃了一碗豆腐脑。雍正看完后把卷宗放在一边,边吃边说:“看着上面的供词,不像是太严重。”
海棠立即说:“若是不管必成洪水之势。”
看海棠瞬间激动起来,雍正一方面不想和妹妹就这个问题争执,就说:“眼下要紧的是要把广州的事情处理好,广州那边你打算让谁去?”
海棠立即说:“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并且马上去。”
雍正摇头:“你也没有必要去。”眼看这海棠还想再说话,雍正说:“有很多事比你亲自去一趟广州更重要。”
海棠则说:“必须现在立即派人南下,这会还好,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广州的商人会聚集在京城,一旦他们有人在京城里面听说到什么传到了广州到时候只怕不好抓捕。而且我对卷宗上的这些说辞也没有全信,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有人推动。只有这个时候以雷霆之势除掉和这些事儿相关的人,要是他们跑了,就怕后患无穷。”
雍正就说:“听你这么说,可见在你心里这事儿就是一件大事。既然是一件大事,你就更不能轻易行动。这样吧,你派合适的人去处理这件事,你坐镇京城办别的,比如说如何预防别人抽,抓到相关的人该怎么处理……你也是当了这么久的亲王了,也该知道轻重,也该试着相信你的下属。天下还是善心的人多,这些人不是不知道轻重,你总要给他们一个机会。”
海棠深呼吸一口气,是,是该相信,哪怕是比现在更差的社会环境还有林则徐这样的人物呢。
她就说:“好,我现在就找人南下。”
雍正这才松口气,这事虽然重要,却够不上让一个亲王千里迢迢不顾疲倦主动跑一趟。就点头说:“你找好人了来禀告朕。”
海棠立即出圆明园,回京城路上遇到了弘晖,海棠就说自己想出去一趟没被允许,现在想找个合适的人南下。
弘晖就问:“您有合适的人吗?”
海棠说:“有是有,但是要让这些人亲眼看看吸毒是什么下场!而且要顺藤摸瓜,查明白毒品从广州商行里流出到什么地方,这些抽过的人有多少还活着。你阿玛说得也对,抽这个又该用什么法律来约束,最要紧的是,这玩意该如何向全民解释是毒物,是碰不得的!我还担心有些人不知道这玩意儿,结果因为咱们宣传他们知道了,反而好奇去尝试。”
海棠这话说完,弘晖沉默了,因为庞大的人口基数决定了很多人不识字不懂大道理,跟他们很多时候说不明白。
弘晖说:“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派人去广州。”
海棠不愿意按部就班,就决定宣传这毒物的危害。她先是火速提拔了一个内务府官员,见识过十六阿哥这一两个月的变化,又被带到大牢里待了几天,对很多人哀嚎的模样看了三天四夜。随后交代钦差南下办案,这次办案是查封涉世商行,同时查明三件事,第一就是查明货源,这是从哪儿流入国内的,广州港口的水军全力配合。第二就是查明广州以及福建等地有多少商行在销售,凡是销售这个的无论是药店还是商行,只要参与买卖,通通查封抄家,涉案人员以及家属全部带回京城。第三就是查明流入各地的渠道,凡是买卖双方,全国范围内同样是查封抄家,涉案人员全部押送京城,必须做到无有遗漏。
把钦差安排好后,海棠立即召见京畿的戏班子班主,同时下令北方所有的十年内已削去贱籍和未削去贱籍的人艺人云集京城,第二年扩大到全国。海棠不让他们白跑,只要是来了都有盘缠可拿。只要为朝廷效力,还没有消去贱籍的全部去籍,已经脱去贱籍的会有银钱酬劳。
又全城收罗所有有能力编纂戏曲的读书人和从业者,要求他们现在就出戏词唱词,把抽毒后的家庭遭遇都写出来,让人传唱四方,凡是戏曲或者唱词有被录用的一律有重赏。
又召见了出版行业的东家,这些人都养着一些编书师傅,让他们印刷图文阐明抽毒的危害,考虑到百姓们有很多不识字,务必要让百姓们光看图都要看明白,凡是被朝廷采纳的通通有重赏。
后来这些书也就巴掌大,印刷精美,上面的故事很多,为了让百姓们领到手后不随便处置丢弃,很多作者在里面加入了各种神仙,如信众广泛的观世音菩萨,菩萨的形象就是背后大光相手托玉净瓶,瓶子里插着杨柳枝。还有沿海一带的妈祖形象,也有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形象,更有些书里炫技一样左右对开显示出灵山诸多佛陀菩萨簇拥着释迦牟尼,以至于后来出现天庭玉帝上朝的盛景和道家三清对万千弟子传授道法的场景就不令人意外了。这些书里的内容都充斥着模板宣扬着最朴素的道德,内容非常丰富。尽管故事丰富,每本书里都有人抽毒家破人亡神仙难救死后被下十八层地狱的套路。后来这些书籍底稿被审查后又被弘晖夹杂了很多私货,如宣扬寡妇再嫁,不必为了贞节牌坊守寡等。然后弘晖趁机梳理神仙体系,没被列举的神仙不能出现在这一系列书册中,他悄悄在里面把王佛也加进去了。
到最后很多士大夫参与进来,完善了故事情节,还添加了很多被验证过有效的生活偏方和小窍门。很多佛道两家的大师也加入,把一些经典以寥寥几句话注释在一边,能看懂的觉得好,看不懂的也不影响看故事。
这些书籍随着戏曲和唱大鼓戏以及说书人散发到全国各地,加上有官方渠道在城门口散发,几乎是家家人手一本。自从有了第一本散发出去,里面那慈眉善目的菩萨形象瞬间让百姓顶礼膜拜,有些百姓得到一本小册子都比捡钱都高兴,有这种小册子的人找读书人去读,找不到的也能自己靠图画猜得八九不离十。周围邻居甚至会来看一眼,甚至有人初一十五还对着册子拜一拜。
书上的内容以超出海棠预料的速度让百姓们知道,因此就有人用怀疑的眼光看邻居和乡亲。册子上面说了,抽了毒物的人枯瘦没精神,他们会按图索骥然后远离一切符合形象的乡亲。
这件事导致民间的烟草生意几乎做不下去,就是有些人不当回事,但是也没几个人敢在公开场合抽烟,以前一些大老爷拿着鼻烟壶在人前随时爽一下,但是后来再次拿出鼻烟壶,被一群愚夫愚妇们盯着,这些人看大老爷就像是看一个马上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一样,甚至还有些人指指点点,表情里面是可怜和厌恶同时并存,这些大老爷们也抽不下去了,谁想看一群穷鬼这样的眼神?甚至家里的下人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效果真的是海棠没想到的,她一方面想让百姓脱离迷信,一方面又想让百姓远离毒品。现在这二者结合,效果好是好,但是她的心事更重了!
针对乡绅官府层面,海棠学习雍正,用最详实的图文记录下抽毒人员的各种反应和戒毒办法发给各衙门,同时请雍正下令所有衙门每十天学习一次,务必做到倒背如流,同时在各自辖区要做好差事,凡是各个辖区出现了一个吸毒的,他们今年的考评通通是下等!这命令日后每年都有效,换句话说,什么时候大清亡了也不用执行这圣旨了。
都已经折腾到这份上了,连海棠家里的百寿都知道抽烟不好,海棠还不满足,她忧心忡忡地说:“毒品多种多样啊!它掀起灾难的前都不是以前见识过的样子。”
弘阳就劝她:“人的死法也是各种各样,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好了。如今就是路边的狗都知道了,难道连路边洞里的耗子也要知道?十六舅舅出来了,设宴请各家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您别再提这事儿了,大家踏踏实实吃顿饭。”
第649章 各相争
海棠带着全家去十六阿哥家的园子赴宴,十六在门口亲自迎客,见到海棠下车赶紧走上前几步,一揖到底,跟海棠说:“多谢姐姐,姐姐恩同再造,弟弟感激不尽。”
海棠对他说:“我不过是动动嘴,正经帮你的是你十五哥,你可要谢谢他。”海棠看他,发现他特别瘦,不复半年前肌肤红润的模样,像是大病了一场,又像是老了五六岁。
十六阿哥叹口气,请他们一家进去,到了后园十六福晋欢欢喜喜地迎接出来,拉着海棠说:“九姐姐大喜啊,听说前不久又新添了两个孙孙,过几日满月我去你们王府讨一杯酒水。”
海棠到现在都没见过两个庶出的孙子,因为一直忙也没问,今儿听见就觉得很陌生,笑着应付了两句,带着儿媳和孙女进去了。
十六阿哥今日请的是亲兄弟姐妹,所以这会前院坐的都是康熙的子孙,几个做哥哥的免不了要数落十六。
五阿哥就说:“你万不可再犯了,你就算蹬腿去了,也要为你儿孙考虑一下,这事儿传出去不光彩,你让他们日后怎么做人?”
九阿哥就说:“先不说做人,单说他们年纪小,等他们长大了,这朝廷上哪里还有他们的位置。十六,你小子以前手里的牌不错,你可别再糊涂啊!”这是说他年轻受重视,和弘晖关系好,能红火两朝,如果自己犯糊涂连累的子孙被边缘了那真是一手好牌打烂了。
十六阿哥连连点头,他在权力中枢更能体会什么是伴君如伴虎,更明白被挤出中枢想回去有多难。
老六阿哥就说:“哥哥也不说你别的了,往前看吧。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往后必要谨慎再谨慎,就是难受也好咬牙忍着,我说句不好直说的话,我们这些哥哥们当年没少担惊受怕,你们这些生活里的不如意比我们差远了。”
老十叹口气,点点头,对老六阿哥的话十分赞成,当初大哥二哥斗的时候还能隔岸观火,等到大家都下水了,那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看看老三就知道了,这位老哥哥这辈子的结局就是拘在景陵。这还不如死了呢,死了也不连累孩子,活着比死了更难受,然而如行尸走肉一样也要活着,不还是那一股子不服气撑着吗,老三等着看老四的下场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外太监来请十六阿哥,十六阿哥急匆匆地往后院去了。
十五阿哥满脸烦躁,就跟兄弟们说:“他必是被老福晋叫去了。”
十六阿哥从别院出来先回家了一趟,跟老福晋和十六福晋报平安,再见见几个孩子,前后没停一刻钟就进宫向雍正请罪,雍正是个话痨,对着十六又骂又训了一个时辰,十六出来就遇到密太妃的太监,又急匆匆地去拜见太后和密太妃。
密太妃哭得跟泪人一样,拉着他反复嘱咐,说到生气的时候就在他肩膀上捶几拳。十六阿哥跪在她面前指天发誓再不敢了,直拖到天黑了才离开。
庄王府的老福晋就不满意,十六过继给他们夫妻就是他们夫妻的儿子了,密太妃拉着不让走是什么意思?
她就真的冲进园子里问密太妃是什么意思,问是不是想让十六阿哥继承了王位再哄着他归宗。她一向是宗室里面难惹的人物,当年孝庄文皇后在她犯浑的时候都要让她三分,所以横行惯了,就直接去畅春园找事儿。
畅春园里面住了一群康熙的遗妃,康熙身边有名有姓的妃嫔都一大群,数不清的常在答应们正当年,正是伶牙俐齿反应灵敏的时候,年纪大有儿子的人出去养老了,这些无儿无女年纪半大不大的女人日子过得很枯燥,这时候争个眉高眼低也没意思,主子爷都没了还争什么,凑合过日子吧。
偏偏这时候老福晋来闹,这群女人一起出来看热闹,她们生得晚,不在乎老福晋那尊贵的身份——林丹汗后裔,正经的北元皇室嫡系。老福晋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就罢了,还拉不下脸,她还有着北元皇室的骄傲,往年能克康熙和雍正的原因就是她父兄的死因,康熙年轻的时候手段确实粗糙了些。但是这群答应常在们才不在乎这个呢,更能拉下脸,反正都是包衣或者是各地的汉女,脸皮薄的就是侍寝了也只能当宫女,在老皇帝的乾清宫里,想出头必须聪明豁得出去,所以老福晋大败而归。
她气得卧床不起,就使劲折腾十六阿哥夫妻。为了一个“孝”字,十六阿哥夫妻两个还不能怎么样。十六福晋倒也罢了,这事儿和她关系不大,这位老福晋有事没事儿就折腾十六阿哥。
人性复杂,这群老阿哥们觉得十六被过继不过是权宜之计,虽然他走狗屎运得到一个铁帽子王的爵位让人眼红,可是说到底是自家兄弟。康熙这一系的事儿每次都没少了十六阿哥,十六阿哥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家自然也没把他当外人,都打心眼里觉得庄王的爵位拿了就拿了,人还是我们家的人!
但是面对入赘的扎拉丰阿,对他和董鄂家走动很在乎,海棠的这些哥哥弟弟们警惕扎拉丰阿带着孩子和董鄂家的人是不是走得近。
前不久扎拉丰阿的生母去世,扎拉丰阿的兄弟来报丧,扎拉丰阿也仅仅是带着弘阳去烧了一回纸磕头罢了,最后在出殡的时候摆了供桌。守灵等一干子侄该做的事儿都没做,弘阳也仅仅是在葬礼上露了一面,就这样九阿哥还刺了扎拉丰阿几句,话里话外不乏点他的意思。
这也是扎拉丰阿天冷后没出门的原因,他也不是冷心冷情的人,一方面为生母的去世难受,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是非议论,加上换季的时候病了,就顺势在家待着也没再去宗人府当差。
所以这时候满屋子的老阿哥都忍不住冷笑,他们和雍正一样,都觉得兄弟自己可以糟践,别人是万万不能欺负的。老福晋必然是飞扬跋扈欺负十六阿哥了!
十六阿哥也不是那没良心的人,他难道没照顾侍奉老福晋?
用九阿哥的话就是:“十六对老妇够孝顺了,他是怎么染上毒瘾的,还不是为那老妇生病才和姓贾的有了来往。一年四季他们夫妻小心殷勤,那老妇还不满足,她到底想怎么样?”
十二阿哥突然说:“她想换个新王,她很喜欢十六弟家的大小子。”
十六福晋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只活下来一个女儿,连着夭折了六个孩子。十六阿哥家活着的都是庶子,十二阿哥说的大小子实际上是十六阿哥的次子,因为嫡长子夭折才成了大阿哥,叫做弘普,是老福晋照顾大的。
这间屋子里的人冷笑得更响亮了,十四阿哥就说:“原来她想腾笼换鸟啊!她想得美!”
后院十六福晋捧着茶水放到海棠跟前,说道:“九姐姐喝茶,这事儿多亏了九姐姐,没您操心我们家爷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听奴才说外面有官儿报告,说有人抽得骨瘦如柴,最后熬死了,可吓坏我了。”
旁边的十五福晋连连称是,哪怕在康熙的子女里也分了小群的,很明显十五和十六两兄弟是一个小群。这种场合十六福晋该多照顾十五福晋,毕竟十五阿哥出力最大,然而她们妯娌一体,十五福晋不断帮十六福晋敲边鼓打下手。
海棠就说:“这事儿不是一道法令能禁止的,你看好他,他要是再忍不住可就难说了,我这里有很多例子,山西有个财主,家里父子几个都染上了,百万家财散尽,卖了土地,甚至把女眷和子孙也卖了,一点体面都不留,最后死的时候骨瘦如柴,连下葬的地方都没有。”这例子眼下没有,不过再不控制真的会有。
所以海棠就在这里对着嫂子弟妹侄儿媳妇们讲毒品的危害,全场就她一个人讲,吓得这些贵妇们一愣一愣地。
海棠还准备把禁毒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说官员的选拔,无论是科举还是别的方式,一旦发现有人抽毒,一律取消考试资格,就是有了功名也要除名。发现官员有抽毒的要立即处理。
一顿饭让她完成了一次禁毒教育,大家散了之后安康跟着海棠,小模样很崇拜,她对祖母的权势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是今儿看到很多长辈都听祖母说话,随着祖母的话语有各种反应和表情,就很羡慕。
她跟着祖父祖母上了一辆车,上车后她抱着海棠的腿说:“祖母,我也要像你这样厉害,让大家都听我说话。”
海棠笑着说:“好啊,那你可要记住今天的话,只有记住了才有实现的一天。”虽然不知道将来孩子的命运如何,但是多鼓励总是好的。
在车上扎拉丰阿说了老福晋和十六阿哥的矛盾,就说:“听几位爷的意思,老福晋开始作妖了。”
如果说以前的八福晋是宗室躲着走的人物,庄王府的这位老福晋就是皇室的鬼见愁,这位一直不是省油灯,彻底验证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海棠就说:“这样也好,让十六在家焦头烂额吧,他抽毒这事儿就是有钱有闲闹的!”
扎拉丰阿就问:“马上快要过年了,格格在家歇着吗?”
海棠想着因为国土面积太大,很多时候一道命令传出去总要给足时间让各地有所响应才行。尽管自己存着禁毒的心,然而急风暴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必须如奔涌不息的长河那样才能让这事办下去。
经过一系列事情,海棠知道接下来是需要开民智,然而开民智绝非一句话那么简单。在没有外力影响下,开民智是一件缓慢的事情,就如禁毒一样,就不是三五年就能结束的,这是真的百年大计。
海棠就说:“虽然禁毒的事情都布置下去了,年前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响,但是朝廷上的事情千疮百孔,我也没时间歇着,我明天就去一趟翰林院,把审查后的底稿拿来看看。”
扎拉丰阿就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绷得这么紧,毕竟海棠日常那么累,再加上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能蜡烛两头烧,如果不好好休息,极可能会步十三爷的后尘。
他还没法劝,就说:“衙门里面到底不如家里舒服,加上那边屋子空旷,烧的炭又不好,坐着冻手冻脚,不如让他们把东西送到咱们王府,您看完之后再让人放回去?”
海棠就说:“公事怎么能带回家办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京城开牙建府了呢。你放心,我多穿点。”
带公务回家会让人误解,更可怕的是开了这个头之后就会变得公私不分,所以朝廷的事情绝不可以在家办理。
海棠一直惦记着去翰林院审查画稿,是因为她发现弘晖在对待封建迷信这一块简直是没什么下限,底线十分灵活。
封建迷信,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说就足以说明这迷信在封建这种制度下才有存活的空间,海棠不是不知道,但是她就是见不得有人对泥塑顶礼膜拜!
这也是他和弘晖看法不一致的地方,两人别的事情上看法都能有重叠的时候,但是在迷信这一块简直是背道而驰,也就是因为有亲戚关系没到争执得面红耳赤的地步。
车子很快到了郎惠园,扎拉丰阿就说:“格格这几日来去匆匆,早出晚归,也没休息的时候,不如趁着今日有空闲看看两个孙儿?”
海棠说:“我刚从外边回来,带着一身冷气,这个时候去抱孩子别让孩子冷热交替再生病了,如果真的生病了,他们小小年纪受罪不说,我心里面也过意不去,等过一阵子再说吧,等过一阵子满月了或者是回城了,我再看看他们哥俩。”
她都这么说了,扎拉丰阿也没强求,他们带着安康回了院子里。百寿追过来找玛法和姐姐玩儿。扎拉丰阿就带着两个孩子坐炕上读书,海棠则是去补觉,因为海棠发现哪怕吃再多的补品都不如好好地睡一觉来得舒服,只有人休息够了才会觉得神清气爽。
海棠在没睡着前心里计划着明日去翰林院要办的事情,然而此时在弘晖的车里,弘晖和弘历兄弟两个发生了一次争吵,争吵的理由就是要不要撤贞节牌坊。
弘晖的意思是这玩意没用,撤了拉倒!他鼓励寡妇再嫁,甚至觉得弘昀的妻妾如果再嫁皇家也不该拦着,如果可以,他也想把畅春园那些康熙遗妃嫁出去,但是这话不能提,他要是提了头一个打死他的就是雍正。鼓励寡妇再婚不仅是他,连当年的十三阿哥都赞成,觉得寡妇再嫁天经地义,为了所谓的荣耀禁锢着妇女本就是本末倒置。
弘历说此乃是传统,更是人心所向,必须留着,不仅留着还要鼓励,弘历举了很多例子,礼部每年都收集民间的事情向皇帝申请贞节牌坊,这事儿每朝每代都有,都已经执行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时候如果推翻让天下怎么想?让百姓怎么想?而且百姓里面很多女人都认同这件事情,只有不认同的人才是异端!
弘晖的意思是如果是面对侵犯,这女人抵死不从,这也就算了。如果是丈夫死了,有孩子为了孩子不嫁也能理解,总有些母亲无法割舍孩子。没孩子又年轻,为什么不嫁?要当个活死人吗?当初在关外也没见谁嫌弃寡妇啊!甚至太宗皇帝皇太极他们兄弟几个没少娶寡妇。
弘历就说如今坐天下了,还提当年干吗?提了当年人家只会觉得咱们是蛮夷,汉人人多,学学人家也没什么,何况人家也值得学。
然后两个人敏锐地发现对方代表了满人的两种观念。弘晖代表着一些坚守满人习俗的人,而弘历则是代表着完全汉化的满人。
中原的花花世界让坚守关外习俗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唾弃祖辈的行为,认为收继婚这种行为是没人伦未开化,是野人。而中原的三纲五常和女人的三从四德才是文明,才是规矩。弘晖不知道有个词儿叫“皈依者狂热”,他觉得很多事儿都变得死板僵硬。
人在草原上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会讲贞操吗?在人口折损很快的草原上,部落会允许有女人守寡吗?她守寡了她的口粮从哪儿来?她的孩子怎么养?别说草原,就说中原,改朝换代社会动乱的时候民间人口锐减,那个时候还有人在乎贞节牌坊吗?
现在是不缺一口吃的,但是将来呢?为了贞操饿死吗?
他的口才不如弘历,弘历滔滔不绝地说着“教化”,在弘晖听着犹如放屁!
当到弘历搬出各位大儒的看法,特别是山东衍圣公一脉做背书的时候,弘晖更是冷笑连连。他才发现,争夺天下不是争夺一张龙椅,而是争夺如何改变天下的权力。
他跟弘历说:“你本就是蛮夷,你以为你脱了皮袄穿上丝绸、束发带冠、讲着之乎者也、行着汉礼就有人认你是汉人了吗?不会,照样有人骂你是蛮夷,不仅现在骂,日后要骂,大清亡了后还有人骂,与其讨好他们,为什么不做正经的蛮夷?就是被骂了也不冤枉啊!”
靠几句话是说服不了对方的,这不是单纯的争辩,这是新旧两股势力的争夺,是地主乡绅旧文人和新兴资本对天下走向的争夺,所以谁都说服不了谁。
第650章 改良版
兄弟两个不欢而散,分开的时候都很生气。
弘晖的心情很差,回家后直接去书房了。他一直知道这几个弟弟不老实,但是从没放在心上过,就算不老实和一些宗室内的人结盟也只能让他一笑罢了,直到今日和弘历这通争论让他发现弘历已经成长了,不再是把眼光放在皇父屁股下的龙椅上,而是长出了羽翼,有资格搅乱天下了。
想明白之后他反而兴奋了起来,一招都能打败的弟弟是弱鸡,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去的才配成为对手。皇位只是奖励,在这场争夺中磨炼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自己的本事不会背叛自己,权力下属天下江山就是身外之物,是游戏人间的工具罢了。
想明白后他也没那么生气了,出门后就打算去后院转转,刚走几步就看到嘉乐带着个侍女端着托盘走来。
嘉乐看他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才说:“刚才有奴才跟额娘说您生气了,女儿自告奋勇来给您送醒酒汤。”
弘晖揭开盖子直接端起来喝了,喝完带着女儿去后院。费莫氏还穿着出去做客的衣服,抱着小儿子永琼在哄,小家伙正闹人呢,一说放下就在费莫氏怀里鲤鱼打挺,费莫氏就怕把他摔了,只能紧紧抱着。
看到弘晖进门她赶紧抱着孩子站起来,弘晖就把小儿子从她怀里接过来抛了抛,小家伙高兴地尖叫,费莫氏就趁机去拆了首饰换衣服。
费莫氏一边拆头上的钗簪一边说:“今儿几个婶子都说五弟妹肚子尖尖的,生下来必然是个阿哥。”
嘉乐就说:“额娘,她们不过是说客气话罢了,现在哪个孕妇怀上大家不说是阿哥,不过是讨个好口彩,您怎么连这个都看不透。”
费莫氏在镜子里看了一眼傻女儿,转头跟弘晖说:“爷,头一回我觉得咱们闺女不聪明。”
抱着永琼的弘晖正哄着永琼睡觉,哈哈笑了两声。
嘉乐不明所以,看看爹妈,心想自己也没说错啊。看她那呆样弘晖就说:“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嘉乐睁大眼睛,费莫氏就说:“这事儿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闺女,跟额娘换衣服去,额娘教你。”嘉乐赶紧颠颠地跟着她去换衣服。
次日海棠一早就去了城里,在她离开后十一阿哥带着一辆崭新的汽车进了圆明园。这车子从外表看就知道是新车,看着更紧凑美观,和现在路上行走的那些比起来,路上的就被衬托得傻大笨粗。
车子被开到了雍正的书房门前,秀华扶着雍正出来看,雍正绕着车子看了一圈,发现这车子的屁股翘翘的,就问:“怎么这里是这样的?”
十一就恭维说:“还是您慧眼识货,这是改良过的蒸汽机,以前的是立式的,现在是卧式的,卧式里面的水能循环用,从车头那里的水箱流出来到车尾这里散热,然后再从车底的罐子流进水箱里,日后就不用带着大罐子水了,不过跑一天下来还是要补水的。这么改了之后烧的煤更少,跑得更快。这后面的大疙瘩下面除了藏散热水箱还能放一些行李。”
他领着雍正去看放行李的地方,雍正扶着秀华的手凑近一看,里面大概有个箱子的空间那么大,铺着暗红色毡子,非常奢华,在毡子上放着一个圆柱样的东西。
十一让人把这圆柱样的东西搬下来放在地上,实话跟雍正说:“这玩意才是孝敬您的,这车是送我姐的,我在里面铺的毡子绒布什么的都是我姐喜欢的颜色,就是带来让您看看蒸汽机改良了,您可别多想,这车不是孝敬您的。”
这也是个混账兄弟,雍正对着他看了一会,深呼吸再深呼吸后才问:“你孝敬朕的玩意是干什么的?看着丑模丑样的。”
“你可别嫌弃他丑,我说完您就觉得它美得跟天仙一样。这玩意是抽水机的一部分,以前思路是错的,这两年才发现水是被压上来的,想让水上来不该抽水,该抽气!”
雍正不懂,他知道自己要弄明白不容易,就直接问:“这抽水机有什么用?能浇庄稼吗?”问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很快,很盼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十一就说:“您想得再大一点,不仅能浇地,还能在煤矿里面抽水洗煤,日后造更大的,能从大江大河里面抽水灌溉两岸。”
十一忽略了雍正那喜悦的表情和激动的眼神,说了句:“当然了,越大的机器肯定造价不菲,理论上是可以的,现在造了一大一小两个抽水机,大的先送到煤矿去试试,看用的时候有什么毛病没有,至于小的就送您了,装在圆明园浇庄稼。”
雍正也是有见识的,从割麦机就知道这些玩意造一两个很贵,一旦造上千万个就很便宜。就说:“造价贵不怕,国库里还有些银子,这玩意立即送湖边,朕要看看效果。”
十一趁机说:“这车您还看吗?不看给我姐送去了。”
秀华很好奇,拉了拉雍正的袖子,小声说:“皇阿玛,我想先替姑妈试试。”
雍正满心满眼看的都是抽水机,就说:“让人带着你在园子里溜达一圈。”
十一也不在意,不过是小姑娘稀罕精致的物件,只要这丫头觉得舒服,回头十四肯定要掏钱给家里买。十一分得很清楚,汽车就是用来敛财的,没钱怎么升级蒸汽机?怎么造好物件?
抽水机分三部分,分别是底座,摇摆圆柱和一节管道。在一群人安装的时候十一给雍正解释:“这一节管道是放在水里的,我们试过了,竹子、木头、铜管都能用,最后还是选了木头,毕竟木头哪里都有,会箍水桶就会造这个水管。”
雍正在开始装的时候让人请宗室诸王和一些大臣来,老六阿哥来得很快,接着是一群大臣,最后是诸王晃晃悠悠地来了,来了之后大家都在湖边看着装抽水机。
装好后雍正他们坐着烤火的炭盆被端走,机器的底座里面铺了一层煤炭,炭盆里的炭火放进去,没一会蒸汽机开始冒烟。刚才的圆柱样的东西开始左右摆动,冰窟窿里面响起咕噜咕噜的水声,水流顺着管道奔涌出来在岸上流得到处都是。
这时候十一阿哥嚷嚷起来:“你们怎么没挖排水沟?”
雅尔江阿立即说:“你也没提前说要挖沟啊!你这分明是显摆!”显摆你把水抽上来了,这真是得了便宜卖乖呢。
水流得到处都是,大家纷纷避开,眼看着水越来越多,德昭和雍正说:“皇上,看也看了,先让他们关了吧。”
雍正不让关,这时候一群太监提着铁锹赶来,飞快地拆了一排地砖挖了排水沟,水流进入了农田,地面上终于有站的地方了。
雍正一会去地头看看,一会儿又去机器旁边看看,两头跑得不亦乐乎。老五阿哥就问:“差不多了吧?不能浇水了,再浇庄稼都冻死了。”
这时候海棠赶来,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踩着冻硬的冰凌走来问:“这是干吗呢?”
她问的时候还在看机器,因为蒸汽机工作时候轰隆隆地响,然而看到卡在机器底座上左右摇摆的圆柱体,她觉得分外眼熟,脱口而出:“磕头机!”这和油田用的磕头机有五分像。
海棠知道这玩意和油田用的磕头机就不是一个东西,但是大家听了立即连声叫好,就说抽水机听着没磕头机带劲,日后就叫磕头机算了。
海棠不许他们用磕头机的名字,就说:“这玩意怎么命名要么听四哥的,要么听设计它的大匠的,你们瞎起什么哄?”
雍正很不客气把命名权夺了,就说:“这日后叫丰收机,有水庄稼就不怕旱了,必然能获得丰收。”这话说完一群大臣拍马屁,大家还对着这玩意赋诗一首,当场凑出一本诗集来。
雍正很满意很高兴,对十一阿哥也没吝啬,让他也成了世袭罔替的亲王,同时大手一挥,对造办处上下大肆封赏,从物质奖励到精神奖励应有尽有。改良蒸汽机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他眼里不如一台好用的抽水机,以前也有抽水机,和这一次升级迭代后的比较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所以这是他心目中完美的抽水机。把一个农业国家君主该有的表现得淋漓尽致。
晚上一起吃饭后,他拉着十一问:“你说在江湖上的抽水机是什么样的?”
十一说:“目前我们的想法是把机器固定在船上,让机器漂在水面上,如果洪峰到来,就日夜不停地把水排到两岸,当然这是个设想,还没试过。第一步打算先弄个小船在夏天给两岸浇水灌溉。”
雍正很满意:“不错不错,这想法不错,你们尽管去做,没钱了来跟朕说。”
吃完饭大家一起出来,弘晖就问:“十一叔,既然新改良的机器好用,以前的是不是能卖了?”
十一点头说:“再缓缓,到时候等上半年再卖。”
雍正觉得抽水机是好东西,弘晖觉得改良的蒸汽机才是好东西!正好马上过年了,莹莹也该回来了。弘晖的意思是让莹莹想法子把以前的蒸汽机车头卖到国外去。
有新的为什么要凑合用旧的呢?
第651章 推新车
十一这时候嗯嗯几声敷衍着弘晖,拉着海棠去看新车。
海棠一看颜色差点撅过去,因为这辆车是骚紫色。
很好,这确实是十一能折腾出来的颜色。
弘晖就凑上来问:“怎么是这颜色?这颜色怎么做上去的?”
十一就说:“这是先做好壳子,然后上面涂上釉料送到炉子里去烤,出来就这颜色。”
弘晖让人提着灯笼凑近了看,问道:“怎么看着还有闪光的地方?”
十一高兴地说:“你眼神好,就是有,里面加的有别的料,我跟你说,大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太阳光这么一照,这车子五彩升腾。”
“真的?”
“嗯,你不信你问你十四叔家的妹妹,就是双胎里面的一个,我也分不清那是姐姐还是妹妹,她白天坐过这车。”
弘晖就说:“何必问她们,侄儿明日找姑妈,不仅能看,还能坐呢。您有没有给皇阿玛弄一辆?黑色带五彩的皇阿玛肯定喜欢?”
十一装没听见,跟海棠说:“姐,你坐上试试,要是车皮磕破了没事儿,到时候弟弟给你再重新烧一层釉,放心,这釉不是那么轻易掉的。”
海棠心累,想说话被十一推着上了车,十一才不想和弘晖说没给他皇阿玛做,想要车子很简单,让内务府拨款就有!
十一把海棠塞到车里说:“弟弟今日厚着脸皮领了一个世袭罔替,过几日在家里设宴,咱们一起高兴高兴,明后两天让弘星给您送请柬,您先走,不送了。”
海棠的司机启动车子离开,这一路上从圆明园到郎惠园虽然没多远,海棠还是发现了这汽车与以往的车不同。这车子启动快,跑的时候很轻盈,防震做得好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噪音也小了很多,整体感觉还不错。
车子到了郎惠园大门口,侍卫都不认识这辆车,拦着不让进。海棠这才下车,一群侍卫举着火把围着汽车看,看过瘾了海棠才让司机把车开了进去。
第二天海棠出门的时候发现安康带着百寿在车里坐着,两人在座位上爬上爬下,扎拉丰阿和开车的司机哄着姐弟两个就是不下车。
实在是这里面的座椅很舒服,而且是新车,干干净净,连窗户玻璃都感觉很透亮,两小只闹着要一起坐车。
海棠就跟扎拉丰阿说:“你今儿带着他们出去玩儿吧,就坐新车,他们玩够了也就不稀罕了。”
扎拉丰阿问:“您怎么办?”
“我坐以前的车,趁着是新车赶紧去外面招摇一下,十一等着用钱呢,想买的人越多十一赚得越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哄着这两个小祖宗串门去。”
扎拉丰阿只好坐车里带着两小只出门,百寿趴在窗口向外看,哪怕是外面飞过一只鸟都一惊一乍。
扎拉丰阿也不好意思大早上去人家家里造访,就让司机围着圆明园和畅春园绕圈子,这也是从各个王府的园子门前过了一遍,等车子转第二圈的时候十四在自家门前招手,车子停下来,他拉开门上车坐了进来。
坐进来后就说:“开我们家去,让我们福晋和那几个祖宗看看。”随后没好气地给扎拉丰阿解释:“我们家那几个丫头昨日吵吵了半晚上,让我买了给她们用呢。”
车子进了十四家里,扎拉丰阿和十四下车,司机是个太监,开车带着两个小孩子进了女眷住的院落。
十四和扎拉丰阿说话的时候十七阿哥来了,十七阿哥想给十七福晋定一辆,就来看看。没一会儿十六阿哥也来了,他需要两辆,一辆给老福晋,一辆给十六福晋。
这一辆车一上午就卖出了二十多辆,下午几家铁帽子王府也定了,十一高兴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跟各位亲戚说能定制颜色,除了皇家御用的颜色外什么色都能做。当然也能定制花纹,不仅是车外的花纹,内部的饰品也能定做,只要钱给到了,别的一切都好说。
到了晚上,订出去的车有一百多辆,弘晖订了两辆,一辆给费莫氏,一辆给女儿嘉乐上学用。至于家里的百岁他们,还是用老车吧。弘历家也订了两辆,一辆给富察氏,一辆给高氏。在这火热的气氛里,扎拉丰阿也被带着败家了一把,给儿媳妇佟氏和女儿莹莹订了一辆,给莹莹的那一辆要求加急,希望过年后莹莹能带去山东当座驾。
十一这才发现都是给女眷买这辆车,思来想去觉得大概是因为这车子精致过头了,就让造办处赶紧弄几辆硬朗些的给各家爷们们选。
晚饭前九阿哥带着十万两银票去找十一,问他:“你弄出来的那个小车多少钱?你九嫂子在家里闹呢,我买一辆先堵住她的嘴,”说完把十万两银票放在桌上,说:“剩下的就当是孝敬额娘了,也不能让你一人出钱出力侍奉老太太,给五哥多少给你也是这个数。”
今儿一早宜妃姐妹两个挪到十一家里住着,因为老十一得了一个铁帽子王的爵位,老姐妹很欢喜,要来住一阵子。
老五福晋欢喜地把两位婆婆送来,拉着十一福晋的手就差喊一句恩人。虽然照顾这老姐妹花不了几个钱,但是那天杀的老爷们嘴上孝顺额娘,实际上全靠媳妇,再好的婆婆相处起来也是磕磕绊绊,老五福晋自己都有孙媳妇还要侍奉婆婆,不止一次觉得命苦,听说婆婆来要小叔子家里住着,恨不得跑门口放两挂鞭炮。
十一福晋艰难地笑出来,觉得自己的日子要暗无天日了。自己在家里称王称霸这么久突然来了个婆婆,还一次送来两个,她差点哽咽。得到世袭罔替的喜悦也荡然无存,心里对公公康熙那是埋怨了又埋怨,这老不休的怎么就招了这姐妹两个在身边!对雍正也有话说:你知道让你媳妇侍奉一群老太太不容易才把这群老太太推出来让我们费力不讨好是吧?!
十一阿哥把银票拿出来数了数,就说:“额娘和姨妈才花几个钱,你不用孝敬,弟弟不会亏待她们的。到时候给你两辆车,这钱我全收了。”
“两辆?一辆五万是真的?这么说你一天捞手里五百万还多?”
十一阿哥又数了一遍银票,就说:“五万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便宜你们的,外面那些老财来了,少于十万不卖。早说这也不是我的钱啊,这回头是要入造办处账上的。”
九阿哥就酸溜溜地:“爷累死累活带着一群人跋山涉水一年也挣不来五百万,你倒好,一天就五百万,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十一阿哥看了一眼九阿哥,就说:“你不知道吗?别人没有我有的东西,卖多少是我说了算!你也别羡慕了,这事儿是羡慕不来的,两辆车过几个月就给你送去。”
九阿哥站起来:“行吧,回头有事儿你派人问你嫂子,车子的事儿我只管付钱,别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一概不管,反正是她用,什么颜色她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我去后面给额娘姨妈请安去。”
过了一会十六阿哥来了,他家上午都交过钱了,这会来自然是为皇家来的。造办处也是内务府一部分,别看如今是庞然大物,脱离了以前的办公环境,人数规模急剧膨胀,能有自己的小金库,独立金钱来往,但还是内务府下属衙门。
十六阿哥来这里就是代表皇室来的,雍正不出门,但太后和太妃们出门,宫里的娘娘们从圆明园回到宫里的时候也需要汽车。因此十六阿哥要求造办处给皇家造出二十多辆女眷用的汽车。
十一阿哥问:“银子呢?”
十六阿哥板着脸说:“银子没有,弟弟来的时候皇上说了,让提醒你别忘了交税。”
十一嘴角动了动,最后把骂人的话咽到肚子里去了。白嫖也就算了,还要交税!
十一立即说:“我收钱我交税,你说的那二十多辆我没收钱怎么交税?不交!”天下的好处让他老四一个人占完吧!都当皇帝富有天下了还这么抠!内务府的银子留着能下崽啊?
十六阿哥看他那恨恨的模样就说:“你都白送九姐姐了,白送皇上怎么了?再说这里面也有给宜太妃的一辆车啊!”
十一心想我白送给姐姐我高兴,白送给他我不高兴!他心里想着男人们的车一定要提高售价,把亏的给补回来。
两天后,订购的车子达到了二百辆,十一提前给造办处上下发了过年的红包,有这银子打底,二百多的改良蒸汽机在十一阿哥家里请客吃饭的时候已经做了出来,不出三个月就能拼出整车。
虽然雍正抠门,但是作为内务府下属衙门,造办处还是要给他造汽车,这是造办处的天然职责,十一就是不乐意也不行。就如当初有火车的时候康熙要火车专列做座驾,不用也要有,这是皇家体面。到了雍正继位,内务府就说过给皇帝新造火车专列,被雍正驳回了,理由是太浪费。
到了如今要给雍正造新车,火车他用不上,但是汽车他是能用上的。
因为有僭越等说法,雍正的车从尺寸和动力方面都是别的车的二倍,十一阿哥把数据都给出来了,雍正自己无可无不可,就说这车日后就是做出来了也是接送大臣,特别是阴天下雨用自己的车送一送老臣,免得他们老胳膊老腿在雨里奔波。这除了是笼络人心之外就是雍正抠门之心爆发,怕放的时间长了车子容易坏。
用他的说法就是:“这些物件都是奴才东西,越用越实用,放着不管就浑身毛病,还是要多用用才行,要不然放坏了等于几万两银子没了。”
至于十一阿哥说的双层玻璃和宽大空间他不在意。
雍正不在意但是有些人在意,就嚷嚷起来,攻击十一阿哥目无君主,质问他为什么先把车子给了勇王,分明是他和勇王勾结藐视皇帝。然后胡乱攀扯,越说越过火,似乎勇王带着十一阿哥下一刻就要政变推翻皇帝做历史上第二位女皇帝了。
这说法雍正听着就觉得离谱,说得跟你们这些人多爱戴皇帝一样。雍正也是在宫外住过的,这些官员什么毛病他清楚,越是难以得到的好东西越是不能孝敬宫里,就怕下次宫里要的时候拿不出来,所以孝敬宫里的都是出品稳定的上等货儿,比如茶叶。你们都没把顶顶好的孝敬君父,这会反而指责起别人来了!
雍正立即斥责这些人胡言乱语,他这人从来都是自己冲到前面,压根不需要人摇旗呐喊,当庭把官员们骂了一顿。
但是下面的官员也头铁,又说了一件不符合礼制的事儿。
为什么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和百姓们的车都是一个尺寸?为什么不做区分?这是不符合礼制的!
海棠听到的时候露出惊讶的表情,秦始皇都驾崩几千年了,感情你们还活在车不同轨的年代里啊!照这么说百姓就不该坐车是不是?毕竟亲王的车比郡王的宽敞,郡王比贝勒的车宽敞,这一级一级缩减下去,百姓的车不到半尺宽,那还叫车吗?
海棠想反驳的时候雍正已经对着这些人开火了,问他们:“你们家的床多宽?按照你们这说法,朕的床三尺宽,亲王的床就该二尺半,郡王的床就该二尺,到你们这里,你们只配睡绳子,百姓只能站着睡,是不是?用你这说法朕再给你套一套,朕吃饭吃米饭馍馍,亲王郡王就该吃杂粮,贝子这些人就配啃窝头,轮到你们,你们只配啃锯末,百姓这辈子除了观音土不配吃一点粮食,是不是?”
敢说是他让人立即堵他一嘴锯末!
礼部都没一个硬骨头,清朝的文官也没几个敢和皇帝硬顶的人,于是满场寂然无声,雍正又一次斗赢了,哼了一声退朝离开。
礼制这东西皇帝需要的时候自然有用,皇帝不需要的时候就是一张废纸!要不然怎么会礼崩乐坏呢?
诸王和大臣们散去,对今日的事儿议论纷纷。
在大臣们看来,皇上的战斗力一如既往,再有就是礼部也忒不识趣了,十一阿哥最近几天风头正盛,得罪他干吗?再说勇王,那也是一直盛宠不衰的人物,这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弃自己活得久,更是福禄寿三星抽毒烟觉得日子过得美!
在宗室看来,十二阿哥你清高你了不起,怎么?我们还不配和亲王郡王坐一样的车了?打仗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我们骑着驴子冲锋陷阵?毕竟骑马这是王爵才能做的事儿!
弘晖和海棠到了门口,圆明园门口停了一排车,那辆骚紫色的精致小车在一群笨重汽车群里很显眼,猛地一看仿佛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
弘晖看了就想开,他说:“姑妈,您的车给侄儿试试,听几个兄弟说这车开着比以前的车更灵活方便。”
他让司机下来,带着海棠在圆明园里面遛圈,两人在车上说话。
弘晖说:“时来天地皆同力,那些守旧的人压根不愿意睁开眼看看大势,大势是不可挡的啊!单拿朝廷的事情来说,汗玛法去世的时候给国库里留下了上千万两的银子,听着很多,但是对于整个国家来说这银子够干吗,塞牙缝都不够。要不是您和皇阿玛穷尽竭虑,城里那一排排的银库能跑马车!一旦关闭口岸掐断新事物,这朝廷能立即因为财力枯竭灭亡,这些人嚷嚷着尊孔复礼简直是又毒又蠢。”
他一边倒车一边说:“侄儿发现了,孔孟之说用到现在也该换一换了,沿用千年到现在,他们太迂腐太僵硬死板了,孔夫子当年的学说或许很精彩,但是后人篡改的太多。”
海棠问:“换什么?”“法家和墨家如何?”
“墨家啊?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尚同尚贤、天志明鬼……无论是墨家还是儒家,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侄儿懂,工具自然是挑着顺手地用了。而且这也不是几千年前了,不能刚笑话了那些迂腐的人尊孔复礼自己就跳到了坑里。”
这时候一个太监跑来,跑到车边,海棠把车窗玻璃降下来问:“什么事儿?”
这太监说:“皇上让您二位开车去书房接他,一起给太后请安去。”
弘晖就开车到了御书房门前,雍正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秀椿上车。秀椿坐上车后高兴地左看右看,海棠把驾驶室和后面乘坐室的挡板降下来,和他们父女说话。就问秀椿:“椿儿,前几日听说你得了风寒,好了吗?”
秀椿说:“已经好了,只是今儿一早奴才们说皇祖母得了风寒,皇阿玛急着带咱们去问安呢。”
海棠立即看雍正,雍正点头:“那边的奴才说额娘宣太医了,朕去看看。”
车子到了畅春园,停在了乌雅氏的院子门口,老太太这几天听这辆车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毕竟内务府要给宫里女眷们配,地位低的三四人才能分一辆,哪怕是大家共同拥有,也拦不住大家兴致勃勃的讨论,所以乌雅氏赶紧披上斗篷高兴地来参观这辆车。
看她这兴高采烈的劲头,虽然说话听着有鼻音,可见不严重,弘晖开车带着她和秀椿绕着畅春园的湖岸跑一圈,让她先体验一把。
雍正看着汽车绕着湖岸慢行,正想和海棠说几句今天大朝会上发生的事儿,就听见苏培盛说:“五爷来了。”
雍正看过去,弘历提着袍子下摆高兴地跑来,显得青春活泼,如初生的朝阳,令人心生喜爱。
“皇阿玛,姑妈,给您二位请安。”
雍正嗯了一声:“起来吧,怎么想着来这里了?”
弘历说:“儿子刚才在园子外面接下了给您送请柬的差事,去了御书房没看到您,想着您必然来给祖母请安了,就跑来找您。”他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两张请柬来,说道:“后天就是十一月二十八,十五叔和二十三叔过寿,在十五叔家里摆宴席,请您过去。”
十五阿哥和二十三阿哥是同一天生日。十二月初三是二十二阿哥生日,到了初四就是十二阿哥生日,兄弟姐妹多了,每个月都有人过寿。因为二十三年纪小还没成家,每年都是放在十五阿哥家里庆祝,等他成亲了,两家就一替一年办宴席,这也是体谅兄弟们不用两头跑。
雍正嘴上抱怨兄弟们不请自己,实际上就是请了他也不爱去,就说:“朕回头有空了就去,没空就算了。”
他看着车子快到跟前,就问了一句:“弘历,你对今儿朝廷上那些大臣们说的僭越和不合礼制怎么看?”
第652章 喜相逢
怎么看?
弘历是个聪明人,今儿早上皇父的态度很明确,他如果这个时候还坚持说“礼不可废”那就是自找苦吃,把皇父惹怒了对他没半点好处。
就笑着说:“规矩是咱们家定的,是不是守礼也是您说了算,下面的那些人读书读傻了,造办处一天卖出去的车等于七八个省一年的皇粮国税,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收税才是让百姓得意喘息的德政,依着儿子的意思,这些人尸位素餐,不如直接罢免了。”
海棠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雍正都没想到他会翻脸无情,那些小官儿都是他的人,这是什么意思?以退为进还是真的凉薄?
这时候车到了跟前,海棠赶紧小跑几步到了车旁,打开车门弯腰扶着乌雅氏下车:“额娘,您慢点,这车有点矮,别碰着头了。”
“碰不着!我跟你说这椅子坐着软软的,挺舒服的,里面塞了什么?”
“海绵和棉花。”这种海绵是天然海绵,抗菌吸水效果好,干燥时候□□不变形。海棠扶着她出来,就说:“回头让莹莹留意弄点好海绵,做个坐垫孝敬您,肯定舒服。”
“好好好,”乌雅氏扶着海棠的手看了看车子,跟走来的雍正说:“这车子比以前的舒服,不是说能选颜色吗?我也弄一辆紫色的,我年老,不必这么亮眼花俏,给我做一辆酱紫就好。”
雍正点头:“这马上要过年了,造办处的工匠有些已经回家了,过了年朕给您安排。”他看着弘晖扶了一把秀椿,就想说让弘晖负责这事儿,但是一想弘晖事儿多,就临时改口说:“到时候让弘时给您跑腿,让造办处先烧出颜色给您看看,您要是觉得合适就用,不合适让弘时给您改去。”
“好好好,”乌雅氏就跟海棠说:“你派人把车开到后面给她们也看看,一群人都等着看你这辆车呢。”
弘晖就留在外面安排,海棠和雍正一左一右扶着乌雅氏回屋,后面跟着秀椿和弘历。
坐下后乌雅氏问雍正:“你们兄妹两个吃了吗?”
雍正回答:“没吃,特意带着孩子来您跟前蹭饭。”
乌雅氏就吩咐宫女赶紧去传饭,又跟秀椿说话:“好孩子,这里有酸奶还有干果,都是你爱吃的,到时候多吃点,你风寒好点没有?你兄弟怎么样了?”
秀椿说:“祖母,孙女大好了,几个弟弟都还没痊愈呢,不过也渐渐好转了。”
乌雅氏皱眉苦脸,自从雍正做了皇帝,除了年贵妃没人生孩子,但是生一个病一个,一年躺两次一次躺半年,乌雅氏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眼看乌雅氏的脸色不好看,雍正赶紧问:“听奴才说您宣召太医了?听着有鼻音,太医怎么说?”
“不过是昨日炕烧的热,我入寝的时候觉得燥热穿着单衣在屋子里走动的时间长了些,太医说是风寒入体,喝两天的药再发发汗就能好。放心吧,我没事儿,现在的好东西这么多,一件比一件有意思,我且活着呢。”
说话的时候听见外面弘晖惊喜地喊了一声妹妹,门口的宫女进来说公主回来了,接着就是莹莹小跑着进来欢欢喜喜地喊着祖母,小脸圆润透红,一头扎进乌雅氏怀里拱了两下,又立即站起来抱着海棠使劲拍。
海棠搂着她说:“闺女,别拍了,再拍你额娘的隔夜饭都被你拍出来了,这是刚回来?”
“嗯啊!大早上火车到站,一早我就让人卸了行李装车,家都没回跑来给祖母舅舅请安。”她欢喜地跟乌雅氏说:“祖母,我可想你了。”
乌雅氏假作不高兴:“想我怎么不抱抱我,回来就抱着你额娘不撒手,你嘴上惯会骗人。”
莹莹立即挤她身边搂着:“哎呀,祖母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早上吃什么了?”
乌雅氏说:“没吃呢,你也跟着吃点吧。”
莹莹自然乐意。
早餐也没分桌,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吃饭,弘晖就把新车讲了,让莹莹想法子把老旧物件卖出去。
莹莹一口答应:“放心,各家那些能用的不能用的都收集起来,能用的重新收拾一下,不能用的修理一番,过个一年半载,我保证能卖出去,而且还比这次新车价格高,让大家换了车还能赚一笔。”
弘晖笑着问:“真的假的?”
莹莹立即说:“这有什么真假?大哥等着看吧。”
弘历想了想刚想说话,莹莹在饭桌上对乌雅氏说:“祖母,我给您带礼物回来了,两盘珍珠项链。”
她说话的时候外面把盒子送来,是能在脖子上饶很多圈的珠串。
宫女捧着送到乌雅氏跟前,乌雅氏看了,一串是大珠子一串是小珠子。乌雅氏说:“哎哟我老了,打扮得这么好人家笑话我是老妖精,我留一盘,这串大珠子的我留下,小的你拿回去自己戴,你们年纪小用小珠子才好看呢。”
推辞了几下,眼看乌雅氏真的不要,莹莹就说:“我不爱这个,椿妹妹,你要是不嫌弃就送你了。”
秀椿立即说:“这怎么会嫌弃,多谢姐姐了。”就让人把项链拿来,放下筷子把项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一桌子人都说好看。
吃完饭乌雅氏就说:“你们都忙,出去忙吧。莹莹先回去拜见你阿玛,先睡一觉,明儿再来陪我和你舅妈说话。”
离开的时候是弘晖和弘历坐在驾驶室,雍正和海棠带着两个女孩坐在乘坐室,到了御书房门口,雍正父女下车,弘晖就开车捎弘历出门再把海棠母女送回去。
弘历在车上就说:“咱们这车不能卖出去,卖出去后岂不是洋人都学会了?”
莹莹说:“更好更新的车年年都会有,这老物件只会越放越不值钱,与其放着发霉生锈,不如趁着国外这个时候没有咱们大赚一笔,至于您说外边人偷学,这是肯定的,咱们也在借鉴人家,人家自然也会借鉴咱们,想拦是拦不住的。也只有不断地改进不断地完善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靠着这一两台机器,就算是咱们真的藏严实了,人家外边难道就不会造出更好更新更有用的了吗?”
弘晖说:“是这个道理,趁着破烂还能卖上钱赶紧出手。”
弘历有些转不过来弯儿,他说:“假如这些车到了外边,那些洋人岂不是坐上了咱们坐过的车?”
皇家的东西别说平民了,外人更不能染指,摸一下就是罪过!
弘晖就说:“你翻修一下不就行了吗?到时候弄得面目全非,就算是见过的都不敢说这是咱们用过的,外人就更不会想那么多了。”弘晖接着说:“弘历,别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要是赚上一笔也能让家里人轻松一阵子,天下的银子是有定量的,不可能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出一些家当换钱的,你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反正弘历觉得卖家当很丢人!
车子到了圆明园门外,弘历的随从都在这里等着,弘晖说:“下去吧,你车在这里。”
说完弘晖打开车门,跟自己的随从说:“爷上午去姑妈家,你们中午再来接。”
吩咐完关上门,启动车子往朗惠园去。
莹莹就趴在挡板上和弘晖说话:“回来的时候我在火车上听一些老头说建火车坏风水,修路也坏风水,可见有些人就是顽固如石头!没想到弘历哥哥看着那么年轻,也这么老气!”
弘晖开着车说:“不是他顽固,你对你弘历哥哥不了解,他一点都不顽固,相反他聪明又灵活,只是他太想当然了,说起来就是……我想个词儿,这真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一时想不起来了。”
海棠说:“傲慢。”
“对对对,傲慢,‘骄佷傲慢,祸之始也’。他从小尊贵,捧着他的人多,又自负聪明,免不了生出傲慢之心,你舅舅常常教育咱们节俭谦虚,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装出一副节俭模样给你舅舅看,实际上骨子里喜欢的还是奢华张扬。其实对百官和百姓何尝放在心上,奉行的是君子不可一日无权,只要自己体面,百姓有没有体面他不管,亲近人有没有体面他也不管。”
听着弘晖和莹莹说话,海棠转头看着车外,就拿禁毒来说,毒品泛滥这种事儿就是当权者傲慢纵容出来的。隔壁一衣带水的小国有个幕府将军德川家康说过“让百姓吃不饱饭是政治的秘诀。”收缴天下财富,让百姓在温饱线上挣扎有利于社会稳定,所以毒品这种昂贵上瘾的东西,傲慢的官府是不会下力气禁止的,它会让富裕的百姓迅速贫穷,让本来就贫穷的百姓陷入深渊,永远挣脱不掉,一旦朝廷官方出面助力毒品蔓延,那就是要劫掠民间。如果真的想禁,是完全能禁掉的。
所以弘历的傲慢埋下了这个国家走向衰亡的种子,傲慢引发的灾难绝不仅仅是禁毒这一件事,而是带动着方方面面走向衰落。
傲慢,是最要不得的啊!
第653章 处安然
弘阳听说莹莹回来了,在衙门里敷衍了一会儿就早退回家,和扎拉丰阿在前院等着。
车子到了前院门前,两个小孩子看到了就远远地跑上前,嘴里欢欢喜喜地喊着祖母。先下车的是莹莹,莹莹下车后朝着两个小孩子跑过去,安康认识姑姑,高兴得哈哈跑去,但是百寿看到莹莹觉得眼生,看到不认识的人下车,立即转身往回跑。
莹莹抱起安康追上百寿,一个胳膊一个,夹着两个小孩子进门了,百寿大叫玛法阿玛救命,然而他玛法和阿玛还在笑。
扎拉丰阿接着百寿,跟他说:“这是姑姑,你亲姑姑,怕什么啊?”
百寿搂着玛法的脖子看看莹莹,莹莹就逗他:“叫姑姑,叫姑姑有礼物,你不叫就没有,全部给你姐姐。”
百寿立即叫人:“姑姑,”觉得一声不够,又连着叫了几声:“姑姑姑姑”。
莹莹笑着说:“好好好,姑姑听见了,等会有礼物给你。”说着把安康放下,给扎拉丰阿请安。
这时候弘晖陪着海棠进来,弘阳就问:“额娘,您和大哥吃过了吗?”
海棠点头:“我们和你妹妹在你祖母跟前吃过了,走吧,进后院聊。”
莹莹就带着侄儿侄女去翻礼物,月娥陪着莹莹说话,海棠他们则是去了扎拉丰阿的画室内看画聊天,因为这里面暖和,空间也大。
莹莹把一艘贝壳拼接一尺长的小船给急得跳脚的百寿,跟他说:“有点重,小心点,别砸着脚面了。”
百寿“哇”一声,这是第一次见到贝壳玩具,高兴地接着,旁边安康伸手虚托,怕弟弟拿不动。百寿接着后月娥说:“跟姐姐一起玩儿,不许一个人霸占。”
百寿嘴里说着“知道了”,和安康一起跑到炕边,先把船放到炕上,两人一起爬上去,又把船端着放到了炕桌上,百寿推着船嘴里“呜呜”地喊,两人一起玩儿了起来。
月娥让侍女看着他们,就坐在榻边和莹莹说起京城的事儿,十六阿哥抽毒的事儿必然是要讲的。莹莹发现自己走半年,这京城里的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听着比听大鼓书都过瘾。
她问嫂子:“五阿哥家怎么样?他家后院没闹起来?”
月娥就说:“你还真别说,五福晋是有本事的,只不过后院有个刺头,就是五爷的心头肉高侧福晋,对上他五福晋就要退让,高氏最近折腾着想生育个一男半女,太医院那边几次委婉说没法子,她以前喝药太多,压根生不出来了,她不信,现在在外面找大夫呢。”
莹莹叹口气。
月娥说:“妹子你也别觉得她可怜,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挤兑他们家后院那些人的,也时时刻刻给五福晋没脸,大家聚在一起说个话吃一回饭她是必要跟着出来,压根身份上不了台面,聚着的都是嫡福晋,她偏要往人群里钻,你等着看,这两天去十五爷家吃寿宴,就有他家带着侧福晋。各位婶子舅妈们都说……”
月娥压低声音:“说五爷和那高氏像前不久一命呜呼的我那三叔隆科多和他的爱妾李氏。”
莹莹问:“真的假的?嫂子你一说李四儿我脑子里立即把那飞扬跋扈的模样想起来了。”这也太形象了。
月娥说:“这有什么假的,你都不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侧福晋也金贵,现在说起来不过是一个贵妾罢了。”
以前福晋和侧福晋的娘家地位不差什么,满人还是多妻制。现在接受了一夫一妻多妾制,而且侧福晋的来源也不再是贵女,一部分是包衣侍妾晋升的,一部分是中下层官员家的女孩,这种出身天然就没办法跟福晋叫板,所以这些年来侧福晋的地位一降再降,在福晋们眼里早从竞争者变成奴才了。
月娥就说:“你等这两天就见到了。”
在十五阿哥和二十三阿哥的寿宴上,莹莹高高兴兴地拜见了各位舅舅,他挨着端茶,嘴里说着:“我就不去府上请安了,今儿把舅妈和兄弟姐妹一起见了,礼物一早送到各位舅舅家了,舅舅们恕罪。”
老七阿哥不在了,她挨着叫人的时候差点收不住,就差一点把九舅舅叫成七舅舅,老九阿哥忍不住叹口气,伸手把茶接了。
这点小插曲闹过去之后,莹莹就坐在舅舅们中间和十一阿哥商量卖旧车的事儿,一听说有利可图,大家都很感兴趣。
莹莹的意思是让十一阿哥多生产些新车,等新旧换代后再派出一些学徒把旧车返修一下卖到海外去。
莹莹给他们的说法是:“眼下旧车卖六万是没问题的。”
各位老阿哥自然没什么犹豫,能用新车为什么用旧车?除了这些旧车,还有以前的抽水机,这些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也该淘汰了。
十一阿哥就说:“车子好说,但是换抽水机是个大事儿,一年半载换不完,而且换下来的也都是好铁好钢,我也不舍得再卖,不如留着用了。我心里有个念头,我想把蒸汽机单独做出来,到时候抽水割麦脱粒翻地播种都能用上。只是大江南北不一样,北方种麦南方种稻,南北差异极大,还不知怎么平衡一下呢,先把这堆破烂留着,容我再想想。”
老九就说:“你要是把这些做成了,不说全部,单把北方种麦给解决了还不把皇上给乐疯。”
老五阿哥说:“要真是能用机器,不如多弄点回关外种地,关外大片地方荒着可惜了。”
莹莹就说:“十一舅舅,您放心,外边有的我买来给您看看。也就是说现在也就是火车的车头,旧汽车能卖是吗?”
“嗯,火车的旧车头半新不旧和该换的都卖了,新的还能再用几年。不过这些你要跟主管衙门说,他们真金白银拿来了爷才给他们做,要不然谁来说都没用,造办处除了皇家,不给任何衙门白干活!”
莹莹这时候笑着说:“哎呀,这简单啊,找钱庄中转一下啊,我把我大哥和十一姑妈叫来,他们出钱买下车头,再卖出去。这样衙门里也有钱给你们。”
她匆匆把舒宜尔哈叫来,舒宜尔哈听了就说:“这事儿铁路衙门没资格谈买卖,户部才有资格,可是现在户部有钱啊,人家拿的出买新车头的钱。”所以钱庄实在没机会插手。
主要是执掌户部的大臣德明太固执,德明姓卦勒察氏,镶黄旗大臣。此人康熙三十七年考入兵部做八品司务。几十年来做到了户部尚书,也是个端方固执的老头,他对经济手段不懂,一根筋地觉得不乱花钱就是省钱,任凭大家说得天花乱坠,他就是除了救灾外不花一分钱,这一点让雍正很欣赏。
莹莹这才想起来,火车票等收入都是隔一天交一次账的,这些衙门里面除了内务府以及下属衙门有自己的银库,其他的都没资格扣留银子,除了留下一成税收做养廉银子外,多一文钱都要跟户部解释清楚。
莹莹想做成这桩生意,就盘算着找户部的官儿聊一聊,在聊之前先和四舅舅聊聊。
既然今儿说到了钱,这些老阿哥也不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当即就问进出口商行今年的收入如何?
莹莹当然不会说,刚才还笑得明媚的笑脸叹声气后开始跟舅舅们哭穷,总之一句话,今年赔钱了!
就她这点手段一群舅舅是看得明明白白,老九阿哥说:“你哭什么穷啊!又不让你孝敬,也不勒索你,更不敲诈你,问问怎么了?”
莹莹才不信,你们是不会有别的心思,别的兄弟姐妹们保不准有人不要脸非要占便宜。她哭穷的本事炉火纯青,眼看着越哭越穷,老六阿哥哭笑不得,立即说:“罢了罢了,你别再说话了,再让你说下去今儿我们不掏点银子心里就过意不去。”
十四阿哥也说:“是啊,进出口商行的好处我们沾不到,但是宗人府年底分红该有我们的份儿,有这时间不如叫弘昼他们来问问。”
大家纷纷同意,正在喝酒的弘昼被叫到了老阿哥们跟前。莹莹就趁机从这里出去,去后面找额娘去了。
下午回到家,莹莹就跑去看两个刚要满月的小侄儿,因为在腊月,家里要给这小哥俩办满月了,所以扎拉丰阿积极张罗,莹莹跟着来了兴致在哥哥院子里逗小孩子,就听说十四舅舅来了,而且十四舅舅是点名要见她。
莹莹知道这是为什么,十四阿哥对南洋很感兴趣,宫里面答应他们家可以去经略南洋,然而这种事儿帮点小忙可以,代劳是不行的。用雍正的话说“他要是不中用到这份上,趁早在家看孩子,别的也不用想了!”
之所以对十四这么优待,就是因为看在老额娘的面上,三兄弟一母同胞,作为长子的雍正得到了皇位,作为次子的老六阿哥将来有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而作为小儿子的十四,有本事就去做土皇帝,没本事就捞点钱养老。
十四的几个儿子都已经先去两广和云南做官了,这也就是他身边只有女儿在的原因。
十四今日来的目的还是要问问莹莹海外是个什么形势,他好做出判决。
雍正不许海棠和老六阿哥帮他出谋划策,因此海棠也不管这事儿,让十四有精力就去外面折腾,没精力就在京城养老,她要做的事儿有很多,实在是顾不到十四那边。
莹莹回来就和十四跑扎拉丰阿的画室里说话去了,海棠回到卧室里换了衣服鞋子,刚坐下就听说儿媳妇来了。
她让月娥进来,问道:“你祖父最近身体可好?”
月娥笑着说:“好着呢,前几日听说他喝了一斤酒吃了一斤肉,还能上马呢。”
佟家的人真的长寿,不说佟家,乌雅家的人也长寿,乌雅氏老姐妹两个眼下都活得好好的,如果说宫里的太后是因为锦衣玉食照顾得好,那么阿灵阿的遗孀小乌雅氏那就真的长寿,人家流放到现在,身体还是很好,几个儿子也身体倍棒!
海棠是看到造办处出成绩了,想问问火器营,不过一想,火炮这种国之重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了解的,腊月初还要巡视京畿几处大营,到时候去了火器营再问。
月娥看她就是问一下鄂伦岱的身体,也没当回事,就把手里的册子给海棠看:“过几天给几个孩子办满月,这是戏单子,都是新戏,您想看哪一出?咱们提前安排。”
海棠问:“看戏班子的名字都是外地的?”海棠家里一般安排戏曲演出都是找的南府,这个机构日后会改名升平署,隶属内务府,专门负责宫中演出,里面的艺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弘阳兄妹学乐器,过了入门阶段,雍正就特意找了南府中的教习专门教他们,他和康熙对这些南府艺人称赞有加。
因为南府本就是给皇家演出,演出的剧本都是颂扬皇恩歌颂天下太平,因此都说南府演出的是太平戏,看着没意思。海棠之所以年年找他们,就是因为这些人可靠,不必费力甄别,不用担心演出事故和混入歹人。
月娥坐在海棠身边回答:“是,都是外地的,您前不久不是召集天下戏班子和卖艺人进京,有些本事不精的领了您的差事离开了,留下的都是好戏班子,今儿听简王府的人说兴起了一种新唱法,唱腔铿锵,现在引得满城喝彩,都说唱得好呢,要不咱们也看看?”
“真的?居然有创新,不是以前听的昆曲?”
“不是,听说有点秦腔的调调,不如叫来听听。”
海棠知道前一阵子京城里面到处摆擂台斗戏,她所有的心思都在禁毒上,催着各方面拿出戏本子,压根没留意各地剧目在京城争奇斗艳,大栅栏那里场场爆满,京城百姓这几个月过足了瘾。因为有些戏班子来得早走得早,没能赶上这次斗戏,约定明年秋季来京城向勇王缴令领赏的时候比上两三个月!
所以海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惊讶,心想自己无意间居然让戏剧融合了一次。
她看着单子上的目录,这上面的戏剧剧目光看名字就觉得百花齐放,有历史向的,比如《汉宫秋》《长坂坡》《烧赤壁》《霸王别姬》等,有神魔向的,比如《白蛇传》《鹊桥会》等。有才子佳人向的,如《西厢记》《碧玉簪》《梁祝》等。
这里面还有很多地方剧种的代表戏,其中豫剧的曲目就占了两页纸。
海棠问:“你喜欢豫剧啊?”
月娥说:“也没有,想着豫剧里面女英雄多,这不是想讨好您吗?这里面的《花木兰》《穆桂英》都是女子挂帅。”
海棠笑着点点头,豫剧确实喜欢排大女主戏。
月娥接着说:“听说本来还有《梁红玉》和《秦良玉》,但是京城里面上演这个到底有些不合适。”
梁红玉抗金,秦良玉抗清,要真的上演了才真是对朝廷骑脸输出呢,他们不演也说得过去,海棠也不强求,就说:“《花木兰》和《穆桂英》你们选吧。”
月娥说:“这真难选,我也都想看,要不然让咱们家公主选?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让她乐一日。”
海棠点点头,月娥这儿媳妇真是打灯笼都难找,硬要挑错就真的是鸡蛋里挑骨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着就好,海棠不吝啬财物爵位,她在乎的也就是这爵位家业,算是相安无事。
到了腊月,雍正不在圆明园居住,带着全家回宫。大家都在圆明园住习惯了,回到狭窄的宫里都觉得不舒服,但是考虑到这是过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只是娘娘们这样想,大部分权贵也是这样想。
甚至弘阳和莹莹兄妹两个都觉得王府不够宽敞。
扎拉丰阿搂着百寿哄他睡觉,说道:“咱们王府还不够宽敞?让你们住到民居里面岂不是更憋屈?”就训斥弘阳:“有工夫抱怨,不如去花园里看看戏台子搭得怎么样了,为你儿子的事儿家里忙着呢,别出什么纰漏了。”
怎么会出纰漏呢,弘阳不敢反驳,还是去花园里转了一圈,把各方面的事儿问了问。
次日一早戏班子来了,先在花园里布置起来,安康和百寿趴在楼台的栏杆上看戏班子里的人换衣服准备道具。
亲戚们也纷纷来了,女眷们先去看两个小婴儿,其实哥俩出生日子差了四五天,就这四五天的区别,两人的个头看着都不一般大。
过了一会弘阳带着他们去拜见长辈,给舅爷们请安见面。得到了一堆见面礼回到房间里睡觉去了。
因为男女分开坐,今儿是请了两个戏班子,一个给女眷们唱戏,唱的就是《花木兰》,给男宾们唱的是《群英会》。
海棠去兄弟们那边说话的时候听了一耳朵,雅尔江阿给海棠介绍:“这是秦腔和徽戏搅和在一起,是不是挺好听的?”
听着是挺好听的,怪怪的,但是好听。给人的感觉和眼下的社会很像,汽车和骡马走在一条道上,火车和牛车向着一个方向行进,古老和现代融在一起,一边是衰落一边是生机。
第654章 算笔账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小婴儿也被带到了海棠和扎拉丰阿身边,因为两个小孩子到现在都没名字,大家坐在一起商量给他们取乳名,如果可以,把大名也定下。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还是婴儿,一般不会早早地起名,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平安长大,特别是这两个孩子的生母地位低,更不可能早早有名字。
看着两个小婴儿海棠心里不禁叹息,人生来不平等,百寿没出生前名字都定好了,但是他们出生几乎没收到什么关注。虽然拥有同一个父亲,注定了得到的资源不一样。海棠把手指放到其中一个孩子的小脸蛋上感受了一下小婴儿柔嫩的肌肤,就说:“先把大名定下来吧。”
毕竟来到世上一遭,如果因为夭折了,连个名字都没有岂不是白来一趟。
这次是扎拉丰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百寿的命名权不在他手里,剩下的这几个孙子他能参与进去,所以表现得很积极。
海棠接过来看,在炕上玩耍的安康和百寿爬到海棠身边趴在她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对着纸上的字用小手指点一点。
海棠问百寿:“你认字吗?”
“不认,可是姐姐点了。”姐姐点他也要跟着点。
海棠笑了笑,展开看了,这上面的字其实意义一般,因为寓意好的字要留着给各家的嫡子们,这么分下来好一点的就不多了。
比如现在名单上的字,“珂”像玉的石头,“瑕”玉石上的斑点,一说“瑕疵”都能知道瑕是什么意思。海棠看了一圈,也没找出个好一点的字来,看了一圈就说:“老二叫永璀,老二叫永璨,合一起就是璀璨了。”
璀璨,玉光也,好歹不是像玉的石头。
倒不是海棠开孙子的玩笑,尽管看上去很像是开玩笑,在海棠看来,这比玦和瑕好听得多。
既然家主这么起名,这事儿就定了下来。乳母抱着两个孩子行礼后退了出去。等着上餐的时候,莹莹把听来的消息说了:“五福晋肚子里小阿哥名字是永瓒,这事儿跟舅舅说过,舅舅也答应了。”瓒,祭祀时候的酒器之一。
反正这一辈的小阿哥,雍正对出身好的分别给了祭祀时候礼器名字。
这时候外面开始上菜,海棠对侍女说:“给我盛一碗粥,有什么清淡点的吗?这段日子肚子里油水足,看什么都腻。”
月娥立即说:“有,有凉菜和拌蒸菜,都放了蒜泥香醋。”
海棠点点头:“端来吧。”
没一会送来了两盘凉菜,一盘凉拌莲藕,一盘凉拌白萝卜丝,还有一碟子粉蒸菜。
莹莹对这白萝卜丝频频下筷。
海棠就问:“你往后几日有什么安排?还是在家歇着?”
莹莹一边吃一边说:“我去找舅舅和祖母说话去,对了,我明儿搬去找祖母住一阵子。”
海棠也没当回事,点点头:“去了别闹人。”
“谁闹人啊,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我去找舅舅是有正经话说的,我今儿听说户部的满尚书是个老固执,简直是油盐不进,既然说不通他,我就找舅舅说去。”
你舅舅也是个老顽固。
海棠就说:“你一两句话是说不通的。”
“所以我才要多住几日。”
次日一早,她就进宫先去祖母跟前请安,一说要住下来,乌雅氏非常高兴,就说:“也不用特意给你收拾,你就住我这里,咱们睡一张床,晚上也能聊天说话。”
莹莹捧着碗点头:“看来您知道了我白日不在您跟前,您真是料事如神。”
乌雅氏点点莹莹的额娘:“你秀华妹妹说了,说你最近和你舅舅们谈了好大一笔生意,说不定又是一大笔银子入账。我想着对你这种钱迷来说,你最大的生意就在这宫里,果然你早早地来了,我的卦是不会错的。”
莹莹哈哈笑起来,“我劝我舅舅卖车头呢,不知道他答应不答应。”
乌雅氏就说:“你中午再去,中午你陪着他一起吃饭。”
“嗯,上午他忙,我懂。”
乌雅氏叹口气,把筷子放下,顿时没了胃口。
她身边的宫女小声跟莹莹说:“这几日年贵妃病了,起不来身,皇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她那边。”
莹莹皱眉问:“她还是老毛病?”
乌雅氏点头,脸色很不好看,实在是雍正不是个毛头小伙子了,年贵妃也不算太年轻,没法说雍正这是贪图美色追求浅显的鱼水之欢。然而年贵妃在后宫一家独大,虽然如今有弘晖,雍正没有继承人压力,但是年贵妃整日病歪歪,连带着雍正愁眉苦脸,乌雅氏心里就很不高兴,觉得年贵妃把自己儿子带的也病了二分。
她就说:“你舅舅身体不好,她那里到处是病气,唉。”管不了,儿子都一把年纪了,再说这些没意思,只能当自己不知道。
莹莹了解她的心思,她就是普天下母亲的心情:希望孩子和积极向上的人相处,不要和不健康、脾气不好的人玩儿。
莹莹只好哄着乌雅氏聊点别的,把一上午的时间消磨过去。到了中午才去找雍正,雍正这会在养心殿前面的一排建筑里面办公,看到莹莹来了说:“咱们舅甥两个简单地吃点就好。”
这也真是简单,两碗面条两盘菜。莹莹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吃饭,就怂恿舅舅卖火车头:“您想啊,有新的为什么要用旧的。”
雍正说:“舅舅也知道新的好,但是好在哪儿啊?你光靠嘴说,你也要让你十一舅舅把新的做出来让朕看啊!而且火车不能停,一旦停了,这后果就很严重啊。务必有新车头等着,旧的车头下能撤下来。不能新的没有反而把旧的卖了,全国的货运怎么办?”
雍正以前对铁路的好处只能想象,尽管他当初在工地上督工,也尽管当初海棠跟他说了不少有火车的好处,他能看到的好处就是吸纳了民工,民工有挣钱的地方,运送货物方便,朝廷有一项进账。
直到后来的蒙古雪灾,用火车送救灾物资比传统的救灾办法快,他才觉得这条路哪怕是赔本也要修,也要维护下去。再到后来铁路不断向西延续,对西南西北的控制不断加深,他彻底明白,这种东西大动脉是不能断的,不仅不能断,为了加深朝廷和地方的联系,还要多增加车辆。
“……因此车头咱们自己都不够用,你还要卖,卖了咱们用什么?我跟你说,朕打算从湖南修路进入贵州云南再进入四川。到时候铁路通车,需要的车头更多。”
“新车头的速度更快,用煤更少,”莹莹二两口吃掉自己碗里的面条,要给舅舅算一笔账:“您看,老车头耗费的煤炭多,跑得慢,越往后维护得越多,对不对?如果全部换成新车头,咱们算算新车头比老车头省多少?又快多少?运送的货物多了多少?”
她跟苏培盛说:“苏公公,拿纸笔来,咱们和舅舅算算这笔账。”
雍正笑起来,跟苏培盛说:“听见了吗?要跟朕算账呢,快去。”
苏培盛把雍正桌上的白纸砚台和毛笔拿来,笑着说:“此账非彼账,公主,您慢慢算。”
雍正把盘子里的菜倒进碗里,把盘子撤了,给莹莹腾出地方。他则是一边吃面条一边看莹莹算这里面的账。
下午十一阿哥被叫到宫里,雍正问他:“你不是弄出了新蒸汽机吗?新车头造价几何?什么时候能造出来给朕看看实物?”
十一阿哥估算了一下:“样机最快二月底,不过咱们人手不足,要是大量造车头就造不了丰收机。”
雍正听了很不满:“开春之后各处灌溉,正是要紧的时候,你不造丰收机造什么?既然人手不足为什么不多招人手?”
“这种东西不是一上手就能会的,想要培养一个熟练学徒,最少也要两二年。要是碰见那笨的,十来年都未必能上手。”
雍正就说:“丰收机绝不能停,车头也不能停,先把你造汽车的事儿放一放。”
十一阿哥不乐意:“汽车那是收过钱的,您的丰收机和车头到现在都没调拨银子……”
莹莹赶紧说:“那丰收机的银子再过半个月就押送到京城了,”她赶紧给雍正解释:“商行在年底结算,所以要先封账再拨钱。”
雍正点头,实际上他不知道进出口商行为了避免今年的报表出现一处大亏损,要把账做到明年去,明年上半年给钱换新机,下半年就把一部分老机器卖到外面去,以此抵消这笔款子,避免账上难看。没想到朝廷里面大家对卖老抽水机的事儿不太感兴趣,莹莹只能把银子放在结算后运来,反正为了国内的灌溉收割所在商行是年年亏损,明年也就是亏得更多而已。
十一嘟嘟囔囔:“就算是丰收机的钱到了,为了收粮紧赶慢赶是应该的,可是……”
雍正发现了,这就是个死要钱,就说:“朕让户部调拨银子,如果你的新车头好用,朕先定二百辆,如何?你也知道,这些铁路上能容纳的车头不只是二百,做得好了后面还有。”
“哎哟!这好说!”
反正汽车用的蒸汽机已经有二百多部了,年后把制造蒸汽机的工坊腾出来制造车头用的蒸汽机就行。
十一阿哥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这好说,二月底保证有样机,您看是先造车头还是先造丰收机?”
“自然是先造丰收机!天下这么大片的农田等着用呢。”
莹莹忍了又忍没敢反对,从经济方面考虑,丰收机真不着急,毕竟有老机器撑着,这时候给火车升级换代利润更大,就算是全国丰收,那点卖粮食的钱能和卖车头的钱比吗?
工业挣的钱比农业多多了。
然而这舅舅一门心思种田,不只是他,就是全国上下也是一门心思种田,这年头过年要放假,收粮的时候也要放假。每到收粮的时候,城里的铺子都关门了,门上都贴了掌柜和伙计们回乡收庄稼的告示。从权贵到百姓,都在关注收粮,毕竟民以食为天啊!
所以在种粮收粮这件事上,所有事儿都要给它们让路,百姓们代代相传的技能就是种地,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再有钱也要种,不种心里慌。
第655章 冬出行
事情商量完,雍正忍不住在莹莹的脑袋上撸了一下,拉了拉她的大辫子,颇有些慈爱地说:“小妞妞现在成才了,这几千万两银子的事儿说办就办,比很多人都强。”说完跟莹莹讲:“这可不单单是做生意,卖给谁不卖给谁,这中间也是有说法的。”
莹莹立即说:“我懂,我在英吉利的时候看到过听到过,他们联德意志压制法兰西,联法兰西压制意大利和德意志,分而治之,效果不错。英格兰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欧罗巴诸国联手,更不会坐视他们强大,他们有本事搅乱欧罗巴。
咱们的车头虽然旧了,但是还能用,欧洲诸国现在都没有火车,卖给谁不卖给谁这里面就有门道。如果咱们没有南方的恶邻在侧,卖给英格兰是最好的,毕竟英格兰有本事搅乱欧洲。可是英格兰太有本事了,人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南洋是咱们的南洋,绝不是欧罗巴的南洋,不如卖给他们的老冤家西班牙和法兰西。
法兰西和他们是世仇,西班牙早年号称日不落帝国,和英格兰争夺无敌舰队的名头还不到百年,哪怕落魄了还有几分家底。反正欧罗巴那边都是小国,不像咱们这么疆域辽阔,多几个国家才能吃下这些旧车头,单靠一个小国很难全部吃下。”
雍正点头,商人自然可以在商言商,但是有官府和宗室背景的进出口商行不能这么做,一切目的在于削弱对手。
他欣慰地说:“可见老话说得对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能长大,你这真是进益了,这几日你别出宫了,时常跟在朕身边,朕有空多教教你。”
“诶。”
吃完饭莹莹回到了乌雅氏那里,乌雅氏还给她留了饭,莹莹正是年轻能吃的时候,又把祖母留的饭一口气吃了,撑的哼哼唧唧地躺在炕上消食。
乌雅氏就给她揉肚子,祖孙两个说起车子的事儿,乌雅氏说:“你过了年就走,车子肯定没做出来呢,先把你额娘那辆车开走,你先用着。”
莹莹说:“不用,我用原来的就行。”
乌雅氏就说:“你舅舅说得对,就该先紧着粮食,没粮食谁都不安心,别说平头百姓了,就是咱们旗人心里也犯嘀咕。早先我还在娘家的时候,那时候粮食不够吃,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这心里就盼着有一日能吃上白馍馍……”
“怎么乌雅家不够吃?”
“嘿,那时候粮食少,还要和人家来往,来往不要银子吗?乌雅家昔日在内务府盘根错节,这关系都是吃吃喝喝结交下来的,好处换好处也就罢了,家里男人请人吃饭,一顿饭五两银子十两银子太常见了,所以我娘家早些年都是偷偷地领完粮食卖一部分,拿钱走关系去了。家里人就只能吃杂粮,我又是个丫头,就啃窝头。再后来我长大了,为了让我进宫,家里才好米好面养着,那时候才知道吃白面好米不喇嗓子。”
莹莹就好奇:“您进宫的时候就冲着当娘娘来的?”
“那时候宫里不叫娘娘,叫福晋、庶福晋这些。一开始没想着进宫攀龙附凤,那不是有荣妃的例子在前吗?荣妃就是包衣,她能生阿哥,一连生了几个,别管活没活,就问她生没生吧,所以大家都起了心思。这是赌,成了自然千好万好,不成不过是舍弃一个丫头,又不会伤筋动骨。”莹莹嘿嘿笑笑,想问更细节的内容,看她笑得这么猥琐,乌雅氏在她肚皮上拍了一下:“正好今儿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我问你,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莹莹装傻:“什么怎么办?我有点瞌睡,祖母,咱们睡觉吧。”
她就要起来去洗漱,比乌雅氏一把摁在炕上:“你看上谁家的小伙子了?你要是脸皮薄不好说,我去找你额娘和你舅舅说,放心,保管让你满意。”
莹莹的脸皱巴巴的:“没有。您颐养天年吧,别干这种保媒的事儿,要不然明年我不来了。”
乌雅氏摁着她:“你怎么想的?我跟你说,你还是要有个孩子的。”
“啊~”打了个哈欠,莹莹翻身背对着乌雅氏:“好困啊,眼皮睁不开了,耳朵听不见了,睡了睡了。”
乌雅氏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别在这里睡,去躺床上去,这里睡容易得风寒。”
莹莹答应一声,翻身下炕趿拉着鞋跑去门口洗脸刷牙,刷牙还算认真,洗脸就跟小猫洗脸一样,用毛巾在脸上擦了擦就完事儿了,高高兴兴地滚进床里舒服地大喊一声盖上被子要睡觉。
乌雅氏只能由着她去,心里想着这事儿和她说没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这事儿还是要和她额娘说。
此时海棠准备明日和弘晖一起巡视京畿大营。往年这会儿都是十三阿哥去,去年是老六阿哥去,但是因为老六阿哥对军事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所以今年换成了海棠。海棠觉得六哥不是不懂,八成是为了避嫌,所以今年拉着弘晖一起去。
她既然要去巡视京畿几处大营,免不了要穿戎装,此时傲霜斗雪带着两个搬盔甲的女孩进来,这两个女孩的年纪不大,还带着婴儿肥,叫做冰清玉洁。是傲霜斗雪探亲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一对双胞胎弃儿,而捡到她们的地方就是一处庵堂附近。
傲霜斗雪也去问过,但是那处庵堂里面的尼姑似乎很不愿说这事儿,问到孩子就态度恶劣把人赶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对女孩到底是尼姑的孩子还是住在庵堂的妇女的孩子。
而庵堂某些时候就是暗娼聚集的地方,名声并不好,其中三姑六婆中种的三姑就有尼姑,三姑六婆一般不是什么正面人物,轻则哄骗钱财偷盗财物,重则逼良为娼。所以傲霜斗雪就带她们回来收作徒弟,想让她们给养老。
纯白的盔甲被搬进来,海棠走近摸了摸,傲雪对着徒弟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又送来了一把佩刀。扎拉丰阿牵着安康进门,跟海棠说:“格格,这小祖宗不愿意住自己的院子里,让她睡咱们院子里吧?”
安康已经挣脱了玛法的手跑来站在海棠身边,看着盔甲忍不住啊了一声,兴奋地说:“正白旗!”
海棠把手放在她脑袋上揉揉,点头说:“是啊,正白旗的盔甲。”
安康激动地左看右看,看了一圈非要拉着扎拉丰阿让他把自己的腰带解开,因为扎拉丰阿的腰带是皮革的,她要把腰带当成刀在屋子里耍。
扎拉丰阿捂着腰带让人赶紧拿一条备用的给这小祖宗,安康提着他的备用腰带看到外面侍女抱着她的小毯子,非要把毯子系在脖子里当披风,提着腰带又蹦又跳人来疯一样到处乱抡。
海棠跟冰清玉洁说:“把盔甲放这里吧,明儿早上穿,你们都回去吧。”
傲霜斗雪带着冰清玉洁走了,扎拉丰阿在门口哭笑不得地看着孙女蹦蹦跳跳骑着一根棍子当竹马,她要骑马打仗。
海棠问:“那根棍子哪儿来的?”
扎拉丰阿无奈地说:“是点灯用的,她看到了夺过来玩了,您哄哄吧,奴才哄不住她了。”
海棠说:“安康大将军,把你的马先放开,进来祖母教你怎么打仗。”
小丫头听了赶紧扔了棍子,颠颠跑来问:“真的?怎么打仗啊?”
海棠领她坐炕上,把一个靠垫给她骑着,让她把靠垫当马,就给他讲古往今来的军事故事。
“在咱们安康大将军没出征前,先听听别的大将军是怎么作战的好不好啊?”
“好。”
“给你讲之前,你要记住一句话,‘兵者,诡道也’。”
“什么是兵者诡道也?”
“诡,《康熙字典》里面说欺也,怪也。用我的话说就是骗人、千变万化。咱们举例子,唐太宗李世民年轻时候雁门关救隋炀帝……”
“谁是唐太宗?谁是李世民?谁是雁门关?谁又是隋炀帝?”
旁边的扎拉丰阿说:“光解释这几个人今儿就别想睡了,她一准迷糊。”
海棠看了他一眼,就对安康说:“没事儿,祖母给你讲明白。先说唐太宗,唐太宗和李世民是一个人,你知道什么是庙号吗?”
“知道!”小姑娘真知道,她为了证明自己知道,扔了腰带伸出两只手抓住坐垫像是骑马一样凑近海棠:“我知道!圣祖就是庙号,他是阿玛的玛法,是祖母的阿玛。可是人家说庙号是皇帝才有的,李世民是皇帝吗?”
扎拉丰阿拍了一下桌子:“这你说对了,他真是皇帝。”
小姑娘嘟嘴:“皇帝是四舅爷!”
扎拉丰阿就说:“他是以前的皇帝。”
小姑娘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说:“以前的皇帝是圣祖爷!”
海棠示意扎拉丰阿别说话,搂着小姑娘问:“你背过三字经吗?”
“背过。”
“唐高祖,起义师?”
“除隋乱,创国基。二十传,三百载。梁灭之,国乃改。”
“唐高祖就是唐太宗的爹,传了二十一位皇帝,一共二百九十年,最后被梁灭了。”
“哦,我知道了,李世民是第二个皇帝。”
一边的扎拉丰阿说:“还是格格有耐心,要换奴才这会头疼极了。”
海棠没搭理他,搂着小姑娘给她讲李世民和他那冤家表叔的爱恨情仇。
次日海棠早早地起来,先吃了顿饱的,然后穿上内衬,傲霜斗雪帮着海棠穿上盔甲,又把黑色大毛披风拿来给她穿在外面,今日这场合坐车不合适,要骑马。
海棠的马是好马,为了保持体力养在南苑,每天保持足够的运动量,这是为了海棠巡视各处才带回京城。
她骑马从大门出去,门外的侍卫属官们已经穿戴整齐等着了。一群人来到城门处和弘晖会合,马匹跑动起来真的冷,风如刀一样割着脸。
海棠来的时候弘晖还没来,城门也没开。他们要出的这处城门叫做“德胜门”,海棠仰头看,看到巍峨的城楼、箭楼、角楼。早先海棠年纪不大的时候,随着康熙出征,就是从德胜门出去,这一晃很多年了。
整个队伍寂静无声,海棠的战马纹丝不动,海棠握着缰绳仰头看着这处明朝修建的防御城门,想着明末京城最后的屏障京营大军,崇祯帝指望他们抵挡住李自成的大军,可是京营出城未战先怯,听到炮响一哄而散,白瞎了这坚固的要塞。也不知道这个清末会不会也是这么的荒唐,八旗和绿营也是临战脱逃。
这时候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传来,弘晖带人到了。
弘晖被雍正编入正红旗,此时穿了一身红色盔甲来到海棠身边:“姑妈,久等了。”
“刚来没多久。”
这次参与检阅的是骁骑、步军、前锋、护军等四营。侍卫亲军、内务府三旗、火器营、虎枪营。
京城的防护力量主要是八旗四营,也就是骁骑营、步军营、前锋营、护军营。侍卫亲军、内府三旗负责皇宫和行宫安保。而虎枪营相对也特殊一些,这个营人数少,满编也就是六百人,他们负责在木兰行围的时候保护皇帝猎取野兽,最擅长的就是捕获大猎物。
火器营是里面最特殊的,早先火器营的职务是教习火器,在大战的时候负责火力输出,而现在的火器营则是进化成了一个军工研究部门,有研制加工试验的责任。
这次检阅除了检阅八旗四营的军容,也要展示一些队列和火器。
因为每年木兰行围举办着,八旗什么成色海棠和弘晖都知道。八旗是军事组织,早先在康熙年间,因为户部财政压力和八旗人口增长,八旗有差事能披甲的人立即学会了剥削同类,让那些没门路披甲的人替班,他们则是提笼架鸟。
现在财政压力没有了,相反了随着大量的白银流入,生产力提升,水军更是需要庞大的兵丁,对常备步军的梳理也成了应有之义。职业军人也渐渐成型,不再是民与兵来回转换,加上汉人组成的绿营兵,每年兵部报上的开支也成了一个庞大数字。
检阅的地方就在卢沟桥,海棠他们赶到的时候卢沟桥刚刚旭日初升,冬日的太阳像咸蛋黄挂在东方。桥两岸芦苇连成片,河床已经接近干涸,周围更是荒无人烟。
海棠驱马上了卢沟桥,桥墩上的狮子形态各异,海棠看了忍不住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眼窝浅,想哭出来。这真是“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弘晖的坐骑跟上,他意气风发,说:“听说这里有美景叫做卢沟晓月,可惜来得不是时候。”
海棠背着他抹了一把眼泪,弘晖还是看到了,就问:“姑妈,怎么了?”
“哦”海棠理解扯了个理由:“康熙年间两次修卢沟桥,我小时候你玛法也曾在这里检阅八旗。”
弘晖以为他想起了康熙,笑着说:“是啊,其实这永定河是我们家的福地。”
永定河在康熙早年叫做浑河,它还有个名字叫做无定河,“可怜无定河边骨,正是春闺梦里人”中的无定河。
雍正真正发迹走入朝堂就是因为他治理浑河,因为治理浑河认真才给他机会积累功勋,才让朝廷里的大臣认识了这位皇子,弘晖说这里是福地就是这件事。
两人吹着风,海棠就说:“问问下面准备好了吗?”
检阅开始,八旗相互配合,骑射军阵演示过后就是火器营的展示时间。
火器营这次展示两种长度的炮铳,炮击河中的目标次次都中,射击精度令人啧啧称奇。
海棠让他们把一只短铳送来,她骑在马上把手指伸进管口一摸,果然是拉了膛线。
海棠的亲家也就是火器营统领补熙看她直接摸了一把内管壁,就知道这些小窍门瞒不过她,笑着说:“您英明,本来还想向您显摆呢。”
海棠说:“国外都有,这不算什么秘密。”
补熙说:“虽然国外有,但是怎么拉?拉刀怎么做?国外是不可能说的,还需要咱们自己摸索。”
这也是实话,别看区区膛线,想加工也不容易。她就问:“这么说来你们会拉膛线了?”
补熙很得意:“是,咱们现在不仅会拉膛线,还总结了两种法子。第一种是拉削,第二种是锻造。”
大炮有的有膛线,这种叫线膛炮。还有一种是没膛线,这种叫滑膛炮。
海棠就急切的说:“你们能造线膛炮吗?”
补熙笑不出来了:“造是能造,以前滑膛炮都是铜管儿,比起来还是钢管好用,但是钢不好炼,最近有了个大炉子,可惜防火砖不行,稍微热点就顶不住了,眼下正和炉子较劲呢。”
海棠点头:“多想想办法吧,不行去国外帮你们打听打听。”铜的熔点比钢铁低,所以最后还是要发展合金炮管。
补熙很自傲:“咱们的火炮笑傲群雄,咱们做不出来外面也做不出来,您放心,这事儿早晚解决了。”他也几分自得的资本,就拿拉膛线来说,锻铸这种办法眼下肯定是独一份的,现在的主流是拉削法。
海棠突然想起用刚玉可以做耐火砖,而关外就有刚玉矿。
她就说:“本王有个主意,知道有些东西能造你说的防火砖,不知道能不能用,回头和皇上商量一下再说。”
“是。”
今日检阅结束,大家散了。
海棠心里想着刚玉矿的事儿,因为天黑了,只好明日再去找雍正说这事儿。刚玉矿除了关外就是藏地和云南哀牢山这些地方有。比较起来关外更近,所以先实验一下,如果可以用倒是可以制造一大批耐火砖。
海棠想着刚玉,穿着盔甲刚进垂花门,就被突然跳出来的安康一把抱住腿。
安康闹人:“祖母,我想穿你的盔甲,让我穿一穿好不好?”
海棠说:“这盔甲很重。”
“我不怕重,让我穿一穿呗。”
海棠把头盔摘下来:“你先戴着这个,回去让祖母脱下再给你穿,这院子里能脱衣服吗?”
“好。”哪怕头盔盖住了她的脑袋遮住了视线,她还是美滋滋地跟着海棠回后院,扶正了头盔后刚想象自己是个大将军,就看到祖母走远了,就在海棠身后追着喊:“祖母,等等我,等等我啊!”
到了很久之后,她一把年纪在跟重孙辈的孩子们说起幼年事儿的时候说:“我祖母很高很高,我在后面只能看到她的披风,怎么追都追不上,嘴里喊着让她等等我,可我就是追不上。”
第656章 论监管
海棠次日说起刚玉矿的时候,雍正一口答应了,让人过了年去探查。当时老六阿哥在,大家顺口聊了刚玉,海棠就说:“好的刚玉就是红蓝宝石,蓝宝石的颜色比较多……”
老六阿哥突然笑起来,“我还以为什么东西呢,还刚玉,要说蓝宝石我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山东昌乐漫山遍野都是这玩意,拿麻袋随便捡,当地人用这个当火镰。”
雍正就说:“派人去昌乐,看看那边的矿石能不能用。也别年后了,就现在去。”
火车直通山东,年底的时候火器营的人带了一车皮矿石回来,蓝宝石只是刚玉的一种,带回来的这些矿石不是装饰性的宝石,看着丑模丑样,和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
随后磨石提炼,加入其他东西造砖,过年的时候火器营里面的大匠们没有歇着,大年初四把耐火砖放进炉子里,大年初十开炉,一炉钢水流出来,开始铸造炮管。
新的钢水准确地来说是钢合金,比铜更硬,熔点更高,新造的火炮在正月二十试射,效果很好。
雍正虽然没见,却赐名“银甲大将军”,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合金炮管是银灰色的。
这是二代火炮,和红衣大将军比起来,这火炮的威力更强,射程更远,炮管更耐用,最重要的是这火炮没有任何一个洋人参与,完全是自主升级。沿袭红衣大将军的型号,分“轻、中、重”三种,准备全面升级,把铜管炮全部替换掉,因为朝廷太缺铜了。
为了督促火器营造新炮,把老炮拿来给宝泉局铸币,户部尚书亲自催火器营办这事儿,一个月跑一次查看火器营进度。
这老尚书最近还琢磨出一个主意,他想让海棠出面把天下所有的佛像换成钢的!这样替换下来的铜足够宝泉局用十年了。
他还知道先和雍正商量一下,雍正听了忍不住皱眉:“勇王在佛道两家名声够不好的了,算啦,日后让他们用钢,不许用铜就是啦。”
老尚书也只能作罢,他虽然有这主意,但是没勇气得罪天下佛门,所以这主意也只能胎死腹中。
但是对于户部来说,每年都铸币,连宝泉局的规模都扩大了,铜板还是不够用!根据历朝历代的经验,滥发货币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这例子很多,老尚书不是不知道,他和他的前几任都是很谨慎地放货币进市场,每次放货币进市场的时候和雍正一起提心吊胆,然而市场里面没反应,还是钱荒!
雍正以为是有人收钱币提纯铜锭拿来卖钱,可是南洋和东洋的铜矿石连年输入,市场上的铜价已经被打下来了,怎么还是钱荒?
舒宜尔哈就建议他大胆地放货币进市场,眼下是有货没钱!虽然有白银流入,但是一部分白银流入了国库,雍正秉持着“只进不出才能长久”的朴素思想,他就是一分钱掰成八份花,还抠门攒钱,以至于白银和铜板都不够花,而各个钱庄的银票在市面上流通,甚至出现了以货易货的情况。
在这种时候,舒宜尔哈建议对钱庄进一步监管,不能让钱庄有发行银票的权力,必须有监管衙门实地查看过各个钱庄库存的情况下签发银票。这里面牵扯到了保证金和监管机制。
雍正听得头大,早些年汗阿玛当皇帝的时候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想了几天的雍正想得脸都皱巴了,把弘晖和舒宜尔哈叫来,又提前召回了莹莹,把朝廷里懂经济的大臣和出洋过的宗室子弟一起叫来,共同询问这件事能不能做?怎么做?
一听说有这种会议,弘阳比任何人都积极,没叫他但是他也参加会议了。
自然御书房里面开会的人分成了两派,保守派觉得眼下的局面就很好,如果贸然插手百姓会很反感,不如等出事儿了再查漏补缺,上次钱粮大战就很好,朝廷顺势收割了江南,现在江南最大的地主就是朝廷。以至于现在江南就没早些年那样与朝廷如同水火。
这派的活跃人物是弘历。
弘昼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说:“当初江南百姓和咱们势同水火,不是因为谁是最大的地主!”那是因为扬州大辟!说到底还是华夷之辨,现在不过是时间长了,大家都注重当下了。
弘历问:“六弟既然这么说,哥哥问你,你对监管钱庄的事儿怎么说?”
弘昼小心看看雍正,站起来压低声音说:“皇阿玛,儿子来就是听听,儿子心里面没一点儿主意,既觉得大哥说得对,又觉得五哥说得对。”
弘历是保守派,弘晖就是激进派,舒宜尔哈和弘晖同进退,舒宜尔哈拿出来的监管办法就是弘晖派人编纂的。所以弘晖今儿就是主推这件事的人。
然而弘历不想放过弘昼,他发现了,这弟弟就是个冤家,不论干什么事儿都要和自己唱反调,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也没见他对着其他人孜孜不倦地唱反调。
如果说大哥和自己是皇位之争,四哥弘时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起去,弘昼就是脑子有病!就喜欢反自己!还是无脑反!
既然今天这兄弟说话了,他也不想就此息事宁人:“六弟,你怎么能说自己没主意呢?这里面你掌握着宗室钱庄,你难道不为老少爷们儿们考虑一下吗?难道就不该为老少爷们儿们说句话吗?”
宗室里的人都看向弘昼,弘昼心里对着弘历大骂。
雍正点头:“弘历这话对,这屋里就你是钱庄的掌柜。你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弘昼就放开了。
“皇阿玛让儿子说,儿子就说一说,说得不好您别生气。
儿子就事论事,宗室钱庄挣钱靠的是什么?靠的是皇家和朝廷啊!说句实在话,咱们和外边那些钱庄的掌柜伙计们比起来,是比人家精明还是比人家能吃苦呀?都比不过。唯一能比得过的是咱们和朝廷关系近,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事儿先想到咱们。所以咱们钱庄也要事事以朝廷为先,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朝廷要是在这件事情上跌个跟头,对咱们钱庄有什么好处?所以儿子听朝廷的。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各位大人也都是国之栋梁,自然是要为朝廷考虑。那么监管钱庄这件事儿对朝廷有没有好处?自然是有的,有了为什么不做呢?”
接下来两方围绕着监管对朝廷有没有好处来辩论。
保守方觉得这事儿少干预,自从钱庄这个行业出现之后朝廷都没干预过,干预得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具体的说法就是,百姓压根儿不相信官府。如果官府的手伸到钱庄里面,到时候钱庄顶住压力,眼睁睁地看着银子被官府提走了怎么办?
弘历在御书房问:“谁能保证官府一直清正廉洁?能对那么多的银子不心动?一旦这件事情强推下去,百姓不把钱往这些钱庄里存怎么办?到时候就会出现黑钱庄。那个时候数不清的银子流向了黑钱庄,监管不就是一句废话吗?”
很多大臣都纷纷点头。
弘阳说:“论巧取豪夺有些人手段高明着呢,难道不监管那些当官的就不弄这些银子了吗?监管反而更能保证这银子不被贪官污吏弄走,毕竟在京城,所有的银子都记录在案,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咱们只是让钱庄交保证金,又不是让百姓交保证金,咱们只是监管钱庄,又不是监管百姓。
说到底钱庄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买卖人家,也是要盈利的。那些黑钱庄就算是不监管也多得是,为什么呀?人家给的利钱高呗,百姓为了那一二分的高利愿意把钱存到黑钱庄里,大家能怎么办?想取缔这些黑钱庄办法只有两个,朝廷打击放高利贷的和用商人手段逼迫其生意做不下去的。
看到了这里面的弊端要积极去治理,不能因为这事儿难治理或者是没闹出大乱子就视而不见,这是怠政。”
这话说到了雍正的心坎里,他就是个个头铁的人,从康熙朝到现在,此人一直不畏艰难困苦,只要有事,那真是第一个冲上的。
他对弘阳的言论很满意,点头说:“是这个道理,朕教育过你们兄弟做事就要积极主动一些,不能因为是小事儿或者是太累了就视而不见。”
他既然这么说了,这会议的结局也注定了,因为弘晖和舒宜尔哈是积极主动的人,而弘历是极力保持现状不管问题的人。
雍正拍了拍交上来的条陈,对一边站着的秀华说:“好孩子,你来给大家念一念,让大家都听一听,大家对着这本条陈议一议,若是没问题就这么办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看海棠,海棠点了点头。
海棠自然也支持弘晖,今儿这局面不用她多说,算是比较顺利。
雍正就让秀华先念,他自己出门溜达一会。海棠站起来跟着出去,老六阿哥留下维持纪律,也没跟着一起遛弯。
俩人溜达到圆明园的一处花坛边,海棠发现水流慢慢无声地流向花坛的另一边,再向前寻找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在浇灌土地。
雍正说:“这是十一送来的丰收机在灌溉园子,他跑到火器营找人家学炼钢去了,这是用钢做的丰收机。”
海棠就忍不住问:“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觉得您看着似乎不太高兴?”
“有新机器还是很高兴的,他送来的时候朕晚上都多吃了一碗饭,不高兴是因为自己。”他说:“以前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就算有些地方不懂不会,但是凭着一腔钻研,还是能学得进去。现在对自己有了新认识,就算是能钻研,可是当自己钻研透了的时候发现前面还有新的大山。就拿这个丰收机来说,那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朕发愁将来的皇帝怎么才能做一个合格的皇帝,读经典会骑射已经远远不够了。”
海棠笑起来:“我说句您不爱听的,您这就是杞人忧天。你看看下一代的孩子有您这种烦恼吗?人家在很多事情上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反而是咱们这些老家伙束手束脚。”
雍正豁然开朗,今儿的事儿他不是很懂,但是弘晖懂,弘阳懂,弘历也懂,弘历就是因为懂才反对。
他笑着说:“是朕束手束脚,你却不是。”
第657章 天家事
就在海棠和雍正在园里溜达的时候,御书房里因为条陈又争执了起来。
弘历就说:“这条陈或许精妙,然而大家都是第一天听见,片刻之间不能从中看出漏洞。大哥,想来你也不想让这条陈里面有明显的漏洞让那些奸诈的商家去规避吧?依着弟弟的意思,这条陈就应该公示几天,让咱们朝中的大臣和诸位王爷贝勒好好地看一看。其中一些条款若是别人提的建议有用,不妨删改一二。大哥以为呢?”
若是弘历真心为了查漏补缺倒也罢了,然而这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弘晖也没有放在心上,点了点头,就说:“五弟的说法哥哥没什么意见,这一会儿皇阿玛不在,等他回来了咱们一起陈奏,请他老人家裁决。”
海棠和雍正溜达一圈回去,就遇到他们说公示此条陈,雍正无可无不可,心里并不高兴。纵然他有诸多优点,但是他也有做皇帝的缺点:恩出于上,皇帝觉得可以就够了,什么时候给奴才好脸色看了?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点头了,就说:“那就公示吧,朕盼着国之柱石们说点有用的,站在为朝廷考虑的角度,只要说得有理大家都会听,怕就怕站在他们宗族子孙家业那边说些误导朝廷的话,这种人该杀!”
大家纷纷敛声屏气,在老六阿哥的带领下应了下来。
等众人散了,太监们进来收拾桌椅板凳,雍正忍不住叹口气,他作为夺爵的最终赢家,对儿子之间的事儿看得明白。
弘昐居家不出,弘时日常躲着,弘昼的表现就跟喝的上头一样乱打拳,除了捣乱还是捣乱,弘历倒是矜矜业业地给他大哥找事儿。
雍正在书房里坐不住,去了园子里散步,此时春暖花开,各处繁花似锦。他走到镂云开月,这里摆放的盆栽牡丹已经盛开,这是养在暖和地方的盆栽,就是放在温暖的环境里提前开放妆点园子,地里种的牡丹此时也就刚刚露出花苞。
跟着他出来散步的秀华两姐妹对着牡丹看得眉开眼笑,上手摸摸看看,两个姑娘看到雍正不留意,表现的满腹心事,就直接把两朵白色大牡丹一把掐了,一人一朵卡在簪子上,高高兴兴的簪花。之所以选白色是因为老七阿哥去世不到一年,她们作为侄女还不能穿红挂绿。
而雍正压根没留意到这姐妹俩祸害牡丹,他这会长吁短叹,作为皇帝,这时候就该把弘历当磨刀石,好好地磨一磨弘晖。作为一个被当过磨刀石的父亲,他想劝弘历别掺和。
这里面除了有一层对嫡长子的天然信赖之外,就是因为弘晖羽翼丰满了,他身后已经有了庞大的利益群体,京城和地方都有他的心腹死忠,想动他必然会导致动乱,而雍正实在挑不出弘晖有什么毛病,这是一个让他满意的继承人,符合他对所有太子的美好想象。
可是弘历的毛病一大堆,雍正作为一个固执呆板迂腐的大家长,他崇尚节俭,恪守嫡庶,遵守孝道,容不得家族成员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违逆。偏偏弘历的小毛病一抓一把,处处和他反着来。
雍正把节俭贯穿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那是为了节俭面子都不要了,他怕热,可从来不为了自己避暑就抛下朝廷大小事情花费银两到行宫和名山大川去避暑。自己吃饭最多两道菜,每次吃得干干净净,菜汤都要喝了。甚至为了劝导节俭,对剩饭剩菜还下过旨意,主子剩下的给奴才吃,奴才剩下的给猫狗吃,猫狗吃不完的晒干喂鸟吃!弘历的餐桌是什么样的?每顿十二到十八个菜,当然不是他自己吃,是带着妻妾一起吃,场面越大排场越大,日常的排场比雍正过年吃的都好,雍正不是没教过,弘历也没改过,雍正心里自然不高兴。
哪怕雍正年轻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发誓对每个孩子一样好,但是他的心也是偏的。江山留给弘晖,私财留给弘时弘昼他们,对于弘历,某些时候只想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他看着盆栽的牡丹,这些牡丹都是花匠们催着开放的,个个姹紫嫣红,然而他到底没心情看。
他跟苏培盛说:“去,把弘历叫来,就说朕让他挑两盆花。”随后就绕着牡丹亭溜达,溜达了好几圈,鞋底子都快磨穿了弘历才来。
雍正也没责备他来得慢,更没问原因,而是带着他在园子各处接着溜达。雍正问:“监管钱庄这事儿你怎么看啊?”
弘历心思急转,他的意见在御书房里表达得很清楚,他反对此时监管。皇父这时候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老人家反悔了,让自己出面驳斥大哥?
一瞬间想到了这么多,他心里组织了一下词儿,就说:“监管是有必要的,但是眼下各处都有漏洞,就如一个桶,好多木条都是断的,哪怕再往里面倒水也存不住太多。就如铜矿而言,天下缺铜……”
“不必兜圈子,监管钱庄和缺铜有什么关系?”
“因为百姓把铜钱存钱庄啊!”
“你说的不是一般的百姓,升斗小民有了钱是要攒着,要么是给儿女婚丧嫁娶用了,要么是置办家当了,这些人都是随用随拿,就那三五个大子,今儿不花明儿必定要花,谁会存钱庄?什么人存钱庄?做生意的会存,拿着银票更安全也更便捷,另一种就是地主老财会存,他们这些人大部分把钱藏家里,少部分人放在钱庄吃息,你说的百姓就是这些人吧,毕竟商人图的钱财安全,他们的银子快进快出,也不在乎那点子利息。”
雍正把弘历叫过来就是要敲打他,弘历是个聪明孩子,响鼓不用重槌,所以雍正轻轻地点了一下:“天下人都是百姓,可是百姓和百姓不一样。孔夫子说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忠信之人只会出在一般人家,这些家有恒产的人大部分没什么忠信可言,关键时候靠不住他们。你乃是皇室子弟,结交的人该是正经的忠义之士,而不是三心二意之徒。你须记住,先有朝廷再有咱们家,朝廷若是陷入危局,你还有什么富贵可言?朕更盼着你和你兄弟们一起把江山撑起来,就跟朕和你的叔叔姑姑们一样。朕的这番苦心你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弘历心里更憋屈了。
他低着头说:“儿子记住了!儿子今日反对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哥和姑姑他们事情办得太快了,钱粮毕竟是大事,需要慎重。”
雍正点头:“不只是钱粮,任何一件事都要慎重。”说完心里叹口气,话说完了,听不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他就说:“你看看这几盆花,可有喜欢的,有看上的尽管搬走。”
弘历立即奉承起雍正来,选了四盆花,一盆孝敬皇后嫡母,一盆孝敬钮祜禄氏生母,两盆带回家去给富察氏和高氏。
雍正任他挑选,弘历聪明学问好,舌灿莲花,赞颂牡丹的诗词歌赋张口就背。加上他本人喜欢写诗,先不论好不好,就表达欲而言,绝对超过康熙和雍正,也超过一众兄弟。就在他挑了几盆花的空档里,他还一口气做了五六首诗。
雍正写诗的能力不强,不证明他没有鉴赏能力,他听完表情就一言难尽,最后说了句:“嗯,不错,下笔如有千言。”也就能夸他才思敏捷这一条了。
考虑到弘晖从小到大都没主动做过诗,少年时候在康熙跟前挤牙膏一样地挤过几首颂圣诗外,弘历确实有超过弘晖的地方。再想到羞于表达的弘阳和弘杲,看着呆头呆脑的弘时和晕头转向的弘昼,弘历这真是独一份,他就说了句“嗯,不错,比朕强,也比你这些兄弟们强。”
有了这个评价,弘历眯着眼睛悄悄地把胸脯拔高了几分,非常得意。对于两个堂妹,他走的时候路过妹妹们乐地夸她们漂亮,态度轻浮地说他们戴着一朵牡丹显得特别标致。
这真是得意忘形了,姐妹两个对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态度?把姐妹两个当什么人了?还漂亮标致,这是夸妹妹的词吗?
啊呸!
弘历就是被雍正一句“比朕强”说得找不到北了。至于雍正前面说的那些,他不是没听懂,但是他心里不服气,他阿玛自己就是靠夺嫡上位的,凭什么他不能?
夺嫡成功了他自然知道亲贤臣远小人的道理,失败了这江山和他无关,他为什么还费心费力地去维护?做个贤王有什么好的?十三叔六叔和九姑妈,个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得到了什么?万民称颂的永远是皇阿玛,他们不过是虚热闹一场,千百年后人家只记着皇帝,谁记着他们?
盛世乃是皇爷的功!
对于雍正而言,哪怕刚才父子之间温情四溢,然而掩盖的是最根本的矛盾:父子离心。
拦不住的,不往刀尖走一回哪里知道后悔!
至尊父子的事情大家不知道,这时候十一来到了朗惠园,正给扎拉丰阿调颜料。今年把安康送去读书了,而百寿因为没人和他一起玩儿显得很孤单,因此月娥把他送到隔壁裕王府的园子里和保按的孙子们一起玩耍,这也就是十一阿哥来了之后只有扎拉丰阿招待他的原因,家里就剩下扎拉丰阿一个主人了。
海棠带着一双儿女回家,十一阿哥问:“皇上又商量什么?听着这次人很多?”
莹莹说:“说监管钱庄呢!”
弘阳问:“您怎么不去啊?”
十一摆摆手,摆了一遍发现手指上沾染了颜料就赶紧擦掉:“算了,我又不掺和那么多。今儿来这是找莹莹的,舅舅跟你说一声,我反悔了,车头还是别卖了。”
“为什么?”
“车头里面很多地方用的是铜,铜这玩意儿比较缺,就算是有富余的也被户部给藏了起来,为了用铜找户部那老头儿说了好几次,那老东西就是不答应。后来找你四舅舅,他也不同意,让舅舅想别的办法去,我哪有办法可想,觉得还是别卖了,拆旧的做新的吧。”
莹莹问:“就为这个?”
“嗯!”
“为这个好说,西班牙在大洋那边控制着一片土地,上面遍地是铜矿,拿车头换铜锭啊!我到时候既换银子又换铜,他们会答应的。”
弘阳问:“他们就那么好说话?”
“人家稀罕的是黄金,银子和铜不那么稀罕,天下就咱们用铜板,所以趁着他们以为咱们是银本位的时候赶紧大量屯铜。”
扎拉丰阿问:“远不远?怎么运回来?”
莹莹说:“不近,我让三大船厂造大船了,全部包铁,这次回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十一舅舅定制锅炉,船好了之后我要亲自押运。”
扎拉丰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跳起来:“你亲自去?”
“嗯!放心,南洋有人去过,有海图和向导,先去欧罗巴交割货物,如果欧罗巴有金银和铜就直接运回来,没有我就要他们拿铜矿抵账。”
十一问:“人家不给呢?这种事儿……想想都知道,东西都拿到手里了干吗还给钱?”
莹莹就说:“他们不给我就不会自取吗?您以为我就带着商船去吗?蒸汽船咱们是独一份的!铁甲舰咱们也是独一份的!要不然凭什么独霸南洋航道打的东印度公司抱头鼠窜?您以为真的靠卖货欧罗巴那群小国就对咱们以礼相待了?咱们赚了他们那么多钱,却没在他们那里花多少,您以为他们不恼?”
十一问:“你货船多大尺寸?先给尺寸再说锅炉怎么做。”
十一拿了图纸急匆匆地走了,莹莹没觉得自己的发言有哪里不对,和弘阳回去换衣服等吃饭了。扎拉丰阿还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海棠推了他一下:“这是怎么了?”
扎拉丰阿说:“我担心她啊!”他一边把颜料抹到画布上一边说:“过年的时候额尔赫和我喝酒,问我他小儿子如何?虽然没明说有那意思,我品着您大概不喜欢沙济富察氏就没接话,孩子的婚事您怎么想?”
“随她去吧。”
扎拉丰阿皱眉:“可是……”
“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658章 说牡丹
中午园子里送来了四盆牡丹,分别是姚黄魏紫赵粉豆绿,海棠让两个孩子先选,莹莹看了一眼表示不要,她两天后就走,不能走的时候再端盆花。
弘阳也不要,说这是赏赐给额娘的,让额娘养着就行。
海棠也不稀罕,最后在饭桌上对扎拉丰阿说:“你看着养吧。”
扎拉丰阿就知道这养花的差事最后还是落自己手上,笑着应了一声。
弘阳和海棠在吃过午饭后去了衙门,留下莹莹在家睡觉。下午安康放学,扎拉丰阿养的两只狗跑到前院等人,小姑娘放学回来心情很好,一手一只夹在腋下回到了后院来见扎拉丰阿。扎拉丰阿看了这造型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安康这模样颇有些女壮士的既视感。连海棠都弄不清楚,安康这种天天吃了到处跑的孩子怎么肉很瓷实,养出了一身硬邦邦的肌肉。
她走到花盆旁边猛的看到了豆绿,惊讶的把狗放下,高兴的说:“还有绿色花朵?这个好看。玛法,这哪来的?”
扎拉丰阿用刮刀挂掉画布上一小片地方,回答她说:“园子里赏赐的。”
“哦,怎么不把这盆绿的种园子里,放盆里是不是不容易活?种园子里将来肯定能养出一大棵花树。”
扎拉丰阿看她一眼,笑着说:“你喜欢啊?喜欢搬你屋子里,等花开完了再移栽。”
“好啊,谢谢玛法。”小姑娘抱着花盆出去了,连盆带土的重量是一个普通太监都搬不动的,她抱着出去了!扎拉丰阿举着刮刀想叫住她,到底没叫出来。
想了想,扎拉丰阿跟身边的太监说:“跟管事儿的吩咐一样,找个古朴一些的花几给她送去。回来,送一高一矮两个花几过去,把这盆赵粉也送去,让会养花的婆子给她照顾着。”
安康听说姑姑回来了,特意请姑姑来自己院子里看花。
莹莹笑哈哈的过来,她早看过了,不过为了逗小姑娘还是装第一次看到,处处露出一种惊喜的模样,毕竟安康是一本正经的请姑姑来赏花,她也不愿意扫了侄女的兴致。
莹莹歪在榻上跟安康说:“你把这盆粉的摆高处,绿的摆下面,这样看着也好看,毕竟绿的衬粉色,没有粉色去衬绿色的道理。而且赵粉很稀有,现在有赵粉的地方不多,这是前几年才养出来的颜色。”
安康说:“我不管,我就喜欢绿色,我喜欢就要摆高处。”
“行吧,你既然喜欢欧家碧就摆在高处吧。”
“它明明叫豆绿!”
“豆绿就豆绿。”欧家碧是古名。
这时候百寿回家,高兴的跑进来大喊:“姐姐,你回来啦?”
安康高兴的拉着弟弟去看牡丹,百寿疑惑的问:“这不是一棵菜吗?”绿色的花朵在他看来就是一棵菜。
“这是花。”
“它明明是菜。”
“花。”
“菜!”
等海棠和弘阳从衙门回来的时候姐弟两个已经互相把对方开除出玉牒,而且割袍断交,互相发誓日后老死不相往来。
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也是互不搭理,海棠听了这吵架过程在莹莹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当时就在那里,怎么不劝着点?”
“我劝了,我说是花,百寿立即闹,我说是菜,百寿不闹了,安康又不愿意了。”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小孩子的情绪很活跃,崩溃的很快,亲侄儿莹莹都受不了想打一顿,她没法想象自己生了孩子之后要照顾好几个孩子,要花掉自己十几年的时间,整日在想打孩子又很爱孩子的反复折磨中浑浑噩噩的度日。
照顾孩子可以让奴才来,但是养育孩子不仅仅是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有人照顾,还要跟他们讲道理,如果这道理让奴才去讲,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完全是自己给奴才生了个孩子!
也可以让公婆照顾,她心里并不想让公婆来照管,她对融入一个陌生的家庭很抗拒,说到底一个人挺好的。
最后在一家人的劝说下,姐弟两个握手言和,这中间的过程让莹莹看着十分费劲,更是坚定了不招惹孩子不生孩子的心思。
莹莹第二天就领着百寿去拜见桂枝,下车到了桂枝家,桂枝高兴的把百寿搂着怀里问:“咱们百寿是不是最近瘦了,怎么这么轻啊!你还没你姐姐壮实呢,是不是挑食了?”
百寿在桂枝怀里说了半天话,被太监们领着在桂枝家的园子里玩耍起来。
桂枝就说起最近京城发生的事儿:“弘历那边最近拜见他的人很多,我瞧着这位也要乘风而起了。”
莹莹笑着问:“真的假的?”
桂枝对弘历很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就说:“反正人家门前车马盈门,家里喜事连连,在外面地方上又安插笼络了大量要员,我只怕……算了,说这个没意思。”
这里面说起来扫兴的地方很多,弘历的人手多是往花钱多见效快的衙门塞。比如他宠爱的高氏,其父高斌就在河道衙门,河道衙门从康熙年间设立的时候就是吞金兽。
康熙年间全国税收几百万两银子的时候,河道衙门要求拨款都是一百万起步、二百万正常、二百万不嫌多。到了如今每年的税收几千万,河道衙门要钱的台阶就是五百万起步八百万正常,一千万也不嫌多。
这里面的猫腻谁不懂?
所以每年给河道衙门拨钱的时候,朝廷里面能吵翻天,户部是死都不愿意给,别说雍正这个治过水的皇帝了,每年都要动一次裁撤河道衙门的心。
高斌在里面没少被弹劾,高斌出身内务府,本就是小吏,翰林院出身的官员嫌弃他学问低,工部的官员嫌弃他没治水能力全靠幕僚和下属。如果不是弘历硬要保他,也不会坐稳这个位置。
桂枝厌恶弘历,自然要剪其羽翼想要剪除弘历的势力就要看雍正的态度。出身皇家的桂枝太清楚朝廷的运行逻辑了,她自小就盯着乾清宫,不止是知道康熙身边那群常在答应们如何争风吃醋,还知道乾清宫里面大臣们如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之所以今儿和莹莹聊这个,就是想从莹莹这里了解雍正和弘历父子之间的真是关系。
她就说:“你四舅昨日赏了几盆花来给我,我打听了一下,给你们家的是姚黄魏紫赵粉豆绿,给我们家的是银屏白、玉板白、紫云仙、紫瑶台,你有看上的没有?有看上的抱回去。”
莹莹摇头:“不了不了,既然是舅舅赏您的,您自己留着,我们家的赵粉确实好看,姚黄开的也不错,等明年我们家牡丹发新枝了给您送来一些,您没事儿了也摆弄些花朵。”又就把昨日安康和百寿吵架的事儿说了。
桂枝笑着说:“这是再正常不过了,兄弟姐妹们小时候哪有不生气的?何况他们姐弟两个年龄又没差多少,都是孩子,谁都不让谁,只要有耐心回头慢慢教就行。
没想到安康喜欢绿牡丹,绿牡丹不好找,绿绣球我见过,要不然给他移栽一棵绿绣球?”
“还有绿绣球?哪家有?好说话吗?”
桂枝笑着说:“保管你们家一开口他巴巴送来,圣祖爷晚年宠爱的太监魏珠你还记得吗?”
莹莹笑着说:“怎么能不记得魏珠?他有?”
桂枝点头:“圣祖爷大行后,他就无所事事,在京城有一处院子,日常就养花养鸟倒腾些葫芦,听说种了满院子的花,有一棵开的很好的绿绣球,回头让他给你们家送去。”
莹莹瞬间明白,这魏珠能在京城安静的过日子必然是有主子罩着,而姨妈拿他的东西送人这么轻松,必然是罩着他的主子。
“既然如此,就给安康弄一棵绿绣球了,多谢姨妈。”
桂枝不在意:“安康喜欢就行,说谢就客气了。我这人没事儿就喜欢听些东家长西家短,昨日听说每家都是四盆花,只有弘历是两盆,心里好奇就打听他那是什么花?难道花很难得才得了两盆?一打听才知道最近几年有名的赵粉也就是两盆,一盆给你们家了,另一盆没人家得到,想来还在园子里……”
听着姨妈絮絮叨叨,莹莹想了想就把昨日弘历在御书房的事儿讲了,也没讲具体细节,就说他和十一姨妈据理力争,又把弘昼给挤兑了几句,最后要拍板定案了,他又说要公示几天让群臣讨论。又说了句:“舅舅看着不高兴,觉得公示这事儿简直是多此一举。”
桂枝了然点头,她从不在小辈和外人跟前对朝政发表什么见解,就说:“哦,这样啊!”
桂枝一向是不信单一信源,她让人进城跟魏珠说把绿绣球送到郎惠园去,又收集其他消息。
魏珠听了桂枝的吩咐亲自押车送去,见到了在家的扎拉丰阿,扎拉丰阿是个富贵闲人,听说是绿色花,就安排人种在安康的院子里。和魏珠聊了半天,见他对养花养鱼很有心得,就说了句:“你没事儿了来,咱们说说话。”魏珠立即应下,一棵花让他攀上一家王府绝对值了。
而桂枝自己过了两天汇聚了各方消息,发现四哥是真的想放弃弘历。
然而这时候她还不能动手,要耐心等。
雍正对于桂枝而言,不仅仅是皇帝这么简单,这是亲哥哥,哪怕他啰嗦固执很多时候又很死板,这是亲哥哥啊!所以她剪除弘历的势力最在意的是哥哥的心情。
所以要有耐心的等着才行。
第659章 说宽容
莹莹在京城待了两天就预备着离开,走的时候十一阿哥把制造好的小汽车让她带走。
莹莹的小汽车外壳是白色、蓝色、天蓝色拼接的花纹,小车显得清新可爱。莹莹特意去订了火车的货厢把这辆小汽车带到山东去。
除了太后太妃和皇后妃嫔们的订单,其他人家的订单都是按照付钱顺序出货,关于这个规定满西郊的权贵都没意见。海棠家里也收到了月娥的车子,这是一辆大红纯色汽车,没别的装饰,安康和百寿都嫌弃没姑姑的好看,两小只嫌弃的嘴都要撇到天上去。
最后弘阳问他们要不要坐,两小只还是实诚地坐上去让阿玛开着在西郊闲逛几圈。没想到这会很多人提了车之后都出来显摆,平时安静的胡同巷道里面全是车。开车的都是老爷们,虽然名义上这是给家里女眷买的,但是开车的却是各家的老爷们,感觉是借用女眷的名义买的大号玩具。
有开得飞起的人,也有出门就撞墙上的人。
弘阳走到简亲王门口就发现这里停了好多车围了很多人,就熄火招呼两个孩子下车:“走,阿玛带你们看热闹去。”
有热闹可看,两小只很高兴,随着弘阳一起来到了人群边上,安康大喊着:“各位叔叔伯伯们让一让啊!别挤着我弟弟了。”
实际上她弟弟压根没挤进来,她一个人蒙头挤着进去,弘阳只能赶紧把儿子抱起来也跟着挤进去。
人群中间一辆果绿为底色上面遍布五彩蝴蝶的车,眼下这车卡在墙里面。这墙是九阿哥家的墙,这车是雅尔江阿家的车。
九阿哥没在现场,但是雅尔江阿在,他跟周围人说:“……没错,是本王撞的,这不是头一回开车吗?谁知道这车的劲头这么大,本王把刹车杆拉出火星子了,没想到是这车跑得更快了!”
地上还有刹车痕迹,更有几处地方滴下黑色的机油,这机油是给汽车各处润滑的。再看车子的玻璃已经全碎了,车子能看到的部分已经变形,周围人都说:“车是修不好了,人没事儿就行。”
弘阳听说了赶紧看雅尔江阿,雅尔江阿就是衣服破了,人没事儿,还嚷嚷得很大声。
这时候墙头上九阿哥大喊一声:“这谁干的?”
他踩着梯子趴在墙头往外看,雅尔江阿立即说:“老九你别嚷嚷,赔你,哥哥赔!”
老九立即跟转头跟下面说:“管家,去简王府邸收他五万两银子。”
雅尔江阿立即喊:“允禟,你老小子狮子大开口啊!”
“你来看看我们家的这些马,这是我们家马厩,你撞进来墙没倒,棚却塌了,我的宝马都砸在下面,死伤无数,收你五万是看在你是亲戚的份上,但凡换个人我就要收十万!”
雅尔江阿跟家里的管事儿说:“去看看,别让他家讹咱们了。”
九阿哥这时候趴在墙头上问:“哎哟,你这车真倒霉,这模样修不好了吧?哎呦,谁开的车啊,没被烫熟吧?”
雅尔江阿说:“放心,好着呢。”说完对周围驱赶:“都走吧,看什么热闹呢。”
一群人被他赶走,纷纷回去启动车子,过了一会这狭窄的一条路上开始轰鸣,蒸汽烟雾飘得到处都是。又过了一刻钟才算是散干净,车子也没了。车里安康吓唬百寿:“你要听话,你不听话就会被车撞。”
百寿反呛她:“咱们家就你不听话,就你不乖,就你不老实,你才被车撞。”
“哎呀,少说几句。”说得人心慌。弘阳说:“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言成谶,以后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要说,再让我听到饶不了你们。”
两小只这才乖巧了起来。
海棠此时在圆明园,乌雅氏看到了车子高兴地把她叫来一起坐车,考虑到老额娘高兴,雍正和老六阿哥也一起来参观太后的座驾。
实际上这辆车的利用率不高,但是老太太高兴就陪着一起乐呵。海棠陪着太后坐车绕着畅春园的前湖后湖转了一圈,乌雅氏就叫老六阿哥上来,隔着窗户对雍正说:“下一圈轮到你了。”
雍正笑着应下。
老六阿哥说:“妹妹别下,哥哥来开,这玩意哥哥学过。”
他把朝珠摘了,官服脱了,连同帽子一起给太监拿着,就穿着内衬和裤子进了驾驶室。
乌雅氏关切地问:“能开不能?”
海棠也担心,老六阿哥说:“您放心,这玩意儿子早就会。”
他还真的把车开动了,绕着转了一圈,回来后雍正围上来,高兴地对老六阿哥说:“你坐旁边去,朕来开。”
这话刚说完吓得苏培盛两腿一软吧唧跪下了。人家六王能开那是早就会,您是学都没学过,您怎么就敢说自己要开车啊!
苏培盛这么多年和大臣打交道也学会了些文绉绉的词儿,一张嘴就是:“皇上,千斤重担在您肩上,您坐卧行动就关系着天下百姓的福祉,此等粗活儿还是给别人做吧。”
雍正说:“朕就开一点,你闪开。”
老六阿哥也劝:“这事儿还是弟弟来吧。”
雍正说:“你们是觉得朕不会开是不是?那就小看朕了,这玩意怎么操作朕知道。”
他讲了一遍操作步骤,很详细,连各种细节都有,他又很想开,考虑到不能驳斥皇帝的面子,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开车的时候,所以老六阿哥就说:“那……弟弟给您腾地方,这个手刹杆儿弟弟拉着,您看如何?”
如果这样能让家人和奴才都放心,雍正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就说:“行。”然后也学着老六阿哥把外面的袍子脱了,把配饰衣服减去之后,把辫子盘在脖子上,信心满满地上了车。
他上车后松口气,很欢喜地说:“朕一直想开车,一直没机会,今日终于圆梦了。”
作为一个感情充沛的人,他这时候心情激荡,好在老额娘以及弟弟妹妹都很捧场,大家听完他的感慨又纷纷给予鼓励,信心满满的雍正把手放在操纵杆上。
驾驶室里面有很多操作杆,还有很多表盘,表盘虽然粗糙,但是和一堆操作杆放在一起就有种工业美。
雍正作为一个理论上满分的人,自然知道第一步该怎么办,眼下蒸汽机的火没有灭,他只需要打开阀门就行。然而他握着操纵杆推了一下,没推动!
车里气氛很尴尬,海棠这才想起来这时候驾驶汽车堪比健身,没一把子力气扳不动操作杆。
大家又不能说“你两只手一起推”,特别是距离他最近的老六阿哥,微笑得脸都僵硬了。雍正这次两只手握着操作杆往前推,使出巨大的力气一推到底,车子周围忽然冒出大量水蒸气,车子往前窜出一截,推背感的余韵刚刚体会到,老六阿哥一把拉下了刹车,结果四个人因为惯性一下子撞到了前面。
雍正赶紧问:“额娘您没事儿吧?没磕着吧?”
后面苏培盛哭嚎着追上来,拍着车窗玻璃大喊:“皇上,皇上,奴才求您了,您下来吧,您再开就是要老奴的命啊!”
乌雅氏说:“没事儿没事儿,再开的时候轻一点推,这玩意您是第一回上手,不熟悉也是有的。老六,松开让你四哥再推一回,这会轻一点平稳一点。”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要不看她脑门上的簪子歪了发型变了,似乎说得很有道理。
苏培盛还在外面哭嚎,一边哭一边拍着窗户玻璃,雍正叹口气,接受了自己开不了车的事实,他没那一把子力气!
就说:“算了,朕过了一遍瘾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事儿日后还是别做了。
他打开车门,苏培盛赶紧上去扶着他,几个大太监赶紧围着他给他拍灰,服侍他把外面的袍子穿上。
穿好了衣服后他和老六阿哥换了位置,一家四口绕着湖水走了一圈,再回到后湖的时候,皇后坐着她的车来了。
帝后的车都是明黄色的,雍正就下令用明黄色即可,不必加其他装饰,所以看着肃穆大气,和外面街上跑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车一比,瞬间显得审美高级。
皇后的车就停在湖边,皇后看太后的车停好了,赶紧上前扶着乌雅氏下车。她就问:“您这车坐着舒服吧?”
乌雅氏说:“舒服,就是坐得多了心里犯恶心。”
皇后说:“儿媳也是呢。”扶着她去屋子里坐会。
雍正和海棠下车,老六阿哥开车躲到一边去了,他没穿外面的官服罩袍,这是衣冠不整,不敢就这么直接出现在嫂子跟前。
海棠就和雍正跑去看皇后的车,里面除了宽敞点没什么,但是看着就很舒服,海棠对哥哥的审美很佩服。美则美矣,就是后妃们失去了装饰自己车的自由。
雍正说:“朕回头让人做点软的东西放在车里,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撞得眼冒金星?”
可不是吗?脑袋撞得嗡嗡的。
海棠却摇头:“没有。”免得打击到他。
“那么响,你以为朕没听见?朕和你六哥还好,你和额娘肯定撞得很疼,额娘也是疼朕,都撞得眼前发黑还不忘安慰朕,父母之心就是如此啊!”
然后他感动得稀里哗啦,亲自交代在太后的车里再装饰一番,务必让老太太坐的时候舒舒服服,也要把一些防撞考虑进去。
这时候老六阿哥衣服也换完了,跑来一起说话,遇到了开车来显摆的十四。
十四的车是大红底色,车身图案喜上眉(梅)梢,梅花喜鹊这些元素凑一起,喜庆是喜庆,看着就是太喜庆热闹,眼睛表示接受不了。
十四把车停好,下车就说:“我们家这车怎么样?走走走,我开车带你们在园子里溜达溜达。”
老六阿哥说:“我们刚陪着额娘溜达过,现在不想再溜达了。”
十四一听,有这全家欢乐的事儿你们不叫我?说着就站门口嚷嚷:“额娘,儿子还没和您一起坐车呢,咱们一起啊!”
海棠说:“你别嚷嚷了,额娘晕车。”
“怎么会晕车?她坐马车都不晕!以前坐大车也不晕,怎么今天晕车了?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开车忽快忽慢让她犯恶心了?”
雍正一想,别是刚才撞的那下导致老额娘有恶心的感觉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立即让人招太医,他这人一向是实话实说,就跟弟弟妹妹们说:“不会是刚才撞那下撞的了吧?”
十四立即嚷嚷:“你居然撞额娘,她一把年纪了你还自己开车带她显摆……”这话说得老六阿哥和海棠都看他,你刚才不也是想让额娘坐你的车吗?
雍正急匆匆地进去,乌雅氏和皇后正在说话,问起拉乌雅氏,她就回答说:“刚才你媳妇伺候我喝了一杯茶,这会好多了,八成是饭吃得多,胃满的缘故。”
太医来得很快,诊脉后跟雍正他们说:“脉象上看是气血逆乱,静养两日即可,臣开琥珀镇静汤,活血化瘀,升清降浊。”
没事儿就好,雍正掏手帕擦汗,跟太后说:“朕让桂枝来侍奉您几日,您看?”
乌雅氏想说不用,但是想到这几日没见到小女儿,就说:“让她来两日吧,她也是有一家老小要照顾,她的儿媳妇快生了,来的时间长了她心里惦记。”
十四说:“儿子接她去,等会儿咱们一起吃饭。”
乌雅氏立即说:“你人去就行了,你不许开车。”
十四答应一声出去了。
桂枝家交钱晚,她家的车还没拿到手,坐着十四家的车到了园子里。
吃完饭皇后和桂枝照顾乌雅氏去午睡,雍正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去御书房。
此时一个太监在书房等候,递给了雍正一张纸,上面写着“弘皙求神问卜,求问皇上寿数几何”。
雍正眼睛里闪过一道凌厉的目光,随后叹口气,把纸递给了海棠。
海棠看了皱眉,给老六阿哥看,老六阿哥看完给了十四。
十四就说:“这小子窥伺神器!留不得了!”
别人问皇帝的寿数,多数要造反。宗室问皇帝的寿数,妥妥地要造反!
外人造反很麻烦,但是宗室子弟造反就很容易。他们比别人更具有一些合法性,尤其弘皙的身份特殊,他阿玛是废太子。
十四问:“弟弟现在把他抓来?”
雍正摇头:“跳梁小丑,不过尔尔,不用管,朕有一件大事要办。”
立储君这件事前几年还有人嚷嚷,他一直说秘密立储,可是随着弘晖的强势崛起,谈废立显得很多余。
他心中升起了大张旗鼓秘密立储的心思,还想把这秘密立储变成祖宗规矩,日后不许改变。
十四就说:“储君不着急,现在是要处理了弘皙那小兔崽子!”
老六阿哥也说:“此人留不得。”
海棠没说话,这种事儿她不想多评论,更不想多出主意。
雍正说:“这事儿朕要问问弘晖的意思。”
十四想说你和他商量什么,这事儿就该快刀斩乱麻!但是一想这江山是人家父子的,自己还是别上蹿下跳了,就没再说话,另外两个和他的想法一样都是这样想的。
于是三个人都撤了出来,各自回家。
十四走的时候把车给女儿们留下,要蹭哥哥姐姐的车回家。老六阿哥开车,三人一起在车里说话。
老六阿哥说:“别的事情上有话多说点,这事儿是不能多插嘴的。”
十四点头:“知道。”
老六阿哥看他一眼,知道就记住,刚才那话就是给你听的。他开车先送海棠回家,海棠连说不用:“我车在后面呢,您送十四弟回去就行。”
老六阿哥就说:“既然你坐哥哥车上了,也没多远,不到一刻钟,安心坐着吧。”
一拐弯,看到几匹马拉着大板车,上面捆着一辆撞坏的汽车。
马车需要给亲王的座驾让路,每一匹马的想法都不一样,赶车的人手忙脚乱地往边上靠。十四和海棠趴在车窗处看着,海棠心想:这可能是最早的汽车交通事故了吧?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她就把车窗玻璃降下来问赶车的人:“有人伤着了吗?”
赶车的人弯腰搭话:“回您的话,没伤着,就是把九王爷家的墙撞了个窟窿。”
十四立即对着老六阿哥喊:“六哥,先去九哥家看看去。”
老六阿哥就说:“你凑这热闹干吗?先回家!”
马车拉着车头变形的车子向东走了一段开始转弯向南,这是要把车拉回南苑。转弯的时候遇到了车队,赶紧再让路。
反正这里贵人多,逢人让路就对了。
这支车队是弘晖家的,他在车里看到变形的车子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车子路过马车进入大路,没一会停到了圆明园门口。
弘晖急匆匆进了御书房,但是没能见到雍正,雍正正和几个大臣说话,秀华请他去隔壁房间坐一会。
这房间里满是周折,不少太监搬着箱子装满折子进进出出,各处都在整理用过的折子。
弘晖接着秀丽送来的茶水,就把路上见到变形车辆的事儿说了:“可惜了,我看着车头都扭了,这可是五万两银子啊!”
秀丽说:“说不定修修还能用。”
弘晖摇头:“傻妹妹你想多了,你说这车子最值钱的是什么?”
秀丽说:“蒸汽机啊!外面再好看也就是个壳,不会动一切都白搭。”
“对啊!蒸汽机最要紧的就是密封好不跑汽,你说都撞扭曲了,密封还好吗?要换蒸汽机啊,这不是跟换了一辆车一样吗?”
秀丽点点头:“大哥你说得有道理,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刚到手的车就坏了,等会儿走的时候你坐我们的车吧,我阿玛把我们姐妹的车送来了。”
弘晖摇头:“不了不了,大哥坐进去伸不开腿脚,这次的车有点矮还有点挤。”
姐妹两个也就不强求了,悄悄地跟弘晖说:“待会您去给祖母请安,她今儿叫了太医。”
弘晖点头,既然祖母叫了太医就该去关心一下祖母。
这时候侍卫来请弘晖,弘晖赶紧把杯子放下,整理了一下仪表进去见雍正。
雍正说:“今儿叫你来是有两件事,一是秘密立储,朕打算立你。二是弘皙的事儿。苏培盛,给你小主子看看。”
苏培盛把密报给弘晖看,弘晖看了忍不住笑起来。把纸还给了苏培盛,笑着跟雍正说:“皇阿玛,容儿子狂傲,这能叫个事儿?不过是一个处处碰壁走投无路的人把心思寄托于神佛,求得片刻得意,没这点得意撑着也就活不下去了。想弄死他不需要千军万马,只要找个街边的骗子装一回神算子就能杀了他,还不用脏了咱们的手!
依着儿子的看法,放他去吧,别管,管得多了宗室内容易生乱,不能为了打这个老鼠就砸了玉瓶。”
雍正眯着眼睛问:“你意思是放了他?”
弘晖说:“看紧他就够了!当年玛法对付安王府的这一招拿来用就行。他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和宗室不能再加矛盾了。自玛法到您,咱们一直在剔除宗室诸王的权力,这个过程实际上也是削藩,他们的权力一步步被逼着交出来,现在除了荷包里的散碎银子和一条命没别的了。弘皙一死会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觉得咱们容不下他们,与其这样不如再缓缓。毕竟康熙朝距离现在越来越远,二伯八叔这些人都没了,就是翻旧账也没人信了。”
雍正问:“你就不怕他将来成了你的心腹大患?”
弘晖很自信:“再给他一百年他也成不了气候。”
雍正就说:“随你去吧。”
雍正很清楚,康熙是姑息养奸,自己是严惩不贷,一松一紧折腾得宗室和官场欲生欲死。弘晖就该宽容一些,但是不能太宽容,该严厉一些,但是不能太严厉。
所以这事他听弘晖的。
随后就让弘晖退下了,秘密立储这事儿父子都知道立谁为储,不过是提前通知一声,这件事要办了。
弘晖就去畅春园看望乌雅氏。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乌雅氏看到弘晖很欢喜,弘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皇后,赶紧给额娘和姑妈请安。
他坐下后客气地问桂枝:“您最近可好?今儿是闲了来陪着祖母说话?”
桂枝说:“我好着呢,今儿是特意来侍奉你祖母喝药呢。”
弘晖赶紧看乌雅氏,乌雅氏就说:“没事儿,不要紧,就是我那车来了,你阿玛开车的时候我和你九姑妈在车后面坐,你阿玛开车,你六叔刹车,我和你九姑妈一头撞车上了,你阿玛不放心让太医给我诊脉。”
“太医怎么说?”
“没事儿,为了让你阿玛他们放心,给我开了一副汤药,喝不喝都行,还让你十二姑妈跑来陪我。”嘴上抱怨,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弘晖看看皇后,就趁机怂恿乌雅氏:“想来您是对坐车好奇,在园子里溜达不算什么,不如过几日您大好了,孙儿摆下宴席请您来我们家赏荷花?孙儿亲自给您驾车,您放心,孙儿已经接送过九姑妈好几回了,会开的。”
“请我游园啊?”乌雅氏看着皇后:“既然孩子有孝心,咱们去乐一日,你日日那么忙,也歇一天让孩子侍奉一天。这事儿我去跟皇帝说,你别操心,吃喝让孙媳妇张罗。”
皇后当然想去儿子家看看,一口答应下来,对桂枝说:“妹妹也去,把英儿母子也带去,我好几天没见他家那小子了,很想念。”
桂枝一口答应:“好,这事儿咱们说定了。”
第660章 秘立储
过了两天,乌雅氏不喝药了,弘晖就来请他,先去拜见雍正。
雍正就说:“现在天气热了,你仔细点,别让你祖母晒的时间长了。多哄着点老人家,让她高高兴兴地去欢欢喜喜地回来。”
弘晖应了一声是,就问:“要不您和我们一起去?事儿是办不完的。”
“今日事今日毕,今日不做明日的事又往后推。你别请朕了,朕是不会去的,侍奉你祖母和你额娘去吧。”
弘晖只好从御书房出来,请乌雅氏和皇后到自己家。
这次坐的是皇后的车子,弘晖亲自开车,中间的挡板撤下,他还能跟祖母和额娘说话。一路上跟她们说这是谁家的园子,对门又是哪家的别院,虽然进进出出这么多次,乌雅氏还真没出过几次门,皇后以前做福晋的时候倒是经常出门吃席,过了这几年,再看外围的建筑也觉得陌生。
皇后跟乌雅氏说:“以前外面哪里有这么多园子别院,当初圣祖爷在这里建园子的时候,周围都是荒地,现在看着比城里还繁华。”
乌雅氏就说:“怎么不知道?早年你们刚成亲,圣祖爷给几位阿哥划分了地方,让大伙围着畅春园建造园子,我听老六他们说都是些荒地,风一吹到处是风沙。现在这模样别说咱们了,圣祖他老人家也想不到。早晚这民居别院和园子要建到西边城墙根下和京城连成一片。”
弘晖就说:“您说的对,以前建造别院不费钱,现在特别费钱,光是买土地就是一大笔开销啊!但是搁不住还有人要建。”
说话的时候到了弘晖家里,为了欢迎乌雅氏和皇后,除了百岁外,弘晖的其他孩子都在家,嘉乐还请了一天假。
这时候桂枝母女两个也到了,英儿和费莫氏母女两个赶快扶着人下车。除了桂枝家的人,这里还有十四阿哥和老六阿哥家的人。海棠家里是月娥带着两个孩子来参加,安康也请了假。
这会安康正在逗弘时家的永瑞,被乌雅氏叫到身边问:“你去上学,学会学不会啊?”
“学会了。”很不在乎。
“先生夸你了吗?”
“夸了!”
乌雅氏又问:“你考试考多少名啊?”
安康支支吾吾,胖嘟嘟的小脸上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
大家看小姑娘这表情都忍着笑,乌雅氏追问:“是不是考得很好啊?”
安康心里想着:下次再不来了!
她就说:“我考了十八。”
“十八啊,十八很不错啊。”
安康看了一眼老太太,看老太太是真心夸自己,就小声解释:“我们屋子里有二十个人呢。”
倒数第三!
乌雅氏的面容空白了一下,心想从还海棠两口子到弘阳两口子都没笨的,怎么这孩子倒数了。立即说:“没事儿,二十个就二十个,你看和谁比呢,你和我比你可厉害了,我都不认字!”
安康觉得没被劝到,还更难受了呢。
大家都欢欢喜喜地玩了一天,只有安康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她问扎拉丰阿:“玛法,怎么才能读书好?”
扎拉丰阿说:“认真就行了啊!”
“可是我认真了啊!”还是考倒数第三。
扎拉丰阿就说:“我和你祖母看过你卷子了,觉得错不在你。”
“在先生那边?”她的眼珠子都亮了!
扎拉丰阿摇头说:“不是,来,玛法带你去看看咱们园子里的这棵花树。”
这一棵树从树冠上开始有两处明显的分支,向着两个方向生长,就是“Y”模样。
扎拉丰阿问:“让你形容这棵树,你怎么形容?”
“形容?像一个人左右手各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肯定有好吃的。”说完摸摸肚子,饿了。
扎拉丰阿把侍奉的侍女太监叫来,让他们形容一下这棵树。侍女说“这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太监说:“这像是一个人在举东西。”
扎拉丰阿就跟安康说:“你看,同一棵树,大家形容得都不一样,你和他们都没错。”
安康就明白了,嘴上说:“我讨厌读书,我喜欢算数。”
算数答案是几就是几,她算数考第一,然而大家都觉得算数是杂学,大人都不问这个。
扎拉丰阿就说:“日后你跟人家说你考算数第一,不问也说,我们也是考第一的人啊,不能藏着掖着。”
“嗯!”
晚上乌雅氏回畅春园显得很高兴,雍正去的时候她正和一群太妃们吹嘘今儿的见闻,看老额娘如此开心,雍正也没小气,赏赐了弘晖。
这真金白银赏下去,另外的皇子们都动了心,也纷纷来请祖母游园。
乌雅氏一开始还很开心,然而连着游了几天,眼看着弘阳弘杲都来请,她连忙说:“算了算了,不去了,人家唱戏赶场有钱拿,我这赶场什么都没有,我还是在家歇着吧。”这子孙的孝敬有时候也让人吃不消啊!
就在乌雅氏到处游园的时候,雍正秘密立储的事情正在进行,秘密立储重要的有两点,一是秘密,中间不能被调包了圣旨,更不能被偷窥内容。二是能保证圣旨上的人能顺利当上皇帝。
等乌雅氏游园结束,雍正的准备也结束了。
圣旨一式两份,一份将要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一份皇帝随身携带。两份圣旨到时候要一起对比,对比一致才能新君继位。
无论是乾清宫安保和皇帝随身携带的这一份,明里暗里都有无数眼睛在盯着,这些人各有各的职责,确保这道圣旨的安全。
筹备好了之后,雍正想要找个黄道吉日公布出来。
恰巧这时候弘历的侍妾格格金氏生子,弘历进宫报喜。
这位金格格也是内务府包衣,和受宠的高氏不一样,这位金氏虽然是正黄旗包衣出身,但是金家的门庭不差,她家以前是朝鲜族高门大户,战败后沦为包衣,跟随着顺治皇帝入京。家里的势力在内务府也是盘根错节,她父亲就是管理皇家马匹的上驷院卿,是当初钮祜禄氏给儿子精挑细选的侍妾。
因为金氏是在长辈跟前过了明路的侍妾,和高氏不一样,因此雍正听说金氏产子,就问了一句:“是当初你皇额娘和你额娘赏给你的两个格格之一?”
弘历低头回话:“是。”
“嗯,这也是件喜事。”雍正就让人准备赏赐,他自己则说:“这小家伙倒是会挑日子,今儿是黄道吉日呢,把他的八字拿来给朕看看。”雍正就打算今日宣布立储,碰上了这件事,颇有一种双喜临门的感觉。就跟弘历说:“你去给你皇额娘报喜吧。”
弘历先去皇后跟前,又去钮祜禄跟前,报喜出来后刚回家,就听说皇上召集大臣诸王去太和殿,要穿吉服。
太和殿在宫里,这会儿大中午了,还穿吉服!
这下子从西郊到京城的路上全是奔驰的汽车,有些大臣出行是坐轿子,坐轿子肯定赶不上了,坐车又没有车,好在遇到了同僚,几个人挤一挤。
到了太和殿,大家匆忙整理衣服,都议论纷纷。因为太和殿这是大场合,在这里办的事儿就是大事儿!今儿要说的是什么大事儿?
随着礼部官员唱礼,宗室和百官进入太和殿,看到雍正的座位边放着一张桌子,他正低头写字。写完了雍正把桌上的印玺挨个盖印,最后把两道圣旨叠好放进了盒子里。他写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人,大家距离都很远,都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他开始宣布秘密立储。
满大殿的人都是晕的。
立储这种大事儿该提前说啊!为什么这么着急儿戏?
是,该有的步骤都有,但是……这太和殿是租来的吗?你着急还吗?该有的步骤没少,为什么露出一种急迫的感觉?
在大臣们晕晕乎乎的时候,他开始宣布秘密立储的规则和流程,为了担心大家不懂,这规则会明旨发布全国。
在大家目瞪口呆中,到了安放圣旨的环节。雍正把两只盒子密封,让太监把密封后的盒子拿去给大臣们看。大家走马观花地看了一眼后,宗室们倒是看得详细。盒子是密封了,不仅贴的有封条,这盒子是特质的,有机关,早先康熙就是用这样的盒子装遗诏。
大家看完,雍正亲自带着一群人去乾清宫。顶着下午猛烈的太阳,大家穿着吉服排队跟着皇帝越过了三大殿去乾清宫。
侍卫们踩着梯子把盒子安放在了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额后面。
百官的作用到这步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侍卫们的分派差事。
所以当大家回到西郊的时候,各个都很懵逼:这事儿是怎么办的?
立储这样的大事,就办完了?
群臣很没有参与感,觉得大家就是去见证一下。可是谁想去见证,大家想参与,想在朝廷上争得你死我活,不站队不下场怎么向主子显示忠心?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有从龙之功?
皇帝这么办是半点机会都不给大家留,不少大臣都在心里哀叹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皇帝!这真是千百年没见的……奇葩!
没有一点参与感的还有各位皇子。
弘时和弘昐说:“咱们是不想和大哥争,但是这么快都结束了也是我没想到的。”
弘昐说:“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不是结束了,这是开始了。”
“开始?开始什么?”
“以前是大哥势大,大家争不过他,现在大家谁都不知道圣旨上写的是谁,就有人想‘说不定、万一、可能、大概、备不住、也许就是自己呢’?”
弘时大笑:“谁会这么想?现在大哥有希望,皇阿玛又不是看不到,他想挑的咱们争斗何必用秘密立储这一招,不可能。”
弘昐的福晋带人送了药来,弘昐该喝药了。
弘时站起来打招呼:“嫂子。”
弘昐的福晋就说:“四爷坐,刚才你们兄弟说什么呢?老远听见你笑呢。”
弘时就把刚才兄弟说的话跟嫂子学了一遍。弘昐的福晋一边把药碗接过来,一边端着清水让弘昐漱口。就说:“你哥哥这话没错,我瞧着这位爷肯定这么想。”
她张开手掌,五根指头伸出来,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护甲。
弘时恍然大悟:“哦,二哥嫂子,是弟弟笨了。”
弘历真是这么想的,他身边人也是这样想的,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往日不宣布,为何今日小阿哥刚出生就宣布了?”
弘历拿着金氏生的小阿哥的生辰八字,都说小阿哥的八字好,贵不可言,他心里狂喜。
这是什么,这是阿玛觉得孙子能继承大统!
大哥又不缺儿子,没理由过继自己的儿子,所以孙子继承大统的前提是儿子先继承。
虽然是秘密立储,可是皇阿玛给足了暗示!
弘历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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